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丫鬟，只想安稳一生》 第1章 知足常乐 （女主好脾气软萌可欺，想要看杀伐果断大女主的可以出门右转了。作者读春秋的，主角忠心仁义，宽以待人好脾气，有些人可能会觉得不合理，观念不合也可以出门右转了。） 京城任国公府，作为开国功勋之家，地位超然。 任将军目前乃一品大将军，武将之首，权倾朝野。 而国公府的后院，则由任老太君掌管，她对底下的人管教极严，府中的丫鬟和仆人们都对她敬畏有加。 老太太对后院管教有方在京城也颇有名气。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家风优良的府邸中，最近却闹了丑闻，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了笑话。 治下有方的老太太，眼皮子底下的大丫鬟红茴，竟然被发现与首辅家的公子程慕然私通。 首辅家的公子程慕然直接就上门赶着要人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国公府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程慕然是将美人带走了，但无论是对于他们首辅程家、还是对于任将军家都是极其难看的事情。 面子上，堂堂首辅家大公子，赶着上去别人家讨要一个丫鬟，首辅家自然是丢脸的。 任家这边，别人天天夸她们家风好，老太君管教有方，转眼底下大丫鬟却勾搭别人家主子了，这也是极其丢脸的。 而朝廷党派之争上，文官之首首辅家与大将军这个武官之首居然联姻了，极其容易惹得皇帝陛下猜忌。 简单来说，这是一件既丢脸、又容易丢脑袋的事情。 虽然皇帝陛下面上没说什么，但任老太君这口气还是一直憋着，红茴走后空缺出来的位置也没有让底下丫鬟补上。 她是当家主母，也是当正妻的。 极其厌恶丫鬟勾搭主子。 没想到底下最信任的大丫鬟居然出了这种纰漏。 老太太气过后，挑选丫鬟也不再如往常一样要求什么技艺才能了，只要求秉性。 对于丫鬟来说，老实安分才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品质。 在老太太的授意下，主管教养的大丫鬟黄芩对底下年纪最小的三等丫鬟管教越发松散。 这些小丫鬟们发现管教姐姐没有如往常一样盯着她们干活，便越发放肆，后面渐渐的，就连白天的工作时间也全部跑了，不是跑去玩就是藏起来歇着。 终于在某一天，在后院的一处小树林里，只剩下丫鬟小晴正拿着扫帚慢悠悠地独自扫地。 她动作缓慢，低着个小脑袋，只是一点点的挪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扫得多认真呢。 她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一张没张开的小脸圆乎乎的，带着婴儿肥的脸颊非常讨喜，一双杏眼明亮，头上梳着双丫髻更是衬得她精致可爱。 虽是穿着一身丫鬟衣裙，但任谁看到都会感叹一句这丫头精致可爱。 只是她那张白皙的小脸缺了几分血色，少了几分孩童特有的活泼，多了几分病弱之下的可怜。 小丫头名作小晴，今年七岁，是这将军府老太君院子里的一名三等丫鬟。 要说七岁正是闹腾玩耍无忧无虑的年纪，但这也得看人，像是她这种奴婢出身，七岁干活也不是稀罕事。 而且这年纪的孩子小胳膊小腿的，也不会让她们做什么繁重的工作，只是扫地端茶倒水传信，甚至只是站在一边当个好看的吉祥物。 小晴现在干的工作，就是清扫一下道路上飞扬而来的杂物，这大冬天的，连落叶都没有，这差事轻松的很，说是拿着个扫把在发呆也不为过。 窗外传来远处热闹的声音，但小晴依旧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丝毫没有露出这个年纪跳脱活泼，反倒是静静地扫着地，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发呆的时间总是一溜就过。 她又不是真的七岁小丫头。 她心底里藏着一个秘密。 其实她也不记得这是她的第几辈子了。 时间过的太快，几辈子甚至是一晃眼就过去了，小晴只记得她经历过许多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时代。 她死过很多次，却没有见过传说中的勾魂使者、牛头马面、更没有喝到什么孟婆汤，她只是觉得一阵眩晕恍惚，眼前一亮过后便再次呱呱落地。 所以，她已经忘了这是第几辈子，只记得这辈子她七岁了，母亲在前年她五岁的时候病逝，父亲娶了后妈，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还经常被打，在某一天据说父亲出门的时候，后妈就提着她丢给了人牙子，因为她长得一副精致好模样，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人牙子出了十五两银子的高价。 来不及缅怀那位病逝的母亲，她就得遭受后妈的磋磨。 但她庆幸逝去的母亲给她生了一副好模样，所以她有幸被卖到这将军府老太君的院子里。 在这老太君的院子里，她虽然也要每天干活，但那是吃穿不愁，干的也是轻松的闲活，所以她非常知足。 因为知足、所以常乐。 她享受着这划水摸鱼的工作，却不知在角落里，负责教养的黄芩姐姐却将她“独自留下”、“坚守岗位”、“努力工作”的模样看在眼里。 黄芩姐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2章 小晴 在小晴的记忆里。 她重生在不一样的时代。有显贵、有贫贱，也有普通人，有男有女，她有时候在想，自己是不是卡了什么漏洞，所以才能这样子带着记忆不断重生，没有去到传说中的地府报到。 这辈子虽然慈爱的生母早早病逝，在旁人看来她小小一个就得遭受后妈磋磨，但小晴自己知道，这并不是她过得最苦的一辈子。 她经历过一些黑暗的年代，挨饿抗冻不是新鲜事，有一世甚至经历过易子而食用。 嗯，她是被易被食的那个。 后来有一次一睁眼呱呱落地，入目处满眼奢华，听身边人的交谈得知那辈子的身份还是个皇子，以为好不容易能身份显赫享受一辈子，却不料还没来得及睡几天安稳觉，就在某一天的夜晚被一个宫女摸上来掐死了。 那个宫女力气很大，一边掐还一边低声哭，小晴现在还记得她嘴里念叨着“要怪就怪你是个男子！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你不但害死自己还害死了我全家！” 没有人知道，小晴经历了那么多。 这是藏在她心里的秘密。 她也怕被人当作什么妖怪给火化了。 特别是这封建迷信随处可见的古代，她更怕了。 小晴还是很满意这辈子的生活的。 别看她现在是个小丫鬟，因为被人牙子卖过来的出身她入了奴籍，但在这将军府生活了大半年，小晴清楚，她过的日子甚至要比不少平民家好。 起码她吃穿不愁，干的都是轻松的闲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甚至都比得上一些官家小姐了。 在她经历过的那些记忆里，这辈子绝对算是活得非常好的。 遗憾的是，也许是前两年被后妈磋磨，不给吃饱饭营养不良导致发育不好，她不但比同龄的其他小丫鬟矮上许多，身体还一直不好，特别容易风寒生病，前些天下大雪还给她烧迷糊了，这两天才好转过来。 她有着清晰的自我定位，首先她非常满意现在的生活，然后她现在的身份是小丫鬟，主人家宽容不让她干重活但她自己要心里有数，整天生病躺在床上吃白饭惹得主人家生厌会被人扫地出门的，工作保不住那可就惨了。 她可是打探过，将军府里的丫鬟过的可都是好日子。说句不好听的，在这个世界，入了奴籍的人都可以不看作是人了，可以看作是畜生，可以随意打骂屠宰的畜生。 主人家是拥有生杀大权的。 一些苛刻的主人家，别说不给饱饭吃，有些还喜欢三天两头的打下人撒气，打残打死了就席子一卷随便往荒郊野岭一扔。 所以有对比才有差距。 小晴也不是真的七岁小姑娘，她懂得知足感恩。 而且将军府老太君是个念佛的善人，每年都会放掉一些到年龄的大丫鬟，放她们出去当个平民嫁人。 能恢复平民之身，这可是大恩惠。 起码经历过许多的小晴，已经不奢求更多了。 她能理解身边的丫鬟想要爬上主人家的床，想要当通房丫鬟，甚至是当姨娘妾室、再争取扶正一飞冲天当个“主人家”，这对于这个世界的丫鬟奴婢来说可是一条励志的升职道路。 小晴能理解，但并不代表她喜欢这样。 她更喜欢自己过小日子。 再说了，就算这将军府里的后院算是大户人家里比较清静的，但不可避免的多多少少都会有乱七八糟的宅斗，虽然活了好几辈子，但小晴也没有经历过多少次什么宅斗宫斗，活得最长的反而是几次比较清贫的平民家，她也有重生在大家族甚至是皇家的记忆，只是都活不长，最短一次是还在襁褓里就被莫名其妙的女人给掐死了。 所以对于其他丫鬟们来说很憧憬的高门大户，日子舒坦不用干活能使唤丫鬟下人的“人上人”日子，小晴那是敬而远之。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所以，小晴不像其他丫鬟那样削尖脑袋往主子面前凑求表现，也不会孩子气地去偷闲去玩，她反而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后院扫地。 嗯，干一行爱一行。 经历的世界太多，她也忘记了那些偶尔在脑子里冒出来的句子具体是什么时候听说的，只是偶尔自娱自乐地在心底里吐槽。 第3章 端茶 都说女人多的地方纠纷就多。 八个小孩子性质的小姑娘住在一起，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纠纷。 有喜欢出风头喜欢炫耀的，也有看不过去喜欢叫板的，今天出门不小心碰到你的杯子，明天我也故意给你来一下。 总之就是吵吵闹闹，也热热闹闹。 但也仅仅是私底下的小打闹而已，因为有专门负责教养规矩的大丫鬟压着，大家都怕被责罚，所以这群小丫头们就算矛盾再大也不敢真扭打在一起。 有不少小丫鬟花钱买通安排工作的丫鬟嬷嬷，专门抢那种给各院主人跑腿送信、端茶露脸的活，就算主人们没记住她，光是主人们心情好的打赏也能回本，如果某一天被主人记住了，她那就是脱离丫鬟身份一飞冲天了。 几岁的年纪小算盘打得响，大多数想要往人前凑的小丫鬟都是打的这个算盘。 但小晴心态却平和多了。 即便有人跑她面前炫耀领了什么赏，她也能笑得甜甜地回一句“真厉害”、“恭喜啊”。 不但是带了哄小孩的心态，更多的是她真的很满意目前的生活。 她不愿意节外生枝。 别看着将军府老太君的小院子里一片平和，一些丫鬟还喜欢作死冒出各种小心思，但小晴知道围墙之外的世界，像是她们这种小丫鬟是被当作畜生一样，可以随意打杀的。一旦犯错会被主人家责罚乃至打杀。 她很怕被主人家厌烦，赶出这安逸的将军府。 重生了这么多次，小晴的胆子反而越发的小了。 她不禁想起了某一辈子，其中一个长辈说过的话。 大多数的情况下，所谓的勇敢不过是无知而已。 她正因为清楚世界的黑暗，知道离开将军府庇护的后果，所以她才这样越发胆小谨慎。 那些被人当作畜生一样虐杀的经历，即便已经重生，但只要一想起她都会忍不住地发抖。 所以她一向老实安分，就算是大丫鬟监督视线以外的地方，她仍旧会安分工作。 小晴不会和这群小丫鬟争风吃醋，待人和气脾气是出了名的好。 她和这群小丫鬟们的关系都不错，但唯独和隔壁床位的蒹葭关系最好。 因为离得近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蒹葭会和她说悄悄话，有时候甚至还会直接爬到她被窝里一起睡。 有一次小晴一直不好的身体突然大病，人都烧迷糊了，是蒹葭一直照顾她，虽然自己也是个小丫头的蒹葭也不会做太多事，但光是给她带饭倒水，也足以让小晴记住了她的好。 小晴圆溜溜的杏眼盯着面前的几根枯枝。 每天都打扫的小道哪里有那么多垃圾？她说是扫地，其实不过是来回拨弄那几根枯枝石头消磨时间而已。 突然又有脚步声靠近。 来者一身大丫鬟衣裙，头上手上戴着的饰品皆不是凡品，她长相清柔和温软，就像是邻家大姐姐一般。 这是负责院子里小丫鬟们教养的大丫鬟黄芩姐姐，黄芩姐姐虽然负责管教底下小丫鬟，但性格一向温软，在小丫鬟们眼里一直都是大姐姐般的存在。 她走进后院，左右四顾了一下，确认了只有小晴一人在。 “她们人呢？”黄芩姐姐笑着说道。 “不知道。”小晴眨巴着眼睛应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今天的黄芩姐姐特别和蔼。 “怕不是偷懒去了！平日罚得少了，居然全跑出去偷懒了！”黄芩姐姐哼哼地说着。 “反正人已经选出来了，日后还敢偷懒看我不狠狠地治她们！”黄芩姐姐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黄芩姐姐五官精致，属于那种温婉柔和的江南女子气质，即便是生气起来也只好让人觉得有一股别样的好看。 要不为什么要说宁取大户婢不娶小户女，抛开大户丫鬟带来的背景利益不说，光是这几分气质与外貌，就不逊色许多官家小姐。 这黄芩，是老太君跟前的大丫鬟。 院子里这种大丫鬟就八人，分别主管不一样的工作，但性子温软的黄芩姐姐却干的是管人工作。 都说打狗要看主人，这黄芩是老太太跟前的人，各路访客，许多朝廷官员都不敢怠慢了她。 也就是说，小晴看到这黄芩姐姐，那就等于是见到了领导。 认清来者，小晴瞬间就立正了。 低眉顺眼，一副乖巧老实的模样。 黄芩再次扫视了一圈，确认只看到乖乖站好的那个老实小豆丁小晴。 “只有你在？”她又确认性地问了一句。 “其他人都出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她不愿意背后打人小丫头报告，但她也实在编不出来这么一大群小丫鬟去哪了。 虽然吧，着小院子里的工作轻松，平常偷懒溜出去歇着也是常有的事，但被领导逮到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偷懒被领导的领导逮到。 小晴只能在心底里给院子里的小姐妹们点蜡。 “小晴你跟我来。” 黄芩点了点头，像是小晴这种买进来的小丫头没有姓氏是常态，许多人家小孩子也只是有一个被唤的名字，她猜着这小晴也是那种还没来得及起大名就被卖掉的小孩。 穷困家卖小孩没有文化不会起名的比比皆是，什么狗蛋二丫的很常见，但这里毕竟是将军府，一些名字太过难听的进门的时候都会被赐予新的名字，像是小晴这样还过得去的名字没有在进门的时候改名也正常。 其实，小晴是有大名的。 她大名叫做梁天晴，只是这个梁性是跟那个抛弃了她的父亲的姓氏，她不愿意再提，小时候母亲也一直叫她小晴，所以后来登记奴籍问她叫什么的时候她就说自己叫小晴。 “跟我来。” 小晴连忙将扫把放到一旁，跟在了黄芩身后。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 两个丫鬟兜兜转转往主屋走。 小晴认得这是去老太君屋子的路。 那是院子里最大的屋子，即便小晴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的模样，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四周。 她不像其他小丫鬟，一直安分在后面干活的小晴，这是第一次进到老太君的屋子。 进门处就能闻到一股奇特的清香，像是檀香，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高雅。 兴许是人多，这硕大的屋子里传来一股热气。 “院子里就剩她了？”老太君笑呵呵地问了一句。 黄芩连忙笑着应话。 “这老实丫头，其他人都偷懒去了，就她自己还在院子里扫地。” “来，倒茶。”老太君笑呵呵地将茶杯往前面放了放，示意小晴去拿桌子上的茶壶。 小晴小心地拎起桌子上的茶壶上茶，她长得矮了一些，就算是同一批进门最年幼的小丫鬟里，她也是最矮的。 要给桌子上的茶杯倒茶，她只能高高踮起脚尖。 一边倒茶她还苦中作乐地在心里庆幸。 还好这大户人家喝茶都用小茶盏，桌子上的这个精致小茶壶不重，要不然她这小胳膊小腿的，一个不小心没劲把茶壶摔老太君面前，那还不得被一脚踹出门。 现在顺利倒完茶，也只是胳膊发酸而已，挺好挺好…… 小晴低眉顺眼地给老太君端茶，老太君却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心翼翼踮着脚尖将茶无声平稳地放到桌子上的小豆丁。 第4章 老实的孩子有糖吃 早在进门，小晴便在偷偷打量坐在中央首位的老太君。 在将军府工作将近一年，虽然小晴也是个大门不出埋头干活的，但主人家的基础信息她还是了解的。 将军府里的国公爷是世袭一等公爵位，老国公也就是老太君的夫君是上一任的国公爷，后来去世后传承给了老太君的嫡长子，也就是现任国公爷。 这个一等公爵位已经传承多年，早年的第一任国公爷是靠着战场拼杀、镇守边疆立下汗马功劳获取的册封爵位，将军府一脉算是武将出身的家族。 将军府是手握重兵的权臣家族，虽说老太君年岁已高，内门大小事务都更愿意放权给大夫人，也就是她的大儿媳，将军府这个现任女主人去管，但国公爷也是孝顺的，而且掌权多年，府内外没有人敢小觑老太君。 