炸开的乱石堆后,人面鸟雕像以诡异的姿态林立在甬道两侧,青灰色的石质表面覆盖着层湿滑的苔藓,翅膀展开的弧度刚好堵住半条通路。王胖子举着手电往前探,光柱扫过雕像的脸,那些由凿痕构成的五官突然在阴影里扭曲,像是活了过来。
“他娘的,这玩意儿怎么看都透着邪性。”胖子用工兵铲戳了戳最近的雕像,石屑簌簌落下,露出下面泛着金属光泽的骨架,“是空心的,里面藏着机关。”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雕像突然转动脖颈,鸟喙张开的瞬间,射出三枚淬毒的弩箭,擦着吴邪的耳边钉进岩壁,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颤动。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快如闪电,刀光扫过处,后续的弩箭尽数被劈断,刀刃嵌入雕像胸腔的刹那,传出齿轮卡壳的脆响。
“是磁控机关。”吴邪看着雕像底座的凹槽,里面嵌着块巴掌大的磁石,“刚才胖子用炸药震松了机关,咱们身上的金属物件会触发它们。”他解下腰间的工兵铲扔在地上,“都把铁器扔了,用石器开路。”
甬道深处的雕像越来越密集,姿态也愈发狰狞,有的爪下踩着半腐烂的尸体,有的翅膀下藏着蜷缩的人形,细看之下,那些“尸体”竟是用陶土烧制的,眉眼间隐约能看出裘德考队伍的特征。“是西王母的‘镇邪俑’。”解雨臣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戏服下摆沾着草叶,“古人相信用真人模样的陶俑能镇住邪祟,其实是用来测试闯入者的反应。”
黑眼镜突然吹了声口哨,指着某尊雕像的翅膀:“那儿有字。”
石翅下的凿痕里,刻着行西夏文,吴邪对照文锦笔记翻译道:“‘飞鸟衔珠,光照王母’,这些雕像的眼睛是空的,应该要嵌什么东西。”
王胖子突然一拍大腿:“胖爷我知道了!是之前在人面鱼化石那儿看到的夜明珠!”他从背包里翻出颗拳头大的珠子,是从蛇母巢穴带出来的,“这玩意儿能发光,肯定是钥匙!”
将夜明珠嵌入雕像眼眶的瞬间,整尊石像突然发出嗡鸣,翅膀缓缓收起,露出后面的通道。甬道两侧的雕像依次亮起,鸟喙中吐出的光束在头顶交织成网,照亮了前方的景象——是片开阔的平台,中央矗立着座三足青铜鼎,鼎身缠绕着七条蛇形纹,正是文锦笔记里提到的“炼药鼎”。
“西王母的炼丹房到了。”张起灵的指尖在鼎耳上划过,那里的纹路与青铜门上的如出一辙,“里面的药渣还在。”
鼎中果然堆积着层黑褐色的粉末,混杂着细碎的鳞片和骨头渣。吴邪用匕首挑起点粉末,凑近了闻,隐约有股杏仁的苦味——是氰化物的味道。“根本不是长生药,是剧毒。”他突然明白,“西王母所谓的长生,就是用毒药杀死衰老的细胞,代价是彻底失去人性。”
平台边缘的藤蔓突然剧烈晃动,王胖子举着工兵铲砍过去,斩断的藤蔓截面渗出绿色的汁液,滴在地上竟冒起白烟。“是守鼎的‘蛇藤’。”解雨臣认出这种植物,“能像蛇一样主动攻击,汁液有强腐蚀性。”
黑眼镜突然指向平台另一侧的石壁:“那边有通道!”
