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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孤舟不敢渡银河

    巷口的风,带着汴河千年不散的潮腥,混杂着鬼市里腐朽的霉味。


    一下下刮着他的脸。


    钝重,而磨人。


    这风,更像是无数把钝刀,一下下割在他的心上。


    李师师那声颤抖的“邦彦哥哥”,如同一根被地狱业火烧得通红的铁钎,狠狠烙穿了他用十年孤寂与血污筑起的冰冷外壳。


    那脆弱的音节,撕开了他天衣无缝的冷漠。


    让深埋心底、早已结痂的剧痛,轰然炸裂。


    血肉模糊。


    痛。


    痛得他几乎要站不稳,五脏六腑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拧得几欲碎裂。


    他只能死死咬住后槽牙,任由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中疯狂弥漫。


    他用这股尖锐的疼痛,来对抗那足以将他彻底淹没的情感洪流。


    他看着那抹青色身影,决绝地没入巷尾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像一滴泪,落入大江。


    无声无息,却在他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的背影,看似柔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坚韧。


    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


    无声地控诉着他的决绝,他的冷酷。


    他的手,还僵在半空。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腕上银镯的冰凉,以及那句几乎耗尽她所有力气,轻得像羽毛,却重如山岳的低语:


    “师师……等你回来。”


    她没有问他为何不认。


    她只说,她等。


    这比任何声嘶力竭的质问,都更像一把无形的刀,将他的心剖开,摊在寒风里,任其血流不止。


    那份跨越十年生死,依旧纯粹如初的无条件信任,如同淬毒的蜜糖。


    甜到极致。


    也痛到极致。


    他的思绪,被这股剧痛狠狠拽回了十年前的那个寒冬。


    崇宁五年。


    汴河。


    冰冷的河水,彻骨的寒风。


    那个浑身湿透,牙关不住打颤,却依旧死死抱着半块冰冷炊饼的小女孩。


    她的眼神,在绝望中几乎熄灭,却在被他从刺骨河水中奋力捞起时,重新燃起一簇惊心动魄的亮光。


    那光,曾是他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唯一的光。


    记忆的碎片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性堤坝。


    怎么会不记得?


    又怎么敢忘?


    那一年,隆冬时节,冰封千里。


    父亲血洒雁门关,拱圣营三百忠魂背负“通敌叛国”的污名,被满门抄斩。


    他从将门虎子,一夜之间跌入泥沼,沦为一条人人得而诛之的丧家之犬。


    汴河的水,冰冷刺骨,一如他当时那颗死寂的心。


    他本想就此沉沦,与这污浊的世界一同腐烂。


    是那个小小的、濒死的身体,那份透过湿透衣衫传来的微弱体温,像一束微光,强行刺破了他无边的绝望。


    是那半块冰冷的炊饼,在两个同样饥寒交迫的灵魂之间传递,成了他们之间最温暖的链接,也是他苦难中最珍贵的救赎。


    可现在……


    他只能将这丝人性,将这点微光,亲手掐灭。


    他是谁?


    一个行走在刀尖上的幽灵。


    一个在不良井的污泥里打滚,随时可能被黑暗吞噬的孤臣。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豪赌,赌上的是拱圣营三百忠魂的清白,赌上的是父亲的遗志。


    任何一丝光明与温暖,都可能成为敌人手中最致命的筹码。


    她又是谁?


    是这场滔天阴谋中最耀眼,也最脆弱的棋子。


    她的“盾印”持有者身份,注定了她不可能置身事外。


    一旦说破,一旦相认,那些潜藏在暗处,如同毒蛇般窥伺的敌人,会毫不犹豫地用这把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向他唯一的软肋。


    他们会利用她的安危,逼他就范,让他多年来的隐忍与蛰伏,功亏一篑。


    “记得”二字,此刻重逾千钧。


    他不能说,不敢说,更没资格说。


    周邦彦缓缓弯腰。


    他没有去捡那块掉落在地,沾满尘土的银锭。


    而是伸出颤抖的手,捡起了那片她用来抵住自己脖颈的、沾着她殷红鲜血的碎瓷。


    瓷片边缘锋利如刀,上面残留着她身上独有的淡雅兰花香,此刻却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几欲发狂。


    他死死攥住瓷片。


    “噗嗤。”


    锋利的瓷片瞬间割破掌心,深深嵌入肉中。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一滴滴落下,和着她留在瓷片上的血迹,融为一体。


    刺骨的疼痛,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他瞬间清醒。


    这痛楚,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它像一个遥控器,将他从情感的深渊中强行拉回现实。


    它会时刻提醒着他,他背负的不仅仅是拱圣-营的清白,更有这个女孩,那份跨越生死的信任与守护。


    不认,是为了让她活。


    不认,是为了将来能堂堂正正地,亲手为她戴上那只银镯,告诉她,他回来了!


    周邦彦猛地挺直了脊背。


    那张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重新覆上一层千年不化的寒霜。


    眼底翻涌的悲愤、不甘与滔天怒火,被他强行压下,凝结成了两点幽深如炼狱的凛冽杀意。


    他不再是那个在河边救人的少年周邦彦。


    他是不良帅口中“一条没人注意的野狗”。


    是一条在黑暗中蛰伏十年,随时准备撕碎敌人咽喉的嗜血孤狼!


    朱勔!


    应奉局!


    樊楼雅间里,那碎裂的建盏瓷片,拼凑出的诡异地图……


    应奉局提举朱勔的私印,赫然出现在代表“艮岳”的那块瓷片之上……


    所有线索,如同一条条毒蛇,最终都指向了一个地方——


    汴河下游,鬼市!


    那里,是汴京城阳光永远无法照耀的罪恶渊薮。


    那里,隐藏着朱勔与辽金勾结的铁证,也隐藏着拱圣营当年蒙冤的真相。


    他必须去!


    立刻!


    马上!


    周邦彦不再有半分犹豫,将那片染血的碎瓷贴身藏好,紧贴着心脏。


    如同收藏了一份最痛苦,也最决绝的誓言。


    他转身,大步流星,身影决绝,再无半分彷徨。


    每一步,都踏得坚定而有力,仿佛要将脚下的黑暗与懦弱,通通踩碎!


    前路,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


    而他,必须做那颗一往无前,有死无生的——


    过河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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