虽然现在她喜欢吃斋念佛，看起来慈眉善目。 没错，这也是小晴第一眼，对老太君的第一印象。 眼前的老婆婆眉眼间尽是慈祥神色，手中一串看不出价值的墨黑佛珠轻轻拨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奶奶。 那慈祥的气质，让小晴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她原本住在千里之外的南方城市，据说母亲在那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为了爱情跟着她那个秀才父亲跑路了。 是的，为了爱情。 她并不想结果论地批评母亲是否愚蠢、是否值得，只会觉得母亲是个勇敢的人。 她两三岁的时候，母亲把她带回去偷偷见过外婆一面，印象之中那位外婆也是如此的慈眉善目。 母亲家里的其他亲人并不待见她们这对母女，甚至觉得母亲这样偷跑出去私自怀孕生子是丢脸行为。 所以小晴也不会在意那些母族亲戚。 她自问活得通透。 上一辈的是非对错她没有办法改变，也没能力做些什么，既然如此，何必拿那些糊涂账困扰自己。 人活一世，只要在意那些值得在意的人就行。 唯一有所挂念的，就是那位年迈慈祥的外婆而已。 如今蓦然看到这位慈祥的老太君，她竟不自觉地在心中将眼前的老人和印象里外婆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她很快垂下眼神，隐去了眼神之中的思绪。 她有清晰的自我定位，她不过是个入了奴籍的最下等的丫鬟而已，让别人知道她觉得老太君像外婆，旁人只会觉得她逾越，甚至还会以为她想要攀附、动机不纯。 放好茶盏，她刚准备回到黄芩姐姐身旁站好，却看到老太君朝她摆手，示意她在面前站好。 “抬起头让我瞅瞅。” “嗯，也是个俊丫头。” 老太君满意地点头。 其实老太君院子里的丫鬟就没有长得差的，显然老太君挺喜欢小晴这一款看起来软糯娇小的类型。 今天的小晴一身红色的衣裙以及红色头绳扎起的双丫髻讨喜极了，就像是过年贴纸上的福娃一般。 “这批三等丫鬟进府都快一年了，熟悉后大家心底里也开始活泛起来，不是偷懒就是跑去往了，就她还老实巴交地待在后院扫地。”一侧的芍药少见地露出几分笑意说道。 芍药为她讲话，小晴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 这位芍药姐姐在丫鬟们的眼里可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存在。 本身性子就是冷淡的，平常不苟言笑，又掌握丫鬟们的生杀大权，对于她，小丫鬟们害怕极了。 小晴清楚地记得，今天是第一次和芍药姐姐接触，第一次说上话，对方突然为她说话，她心底里自然非常诧异。 “哦？”老太君似乎来了兴致，笑呵呵地问她。“你为什么不去歇着？大家都去了，不是吗？反正院子里的活也少，你们偶尔偷闲，黄芩也不会责怪你们。” 小晴低眉顺眼，乖巧应道。 “我在值班，黄芩姐姐有安排好的，不管别人怎么样，都应该把自己的事做好才是。” “我一向宽和，就算你们离开一时半会也不会苛责于你，提前将工作完成就行。”老太君这话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说出来逗小孩玩。 反正小晴有几分另一个世界里，班主任老师说“反正xx老师也不在意检查你们的作业，你们做不做无所谓不是吗。” 她敢应，班主任老师肯定大耳瓜子抽过来。 现在她身份低微，更是不敢应。 再说了，她原本就不是那种缺心眼的。 “我的工作也很轻松的，就扫一下后院的地，扫完我也能休息。”小晴乖巧应道。 “老实丫头。”老太君显然对她有几分好感。 小晴一下子是没想明白。 其实满院子里的小丫鬟们多多少少的都想要表现想要露脸，讨好分配工作的大丫鬟，抢着跑腿露脸，往主人家前面凑，这种想要出位的心情无可厚非。 其实老太君掌管将军府这么多年，都是千年的狐狸,什么聊斋没见过，她平常没吭声只是那群小丫鬟们没触及她底线而已，别以为她这几年念佛就真把她当成什么慈祥不问世事的老奶奶。 在这高墙大院，老太君做了这么久的当家主母，什么东西没见过，那群小丫鬟们的心思，只是一眼她就能看透个七七八八。 都是玩剩下的。 但这个小晴却不一样。 她似乎真的不像和其他丫鬟一样往上爬，只是老实安分地完成眼前的工作。 就是这一份老实安分，就让老太君多看了她几眼。 在一群高个子里，小晴这个小豆丁就显得非常显眼。 她这种老实巴交的性子，摆在一群想要出挑的丫鬟里，自然也是一种另类的鹤立鸡群。 更何况，这次黄芩长时间放纵这群小丫鬟不管教，也是老太君授意的。 目的就是为了选出这么一个老实丫头。 第5章 打赏 “好！该赏！”老太君似乎心情极好，伸手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芍药，去把我桌子底下的盒子拿出来。” 她这句话，惹得在场所有丫鬟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就连初来乍到的小晴，也察觉到了空气中的诡异。 屋子里的都是跟随老太君好些年的大丫鬟，她们每天都伺候在屋子里，非常清楚，老太君卧室里的东西，即便是最差的，都是极其罕见的珍品！ 寻常宝物，基本都是放到后院的仓库里，能让老太君放到卧室里，放在梳妆台的匣子里，那是老太太的藏品！ 刚才老太君可是说了，要赏这小丫头！ 但打赏一个小丫鬟，后院仓库里的首饰财物都绰绰有余了！ 怎么还动用上老太君自己的藏品了？！ 那等稀罕货，随便一件，怕都是国公府里极其得宠的公子小姐才有资格拿到！ 根本就不是小丫鬟能接触到的！ 芍药也是老太君身边的老人，她虽然眼底有惊讶的身上，却不会多问。 只是转身进到里间，很快便端来一个精致的匣子。 老太君亲自接过匣子，在满屋子丫鬟惊讶的目光中，亲自从里头挑出了一件发饰。 头饰是对称的，白玉雕刻的两朵精致的小花形状，拿在手上小小的并不打眼。 正巧今天小晴头上梳的是双丫髻，两朵玉石小花往上一带在黑发之间倒显眼多了，为她更添几分娇俏可爱。 小晴定地站在原地，那是一动都不敢动。 小晴又不是真的七岁小丫头。 她虽然不善心计，但这点表面东西她还是懂的。 越是有底蕴的大家族，越是注重底下丫鬟小厮的培养，不但是言行举止要得体，还注重外表形象。 只有某些没有自信，或者善妒的主人家才会介意丫鬟长得美貌，怕勾引了男主人。 大家族底下的丫鬟小厮挑好看的摆不单单是养颜，更是一种大气的表现。 这将军府老太君院子里的小丫鬟，言行举止都有专门的大丫鬟姐姐负责监督训练，往外面一摆丝毫不输那些小官员家里的小姐。 小晴刚入府前两个月自然也受过规矩礼仪培训。 而今天老太君亲自给她挑首饰，定然不只是表面上老太君高兴想要打赏她，一方面是想要让她伺候在老太君面前的时候身上有几件贵气的首饰，不会显得寒碜。 但背地里肯定有别的原因。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目前小晴也只能乖乖立正。 她是不知道，她这乖乖站好，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带着茫然与懵懂，让老太君更加满意了。 但有一点小晴还是知道的。 老太君对她非常满意，有意让她继续待在老太君屋子里伺候！ 小晴心思活络，瞬间就想明白了。 这是好事。 待在老太君面前伺候，这自然是这院子里丫鬟之中最好的工作职位，她虽说不争不抢，满足目前的生活，但有更好的机会送上门自然不会拒绝。 再说了，国公爷位高权重，有他孝顺的老太君无论是人脉还是权势都是国内顶尖，能获取老太君的好感，她的日子只会更安稳，以后也会活得更加滋润！ 大树底下好乘凉，将军府是参天大树，她享受将军府的庇护。而老太君代表的是将军府的意思，她自然乐意在老太君面前伺候。 只是同宿舍的小丫鬟们整天蹦跶，又是讨好送钱给管事姐姐、厨房嬷嬷，就为了给老太君屋子送一旁点心、跑个腿传点话想要露脸，削尖了脑袋想要往老太君屋子里钻都没能如愿。 小晴什么都没干，不但露脸了，还默认有留下工作的机会…… 会被气疯吧…… 小晴低眉顺眼、一派老实巴交模样。 老太君亲自给她带好那白玉小花头饰。 动作亲昵得，就像是亲孙女一般。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根本就不是小丫鬟。 老太君完事后还上下打量，满意点头。 “嗯，不错。” 这一天过后，老太君院子里就出了最新的传闻，有一个小丫鬟因为安守本分，得了老太君的赏识。 并且传闻以老太君院子为中心，向整个京城扩散。 越传越夸张。 变成了老太君偏爱老实丫头，对于老太君来说，能力样貌是次要的，老实本分才能让她另眼相看。 第6章 任二少爷 老太君慈祥，但小晴不敢逾越，她也怕说错话，所以更多的是一问一答。 也就是几句话的时候，门外传来喧嚣吵闹，小晴才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角落站好。 国公府是京城顶尖的名门大族，过年过节不但会有亲戚拜访，也会有其他想要结交攀附的势力登门。 再加上每天都有登门请安的小辈，这老太君的院子一直热热闹闹的，前脚刚走一批，很快下一批人就来了。 这次进门来的不是外头的客人，而是府内长房二公子任斌。 府内长房，也就是任国公爷正妻嫡出二子一女。 嫡出大公子和大小姐年龄相仿已经及笄，正是相看谈婚的年纪，这任二公子却和他大哥相差许多，今年也才十岁。 长房还有几个姨娘妾室生的庶出孩子，这任二公子作为嫡出，又正值年幼，老人似乎都喜欢小的那个，所以他在府内非常得宠。 关键是他老妈宠他，他奶奶老太君也宠他。 唯独他那个国公爷爹不喜欢他，经常训斥他。 武将出身的国公爷也许是早年间吃了没文化的亏，他对膝下儿女的文学教养非常苛刻，这不喜欢念书喜欢耍刀剑，经常不做功课跑去掏鸟蛋的任二公子自然频频挨打。 小晴入府一年，她就见过三次这位任二公子哭喊着跑到老太君屋里求奶奶庇护，让奶奶帮忙拦着盛怒的父亲。 在她眼里，这就是个得宠的熊孩子而已。 她是惹不起了，只是本能般地又往后缩了缩。 “奶奶！“和他大哥国公世子那种文质彬彬带着书卷气的类型正正相反，这位任二公子风风火火走路带风，隔着两道门呢，声就到了。 听到好大孙子的叫唤，老太君脸上的皱纹似乎都笑开了许多，双眼满带笑意地看着门外，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 “老二你走慢点！” “没轻没重的，等下让你爹抽你！” 后面国公夫人一边跟着一边说。 当然，她威胁自己儿子的话可没让儿子听进去。 任二公子如一颗小炮弹一般冲进来，一头扎在了老太君的怀里。 “慢点慢点，别摔着了。”老太君慈爱地摸着小孙子的脑袋。 “儿媳给母亲请安。”后面跟过来的大夫人行礼。 “坐吧，都是自家人，我不在意那些虚礼。”老太君摆了摆手，然后将手边的糕点推到孙子面前。 任二公子也不客气，抓起糕点就吃。 他虽然调皮捣蛋，但知道自己奶奶喜欢什么。 果然，他这样子显得不稳重没礼数的行为，反而让奶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今天不用做功课？”老太君笑呵呵地看着孙子吃得鼓鼓的腮帮子，慈爱问道。 “要啊！但给奶奶请安更重要！”任二公子抖机灵。 但很快被自家母亲拆穿。 大夫人手指直戳小儿子脑门。 “你小子！打着给奶奶请安的幌子跑出来玩！搞得好像谁不知道似的！” 任二公子侧头一躲，他也不恼，只是笑嘻嘻地将手上剩下的半块糕点几口吃掉，然后几步跳开。 “奶奶、母亲，我吃饱啦！我去散步消食！马上回来！” “竹芩！你跟着二公子去！”竹芩是大夫人手下得用的大丫鬟。 “不要！”任二公子可清楚了，母亲大人这是派个人跟着他，到时候就会准时捉他回去做功课。 这个竹芩只听母亲的话，明明他这个二公子是正经的主人，却使唤不动。 任二公子眼珠子一转，指向一侧不显眼的某个小豆丁。 “她跟我来就行！” 突然被点名的小晴一脸懵逼，圆溜溜的杏眼眨巴着充满茫然，一张带着婴儿肥的精致小脸满是懵懂的美。 老太君与大夫人顺着二公子的手指，也看向这边。 小晴更加茫然了。 没等众人反应，任二少爷拉着她就往外跑。 “跟我走！” 这任二少爷常年习武，从小衣食富足，又是年长，可比早年挨饿受冻发育不良的小晴强壮高大多了，两人站在一起身高就差了一大截。 他突然拉起小晴的手就往外跑，小晴连忙抡起两条小短腿，一路被连拖带拽，两人很快就走出了老太君的小院，来到了国公府的后花园。 出了热闹的老太君小院，来到了人少的后花园，任二公子手终于松开了。 刚才一路被拖着跑，小晴还以为她又要再重生一次了。 现在都顾不上形象了，她双手撑着膝盖张嘴呼呼地喘气，就像一条上了岸的鱼。 但这任二少爷松了手往前跑，她也不可能真的停下来。 跟丢了这小祖宗，回去是要挨罚的。 看着这小祖宗脚步矫健有力，丝毫不像她一路跑来去了半条命，此时小晴也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被点名了。 这任二少爷就是故意的！ 知道大夫人不可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出门溜达，每次都会派人跟着，他不但玩得不自在，犯事还容易被打小报告。 看她这细胳膊小腿的跑不快，故意拉着她出门！ 在没人的地方，想要甩掉她自己去玩，轻轻松松！ 想明白了，小晴心底里直骂这熊孩子不当人。 当然了，小晴这边想明白了，老太君那边早在两人跑出门的瞬间就想明白了。 她们这种在大家族错综复杂各方势力打滚长大的人，任二少爷这点小心思不可能逃得过她们的眼睛。 只是不出声任由小屁孩自己闹而已。 老太君看着小孙子火急火燎地跑出去，生怕被叫回去的背影，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孩子……” 小晴这边，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气还没喘匀呢，她又认命地迈着沉重的小短腿追了上去。 还好走在前头的任二少爷走走停停，不时薅一把花，不时还踢一脚路边的石子。 甚至还在怀里掏出一把早就准备好的弹弓，蹲在路边捡小石子去打树上的鸟窝、去打池塘里冒头的鱼， 也多亏了这任二少爷边玩边跑，所以小晴这跑步速度才能堪堪跟在他后面，当个小尾巴。 第7章 给你讲故事 一路追赶熊孩子，虽说那任二公子走走停停一路跑一路玩，小晴并未跟丢，但她深感不妙。 这样子跑下去，她就算没有因为跟丢小公子而被治罪，也会累死！ 她原本就不擅奔跑，还大病初愈，这一路跑来她都要累吐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国公府里的差事的确安逸舒适，她立马当场摆烂！ 当然，以上发言她也就只敢在心底里暗自抱怨，以求找回那么一丁点的心理平衡。 这样子不行！ 小晴当机立断，连忙喊住提着弹弓想要继续往前追赶某个草蜢的任二公子。 “二……二公子！” 成功叫住了正独自玩得起兴的任二公子。 任二公子回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向后面呼呼直喘的小丫鬟。 “干嘛？我才不回去！” 往常，跟在后面的丫鬟仆从也就让他回去的时候才会开口，否则会保护性质的一路跟着。 “不是！”小晴掏出小手帕一手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手压住砰砰直跳的心脏。“这东西二公子你天天玩还玩不腻嘛。” “不如坐下！我给你讲故事！” “就你？”任二公子满脸鄙夷，脸上写满不信任，就差没把“你一小丫头知道什么故事”写在脸上了。 被小屁孩鄙视，小晴瞬间就不高兴了。 其实也不怪这任二公子的歧视，在这阶级森严的时代，穷人家吃两顿的大有人在，一天三顿都管不好，时间力气精力全部都用来搞钱谋生了，根本不会考虑识字念书的问题。 能当丫鬟的，自然是穷苦人家出身，肯定不是有闲暇余力去培养小孩念书识字的。 不识字，自然无法阅读书籍，能知道的故事就非常有限了。 别看这任二公子一副纨绔少年的模样，他虽说讨厌文墨，但国公府里的教养严厉，功课是极少落下的，看过的书籍不少。而且因为他无心念书，打发时间用的话本他也没少看，要论故事储蓄量，兴许他那个贵族少爷圈子里公认的大才子大哥也比不上他！ 当然，正常情况下，小丫鬟是不可能讲得出什么他没听说过又有趣的故事的。 但小晴是谁？ 重生的vip！ 她都忘记自己带了多少辈子的记忆了，以至于许多记忆都有些混乱。 在她的记忆里，有些世界的历史背景是相通的，但有些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世界！ 而她此时身处的这一辈子，就是一个之前没有经历过，完全不相干的世界！ 也就是说，之前那些世界出现过的那些文学作品，她可以抄得毫无压力！ 虽然她不是那种什么过目不忘的开挂体质，但随便她记住几本自己感兴趣的书，也够她用的了！ 最起码应付眼前这个任二少爷是够的了！ “咳咳！”小晴清了一下嗓子。