藤蔓的攻势越来越猛,众人边退边砍,王胖子的军靴被汁液溅到,鞋底瞬间被腐蚀出个洞。“他娘的!这破植物比尸蹩还难缠!”他将最后一颗燃烧弹扔向藤蔓堆,火焰燃起的瞬间,那些藤蔓像被烫到般缩回石缝,露出后面的石门,上面雕刻着西王母与周穆王对坐的壁画。
“是西王母宫的主殿。”吴邪看着壁画上周穆王腰间的玉佩,与张起灵的那枚麒麟佩正好成对,“传说周穆王曾西征会见西王母,两人交换了长生的秘密,这壁画就是证据。”
石门后的大殿空旷得惊人,穹顶的萤石在黑暗中闪烁,将数百级白玉台阶照得如同天梯,台阶尽头的高台上,摆放着两座并排的玉座,左侧刻着蛇纹,右侧是龙纹,显然是西王母与周穆王的座位。
“胖爷我先上去探探路!”王胖子扛着炸药包往上冲,刚踏上第三级台阶,脚下突然传来机关启动的声响,整级台阶翻转过来,露出下面布满尖刺的深坑。若非张起灵拽得快,他整个人就要栽进去。
“是重力感应机关。”解雨臣蹲下身,摸着台阶边缘的凹槽,“每级台阶能承受的重量有限,超过就会触发。”他突然看向黑眼镜,“敢不敢打个赌?看谁找到的破解方法多。”
黑眼镜挑眉一笑:“赌什么?”
“谁输了,就去给吴三省当三个月跟班。”解雨臣掏出块玉佩,是从守殿俑身上摸来的,“这是‘减重符’,西王母时期的贵族信物,能骗过机关的重量感应。”
黑眼镜却径直走向台阶,将随身携带的绳索系在玉座扶手上,像荡秋千似的荡了过去:“胖爷我用轻功,也算一种方法。”
两人一决高下的功夫,吴邪在台阶侧面的石壁上发现了暗格,里面藏着卷羊皮卷,展开后是西王母宫的机关分布图,标注着“锆石房”“磁石甬道”“炼丹房”等区域,最深处画着个红色的圆点,旁边写着“陨玉核心”。
“找到了!”他指着圆点的位置,“核心在大殿地下的密室里,只要拿到它,就能彻底关闭所有机关。”
张起灵突然指向穹顶:“要下雨了。”
透过大殿顶部的裂缝,果然看到乌云正在聚集,雨林里的湿气顺着石缝灌进来,带着股泥土的腥气。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震得玉座上的宝石嗡嗡作响。“是地形雨。”阿宁看着石壁上的水痕,“这大殿的排水系统早就坏了,雨大了会被淹。”
王胖子正和黑眼镜比着谁能用更少的步数上台阶,闻言骂了句脏话:“他娘的!早不说!胖爷我这新靴子可不能泡水!”
众人加快速度往台阶上冲,吴邪踩着解雨臣留下的“减重符”,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台阶两侧的壁画在闪电的照耀下忽明忽暗,描绘着西王母如何用陨玉核心炼制长生药,如何将失败的实验体扔进蛇窟,最后一幅画却被人用利器刮花了,只留下个模糊的人影,正抱着陨玉核心走向青铜门。
“是汪藏海。”吴邪摸着刮痕边缘的粉末,“他偷走了核心,才导致西王母宫的机关失控。”
玉座后的暗门比想象中隐蔽,藏在龙纹雕刻的嘴里,需要同时转动左右两侧的蛇形把手才能打开。张起灵和王胖子合力转动把手时,暗门后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一股寒气顺着门缝涌出来,带着股熟悉的味道——是云顶天宫青铜门后的气息。
“里面有强磁场。”黑眼镜的罗盘指针疯狂打转,“比之前的磁石甬道强十倍。”
暗门开启的瞬间,强光从里面喷涌而出,夹杂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漂浮的星尘。众人走进密室才发现,整个空间被锆石覆盖,反射着从顶部裂隙透进来的天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是锆石房。”解雨臣用袖子遮住眼睛,“这种石头的折射率比钻石还高,能把光线聚成激光,不小心就会被割成碎片。”他突然指向左侧的石壁,“那里有阴影,是安全区。”
阴影里果然藏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两侧的锆石被人刻意敲掉了一块,露出后面的岩石。吴邪摸着凿痕的新旧程度,判断是最近才被打开的:“是三叔他们留下的,他们肯定来过这里。”
窄道尽头的磁场强到能吸住头发,黑眼镜的墨镜突然飞出去,撞在锆石墙上碎成两半,露出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他娘的!这磁场能消磁!”他摸着自己的皮带扣,金属表面已经失去了磁性,“用火烤能暂时抵消磁力!”
