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曦，一个娇小的身影已经穿梭在病营之间。


    小晴踮着脚，努力将手中的药碗举高，递给床榻上的高大士兵。


    那士兵看到她的动作，连忙俯身接过，生怕累着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小大夫。


    “谢谢御史大人。”士兵轻声说道，眼中满是感激。


    小晴抿嘴一笑，两个小酒窝在粉嫩的脸颊上若隐若现。


    她转身又去查看下一个病人，小小的身影在病床间忙碌，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御史大人，我的烧退了！”一个年轻士兵兴奋地喊道。


    小晴走过去，踮起脚尖，用小手摸了摸士兵的额头，又认真地给他号了一把脉，这才点点头。


    “嗯，是好多了。不过还要再喝三天药巩固哦。”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


    渐渐地，病营里的床铺空了出来，新增的发热病人越来越少。


    小晴每天都会仔细记录，小脸上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神色，形势越来越好了，这疟疾，已经是肉眼可见地被压制了下去。


    旁人只看到她刚来时便信心十足、指点江山、力排众议、游刃有余的治疗方案，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信心十足，更多的是演给旁人看的。


    无论是军中的老军医们，还是一众患者，都需要她通过这种方式给予信心。


    只有小晴自己清楚，这次的防疫，险之又险。


    也许一些刚从学校出来的小年轻会感觉不到这种传染病的可怕，只知道试卷上的答案是奎宁与青蒿素。


    实际经历过一些落后条件下蔓延开来的疫情就能理解，病症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蔓延开来的传染病让工作人员渐渐失去工作能力，随着感染者越来越多，医护人员也会渐渐地忙不过来，甚至长时间待在一线的医护人员，本身就极易容易感染，一旦医护人员感染，本就不足的人手问题自然雪上加霜。


    她此时身处的世界条件落后，没有蚊香、杀虫剂，蚊帱在这里也不是普通军士能用得起的。


    只是通过有限的方法就将疫情压制下来，小晴暗地里可是不止一次感叹幸运。


    这天清晨，小晴抱着一本小册子走向厉寒川的营帐。


    路过的士兵们见状，纷纷让开道路，有几个还忍不住露出慈爱的笑容。


    “厉将军在吗？”小晴站在帐外，声音软糯地问道。


    守卫的士兵连忙行礼。


    “御史大人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不多时，厉寒川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帐门口。


    看到抱着卷册的小晴，他冷峻的面容柔和了几分。


    “御史大人找我有事？”


    小晴仰着小脸，认真地说。


    “厉将军，我有些想法想跟你商量，是关于军营卫生，也是关于疫病防治的事。”


    厉寒川侧身让开。


    “进来说吧。”


    营帐内，小晴将卷册放在案几上，开始解释。


    “厉将军，我发现军营里有些地方不够干净，这样容易生病……”


    她翻开竹简，上面用工整的小字写满了建议，还画着简单的图示。


    厉寒川俯身细看，发现从营帐清洁到个人卫生，从饮水安全到垃圾处理，事无巨细都考虑到了。


    “这些都是御史大人自己写的？”厉寒川有些惊讶。


    小晴点点头，小脸上带着几分忐忑。


    “我知道这些要求可能会给将士们添麻烦，军士们有所厌言在所难免。”


    “但是，干净的军营不容易生病。就像现在瘟疫能控制住，也和改善卫生有关……”


    她越说声音越小，生怕自己的建议太过冒昧。


    厉寒川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医术高明却总是谦逊有礼的小女孩，心中升起一股敬意。


    “御史大人的建议很有道理。”厉寒川郑重地说。“我会立即下令执行。”


    小晴眼睛一亮，小脸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


    偏见与固执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小晴有现代医学为基础，深知疾病与日常作息、卫生环境的关联。


    但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啊！


    她该怎么和大夏人解释微生物与细菌、还有寄生虫与传染病的关联性？


    若她以御史身份强行下令，厉将军自然不会违背，但她不可能一直待在西疆，眼看这疟疾压制住了，她很快就会回到京城。


    若是到时候厉将军并不能领会她要求环境卫生管理的深意，只是迎合她的要求执行一下，后面觉得瘟疫过去，要求越来越放松，那她的这个管理制度就形同虚设了。


    她对拿着御史身份强行下令、耀武扬威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要考虑的是制度能不能很好地执行下去。


    如此，她从京城过来，山长水远日夜兼程，受那马匹颠簸摇摇乐的折磨走的这一遭才更有意义。


    第二天清晨，军令传遍整个军营：即日起执行新的卫生制度。士兵们列队听令，虽然不少人脸上写着不情愿，但军令如山，无人敢违抗。


    “天天操练还不够，现在还要扫地？”一个老兵小声嘀咕。


    旁边年轻的士兵却道。


    “老哥，御史大人说的有道理。你看自从她来了，瘟疫不就控制住了吗？”


    “也是……那小姑娘确实有本事。”


    抱怨归抱怨，士兵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始打扫。


    渐渐地，军营的面貌开始改变。


    营帐变得整洁，床铺收拾得井井有条，连厨房都焕然一新。


    小晴当然不可能整天盯着这些军士搞卫生。


    她的主要工作还是巡视病营，确保剩下来的那部分发热病患痊愈，消灭最后的疟疾传染源。


    那个专门收容发热病患的病营是厉寒川收到京城发来的“防疫建议”后临时隔离出来的区域，但如今病营里的病患已经越来越少，眼看小晴就要完成任务，离开西疆了。


    但即便如此，也不见有新出现的刺客。


    难道刺客奸细只有那混入伙房的一人？


    还是对方觉得没必要暴露更多的力量来解决她？


    或者说，对方认为，即便解决了她，她留下来的治疗方案与药方也足以解决这瘟疫，所以就没必要对她动手了？


    又或者说，对方一直在酝酿什么大动作，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一方面养精蓄锐做好准备，另一方面也是在麻痹她们？


    小晴虽心有思绪万千，但晚上回到营帐之内她都是睡得极其香甜。


    不是她心大或者胆大，纯粹是因为她相信江小雪而已。


    再说了，对方能突破厉寒川安排潜伏在暗处的高手，再突破江小雪的防御，这种情况下，她再小心好像也没用吧。


    既然没用，那她自然就不多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