“今天，我就给你讲一个《葫芦娃》！” “话说那大山脚下有一座小房子，小房子里的老爷爷在山里救下了一只穿山甲，穿山甲说它不小心穿破了葫芦山放走了蛇蝎二妖，穿山甲交给了老爷爷葫芦籽……” “穿山甲怎么拿到那葫芦籽的？”任二少爷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哎呀！你有没有礼貌啊！听故事就别插嘴啊！”小晴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她总不可能来一句“你问穿山甲去啊”，重点是一些细节她自己都忘记了，都不知道是几辈子以前听到的故事了，忘掉一些不重要的细节很正常。 被她呛了一句，任二少爷也不恼，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继续。” “老爷爷把那葫芦籽种在院子里，然后种子发芽蹭蹭地往上长，爬满了老爷爷搭的木头架子，在架子上开花结果，很快长出了七个颜色的葫芦。” “那七彩葫芦竟能口吐人言，开口叫爷爷，老爷爷高兴极了。” “蛇蝎妖怪听说那葫芦籽能降妖伏魔，想要先下手为强，派出小妖想要前往除掉葫芦藤，但七个葫芦各有神通，几个小妖被打得不敢近身，反倒是想要帮忙的老爷爷被小妖捉走。”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有能力就躲远点，帮不上忙还添乱。”任二公子又插了一句。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咯。”小晴气喘匀了，脾气也恢复好了。 “你没有带入到角色，所以评论有些太过客观了。” “葫芦娃老大落地破壳而出，杀进妖怪洞府要救出爷爷。话说这大娃力大如牛，而且能变大变小……” “老大被擒后老二降生，这老二有千里眼和顺风耳的神通……” “老二被擒，老三降生，老三这可就厉害了，有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 小晴绘声绘色地将故事讲完，幸运的是这任二少爷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会插几句，问几个问题，后来却是不插嘴了，一副认真聆听的好听众模样。 “故事挺好，可惜角色都是没脑子的。” “这不显得妖怪狡猾吗？” “再怎么衬托反派，也不能降低主角的智商啊！” “最后不也赢了？” “怎么赢的你心里没点数？说得好听是团结一致，说的不好听叫做走一起平推过去，一力降十会。” “这叫邪不压正好不好！” “噗呲……”任二公子从鼻孔里挤出来的笑声，让小晴的拳头又硬了。 但她良好的丫鬟修养让她忍下来了。 幸运的是，讲故事的这段时间好歹是耗过去了，太阳已经走过头顶，已经是中午过后，这任二少爷下午是要回去做功课的，他已经逃了一上午的课了，下午再不回去晚上又得挨板子。 也就是说，小晴这带孩子的工作算是圆满结束了。 虽然讲了一早上的故事让她口水都干了，但好歹不用追着人。 “好啦，回去吧。”任二少爷走在前头，小晴连忙跟上，对方反手甩出一个金裸子。“赏你的。” “故事一般，但讲得挺好。” 小晴掂量了一下，小金裸子约莫一两，这可是相当于十两白银！她十个月的月钱！ 得了赏的小晴心情更好了，心底里那点怨气早就散去了。 在某个世界经历过996福报的她，有着一套极其完善的自我抗压心理调节方法。 刚才她那点不满早就调节好了。 “在国公府当丫鬟算好的啦！别的地方吃不好穿不暖还挨打，今天这陪小主子跑一趟也只是偶尔跑一下而已啦。” “再说啦，别的地方当丫鬟说不准被天天拉出去跑，还要做一大堆的粗活重活！我这样子偶尔跑一趟觉得辛苦觉得累纯粹是因为锻炼不够，懒散惯了，说到底还是我这丫鬟当得不专业！” “而且跑一跑也挺好的啦，锻炼身体嘛！” 所以说，经历过996福报，恨起来连自己都pua。 她内心对着自己一顿输出，不但不会有怨气，反而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未来还得多多努力，争取做一个合格的丫鬟。 在这种心理下，又得了金裸子的赏赐，她自然是高高兴兴的。 但这一切落在任二少爷的眼里就有些好笑了。 这花园里就他们两人，讲故事的时候又离得近，他看得真切。 刚还故意插话逗一下这小丫鬟。 一开始气鼓鼓的，那看起来就软软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让人看着就想要掐一下。后来慢慢地好像又不生气了，到后来得了赏赐不但不生气，甚至都要乐出声了。 难怪奶奶和母亲他们总说小孩子藏不住事。 任二少爷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回想一下自己在长辈眼里的表现是不是都这样藏不住事傻的明显。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质疑这一章又不看我在评论区的解释，免得他们的评论误导大家，我就直接写这里了。首先这时候任二只是一个熊孩子，熊孩子只是看你矮小好欺负容易甩掉才选你的，但是对于你来说，你知道跟丢主子意味着什么吗，最轻都得受罚。如果主子出去玩的时候还闯祸，甚至出意外受伤，这个时候你这个跟丢主子受伤的小丫头罪名就大了，主角选择用讲故事的方式吸引任二停下来，虽然有可能会引起意外因素，但她这个时候没得选，选择日后有麻烦还是选择现在立刻马上死？这么简单的一章都有这么多人看不懂，还质疑我写这一章毁主角人设，我就挺无语的。同理，任二一开始打算就是自己玩够后回去找主角的，他也知道下人跟丢主子的厉害，他只是贪玩而已，看到小姑娘气喘吁吁累的不轻的样子还是愧疚的，所以主角太累注意力不集中忍不住怼了他一句他也没生气。） 第8章 糕点就挺香的 小晴回到老太君的屋子里复命，大夫人早就走了，一起回来的任二少爷却是陪着老太太吃过午饭后再走。 老太君有午睡的习惯，老太太歇下后小晴也解放了。 其实屋子里伺候着的丫鬟八人，外面廊下还站着好几个，加上守门的，差不多有二十人，老太太跟前也就个端茶倒水的功夫，根本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小晴这一上午初来乍到，虽然是在老太太屋子里只站了一小会，但也大概了解日常工作。 这点端茶倒水的功夫分到屋子里八个丫鬟手上也没剩下什么活了，有时候也就陪老太太聊聊天。 其实小晴觉得这样也挺累的。 主屋里丫鬟们的位置也就八个，老太君院子里那么多小丫鬟都想要进主屋伺候，想要在主人面前露脸，一则容易得到打赏二则混个脸熟容易奔个前程。 但小晴觉得在主屋里坐着是挺累的，平常她看茶水间还有个小板凳坐着，一坐就是一天过去了，工作内容轻松。 在小院子里扫地，也能寻个没人的角落一坐，或者拿扫把戳蚂蚁玩。 就算是在廊下伺候，也能偷闲找个台阶坐下歇会。 她们这八个主屋里的丫鬟那是在主人面前伺候的，那一站可就是一上午，虽然不用像她上辈子那样站军姿一样挺直，但她们丫鬟也代表主人脸面不可能站得松松垮垮晃晃悠悠，这样子光站着当吉祥物也挺累的。 小晴跟着那任二少爷遛弯，回去主屋后又罚站了一个多时辰，等到老太君睡下后她终于下班了，她不想去吃饭，只想回去躺床上。 当然，身体上挺累，但小晴一向懂得pua自己。 话说这优越感就是对比出来的。 她打从进到国公府以来，今天算是最累的一天了，但其实这份工作也就站在一边不动，陪小少爷出去遛弯，和其他院子里每天都得干粗重活的丫鬟一比差距就出来了。 再说了，她这不是还得赏了嘛。 小晴小心翼翼地摸出腰间藏好的一个小荷包，和其他绣花荷包不一样，荷包上绣的图案居然是一个精致的大西瓜，大西瓜上的纹路都清晰漂亮。 此时大西瓜微微鼓起，轻轻一捏，里面硬硬的。 里面装着的是她早上得到的那颗金裸子。 就这一趟，都顶得上她十个月的月钱了！难怪房间里那些个小丫鬟们都喜欢往主子面前凑啊！ 在国公府里多存点钱，等到长大后可以放出去恢复平民身份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吃喝不愁，实现财富自由享乐一辈子！ 小晴手里摸着小荷包，心底里的小人握拳作加油状。 肩膀被拍了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绣的？？”身侧，芍药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芍药是老太君的贴身丫鬟，地位还在黄芩这种大丫鬟之上。 “嗯。”小晴直接将荷包双手奉上，让芍药看得真切。 芍药可是老太君院子里的第一人，老太君随便指缝里漏点都够底下人吃好几辈子的了，芍药作为亲信中的亲信，往日得到的赏赐肯定远超一般人想象，不可能看得上她这点小东西的。 “挺好看。”芍药摸了摸荷包上的大西瓜，递还回来。“跟我来，饿坏了吧？” 两人来到旁边的屋子，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糕点吃食。 芍药指了指那些糕点，又指了指一侧的屏风。 “这些糕点都是从老太君屋子里撤下了的，过了半天这些糕点虽然也没坏，但肯定会有所影响，老太君不可能再吃了，这些本来都是要倒掉的，所以我们平常一般在这里吃午饭。“ “那后边有床位，你可以随便挑一张空的歇一会，当然你也可以回自己房间，老太君一般要休息一个时辰，你申时以前回来就行。” “我们八人每天都会轮流在老太君跟前守着，除了午休，晚上也要有人。你刚来，这两天不会给你排班，过两天我值班你中午晚上跟着我，我带你一次你就知道了。” 芍药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给小晴解释。 虽然上午有所推测，但小晴也是听懂了。 她这算是正式被安排到主屋里面的八个工作岗位之一了，老上司新同事芍药姐姐这是给她介绍工作流程呢。 眨眼睛蹦到了所有小丫鬟羡慕的位置，让小晴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她并不觉得这在主人家露脸的位置有什么好就是了。 当然，也有摆在眼前的好处的。 比如。 眼前的糕点很香。 这可是老太君吃的东西，比宫内的也不遑多让。 虽然是放了一早上，但一些糕点原本就是凉的，现在吃起来也不影响口感。 吃过这些糕点，谁还吃下人饭堂里的大锅饭啊！ 桌子上的糕点琳琅满目，将这张大桌子塞得满满当当，小晴都来不及每种糕点尝一下她就饱了。 这是她这辈子吃得最好的一顿。 小晴捂着有些胀的小肚子，第一次对自己的食量感到无奈。 “你慢慢吃，我先睡了。”坐在对面的芍药起身走向屏风后面的床。 “那个……芍药姐姐，这些糕点我能拿走吗？”小晴问道，她是吃饱了，但她还想着小伙伴呢！ “反正都是要处理掉的东西，你随便拿。”芍药摆了摆手。 能进到这侧间只有那八个主屋丫鬟，八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吃掉这满桌子糕点，按照芍药的意思这满桌子的糕点都是要倒掉的。 “不愧是有钱人啊……” 纵然小晴也在这奢华的国公府生活了一年，也得感叹一句。 她早就知道了，主人家就算不想吃，但各种常见糕点零食都得备着，不管主人吃不吃，这些剩下的糕点转身就要倒掉。 但眼前这一大堆要被处理的精致的吃食摆在眼前，她还是忍不住感叹。 当然，感叹归感叹，这种浪费的行为也容不得她这小丫鬟去谴责。 小晴拿起一盘子桂花糕，又从旁边拿了两个青团，转身离开。 小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屏风后面早就躺下的芍药嘴角微扬，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东西。 但那笑容转瞬即逝，很快她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模样，闭上眼休息，仿佛刚才那和煦的笑容从未出现一般。 第9章 罚跪 小晴双手端着那盘糕点，很快回到了三等丫鬟的院子。 国公府里面的丫鬟工作任务非常轻松，大多数丫鬟也会有午休的时间，再加上大家都知道老太君每天都会午休，院子里没人敢发出大声响。 所以虽然没有明说午休，但每天这个时候都是默认的午休时间，大家都会下意识地放轻动作，不少人也会回到房间午睡。 小晴端着糕点直奔自己床位所在的屋子，却不料在屋子前面的空地看到了要找的人。 “蒹葭？”小晴惊呼一声，但下意识的压低了音量。 屋子前，好友蒹葭居然跪着，不远处，还跪着另外一人。 小晴定睛一看，那边跪着的居然是青黛。 这青黛看见过来的是小晴，还朝她一昂头然后看向另一侧，离得有些远小晴没有听清，但她想对面估计是“哼”了一声。 虽说老太君院子里的规矩比较松，但底下人犯事还是要受惩罚的，这罚跪是最常见的惩罚。 虽然动辄罚跪几个时辰也算是严厉了，但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其他地方的丫鬟小厮犯事被打的皮开肉绽是常有的事。 两相对比之下，这罚跪还真不算事。 “怎么回事？”小晴靠上去，压低声音问道。 她是出名的好脾气没错，但对面青黛那充满敌意的眼神她不是看不懂。 以前是觉得小女孩喜欢出风头，有点小脾气没事，反正她自己也没吃什么亏，她不介意。 但对面的敌意都这么明显了，她再视而不见毫无防备，这就是缺心眼了。 “吃过没有？”小晴说着，拿起一块桂花糕就往蒹葭嘴边递。 蒹葭是想要伸手去接，却被小晴避开了。 “你老实张嘴！你看看你的手！脏兮兮的，也不怕吃了闹肚子！” 此时蒹葭一双白皙小手满是泥土，虽然这院子里每天都有人打扫，但地上该有的泥还是有的。 她们这罚跪一罚就是按照时辰计算，最轻也要一个时辰，小丫头们累了肯定东倒西歪，拿手撑一下很正常，手上自然就会粘上泥土。 当然，负责惩罚的教养姐姐肯定不允许受罚的丫鬟用手撑，但这教养姐姐不也没见影了嘛，肯定是回去午休了。 就着小晴的手，蒹葭大口吃着可口的糕点，小女孩一双眼睛笑成了好看的月牙。 老太君院子里的小丫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随便一个小丫头的颜值都非常能打，蒹葭也长得非常好看。和小晴那种娇小软萌的类型不一样，蒹葭属于那种清纯秀丽的类型，不说话的时候颇有几分文静小姐的气质，但偏偏她是个急性子。 “这青团也不错。”眼看蒹葭几口吃掉一大块桂花糕，想来是被罚跪连带不许吃午饭，小晴怕她噎着。“你慢点！没人和你抢！” 几块糕点下肚子，小晴看着蒹葭吃糕点的速度慢下来了，想来是差不多饱了。 “你还没说怎么回事呢。” “小事，我和她干了一架。”蒹葭摆了摆手，似是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啊？”小晴一愣，那双杏眼都瞪圆了。“是我理解的那种干一架吗？” 丫鬟虽然是下人，但在别人眼里代表的也是主人家的脸面，这是她们进到国公府的第一天，教养姐姐就耳提面明的生存词条。 平常也被要求举止优雅，谈吐不许粗鄙。 久而久之，她们这些小丫头也养成了习惯。 工作轻松十指不沾阳春水，长相经过挑选的精致，教养也得体，所以才说她们这些小丫鬟随便一个拉出去都不比寻常家小姐差。 但这些不比寻常家小姐差的优雅丫鬟们，居然张嘴就是干了一架。 这让小晴这当场就愣住了。 “就是干了一架。松音姐姐罚我们午休时间跪着，不许去吃午饭。” “也就是一个时辰多点的罚跪，还有一顿饭。”蒹葭说着，看向另一侧跪着的青黛，此时青黛也看向这边，双方是毫不掩饰的敌视。“她多罚跪半个时辰，午休后还得跪。” “松香姐姐这罚得挺轻啊！”小晴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哎呀！你个小没良心的！居然还嫌我被罚得轻！”蒹葭没好气地说道。“也不看看我是因为谁被罚的！” “啊？这里面还有我的事？”小晴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满是疑惑。 “你今天进到老太君屋子里了？”蒹葭说着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 “嗯。”小晴点头。 “我给你领了赏钱回到房间，那青黛就一直在阴阳怪气。” “说什么有些人啊，看起来老老实实，背地里本事大着呢，不声不响的就抱上了芍药姐姐的大腿。” “还说什么多干点无所谓，转身就打小报告。” 蒹葭说着还用搞怪的语调阴阳怪气地模仿着。 “什么跟什么啊！”小晴有些茫然。 “你怎么这么笨啊！”蒹葭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小晴的额头，小晴原本就是为了方便两人小声说话一直蹲着，此时被戳得往后一个踉跄。 “你被芍药姐姐看上，能进到老太君面前伺候这是大家都看得到的事情，老太君屋子里那八个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多少人看着？你一个进门不到一年的三等丫鬟被选中，肯定招人恨啊！” 