解雨臣掏出打火机,对着腰间的金属扣烤了半分钟,果然能自由活动了。两人用这办法穿过磁石最密集的区域,来到密室中央的石台上,那里悬浮着块人头大的陨玉,通体漆黑,只有表面的纹路在发光,正是他们要找的核心。
“找到了!”吴邪刚要伸手去拿,陨玉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表面的纹路亮起红光,浮现出无数人脸——是陈文锦、霍玲、吴三省、解连环……所有与长生实验相关的人,都在陨玉里留下了意识残影。
“它在读取我们的记忆。”张起灵的黑金古刀抵住陨玉,“快毁掉它!”
王胖子举起炸药包就要扔,却被吴邪拦住:“等等!你看里面!”
陨玉深处,张起灵的残影正跪在青铜门前,用刀划开手掌,血滴在门环上:“十年……”后面的话被杂音吞没,但吴邪看懂了他的口型——“等我”。
雷声在大殿上空炸响,雨水顺着裂缝倾泻而下,很快淹没了脚踝。陨玉的嗡鸣越来越响,整个密室开始坍塌,锆石碎片像冰雹般砸落。张起灵不再犹豫,黑金古刀劈向陨玉的瞬间,吴邪仿佛听到无数人的叹息,像被压抑了千年的秘密终于得以释放。
陨玉碎裂的刹那,所有机关同时停止运作,人面鸟雕像的翅膀缓缓垂下,磁石甬道的吸力消失,炼丹房的毒气顺着通风口散去。雨水从大殿顶部的裂缝落下,在玉座前汇成小小的溪流,里面漂浮着片羽毛——是人面鸮的羽毛,却比之前见到的更洁白,像被净化过一般。
“结束了?”王胖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就这?胖爷我还没打够呢!”
解雨臣捡起块陨玉碎片,上面的人脸已经消失,只剩下纯粹的黑色:“‘它’的意识藏在陨玉里,现在核心碎了,所有被控制的机关和怪物都会失效。”
远处传来雨林里的鸟鸣,清脆得像是新生。吴邪走到大殿门口,看着雨后天晴的天空,彩虹架在雨林上空,像座七彩的桥。张起灵站在他身边,黑金古刀上的血痕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原本的寒光。
“我们回家。”吴邪说。
张起灵的嘴角似乎动了动,这一次,吴邪确定他是在笑。
王胖子正和黑眼镜勾肩搭背地清点战利品,解雨臣在检查受伤的队员,阿宁站在玉座前,望着周穆王的龙纹出神。雨停后的阳光透过裂缝照进来,在每个人身上都镀上了层金边,像幅历经劫难终得圆满的画。
吴邪摸着口袋里那半块玉佩,是张起灵塞给他的,此刻正温热得像有生命。他知道,有些谜团或许永远没有答案,有些离别或许在所难免,但只要铁三角还在,只要他们还记得塔木陀的雨、云顶天宫的雪、西沙的浪,就总有重逢的那天。
“走了!”王胖子的大嗓门打破了宁静,“胖爷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羊肉馆,回去咱们不醉不归!”
众人的笑声顺着大殿的甬道传出,惊起檐下栖息的飞鸟,它们扑腾着翅膀,朝着彩虹的方向飞去。吴邪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即将被雨林吞噬的西王母宫,突然觉得那些斑驳的壁画、狰狞的雕像,都不再那么可怕了。
毕竟,比起尘封的秘密,眼前的人,脚下的路,才是最该珍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