其实小晴也不是真的不懂，她纯粹是没往那方面想而已，她一开始就觉得院子里所有岗位都挺好的，也不辛苦，在老太君面前伺候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让人羡慕，但现在蒹葭说出来，她自然很快就想明白了。 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还有！芍药姐姐去后院找到你的时候，后院里不是没人吗？虽然值班时间跑出去领赏是小事，但被芍药姐姐逮到，芍药姐姐只是和负责排班的姐姐提了一句，那排班的姐姐自然是教训我们这值班时间乱跑的！” 蒹葭说着，又补了一句。“我也被训了！” 挺蒹葭的话，原来还是芍药选中的她，才让黄芩过去喊她的。小晴还以为是黄芩姐姐选上她才向芍药姐姐推荐呢。 “那也不是我打的小报告啊……”小晴无奈低喃，她憋在肚子里哼哼的还有半句“干嘛冲我来了……有能耐去找芍药姐姐啊……” 第10章 圈子 “我知道你不会打小报告，我还不懂你，平常挨骂也不懂还口的人，怎么可能会打小报告。但问题是人家愿意这样想你有啥办法。” “哪里有那么夸张……”小晴嘟哝着，小嘴微微崛起，有些不满好友的调侃。 “再给我来个青团，老太君吃的糕点就是好吃，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蒹葭一边说着，一边还指挥着小晴给她投喂。 “你别撑着啊，明天我再给你拿不就行了，照芍药姐姐的意思，我最起码还能在老太君面前待两天呢。” “两天？你不是被选上了？补红茴姐姐的缺。” 红茴就是上一任老太君跟前伺候的八个得面丫鬟之一，就是因为她的离开才有了现在小晴补上的位置。 小晴是上一年进国公府的，据说这红茴姐姐的缺一直都空着，只是偶尔临时抽调几个大丫鬟补上，很快又换人了。 照着今天芍药姐姐的意思，她最起码也会试着在那个位置上伺候一段时间，毕竟都说要教她值班伺候老太君的注意事项了，肯定是之后有安排她工作的。 “这个谁知道，那位置换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之前一直没确定人选那是因为芍药姐姐一直对剩下来的一级二级丫鬟不满意，后来才说要在我们这批刚进门不久的三级丫鬟里挑，从新人开始培养。” “要不然你以为青黛那群人为什么蹦跶得那么厉害？隔三差五的就买通管事姐姐让她往那主屋前面凑，这换一次分配的工作花掉的银钱可不少，她可是下血本了的。” 老太君院子里小丫鬟那么多，并不是只有青黛一个人喜欢表现。 只是那青黛是最跳的。 蒹葭说这话她信，小晴一直都懂，她虽然也是这三级丫鬟中的一员，但她却和其他丫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她是被卖进府里的。 她这种被买进来的是少数。 多数是蒹葭这种，世代在府里工作的。 像是他们这种奴籍，无论是祖上犯事入刑，还是被发卖，只要入了奴籍，那么后代也是主人家的物品，简单来说就是世代为奴。 蒹葭的父母，乃至是爷爷奶奶都是府里的下人，像是她这种家族都在府里办事的反而占大多数。 主人家也更加愿意相信这种世代伺候的随从的忠诚度。 相较于小晴这种孤身一人被卖进来的孩子，蒹葭这种全家都在府里工作的显然更具势力，知道的一些消息也更为灵通可信。 别因为这些人家世代为奴就小看他们，每个阶层有每个阶层的圈子，在小晴所在的小丫鬟圈子里，那些有家里人亲戚在府里工作的就很让她忌惮。 就说眼前，对面这青黛态度嚣张，喜欢嘚瑟，有时候还会故意挑事。 虽然骂几句、故意打掉她的水杯这种行为有些像是另一个世界小学生的霸凌一般幼稚。 但有时候也是挺让人恼火的。 小晴虽然算是好脾气，但她也不是真的面团，她也是有脾气的。 但她更清楚自己的定位。 发脾气也是要资本的。 在实力不足以抗衡的时候，发脾气也只是无能狂怒而已。 对面这青黛嚣张的本钱，就是因为负责管理、教导她们这批小丫鬟礼仪的教养姐姐冬青是她的亲姐姐。 教养姐姐的权力不小，平常负责监督、管理、乃至于惩处她们批三级丫鬟，算是小丫鬟们的顶头上司。 虽然这个教养姐姐没有小丫鬟们的生杀大权，打杀奴隶需要禀报主子处理，但稍微惩处还是有权利的。 总之这位冬青姐姐心情不好看你不爽，随便给你安一个什么“讲话声音太大有失礼仪”、“坐姿不雅缺乏教养”之类的名头，轻则罚跪挨饿，重则挨鞭子挨棍子。 小晴作为一个没背景的小丫鬟，还真惹不起。 反正往常都是一些小事，忍忍就过去了，久而久之，在蒹葭眼里她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脾气。 “然后呢？你还没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怎么回事？”蒹葭撇了撇嘴。“我可不惯着她。” “我上去就给了她一个大笔兜。”小晴看了一眼另一侧的青黛，果然对方的脸上还有没消的红肿。 “你和她计较什么，到头来还不是弄伤自己。”小晴叹了一口气，轻轻摸了摸蒹葭同样有些红肿的颈脖，衣服下面还有掐破皮的指甲印，隔着衣服都能掐破皮，显然用劲不小。 虽然吧，从理智上来说，没得什么好处反倒让自己人受伤了，这是稳亏不赚的。 但从心情上来说，蒹葭替她出头，小晴心底里是感动的。 这小孩能处，有事她是真的上。 蒹葭父亲负责国公府后厨进货，母亲是后厨厨娘，两个都是肥缺，在府里下人圈子里也算是有人脉的，她肯定是不怕那冬青的。 “我吃好了，你快进去吧。” “别看那冬青姐姐平常挺公道的，没有找过你麻烦，青黛毕竟是她妹妹，我估摸着她正找机会给妹妹出气呢，你给我送吃的被看到你也得受罚。” 小晴点了点头，端起还剩下大半盘的点心走了。 同房间里除了门外跪着的那两个，里面还有五个小丫鬟舍友呢，小晴原本就是算上这几个舍友才端了满满一盘桂花糕。 房间里小伙伴们不是在闲聊就是倒头就睡，看到小晴端着糕点进来小丫鬟们一个个眼睛都发亮了。 小丫鬟们不允许出府，平常吃食也就是饭堂里一日三餐发放的大锅饭，寻常想要吃点零食都得掏钱请府里其他下人，比如后厨做饭阿姨去买，但小丫鬟们每个月的月钱也就那么一点，减去别人的跑腿费，能买到的点心零食就非常有限，更何况是老太君那里端出来这种等级的点心，那是一年都吃不到一回。 一个个的，小晴盘子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小丫鬟们就伸手过来一人一块的将糕点分完，这种场面，小晴也就在好久以前的记忆，某个世界贫穷的农村吃席的时候见过。 那次在村子里吃席，上菜阿姨盘子都还没放下，上面的菜就已经被一涌而上的筷子夹空了。 那种场面，即便她重生了几辈子也还记忆犹新。 第11章 荷包 明明是午休时间，几个小丫鬟在房间里吃着小晴带回来的点心，一边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 要小晴说，那是工作太轻松了。 不累。 小晴就不一样，她最喜欢没事躺着了。 除了养成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的生存法则以外，她也的确不是那种说人闲话的性子。 诶？不对？有可能也是这些年来她一直谨言慎行，才会养成这种喜欢躺平不出风头的性子。 小晴躺在自己小床上听着其他小丫鬟们叽叽喳喳聊着八卦，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听着，只是一些问到她的问题才开口回答两句。 小丫鬟们谈天说地，有说到后厨送货小哥今天不小摔了一跤，也有说到今天哪家院子里谁谁谁又得了赏。 她们扯着扯着，话题兜兜转转又来到了小晴身上。 “听说芍药姐姐推荐你去补红茴姐姐的缺？” “没有吧？”小晴眨了眨眼。“不是说这一年以来一直都没确定下来，换了好几茬人吗？今天早上只是临时找不到人，让我去顶一下的。” 别以为只是老太君跟前一个丫鬟的位置，只是一个丫鬟的工作。 但这工作在下人的圈子里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说眼下，伺候老太君是轻松的工作，而且老太君用人用习惯了短时间不会换人，这工作稳定有保障。 走出去，她们代表的是老太君的脸面，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其他院子里的主子也会给几分薄面不敢怠慢，不但面上有光，甚至还能多领不少赏赐讨好。 说前途，她们是老太君跟前的人，陪伴久了肯定也会有感情，日后生活遇到困难求助老太君，老太君一向心善，大多数时候也会帮一手，这也算是一条后路。 总之这就是一份体面、稳定、有油水、有前景的好差事，大家羡慕那是自然的。 “你啊，真是傻人有傻福。”说话的小丫头叫做丹香，有着一双非常好看的桃花眼，但小晴能记住她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的爷爷可是这国公府里的大管事，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国公府大管事虽然还是个奴籍，在这满地权贵的京城却无人敢小看，在府内更是掌握大权。 没错，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卧虎藏龙，背景最大的不是蹦跶得最厉害的青黛，而是眼前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你怎么就不懂呢，以前都是从二级丫鬟里的老人选，这次可是第一次从我们这些新人里选人。” “而且我还听说老太君今天夸你了呢！” “我怎么就傻人有傻福了……”小晴嘴里嘟哝着，被眼前这个小丫头说，她心底里有点小不满。但她也懂，这丹香虽然也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小丫头，但她家里实力遍布整个国公府，往她那群亲人里一凑听到的消息肯定是更多更准确的。 她这么一说，小晴这位置算是更有几分确信了。 难怪那青黛一副要吃人的眼神。 她不但觊觎那位置已久，一直想要往上爬，最重要的是她一直自诩自己是这一批小丫鬟里最机灵最得力的，往常小晴一副不招灾不惹祸不声不响小媳妇摸样，悄咪咪地就爬到她头顶上去了。 这不但是出于利益，更是出于面子。 一直看不起的人突然爬到头顶上。 突然家被偷了，当然生气。 怪我咯。 小晴也很无奈。 小丫鬟们活力满满，午休时间一直叽叽喳喳的，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在房间里依旧显得有些吵闹，但小晴还是睡着了，直到午休时间结束，迷迷糊糊间被罚跪完毕后回来的蒹葭叫醒。 话说这所谓的午休原本就是根据老太君的作息安排的，因为老太君有午休的习惯，她歇下了，除了跟前几个值班守着伺候的贴身丫鬟其他人也会跟着歇下，所以才有了整个院子里的午休规则。 但得益于如此，小晴在这个没有闹钟的时代也有人叫醒她起床工作。 小晴回到老太君屋子里的时候，老太君就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子上喝上茶了，显然起来有一小会了。 看到小晴进门，一贯慈祥的老太君也不会在意，只是笑着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现在小晴也大概知道这屋子里每天的工作内容了。 别以为在这屋子里乐意抢着多干活是好事，每天屋子里的工作就那么多，光是屋子里伺候的贴身丫鬟就有八人，端茶倒水这些都是露脸的工作，给客人倒水容易得赏赐，给主人倒水能混脸熟，乱抢活反而会惹得这些姐姐们不高兴。 小晴原本就不是喜欢露脸的人。 端茶倒水的功夫轮不到她一个人矮腿短的小丫头去干，她更多时候是站在那里当个吉祥物，在老太君需要的时候陪她聊天。 “听说你会刺绣？” 小晴看了一眼老太君身后的芍药，中午刚让芍药见到她的小荷包，下午老太君就问了，她自然会往那方面想。 当然，她并没有埋怨芍药姐姐的意思，能在主人面前露脸，能让主人记住那可是好事，特别是在老太君这里，最怕的就是沦为小透明，一旦主人记不住，那就离滚蛋不远了。 小晴从腰间掏出自己的小荷包双手递过去，小荷包布料平庸，上面却没有如寻常荷包一般绣着常见的花草鸟兽，反倒绣着一个大西瓜，大西瓜却精致可爱，绣工极好的同时，还不乏孩子气的可爱。 老太君见惯了精美的刺绣，甚至有的小荷包上绣着复杂精致的山水画，却是很少见在荷包上绣大西瓜的。 这大西瓜还圆溜得过分，分明不是现实里见惯的大西瓜。 有这绣工的没这童趣，有这童趣的没这手艺。 只有小晴知道，她这大西瓜颇有几分前辈子q版画画的意思。 “你娘教你的？” “嗯。”被发卖的时候，人牙子也会稍微调查一下卖家，府里选人的时候也会大概调查一下基本情况，所以老太君知道小晴母亲懂针线并不奇怪。 “你娘还教过你什么？” “我娘教过我识字！”小晴说着，一手挠着自己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我不喜欢看那些书，我认字后，看话本比较多……” 第12章 首辅公子 “话本？” “哦，难怪小斌说你讲的故事他没听说过。”老太君笑呵呵地说道。 “这个我挺喜欢，不介意送我吧？”她拿着那个大西瓜荷包就不撒手了，似乎挺喜欢这种小物件。 “当然！”小晴自然双手奉上。 还好回去的时候将那颗任二少爷打赏的金裸子塞到她床板上的夹缝藏好了，要不然她现在可不敢开口和老太君要回来。 老太君看不上她一颗金裸子是一回事，她开口问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点事情她还是拎得清的。 “老太太您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个。”小晴说罢，又把腰间垂挂着的另一个香囊递过去。 香囊上绣着的不是西瓜，是一串同样q版的红葡萄，距离近了还能闻到香囊里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 那是一种带着草药特有的香气。 老太太闻了一下，香味明显却并不呛人。 “这是迷迭香、薄荷、苦丁茶和苍术制作的香料，有安神助眠的效果。”这香囊是她自己用的，刚开始住那大通铺，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还真有点难以入睡，她就干脆给自己配了一点安神助眠的药。 “你还懂医药？”老太君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小丫鬟。 小小丫鬟看起来就是一个小豆丁，甚至比同一批进门的小丫鬟还要娇小，但就是这小豆丁，不但绣工了得，还识字，同时还懂医术。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需要很早地学会一些技能，绣工了得老太太可以理解，穷人家不少女孩从小学习针线会帮家里人做绣工赚钱，长辈识字有时候也会教导小孩。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眼前这小丫鬟不过七岁，被发卖进府的时候也不过六岁，从记事到现在不过几年，怎么可能学会那么多东西？ 而且，最重要的是。 “你不是说只喜欢看话本吗，不喜欢看其他书。” “我说的是四书五经那些科举用书……” “而且医学不单单是看书，我母亲在的时候，会给村子里的人看病赚点钱补贴家用，她给人看病的时候会结合病人实际情况给我解释，去药铺配药上山采药也会带着我教我……” 小晴这番话有真有假，她母亲会医术是真话、会给人看病顺便教她也是真话，但那也不可能让一个几岁大孩子记住那么多药那么多病例，她身上的医术纯粹是重生带过来的。 她经历过的人生不少，也有当医生的时候。 “这么看来，你也是个聪慧孩子。”老太君点了点头，也将那个香囊收下了。 “我也不能白拿你东西，芍药。”她招呼身后一直站着的芍药。“给这丫头送两匹布料。” 然后老太君才扭头笑着和小晴打趣。 “你回去重做香囊荷包，有剩的匀我几个。” 她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小晴有些惶恐。 “老太太能喜欢小晴的绣工，小晴自是高兴的！” 她们主仆间闲聊没多久就有客人登门打断了。 今天也是正月，国公府里各路访客络绎不绝。 朝堂上的交互拜访一般会去前院拜访国公爷，而家眷女眷的拜访则是会来这老太君院子。 现在已经是正月初三，拜访的基本都是小辈。 此刻前来的，是内阁首辅家的大公子。 华夏朝内两大重臣一文一武，分别是武将世家手握兵权的任国公，还有掌管六部文官之首的首辅程秉程大人。 程大公子名为程慕然，是首辅家嫡长子，又是两年前的新科状元，现任翰林院修撰。 虽说这翰林院修撰只是六品官，但这可是皇帝跟前的官员，更多的是在朝中镀金的角色，过两年一下放铁定是跳着升级的。 又有一个首辅爹，任谁都看得懂这程慕然前途不可限量。 除了出身与能力，这程慕然更是长得清秀，又是因为从小闭门苦读考取功名，久未见阳光导致身上皮肤白皙，一身书卷气加身，任谁瞧见了都得感叹一句好一个翩翩公子。 就算这程首辅家和任国公家并不沾亲带故，但京城大官圈子里就那么几个人，表面关系也是要维持的，往年各家小辈都会登门拜访，所以这程公子上面并不奇怪。 但这次，守门的丫鬟禀报首辅家程公子来了，小晴能察觉到，这老太君的屋子里明显气氛沉闷了几分。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恢复眼观鼻鼻观心状。 不用去看，她也知道此时老太君脸色肯定也不好看。 这程家大少爷的事算是摆在明面上的秘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这事情说到底还要说到小晴现在的位置，那个空了一年的缺子。 老太君前任贴身大丫鬟之一红茴。 这红茴原本是老太君手底下最得面的丫鬟之一，是老太君的心腹，地位仅次于芍药。 红茴长相端庄大气，性子温柔耐心，还写得一手好字，无论是才学还是外貌都是拔尖的。 而这程家大少爷往年也会在过节时候跟随家里长辈到国公府拜访，也勉强算是老太君面前长大的孩子。 他拜访的次数多了，自然和老太君底下这几个丫鬟熟悉。 从小算是一起长大，慢慢长大后互诉情愫，按理说他们见面每年也就那么一两回，但这两人就是搞到一起了。 这程大少爷两年前高中状元，意气风发时更是年少轻狂，不顾家人阻拦就要上门迎娶红茴。 虽说老太君手底下的丫鬟不比寻常人家大小姐差，但也得看对面是谁啊！ 堂堂首辅家长子嫡孙，又是状元郎，他取个公主郡主都够格！ 他一个首辅家的继承人，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说为家，家族联姻门当户对不单是强强联合，更是各方势力的交互稳定。 说为内，丫鬟出身不比大户培养的小姐，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背景坐稳当家主母的位置，后院一乱肯定也会影响男人仕途。 说为外，他们首辅嫡子迎娶国公府一个丫鬟，说是联姻也不对，说出去更有首辅低人一等，奉承国公府的味道。简单来说就是丢不起那人。 一年多以前，虽然小晴还没入府，但还是听说了那事。 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段时间搞得鸡飞狗跳人尽皆知，消息根本堵不住。 就算国公爷下令府里不许再议论这件事，但那作为年度最大的一件事，吃瓜群众们关起门来还是一样的议论。 第13章 一等! 这程慕然闹得轰轰烈烈，最终两人是走到一起了。 最重要的是程大少爷他喜欢，红茴也愿意。 但结局肯定没有红茴想的那么美好，也没有程慕然想的那么理所当然。 毕竟人活在世，不可能只顾着一人活着。 简单来说，就是这程慕然他也有家人，他也有爸妈，他不但爱美人，也爱爸妈。 这就陷入了很尴尬的问题。 家人父母和爱人要选哪边。 能当首辅家大夫人，程慕然的母亲也不是善茬，哪个权贵家里的女主人没有几分手段，能拿捏住后院女眷，这小丫头懂的争风吃醋，她自然也懂，这些可都是她当年玩剩下的。 无论是软磨硬泡，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首辅大夫人都精通，搞得这程慕然一个头两个大。 刚开始他还雄心壮志，喊着“为了你我愿意对抗整个世界”的口号来迎娶红茴。 但很快就被家人软硬兼施逼得退步了。 首辅家愿意让红茴进门，但不可能是正妻。 故事最后，上一年程慕然与正室结婚后，这红茴才能进门，在那之前程慕然一直将她养在外面。 其实以红茴的身份，在首辅家当个姨娘也算是攀高枝了。 妾室也算是主子，也是有权利使唤下人的，一下子从伺候人的丫鬟变成使唤别人的主子，自然是攀高枝了。 很多小丫鬟还羡慕红茴争取到的这一切呢。 但小晴却并不这么觉得。 这国公府里当个小丫鬟，不愁吃不愁穿，还能存钱以后当个小地主逍遥一生，不比当个那什么小主子卷入各种宅斗轻松得多？ 每个人会有不同的选择，她不会这么选，但也可以理解红茴的选择。 在那红茴姐姐的视角里，她一是为了爱情、二是为了地位。从那个角度来看，这段上位历程还可以算作是一段励志的奋斗史。 为了爱情放弃安逸的生活，为了不再当下人不惜做妾，为了达到目的放弃种种，可不是励志的奋斗史嘛。 且不论红茴在首辅府里如何，今天程慕然过来拜年却没有带上她。 其中也可以理解出一些意思。 红茴作为丫鬟，勾搭上程慕然，无论他们两个是谁先勾搭谁，这事情发生后肯定是作为下人丫鬟一方的红茴的过错。 丫鬟勾引主子，这是主人家的教养问题。 所有当家主母都讨厌勾引主子的丫鬟，老太君也不例外，对于这一方面她一向严厉，手底下丫鬟也本分，虽然心底里也许会躁动，但面上肯定是不动声色的。 这红茴是老太君得面的贴身丫鬟，没想到最信任的几个丫鬟里就有犯事的，东窗事发的时候老太君气得够呛，也是老太君心善放任这红茴去追求所谓的爱情，换做其他严厉的主母，早就将这不听话的丫鬟打杀发卖了。 反正这红茴如今在老太君面前是不受待见的。 在首辅那边也一样，同样恼火。这老太君底下的人想要勾搭自家嫡子。你想要联姻就让身份匹配的小姐过来，让丫鬟勾搭算是什么事？看不起人？ 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双方一开始的初衷就不重要了，无论是谁先动手，无论是不是真爱。 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世人只会看到国公府丫鬟勾搭上首辅家大公子。 今天这程慕然照常上门拜年，没有带上红茴，也可以表达一个信息。 我程慕然如往常一样以小辈身份拜访，双方关系照旧。 至于那红茴，走出这院子就不再是老太君的人，她如今是程慕然的妾，也算是奴婢，跟主人登门拜访那是正室的事情。 老太君代表国公府，自然面上不会将关系搞得太僵，和程慕然谈笑风生，似乎之前闹的不愉快根本不存在。 看着眼前和谐的一幕，小晴忍不住心中暗叹。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小晴又一次在心中感叹，她的目标还是在国公府里工作的这些年多存点钱，到年纪了求主人放掉卖身契恢复平民，然后出去当个逍遥自在的小地主。真要让她在这种院子里当主子，整天和别人玩什么宅斗，她还真玩不转。 没那个能力。 她一向有精准的自我定位。 不该伸手的绝不奢求。 程家大公子的拜年只是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她忘到脑后。 小晴在老太君屋子里工作的第一天圆满结束。 回去的时候芍药却领着她挑了几匹布。 老太君小仓库里的东西，即便是最低等的布料，那也是外头买不着的精致货。 芍药帮她抱着布匹，却没有让她回宿舍，而是兜兜转转来到了院子侧面独立的一间小屋，推开其中一间房门，房间里的摆设一目了然。 两张大床一张桌子，还有两个带锁的大柜子。 房间里面的东西少了，显得有些空旷。 “从今天开始，你住这里。” “诶？”小晴有些讶异。“这……不是一等的房间……” “嗯，三等丫鬟八人一间，二等丫鬟四人一间，这是一等丫鬟的房间。每间只住两个人。”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等丫鬟了。” “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赏你布匹主要是让你多做两身衣服，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人，穿得太寒碜也不行。要不然你真以为做几个荷包用得着几匹布料？”芍药有些好笑地弹了一下面前小丫头的额头。 老太君是尊称，权贵家的老太太都可以这么叫，但她们这些亲近的丫头还是喜欢叫老太太。 “我是一等丫鬟了……” “这升级速度有点快……”小晴笑得一脸蠢萌。 “你回去原来的房间收拾一下，然后就搬过来吧，钥匙也给你。”芍药姐姐递过来两把钥匙，分别是房间门和储物柜的钥匙。 别看那储物柜比她人都高，在老太太跟前经常能得到各种各样的赏赐，这一个储物柜以后够不够用还不好说。 这两人的房间安全性肯定要比原本的八人大通铺高的。 “那个，芍药姐姐……”小晴看向房间中间的两张床。“哪位和我一个房间？” “我啊！” 第14章 肥差 芍药吩咐了几句就回去老太太身边了。 她原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和小晴说的话已经算很多了，就这已经算是颠覆小晴心目中芍药姐姐的高冷形象了。 床铺被褥都有新的，私人物品就那么一点，说是让小晴回去收拾一下搬过来其实也不过是说她如果有什么私房钱藏着就拿过来。 小晴走在通往三级丫鬟房子的路上，她速度不快，反倒是饶有兴致一路上晃晃悠悠地边走边看着路边的花草。 她挺满意眼前的生活，即便是今天以前她只是院子里最低等的三等丫鬟。 身上穿着的还是三等丫鬟的服饰。 整个国公府，除了一等丫鬟，二三等丫鬟的服饰都是统一制作的，算是制服。 但即便是这三等丫鬟领到的统一服饰也挺不错，虽然不是多么精致的布料，但也柔软贴身。 国公府里只有二房，大房和二房是老太君所出。 老太君还在，国公府一直没有分家，只是分开几个院子。 老太君院子里的人少，算上新来的小丫鬟和粗使下人也就不到一百号人，一百号人的厨房炒出来的菜其实算不上什么大锅饭，反正小晴在这里生活的一年以来觉得院子厨房里的菜挺好吃的，中午和晚上都有三菜一汤，两素一荤，碰上过年过节还有加菜。 工作上也只是干一点看火、端水、扫地之类的轻松活。 工作轻松、伙食好，她进府一年以来都感觉自己脸上长肉了。 进府以前，跟着那后爸后妈，有一口饭吃就算不错了，根本不敢奢想什么有肉有汤。 就算是她那母亲还在的时候，每天能吃饱饭，也就只是吃饱的程度而已。 所以说，她被卖进国公府来，过的日子远远要比被卖前过得好。 所以被卖，算是不幸也算是幸运吧？ 虽然她母亲在的时候对她很好，偶尔会给她藏个鸡蛋之类的，记忆之中的母亲很爱她，但苦就是苦，小小年纪就要力所能及得帮着做家务活帮着做绣活，还吃一顿饿一顿的，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穷苦，并不会因为母亲的感情而掩盖。 她带着那么多世的记忆，虽然许多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但吃过苦，挨过饿，也知道府外是怎样的乱世，听说这几年有些地区还在闹饥荒，随处可见逃难的难民，乱哄哄的。 所以才更加珍惜这府内的生活。 “宫里今年也赐了一批绸缎，你看一下，给各个院子分下去。”老太太叮嘱了芍药一句，芍药招呼了一声小晴，就带着她离开了屋子。 这是好差事，现在是年节时段，人们的心情也会因为这喜庆的节日好上几分，主子们心情好了，不但好说话，更容易有打赏。 而且，代表老太君院子给府内其他院子分东西，走出这个院子后她代表的可是老太君的意思，其他主子会多给几分面子。 简单来说，就是不但是光鲜的差事，还是有打赏好处拿的差事。 面子里子都有了，自然是好差事。 寻常时候，这种工作一般都是屋子内这八个贴身丫鬟去的，老太君身边有八个丫鬟，这是心腹的位置。 小晴刚来，这活就落在了她的头上，也算是对外说明，她已经算是坐上了老太君贴身丫鬟的位置。 至于说老太君只叫了芍药，小晴是芍药叫出去的。这无论是芍药的意思是对小晴的照顾，还是老太君的意思，最起码老太君没有反对，那就是默认了。 小晴跟着走出去，偷偷观察了一下，屋子内其他丫鬟面上也没有异样。 也对，能在老太君屋内伺候着的，不但是熬资历上位的，不可能眼皮子太浅。 这种“肥差”越过她们落在新来的小晴头上。无论是她们这些年赚的不少不在乎那点，还是心底里不满隐藏起来，起码面上大家都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东西已经堆放到了院子里的仓库，说是临时仓库，但里面的东西也是价值不菲、琳琅满目。有宫里赏的，也有后辈孝敬的，都会临时放在这里，经过挑选后才会选择放进老太君的私库或者分下去。 当然，芍药说是让小晴跟着她来分东西，但真的动手也不需要她们，毕竟宫内赏赐的东西太多了，有皇帝的、皇后的、太后的，甚至是皇子的，还有赏赐给国公爷的、老太君的。 绫罗绸缎、金银财宝、珍贵药材等等堆积如山。 芍药叫了好几个二等丫鬟过来帮忙拿东西，至于让小晴跟着，也就只是跟着而已。 为什么老太太屋子里的八个位置惹小丫鬟们眼热？ 除了那些实打实的利益以外，还有一点。 那位置可是实打实的丫鬟“高层”，是“管理层”。 小晴这算是得到芍药的赏识，被拉一把，直接从最底层的三级丫鬟拉到了最高等级的丫鬟。 “好了，你先把这些送给大夫人那边。”芍药指了指先分出来的一堆物品，示意后边的丫鬟们过来搬。 小晴走在前头，所幸她不用真的搬东西，要不然以她这小胳膊小腿，不知道能抱得动一匹布。 作为新晋的一等丫鬟，小晴不用像后边的丫鬟们穿着府内统一制作的制式衣裙，一等丫鬟也代表主人的脸面，带出去也是要打扮一番的。 这不但体现在首饰头面上，自然还有衣着上。 小晴今天穿着的是一件红白相间的对襟上衣，下半身穿着同色系的长裙，随着走动从裙摆底下露出做工精细的绣花鞋，上梳双丫髻带着那对前不久得到的白玉小花头饰，看起来更加精致可人。 她原本就比同龄人娇小，再加上此时走在一群穿着制式衣裙的丫鬟前头显得更加矮小。 无论是身高还是样貌气质都让她分外显眼。 外头人看到了，还以为是哪家小姐出行后面跟着一群小丫鬟呢。 要不为什么说，大户人家里的大丫鬟不比一般人家小姐差。原本样貌都是经过挑选的，又有主人家教养熏陶气质方面不会差，再加上人靠衣装，这一套加持，自然不比寻常人家小姐差。 虽然一下子当了“领导”，但小晴也没有其他小孩子那样飘了的心情。 都是当下人的，都是小丫鬟，也没有谁比谁差。 小晴一直都有着良好的自我定位。 再说了，在这些丫鬟面前嘚瑟，除了招人恨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你们还是叫我小晴好了。”小晴走在前头，笑着和后面的二等丫鬟们聊天。 第15章 大夫人 “你们还是叫我小晴好了。”小晴走在前头，笑着和后面的二等丫鬟们聊天。 这些丫鬟们也松了一口气。 她们也是熬资历熬到的二等丫鬟，普遍都进府五六年了，年龄也在十多岁的样子，在小晴之前，一等丫鬟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到年龄被送出府后会从下一级丫鬟里挑。 打从她们进府以来，就没有听说过有小丫鬟像小晴这样直接进到老太君屋子里的。 要不为什么说，再努力工作，不如拍一下领导马屁。 没看到这新来的小晴得了芍药的赏识，直接就成了她们顶头上司了？ 背地里，不少丫鬟们都在讨论这个事。 这年头，娱乐项目少，府内小丫鬟们的娱乐项目更少，聊八卦是少有的娱乐项目之一，小晴这种坐火箭升职，自然也是谈资。 讨论的话题包括但不限于。 小晴有什么本事。 芍药姐姐喜欢她那方面。 两人是不是背地里有什么交易。 两人是不是亲戚。 小晴是不是搭上了某位主子，芍药只是幌子打掩护的。 小晴进府之前是不是某位落魄官家小姐，家里长辈是府内主子故交，拜托老太君照看一二。 小晴是不是长得很像老太君或者芍药的某位故人等等…… 还有拓展版本的，比如。 听说那天二公子点名要小晴陪他出去玩，是不是二公子看上小晴之类的。 背地里众说纷纭，妒忌羡慕恨。 无论她们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毕竟都是一群小丫头。 看到小晴这个新来的小豆丁爬到头上，平常接触少没什么，但现在一起工作可不是这么回事了。 她们是搬东西的，小晴则走在前头代表的是老太太屋子里的贴身丫鬟。 而且按道理，她们还得叫小晴这个一等丫鬟“姐姐”呢！ 此时看到走在前头，还没到她们胸口位置高的小豆丁，这一声“姐姐”还真有点难说出口。 所以听到小晴主动开口，说让她们照常叫“小晴”，不用叫姐姐了，这些丫鬟们面上的笑容便轻松自然了许多。 国公府虽然地位显赫，但里面只有两房，两房皆是嫡出，也就是老国太的两个亲儿子。 大儿子任永年继承国公之位，同时也继承了老国公的大将军职位，手握重兵，虽说近年已经将手底下半数兵权交还出去，但依旧位高权重。 老二任永乐却是京城里出名的纨绔，至于说他为什么出名，纯粹是因为任国公府的名头太响，底下儿孙都是青年才俊，他任永乐却是整天勾栏听曲、逗鸟玩乐，对比之下才显得他显眼，其实他也是纯粹的不上进而已。 国公府内只有二房，由此可见当年老太君手腕之强。 毕竟老太君可是以仁善出名的。 在这个社会背景下，硕大的国公府没有一房庶出。 当然，小晴一向是不该问的不问。 她只是在心中吐槽。 这让她想起了某一辈子，有网络世界的那个世界有一个梗。 因为她善。 “噗。”心底里想着，小晴忍不住笑出声来。 身后抱着几匹布跟着的二等丫鬟好奇搭话。 “小晴你笑什么？” “我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 “刚才路过厨房，看到今天中午的菜里有我喜欢的酱鸡腿。” “哦，刘婶子的酱鸡腿的确是一绝，我进府七年了，还是吃不腻。” 几个小丫鬟边走边聊，交谈之下发现小晴意外的好说话，一点都没有“一等丫鬟”的架子。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大夫人的院子里。 大夫人自然是国公爷的正妻，她娘家大哥是从一品武将，地位仅次于国公爷，从小也是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像是这种大家族的小姐得早早学会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简单来说就是学点宅斗技巧。 能嫁进国公府除了身份地位外，生得自然也是极好的。国公夫人今年不过四十，身上华丽锦袍裁剪精美雍容华贵，头上的簪子耳环项链，手上的镯子戒指更给她添了几分贵气。 这是小晴见过的第二个当家主母，自然会下意识地对比。 第一个当然是老太太。 和老太太的慈祥相比，这大夫人身上就带了点威势的感觉。 看到小晴过来，大夫人身上的气势似乎收敛了几分，还非常客气地问候了几句，谈话间底下的下人就将东西交到了大夫人这边的人手上。 “上次在母亲房间里见到你我就喜欢，还是母亲有眼光，我怎么就没早发现你这稀罕丫头呢。” “这长得可真讨喜。”大夫人一副慈爱的模样，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小二上次回来还夸你故事讲得好呢，说下次还想找你玩。” 大夫人显得很热情，夸人的话毫不吝啬。 难怪都说主人得面的丫头，容易飘。 也难怪刚才一路走来，几个二等丫鬟搭话试探之下，小晴表现得好说话，其他人会那么惊讶。 这主子和颜悦色，上来就是一顿夸，换谁谁不飘？ 再加上小晴年幼，她不飘才会让人觉得奇怪。 但小晴又不是真的七岁小丫头，她一向谨小慎微习惯了。 再说了，大夫人这一顿夸，也得看看夸的是谁，为什么要夸。 小晴一直觉得自己不擅心计，上辈子看小说的时候看到那些描写宫斗宅斗的文她就感叹过，那种环境下换自己来估计一章都活不下来。 她不擅心计，但眼下还是能看出几分的。 大夫人敬的是老太太，国公爷孝顺，很多事情都会听老太太的，她这大房正夫人的位置这么稳当，娘家母族的支持、自己的手腕和老太太的支持缺一不可。 小晴是老太太跟前的人，这种心腹虽说身份上是丫鬟，但很多时候丫鬟也能吹风的，偶尔提一句也许会影响老太太的意思。 这就好比皇帝跟前的太监虽然是个小官，却不容小觑。 而且小晴尚且年幼，她待在老太太跟前的日子还长着呢。 不是说她一个国公夫人就怕了一个下人、怕了一个小丫鬟。 而是没必要得罪的问题。 只有眼皮子浅的人才会无理由地摆架子给人难堪。 显然，大夫人不是这样子的人。 她精着呢。 小晴懂得几分这个道理。 对于她来说就更没必要得罪主子了。 她只是个小丫鬟。 就算是一等丫鬟，那还是丫鬟。 只是这大夫人夸人的力度有点大，被大夫人一边摸摸头一边夸着，小晴那婴儿肥的小脸都忍不住染上了一抹红熏。 “二公子能喜欢那些个故事，奴婢自是高兴的。” “小二今儿被他爹捉着锁进书房里了呢。”大夫人笑呵呵地说道。“他过年这几天早上都偷跑出去玩，每天只有下午做功课，那功课自然就落下了。” 第16章 陈瑾松 东西交到了大夫人的人手上，临走的时候过来的丫鬟们都领了赏。 大夫人的贴身丫鬟画眉在刚才交接的时候发的，每人一个喜气的红色荷包，里面装着五两银子。 小晴不单领到了那个“红包”，和大夫人聊天的时候，大夫人还突然摘了一个戒指塞到了她的手里。 “拿着玩。” 戒指是细金丝绕的，上面还有一颗漂亮的红宝石。 来之前小晴就听说了，她这个带队的会有大红包。 “难怪一个个的都想往上爬呢。” 小晴忍不住又一次在心里感叹。 国公府里月钱给的挺高，之前她还是三等丫鬟的时候每个月能领到一两银子，也就是一吊钱。 在这里，为了方便计算，会将铜钱串到一起，一千枚铜钱为一吊，所以叫做一吊钱，也有一串钱的说法。 这里也没有专门管理物价的部门，商品卖多少钱纯看卖家。 小晴只知道，一枚铜钱能买到一个馒头，也能买一串糖葫芦，一亩良田只需要十吊钱，也就是十两银子。 她这每个月一吊钱的月钱购买力还挺高的。 她存十个月，就能在外头买一亩地，在国公府这段时间努力一下，她完全可以长大后出去当个小地主。 但这短短两天，她得到了芍药姐姐的赏识，得以进入老太太的屋子伺候。 这么短的时间了她就得到了价值不菲的赏赐。 就眼前这枚宝石戒指，小晴估摸着最低也得上百两银子。 这可是她之前十年的工资。 主子一高兴，缝里漏出的东西都足够底下人富裕几辈子。 无论怎么样，手里的钱是在这乱世的立身之本。 得了赏，小晴心情极好。 将那枚戒指放到腰间的荷包里藏好。 并不是那个装着银子的红色普通荷包。 这荷包是她新绣的，上面绣着的是一颗精致的草莓。 摸着这微微鼓起的草莓，小晴笑得眉眼微弯。 离开大夫人院子的时候，却在前院的花园里看到了大公子。 任国公一脉乃武将世家，大公子任瀚乃国公世子，却不擅长刀剑，反倒是个读书的料。 这读书才能放在他身上就有些不务正业了，他身上有着世袭爵位，根本不需要通过读书科举考取功名谋取前程。 读书，特别是吟诗作对，在很多人眼里，国公世子这是不务正业。 他将来世袭接老国公的班，那也是武将官位。 当然，在小晴看来，即便是接任武将，会读书也不是什么坏事。 国公爷勒令大公子每天都要练武，这倒是和二公子凑一对难兄难弟了，他们两个一个擅文一个擅武，每天都要被逼着学不喜欢的东西。 但从国公爷让二公子做功课念书的这件事来看，国公爷明显不是那种带着武将偏见的人，他也认为武将也需要懂得一些学识，他会这样强迫两个儿子，纯粹是因为这两个儿子偏科得太厉害了。 大公子每天都要习武，这是府内上下都知道的。 小晴自然也知道。 她只是路过，但让她停下脚步，忍不住驻足观望，那是因为，眼前一幕太过骇人。 空阔的草地上，大公子正坐下歇息，嘴上还大口喘着气。 站在他对面的少年身姿挺拔，样貌平平却目光如炬，只是站在一侧，便给人一种压力，宛若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见过血。 而且杀过的人不止一两个。 小晴这一辈子前半段一直住在村子穷人堆里，后来进了国公府又是整天待在老太太的院子，整天见的多是女眷。 唯一一人，只是被看了一眼，小晴就瞬间紧张起来，整个人哆哆嗦嗦的。 那是任国公。 任国公乃当朝大将军，虽然近年已经将兵权外放，但早年军情紧急外敌来犯的时候，国公爷也会挂帅出征。 那是在战场上，杀敌不计其数才染上的肃杀之气。 眼前这人亦是如此。 陈瑾松身上虽然也有那等肃杀气息，但小晴觉得远没有国公爷吓人。 小晴没见过这人，但她认识他。 年轻人名唤陈瑾松，其父原为西疆守军，任一城守备，算是个不小的武将，早年也是任国公手下得力悍将。 但西疆接壤金狮国，那金狮国虽地势贫寒，但民风彪悍，常常来犯，虽然小晴所在的大夏国西疆守军据守城池，但今年来因为大夏国内忧外患，腹背受敌，国力渐渐不支，近年来已显疲势，欠薪缺粮的情况常有发生，西疆守军虽然在国内排得上号的强悍，但也受到了很大影响。 三年前金狮国一次突然袭击，攻下陈瑾松父亲驻守的城池，那金狮国也明白攻来的城池不好管理，如同往常般烧杀抢掠一番便退去。 京城这边倒是得到了一份战报，战死的兵将士、死掉的平民也只是一串数字。 那陈瑾松的父亲作为一城守备，城破自然要担责，旁人可不管你什么缺粮断饷的理由，推出一个背锅的是最直接的处理方式，一城守备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瑾松一家被抄，陈瑾松也沦为奴籍。 任国公虽然位高权重，但他在朝堂内也有政敌制衡，最重要的是，城池失守乃守备无能之过，这是皇帝拍板的，任国公也没办法给老部下平反。 但救下老部下的儿子还是可以的，只是要一个奴隶，没有人会不给国公爷这个面子。 反正朝堂上众臣只是想要一个背锅的而已。 浴血奋战，为国捐躯，奋勇杀敌，到头来全家流离失所沦为奴隶，这是陈瑾松一家的结局。 小晴听到这事的时候也挺唏嘘的。 她自然就记下了陈瑾松这号人。 如今在大公子身边，年龄什么的都对得上，她自然是认得的。 “给你给你，不练了。”大公子力竭，双手握着的漆黑长剑砸在松软的草地上居然发出一阵闷响，草坪肉眼可见的下陷几分，显然重量不轻。 “我说了我的方法不适合你。” “此剑重一石有二，按照你目前的进度，再练十几年都不一定能挥得起。” 陈瑾松捡起地上漆黑长剑，原地耍了几个剑招，速度之快都带起一串残影了，长剑入鞘的时候还轻松地耍了个剑花。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小晴暗自咋舌。 一石有二，按照这大夏的计量单位换算，这长剑得一百多公斤！ 刚才看到那陈瑾松露的那一手，灵活帅气游刃有余，就像是提着一根轻便的小木棍一般！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超她见过的任何人类！ 什么人形怪兽？！ 小晴有着很多辈子的记忆，但就算一些世界的历史背景是架空的，但好歹都是正常人的世界。 她就没见过强得这么离谱的人！ 第17章 武功 难道…… 这还是个玄幻世界？ 即便是带着好多辈子记忆的小晴，也没遇到过这种人形怪物。 能随意挥动上百公斤，且动作快到看不清，这是什么超人奥特曼？！ 如今看到陈瑾松无意中露的这一手，她瞬间就呆住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 小晴愣在原地，那大公子和陈瑾松自然也看到这路过突然站定的小丫鬟。 “小晴。”大公子友善地和她打招呼。 他们也就见过一次，是在大公子去老太太屋里请安的时候见过的，但小晴这小豆丁一等丫鬟太惹人注目了，大公子能记住也不奇怪。 小晴朝大公子福了一下回礼。 “大公子也会武功？”小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好奇，不知是这小孩的身体也影响了她几分心智，即便是一贯谨小慎微的她，也顾不得其他，居然开口问了一句。 “我这哪算会武功啊，连入门都算不上。”大公子笑着摇了摇头。 “那……松大哥会武功？”她哪里有看大公子，一双大眼早就止不住地好奇看向陈瑾松。问大公子不过是梯子，想要顺势去问陈瑾松。 她和陈瑾松同是奴籍下人，她都管院子里的丫鬟叫姐姐了，同理也应该管陈瑾松叫一声大哥。 女孩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精致的小脸上写满好奇，眼底清澈。 她是对那武功好奇，对面的陈瑾松却朝她深深地看了一眼。 陈瑾松是罪臣之子，无论他父亲是不是冤枉的，但那是皇帝拍板的事情，是定了性的，除非皇帝松口，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国公爷念几分旧情，管他几口饭吃，但也就仅此而已。 他这还不比不上一般的奴隶，因为一般的奴隶虽然是奴身，且不论能不能得到主人赏识放掉奴籍，恢复平民身份，但起码有机会。 陈瑾松那是在皇帝那里挂了号的，终身不得受用，也就是说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一生都翻不了身的那种。 当然，就目前而已，他和府里的下人并没有多大区别，都是奴籍。但人总喜欢跟红顶白、拉高踩低，似乎贬低别人就能获得优越感。 即便是奴隶也有不同的圈子，他们认为陈瑾松这种永远不可能翻身的，皇帝钦点的奴隶就是最低等的。 在府内生活这两年多，陈瑾松见惯了各种冷嘲热讽，也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眼神，有鄙夷、有不屑、有怜悯、还有叹息的。 但唯独，没见过眼前这个小姑娘这样的眼神。 非常纯粹，不掺杂任何的成见。 也许，是因为她尚且年幼？不知道皇帝点名打入奴籍的含义？ 也对，也就只有单纯，如同一张未经渲染的白纸的小孩，才会不带有任何成见地去看待别人吧。 陈瑾松眼神微敛，不动声色地掩去心中的不平。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那些人的眼神，习惯了那些冷嘲热讽。 他以为自己早已不在意的。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陈瑾松思绪百转，站在对面的小晴自然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 当然，小晴的眼神能不纯粹嘛，她看的只是移动的武功秘籍。 “略懂。”陈瑾松语气平静地回答了小晴的话。 你管这叫略懂？ 小晴心中吐槽。 随即，她心底里有些痒痒。 重活那么多辈子，这是她距离武者最近的一回！ 而且她一直活得战战兢兢，她一直知道自己身处的是一个什么乱世，这京城里的国公府不过是一片少有的净土，一旦离开这里她将难以自保。 能学武功的话，她就多了一个自保的筹码！ 小晴心底里想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都要亮起来了。 “我能学吗？” “你想学？”陈瑾松笑了，“伸手”。 小晴听话地伸出右手，任由陈瑾松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陈瑾松轻轻地握住眼前纤细白嫩的手腕，微微运转心法，一阵内力传输过去。 然后，小晴那双原本就圆的大眼睛瞪得更圆了。 她能感觉到，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被握住的左手传递过来，从手腕、到胳膊、再到肩膀，游经心脉，然后再流向四肢百骸，她第一次非常直观地感受到“经脉”所在。 但下一刻，小晴便感觉到一股胀痛的感觉，甚至随着心跳，身体内的经脉开始传来一跳一跳的胀痛。 心跳声似乎就在耳边，她能听到。 她最怕痛了，这一跳一跳的胀痛让她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一直观察着的陈瑾松松开了手。 “你练不了。” “啊？”听到这话，小晴腮帮子都鼓起来了，面上写满了失望。 兴许是看到小姑娘肉眼可见的失落，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陈瑾松多解释了几句。 “习武之人要有强健的体魄，这是基础。体魄强健才能拓宽经脉，经脉拓宽到一定程度才算是入门，才能通过特定的修炼方式练得内力。否则，经脉承受不住内力，不但修炼不成，反倒会害了自身。” “你的经脉太狭小了，就像是两三岁小孩一般，等到你的经脉长成达到可以修炼的程度不知道要多少年之后。” “哦。”小晴有些失望。 看来因为早年间的营养不良，她不但是身高没有长，连经脉也没有长。 难怪她以前没见过什么高手，以她在平民区的生活水平，大家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一代又一代的营养不良。 这么说来，这个世界的穷人不但没资格读书，还没资格习武。 没办法习武，小晴也不再逗留。 她上来和大公子搭话已经算是犯忌畏了，她这一等丫鬟的位置还没坐热呢，放在有心之人的眼里，她这是想要继续往上爬，赶着讨好大公子呢。 无论在哪里，丫鬟想要爬上主人的床都是很常见的事。 别人才不管她这个小豆丁会不会有这种想法，别人更不管她搭话的其实是陈瑾松，大公子反而是顺带的。 不是说小晴怕那些流言蜚语，主要是三人成虎，这些猜测落在主人耳朵里，落在老太太里，让老太太觉得她是个不安分的，她就吃不完兜着走。 别人想要爬主子的床，她可不想！更不想为别人的猜测而背锅。 平常小晴看到这些公子都是躲着走的，今天为了传说中的武功算是豁出去了。 结果却让她非常失望。 第18章 杖责 告别了两人，回去的时候，芍药已经将另一堆东西收拾出来了。 “你把这些给二房送去。” 小晴领了第二份东西，又出发朝着二房的院子方向走去。 还没走进二房院子，远远的就听到一阵惨叫。 惨叫声里，还夹杂着丫鬟哭喊着的求饶声。 穿过正门，入眼所见，主屋前面的空地上一丫鬟趴在板凳之上，身侧两人挥舞着棍子，显然是在行杖责。 杖责是管教下人常用的刑法。 但也算是重罚了。 轻罚一般会使用跪罚，只有犯了大错，才会施以杖责或者鞭打。 鞭打者鲜血淋漓，其状惨烈，那鞭子打在人的身上能轻松打出一条血路，在这卫生条件落后、没有抗生素消炎药的时代，这种大面积出血是非常致命的。 杖责则可轻可重，主要还是看施刑者的手法，行刑人手法得当，可只伤皮肉，不会伤筋动骨，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无大碍。 但这后院管教下人，一般都是随便拉几个力气大的小厮丫鬟上来就打，根本就没有什么手法。 这一通结实的棍子打下去，也不是每一下都能打中屁股肉厚的地方，往上一点打到脊椎容易把人打瘫，往下一点打到腿骨容易打断腿。 这样一算，还是打到腿划算一点，人们似乎更倾向这样想，落棍处大多偏下，所以打断腿是常有的事。 当然，这断腿也不是什么好事，她们是丫鬟是下人，而且还是带罪的下人，主人家养着她们是要工作的，一旦她们断腿无法工作，能管一口饭就不错了，会不会请大夫来看一下那是全凭主子心情。 反正奴籍的人不算人，死了就随便草席一裹丢到后山之类的地方。 所以，即便摆在很多时候，鞭打和杖责都算不上致命伤，但死亡率却偏高不下。 这挨打的丫鬟小晴也知道。 她不是什么手握情报部门的隐藏牛人，纯粹是因为她那之前的小宿舍，里面一个个的都是吃瓜能手，特别是那丹香，作为家生子各路亲戚遍布府内各个部门，消息可灵通了。 在这缺乏娱乐手段的地方，听别人聊八卦也挺有意思的。 即便小晴不喜欢背后说别人坏话，但这也不妨碍她去吃瓜。 所以即便这两天小晴已经搬到芍药的房间去住，但也喜欢吃饭时间端着糕点回去那小宿舍，听着小舍友们的八卦下饭。 此时这二房受罚丫鬟名为绿萍，是三小姐的贴身丫鬟。 这三小姐乃二房嫡出，今年十岁，在这女子十五及笄嫁人的世界，三小姐也已经不小了，长辈也会在这两年相看适合的人家。 年节间京城内官家小姐少爷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聚会，什么赏花会、赏画会、诗会、灯会之类的，其实也算是变相的交际会、相亲会。 周日就有一赏花会，赏花会上十一皇子出席，这十一皇子作为最年幼的皇子，年纪十三却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有传言皇上有将其扶持上位。 朝堂上纷争不断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在这里，皇上放着正值壮年的大皇子不用，却频频露出扶持十一皇子的意思，大皇子正值壮年早已成了气候，在朝堂内有了不少拥护，颇具势力。十一皇子年幼，却有皇上亲自扶持。 在旁人看来，其他皇子要么早夭、要么平庸，未来只有这两人能参与皇位争夺。 赏花会上，这十一皇子一露脸，那些原本含蓄的官家小姐就像是开屏的孔雀一样，想尽办法表现自己。 其中最出风头的却是一五品文官翰林院侍讲之女陈绣。 那翰林院侍讲之女陈绣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其父五品的官职摆在其他地方也许是个不小的官，但在这京城却显得有些不入眼了。 那陈绣当场以那春节融雪为题作诗一首，明明应该是晴天转暖但这融雪时节却比往常更冷，以这鲜明的对比隐喻哀叹了京城看似繁华底层百姓生活艰苦，又以这融雪的寒冷终究会过去迎来暖春，瑞雪兆丰、对未来生活美好的期盼表达了积极向上的思想。 该诗一出，十一皇子带头鼓掌。 在场文人学子纷纷点评叫好。 反正小晴听到的八卦只能听个大概，在这只能口口相传传递信息的时代就是这样，一些事情听到后都不知道过了几个人的嘴巴，意思兴许都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反正就是这陈绣在诗会上出尽风头，然后在休息的时候与任三小姐在池塘边发生口角，然后任三小姐把人给推池塘里了。 事情就发生在诗会上，不少人都看到了，做不得假。 虽然听不到她们说了什么，但三小姐把人推下池塘是不争的事实。 三小姐回来后，对府内长辈的说法是那陈绣目中无人，路过她身旁的时候冷哼并以眼神挑衅。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对外解释是那陈绣不小心掉进湖里，三小姐伸手只是想要救人，拉她一把。 对方不过是一五品小官的小姐，回来后也不敢说什么。 但这关起门后，处理方式就不一样了。 主子出了事，肯定是底下的人倒霉。 主子犯错你为什么不拦着？ 主子犯浑是不是你教唆的？ 你为什么不机灵点提前察觉？害得主子伸手救人不成，还背了个害人的骂名。 丫鬟绿萍失职，让小姐去到池塘边这种是非之地，突发情况也比主人动作慢害得主人背上骂名。 这是二房的说法。 站在绿萍丫鬟的角度来看自然是冤枉的，但事实并不重要。 此时这丫鬟已经被打了不知多少下，鲜血都从腿上衣裙透出，再加上她惨叫连连，看起来可怜又渗人。 二房夫人坐在主屋前的一张大椅，面上却无波动。 待看到小晴一众进门后才示意底下的人停下，然后脸上挂着笑容和小晴搭话。 和大夫人一样，二夫人也和小晴寒暄几句，问候了一下老太君并表示感谢。 当然，红包也发了，小晴这个带头大丫鬟的红包更鼓，她隔着荷包捏了一下，里面是个裸子。 小晴这眼看对方办着事呢，便很有眼色地将东西交接完后立刻离开。 离开二房大院，后面还能听见渐渐变小的声音。 “夫人！绿萍昏过去了！已杖责二十七！” “浇醒！打满四十后关进柴房！” 第19章 不快 小晴原本就不擅心计，更不擅隐藏情绪。 刚才她不敢多言，将手上工作完成便告辞，是因为那受罚的丫鬟绿萍让她心中升起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 那绿萍，眼看是活不成了。 这府内多是跟红顶白、拉高踩低之辈，一个带罪失势的丫鬟，底下的人不克扣她饭菜给养就不错了。 重伤之下，还要被关小黑屋，不但要扛病还要扛饿，这得多硬的命才扛得住。哪怕扛得住，侥幸痊愈，一个失职的丫鬟府内也再无她容身之处，大抵会叫来牙婆子发卖了事。 在昨日以前，这绿萍也是一等丫鬟，也是主子面前的贴身丫鬟，主观上她也没过错，但结果就是如此残酷。 谁不知道那绿萍是冤的，但她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将过错归于一个丫鬟身上，处理掉一个丫鬟就此揭过，这算是很常见的处理方式。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她们是奴籍，主人可以随意打杀的奴隶。 一日是奴籍，即便再得主人赏识，等到主人不高兴了，一样会瞬间堕入地狱。 带队回到老太君的院子，小晴完成了她来到主屋的第一次外出任务。 但小晴一路走来，脸色都有些难看。 甚至她越想越怕，生怕自己也有一天莫名其妙的给那家主子背锅，被按上个莫名其妙的罪名，要么被直接打杀，要么被人牙子发卖进那等脏腌地方。 只是想想，就让她一张小脸有些发白。 懂得的越多，就越怕死。 小晴活过那么多世，见过太多的黑暗，她深知人类的下限，自然害怕。 进门前，她深呼吸了几下，揉了揉小脸，平复一下心情。 但进门的时候，老太太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了。 好好一讨喜丫头，出门一趟回来就蔫吧了，怎么可能瞒得过老太太这等人精。 小晴原本就没想过隐藏什么。 只是她觉得，主人家都喜欢讨喜可爱、精神活力的丫头，那等整天苦着个脸唉声叹气的孩子可不是正道。 爱哭的孩子有糖吃摆在丫鬟的身份上也不适用。 也许她们会因为主人的怜悯，那等可怜巴巴的样子引得主人心软，但次数多了，容易惹得主人心烦，主人一心烦，那就是爆发的时候。 当丫鬟，自是让主人高兴才对。 让主人心烦，那指定没有好果子吃。 “这是怎么了，瞧瞧这小模样，看给委屈的。”老太太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小晴的脑袋。 老太太笑得慈祥，面对老太太，小晴一直都有一种面对慈祥的长辈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她下意识地放松下来，而不是面对主子的尊敬。 她认为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状态，将老太太当作长辈，这种话说出去都是逾越之罪。 主人怪罪下来，她非常危险。 但此时再次面对老太太的关心，小晴还是忍不住放松了下来。 “刚才去到二夫人院子，看到……看到……” “那姐姐的样子有些吓人……”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一直握着佛珠的右手又拨动了两下珠子。 她自然知道小晴在说的是谁。 受罚的下人，被打成什么样子都不奇怪。 老太太作为当家主母，掌管国公府后院多年，虽然近年已经渐渐地将府内事务交给大夫人处理，但府内上下发生的事情，依旧瞒不过她的眼睛。 小晴这丫头今年不过七岁，见到那血腥一幕，被吓到也不奇怪。 老太太心中轻想。 “瞧瞧这可怜模样，不怕不怕哦。”老太太居然安慰起小晴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按道理，老太太这等身份，此番动作，小晴应该诚惶诚恐。 但此刻，面对眼前老人慈爱的动作，她只觉鼻子一酸，眼泪珠子就掉下来了。 “不哭哦，累了吧。” “下去休息，今天不用你伺候了。”老太太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 老太太似乎很喜欢摸她的头。 小晴得了老太太的“批假”，不用在老太太屋子里伺候。 她到侧间端了一盘糕点就回到了三等丫鬟的房间。 她虽然已经搬走了，但府内能说话的人也就只有那几个，她还是会经常回到这里。 回到房间，却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蒹葭。 那蒹葭正毫无形象、四仰八叉地躺在床铺上，小晴进门的脚步声惊得她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小晴有些好笑地看向对方。 “偷懒你也要注意点，让冬青姐姐看到怕不是又要罚你！” “冬青姐姐现在在老太太屋子待着呢，哪里管得着我。”蒹葭翻了个白眼，毫不在意地说道。 老太太院子里有粗使嬷嬷，连洗衣都用不着丫鬟们动手，小丫鬟工作非常轻松。 蒹葭今天的工作是清扫院子后面的一片小区域。 那地方又鲜少有人经过，这春日也没有多少落叶，只是早上随便扫几下就完成工作，没事可干，可不就回房间里躺着。 “有吃的！”看到小晴端着糕点过来，蒹葭毫不客气地就伸手拿起两块不一样的糕点，一手一块，左咬一口右咬一口，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一副满足的模样。 只是两块糕点，小伙伴蒹葭的心情便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似是被好友轻松愉快的心情感染，一直心情有些沉闷的小晴此生也感觉轻松不少。 她不禁感叹，难怪都说人越长大就越是难以快乐。 孩童时候，懂得少，不会去想未来的危机，不会去想柴米油盐，不会去想太多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只是一丁点高兴的事情，都能让他们享受到高兴的情绪。 小晴挺喜欢和蒹葭她们待在一块。 也许只有融入这小孩子的圈子里，才会让她感受到自己也应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别吃那么多！还有半个时辰就到饭点了！”看着好友瞬间炫了半盘子糕点，小晴没好气地说道。 “有这糕点，谁还吃饭啊！” “小孩子就是要少吃零食多吃饭！你吃那么多糕点不吃饭，容易长不高！” 蒹葭噗呲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你这身高，也没什么说服力啊！” 小晴拳头硬了，冲上去就和蒹葭打闹在了一块。 “好啊你！居然敢打趣我！” “糕点！糕点！掉我床上了！” “反正又不是我的床，要洗也是你洗！” “你成了一等丫鬟个子不涨胆子倒是见长了啊！居然敢和我动手！” 蒹葭一个翻身瞬间把小晴压在身下，她原本就要更高更壮，此时加上体重压着，小晴根本动弹不得，只得被对方压在身下挠着腰间软肉连连求饶…… 第20章 烤红薯 老太君院子里的生活挺无忧无虑的。 伙食好、工作轻松还体面，因为有着老太太贴身丫鬟的光环在身，小晴走在府里其他人都会给她几分面子。 虽然她并不是那种喜欢狐假虎威的人，但能让别人高看一眼，自然是会过得更舒服。 日子过得轻松，自然不知不觉得就感觉不到日子了流逝。 回过神来，又已过去了半年，时间来到了深秋，京城国公府里的秋天虽不如小晴故乡那片农田一样，秋天的田间会有大片喜人的金色稻田景象，但这略带凉意的秋风以及不断飘落的树叶也时刻提醒着人们秋天的到来。 院子后边的小花园。 说是小花园，那是在国公府巨大占地面积的基础对比之下的说法，毕竟前院国公爷主屋旁边有个更大的花园。 单看老太太这个小花园其实小，此时正值深秋，花园小道边上的不少花都已经枯黄凋零，头顶上不时有一两片树叶打着旋落下。 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小丫鬟拿着扫帚，埋头清扫过道上的落叶，刚扫净一片，转身又落下几片，惹得她自言自语地小声抱怨。 一侧的空地上，落叶已经堆成了小山锥。 粉衣丫头正是蒹葭，她与小晴虽然都是六岁入府，但一个年头生日一个年尾生日，其实她要比小晴差不多年长一岁，今年八岁的她正是长身高的年纪，再加上小晴原本长得就矮，此消彼长之下她居然要比小晴高出一个头，两人站在一起根本就不像是同龄人。 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蒹葭回头，看清来者的身影，她原本满是幽怨小表情的脸上瞬间扬起笑容。 来者正是小晴，半年多时间过去，小晴虽长高了一点点，但和同一批进府的丫鬟们相比反倒显得更矮了。 一等丫鬟不需要穿那制式衣裙，今天小晴穿的是一件淡黄的长裙，头上依旧带着那一对白玉头饰，精致衣裙衬托出淡雅的同时不失小女孩特有的天真可爱。 上一年的寒冬，小晴入府以来第一次的大病，一个小丫鬟生病自然不会有什么人关心，下人们生病都是养着，纯靠自己抵抗力扛下去。 因为那一次的大病，多亏蒹葭的照顾小晴才得以渡过危机，有感激掺杂在内，小晴与蒹葭的关系便亲近了几分。 小晴有好吃的好喝的会第一时间想到蒹葭，会主动对她好。而蒹葭，一个小女孩，这种真心对她好的感情她是能感受到的，自然她也会反过来回馈小晴。 两人的关系原本就不错，又有了相互扶持帮衬，再加上朝夕相处，此时两人的感情已经越发深厚。 此刻小晴正抱着一个黑布小包裹缓步走来，人还没走到便开口招呼蒹葭帮忙。 “快帮我拿一下，累死我了！” 小晴将手上包裹往迎上来的蒹葭手上一塞，似是为缓解那力竭过后的酸麻，左右手连连甩动。 “这是干嘛？”蒹葭一脸疑惑，手上包袱入手沉甸甸的，伸手一捏硬邦邦一个一个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她拿在手上微微查看，只打开一角，便已看清里面的东西。 “这是……红薯？” “对啊！快拿过来啊！”回过头，好友小晴已经跑到了那堆落叶边上。“我看到厨房里红薯，问刘婶子要了几个。我们来烤红薯！” 她们这些小丫头平常想要吃点零食开个小灶之类的，都会去厨房找里面的婶子帮忙，当然，一般都会给上几枚铜钱作为辛苦费。 反正府内各院的厨房管理都比较松散，小丫头们也拿不了多少东西，那三核桃俩枣的东西也没人会在意，婶子们也当作顺水人情，乐于给丫鬟们拿东西，顺便赚几个铜钱。 而且如今以小晴的身份，她到后厨里拿东西绝对不会有人拦着。 但话虽如此，小晴也还是会照常给帮忙拿东西的婶子几枚铜钱以示感谢。 她并没有因为身份地位提升而得势欺人，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谦逊有礼，婶子们也很喜欢她，这次看到厨房的角落堆着的红薯，小晴只是问一句能不能拿，那刘婶子便热情地给她找来一块粗布包了许多。 只是这太过热情了，装的红薯有点多，几个红薯个头都不小，黑布包袱装起来鼓鼓囊囊的，小晴双手抱着这一大袋子红薯一路走来累得她气喘吁吁，中途还将这一袋东西搁在路上歇息了几回，走走停停许久，这才来到后边的小花园。 小晴揉着发酸的胳膊，指挥蒹葭将落叶堆成一个炉子形状，确保落叶覆盖全那几个大红薯。 “烤红薯？能好吃吗？” “不是吧你，烤红薯没吃过？！那可太遗憾了，我心目中的秋天必吃榜第一！” 虽然蒹葭说着质疑的话，但她还是非常老实地听从小晴指挥，将红薯放好。 这段时间来，小晴不时会给她带吃的，除了老太太房间里的糕点以外，还有小晴自己在厨房里捣鼓的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 虽然她都没见过，但不可否认还挺好吃的。 所以此时听到小晴要搞新吃食，蒹葭倒是挺有兴致的。 “别直接丢那一大堆叶子里面去啊！这火一点火势是大了，但烤东西是要持续控温的啊！那么大的一堆叶子一把火点了，你是要烤红薯还是要烧院子啊！” “划拉过来一部分！在旁边先搭个小棚烤着！” “哎呀！你怎么那么笨！要盖住！盖住！树叶要盖住红薯！” “那树杈别拿掉啊！那也是柴火啊！还说我越来越像是官家小姐了，你连柴火都不懂啊！烤红薯没见过柴火都没见过？” “我说你怎么不自己动手啊，光站着指挥……”蒹葭回嘴。 “拿着这么重的东西从厨房走到这里，都要累死我了，就不能让我歇歇？” “厨房到这里也不算很远啊，我看你这是在老太太屋子里的日子过得太舒服，都养得娇气起来了，这点东西都拿不动。” “哎呀！红薯堵不了你的嘴是吧！有本事你等下别吃！” “说不过我就拿红薯堵我嘴是吧？我告诉你！我现在干活了！一块红薯片都别想少我的！” 蒹葭手上动作不停，按照小晴的指示将红薯处理好，但不时回一句，两人吵吵闹闹，气氛却异常和谐。 第21章 主动跳火坑 两个小丫头划拉过来一小堆枯叶残枝，将红薯裹好后，小晴示意蒹葭点火。 “那黑布底下有火折子！找刘婶子借的！等下完事了还得还给人家！” “这是厨房里的东西，一个火折子而已，还要还回去？我这里也有啊，扫院子原本就能领。” “我这不是怕你没准备，害我又白跑一趟才借的嘛。我也就用这一回，这东西拿着又没用，浪费东西可不好。” 这枯叶残枝极其易燃，火折子一点便很快燃了起来。 原本这枯叶的处理方式也多半是聚到一起然后烧掉，只是这用枯叶烤红薯还是蒹葭的第一次。 小孩子嘛，就算不是搞新奇吃食，光是这玩火，蒹葭也玩得不亦乐乎。 扫几天的落叶，聚一起玩火。往常这也算是她少数的娱乐项目之一了，苦中作乐嘛，这也不失为享受工作的方式之一。 一侧就有一根半截烧黑的烧火棍，显然平常蒹葭没少玩火。 她不时拨动一下火里的红薯以求受热均匀，不时在一侧的大堆枯叶里捉过一把新的落叶扔进去。 其实这烤红薯还有挖坑的方法，但这里别的不多就是落叶树枝多，小晴也就没让蒹葭用挖坑的方式烤红薯。 两人一边玩火，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知道嘛，三小姐那贴身丫鬟的位置确定人选！” “啊？三小姐？”小晴眨眼想了想，很快就想起了。 三小姐原本的贴身丫鬟绿萍因为主人的过错而受罚，给三小姐背锅挨了一顿棍子，那几十棍子打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虽然没将她当场打死，但后来还是因为那伤势导致发炎发烧等一系列的病情加重，让那绿萍死在了柴房里。 就在正月发生的事情，绿萍行刑的场面还被小晴碰见了，她当然知道。 三小姐的贴身丫鬟一直都空着。 “哦，不是说她和绿萍感情好，二夫人不顾她的意愿硬是处理掉绿萍，在那之后她一直对新安排的丫鬟不满意，一直没选好新的贴身丫鬟吗？那是对二夫人的抗议是吧？” “对啊，这事还是我和你说的。”蒹葭点了点头。 “你猜猜，最后谁被她选上了？” “谁？”小晴非常配合地问道，果然，看到她非常配合地露出好奇的神色，好友蒹葭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 “青黛！”蒹葭得意的笑，这可是第一手情报，早上刚发生的，转头她就知道了。 “青黛？她怎么和三小姐搭上了？”小晴疑惑问道。 这种跨院子的调动，肯定是买通了选人的嬷嬷管事，用到些关系才能成的。 她这次不是配合地表现出好奇，而是真的有点好奇了。 在她看来，老太君院子里，即便只是个三等丫鬟，那日子过得也是极好的。 好吃好喝供着、工作也轻松，平常也不需要出去面对其他主子，实在需要出去跑腿传话什么的，其他主子也不敢怠慢，因为她们代表的是老太太，谁都会给几分面子。 也不用担心主子脑抽犯错，给主子背锅之类的。 虽然是丫鬟的身份，日子过得是真的好。 没理由想出去的。 反正小晴是不会出去。 更何况，那三小姐风评可不太好。 虽然正月那次将锅甩给贴身丫鬟绿萍，但也有传言，是三小姐嫉妒那小官之女作诗抢了她的风头。 好好的赏花会大家都老实看花你作什么诗，显得你很能是吧。 小晴理解的三小姐大概是这个意思。 传言有板有眼，据说还是事发时候距离较近的人亲口描述，反正说的是三小姐主动推人，根本不是后来说的对方没站稳三小姐想救人才伸手。 不仅仅是这件事，府内下人们有自己的圈子，虽然进府以来第一堂课有教养丫鬟教过不允许讨论主子，但闲暇时间聊八卦也会偷偷议论主子。 哪位主子什么性格，待人怎么样，是宽厚是刻薄，总之都会有人说。 虽然小晴很少走出老太太的院子，但她身边可有好几个喜欢八卦的小丫头，她也大概了解府内那些个主子们的基本情况。 三小姐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善妒、小气，不止一两个人如此评价她了。 小晴没见过三小姐本人，也没接触过，不会做出任何评价，但这也不妨碍她敬而远之。 在她看来，老太太院子是安逸的好地方，三小姐那边大概率是又麻烦又辛苦的地方。 摆着好日子不过了？ 哪有自己找关系花力气，主动跳进火坑里的。 她想破小脑袋瓜，还是无法理解。 “这都不懂？”蒹葭一副看傻瓜的眼神。“平常挺聪明的啊，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 “青黛要去给三小姐当贴身丫鬟，肯定是看准了那一级丫鬟的身份啊！” “啊？”小晴更诧异了。“一级丫鬟无非就多点月钱而已，有什么用？跑三小姐那边去，不是自找麻烦？投入和收获不成正比啊！” “你是真不知道你有多招人恨呐。”蒹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伸手指戳了戳好友的脑门。“打从你去到老太太身边，成了一等丫鬟，而且还是老太太的贴身丫鬟以后，你不知道那青黛整天对着我们阴阳怪气的，肯定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蒹葭说的这个招人恨，那个人指的自然就是那个青黛了 “她肯定是不想输给你啊！” “不至于吧……和我较这个劲有什么意义……”小晴双手捂着被戳的脑门，小声嘟哝着。 她也能想通，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这哪是和她较劲啊，分明是和自己较劲。 哪里有为了一口气自己冲火坑里的。 杀敌零自损一千算是了…… 小晴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莫名其妙的人。 她搬到一等丫鬟的房间和芍药一起住后，原本八人一间的三等丫鬟房间便空出了位置，她原本的床铺和蒹葭是隔壁位置，现在一直空着。 现在青黛也搬出去了，那就是空出两个位置了。 “看来今年要有新妹妹进来咯。” “是啊，我终于也熬成姐姐了！”蒹葭笑道。 第22章 目标与定位 老太太院子里工作轻松，其实也没有太多工作分与给这些小丫鬟们做，这些小丫头六七岁被选进老太太院子里更多的是教规矩养心性。 年初的时候小晴升为一等丫鬟，现在青黛再离开，小房间里就空出来了两个位置。 想来很快就会有新来的小丫鬟。 “你这些事情，背地里和我说说就算了，特别是房间里来了新人，你又不知道对方品性如何，乱说八卦可使不得。” 即便已经说了很多次，但小晴还是忍不住叮嘱，她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不止一次叮嘱过好友蒹葭。 “哎呀，我知道啦，你怎么和我娘一样……”蒹葭抱怨了一句，随即又看向对方。“别光说我啊，只会教我，说有些话不能和别人乱说，就怕一些话落在主子耳中招来大祸。” “你倒好，有事直接和老太太说了。” “你是没让别人将话传给老太太，自己直接就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我啊，我不一样。”小晴笑道。 转眼间在老太太屋子里伺候了半年多，这半年以来，她似乎挺得老太太喜欢，很多带头送礼品、问候其他院主子的工作都是由小晴这个小豆丁带队，这也是老太太传递的意思，小晴现在已经是她面前得宠的丫头，其他各房主子也不敢怠慢，每次出去都有不菲打赏。 但得了什么赏，听到什么话，她都会和老太太说，区别只是在于，一些不方便太多人知道的事情，她会在伺候老太太休息的独处时间说。 “哪里不一样？”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得先明白一个道理。”小晴看着眼前燃烧的枯叶，火光映得她一双大眼又黑又亮。“我认为，人想要不糊涂，得先想明白几件事。” “什么事？” “目的与定位。” “前者决定了你努力的方向，让你努力前进的时候不迷惘、不走错。后者决定了你现在的位置，让你清楚自己在哪里。” “我以自己为例子，我的目的是轻松自在地活下去，我认为现在老太太院子里的生活就挺轻松自在的，所以我现在就完成了自己的基本目的，接下来的努力只是为了维持现状，因为这个现状就是我想要的。” “日后出府了，我得有足够的银钱，有足够的背景，才能维持这种轻松的生活。所以努力完成工作，讨得老太太欢心，我既能得赏获得银钱，又能得到老太太照看。” “所以为了我的目的，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要努力做好本职工作，懂了吗？” 蒹葭点了点头，但表情还是有些似懂非懂的感觉。 “目的不明确，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岂不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努力过后可能争取到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徒劳且可笑。我们一般管这种人叫拎不清。” “哦，就像那青黛一样。”蒹葭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你都学会抢答了啊！”小晴笑着说道。“我们又不知她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她的目的一开始就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当主子呢？” “接下来说到定位。” “简单来说就是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应该做什么事，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做不到。” “对自身定位不准，明明没什么本事，却觉得自己很厉害，岂不是典型的眼高手低？明明身份低下，却有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岂不容易得罪人招来祸事？” “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不算什么聪明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充其量只是有些奇思妙想弄些新奇吃食，懂得讲几条故事而已。” “这样子的丫鬟，为何能占据老太太屋子八个贴身丫鬟之一的身份？” “为何芍药姐姐和老太太唯独青睐于我？” “这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那位没见过面的红茴姐姐，毕竟我顶的也是她的位置。” “那红茴原本也是老太太喜欢的丫鬟，也是老太太院子里唯一一个攀上世家少爷床上的丫鬟。” “无论在哪里，丫鬟勾搭主子都是大忌，也是主母管教不严的丢脸事情。” “老太太教养出来的丫鬟一直都是极好的，端庄大气聪慧识礼，却没想到这么多年没出事，一出事就整了个大的，贴身丫鬟居然勾搭上了首辅家的大公子。” “红茴姐姐过后，老太太兴许是觉得，比起聪慧、比起绣工等技能，作为丫鬟老实本分才是基础。” “所以那天大家都去领赏、都休息去了，唯独我一个人留下了，让院子里的人觉得我是个老实丫头。” “毕竟我的确是个老实的。” “哪里有人夸自己老实的，也不脸红……”蒹葭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也不算自夸吧，毕竟对于她们来说想要追求的攀上主子，甚至成为同房丫鬟、姨娘，一跃成为主子，这些事情都不是我想要的。” “既然明白老太太和芍药姐姐都喜欢我的老实本分，我又何必在她们面前抖机灵？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不会干。” “再说了，以我这道行，有事情还能瞒得过老太太的眼睛？还不如主动坦白，还落得个老实的好名声。” “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啊，不怕和老太太说。” “不止如此吧，你说的这些虽然也有道理，但不至于让你什么话都对老太太说。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你一直强调着祸从口出，整天说什么少说话多做事。” “当然。”小晴笑了，笑容比之刚才，更加柔软温暖。“老太太很像……” “很像我外婆。” 蒹葭诧异地看向笑得一脸暖萌的好友。 “这可是逾越的话。” “当然。”小晴并不否认。这种话说出去逾越之罪可大可小，这是明目张胆的攀老太太的关系，万一惹得主子不快，会惹祸上身。 “只是这一种感情，让我想要试着相信老太太。” 小晴说着便看向一侧的好友，脸上笑容更深，两侧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第23章 薯熟开吃 火光映射着女孩娇俏可爱的脸庞。 “你说和我一样，那就是你在我身上也感觉到某种相似的感情咯。所以才这么信任我。” “对啊！”小晴大方地承认。 “像什么？”蒹葭眼中带着期待的神色。 小晴眨了眨眼，眼中闪过狡黠之色。 “原本嘛，你我只是隔壁床铺的好友，虽有互相照顾，相互扶持之情，但那也仅限于好朋友而已。关系虽好，但谈不上那种亲人一般的感情。” “直到上一年冬天，我生病，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你都烧迷糊了，足足在床上躺了五天，是我伺候你的。” “对啊，那五天我难受极了，你一直照顾我，喂我吃饭喝水，就像……”小晴故意拉长语气，然后笑道。“我娘亲一样。” 蒹葭表情一僵。 我拿你当妹妹，你拿我当妈？ 看到她被惊到的表情，小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但看到对方就要扑过来挠她的动作，小晴连忙摆手拉开距离。 “开玩笑！开玩笑而已！别闹！我这是新裙子！” “你闻到香味没有？快添火翻面啊！” “受热不均匀等下一面生一面焦，两头都吃不着！” 两人嬉笑打闹，有了面前这一摊火，微凉的秋风也不会让人觉得冷。 很快，红薯的香气越来越明显，小晴算了一下时间，让蒹葭提前停止添加柴火（枯叶）。 用烧火棍从渐渐熄灭的火堆中扒拉出一颗黑漆漆的红薯，小晴拿起一侧原本包红薯的黑色粗布，叠厚两层才包起那颗滚烫的大红薯。 红薯滚烫，即便隔着厚厚的粗布还是能感受到温热，但那等热度已经能拿住了。 小晴隔着粗布，扒开红薯上因染上黑灰变得黑漆漆的皮，露出里面喜人的金黄，一阵诱人的香气伴随着一缕缕白烟升起，惹得两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香啊！”小晴迫不及待，嗷呜一声就一口咬了上去，却被烫得连连吐着红色的小舌头。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只顾自己吃是吧！干嘛不多拿一块粗布！我这怎么吃啊！”身侧，传来蒹葭抱怨的声音。 扭头去看，蒹葭正蹲在地上，一手烧火棍拨弄着一颗烤红薯，空出来的手不时伸过去捏一捏试一下温度，但都是一触即分，根本就拿不起这滚烫的烤红薯。 “你笨啊！”小晴说着，将手中隔着黑布剥好，露出金黄果肉的红薯递了过去。 蒹葭也不客气，就着小晴的手就一口咬了过去。 然后…… 当然是被烫得含着大口红薯在一遍疯狂呼着气，又不想吐出来，又咽不下去。 “慢点啊！还有这么多个呢。”小晴没好气地说道。 “还说我呢！你刚才不也被烫了！” “我是被烫，但没有你被烫得厉害，咬那么大一口，你怎么不一口吞掉整颗红薯？！” “好家伙，五十步笑百步是吧。” 两个小丫头一边拌嘴，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烤红薯，直至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两人扭头看过去，来者是三个少年，她们只认识其中两个。 “二公子。”两个小丫头连忙将手中包着红薯的黑布放下，朝走过来的二公子行礼。 认识的两人，一个是任二少爷，一个是陈瑾松。 任二少爷是主子，这才需要行礼。但这并没有看不起同为下人的陈瑾松的意思，而是有外人在，先和下人陈瑾松打招呼，不给别人行礼，会给人一种“你不如一个下人。”的意思。 是得罪人的。 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人前人后需要注意的东西太多了。 至于陈瑾松，小晴虽然与他接触不多，但有了之前想学武功的短暂交流，她们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差，小晴相信对方绝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再说了，这种有外人的场合还小心眼，那就是拎不清了。 真这样，这朋友不交也罢。 再说了，这个不认识的陌生少年看起来气度不凡，容貌极其俊美，虽然妆容极其低调，但头上玉冠、手上戒指、以及拿在手上把玩的一把折扇都极其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 且任二公子刚才一路走来隐隐落后半步，这在很大程度上以及说明对方的身份了。 任二少爷虽然平常表现是个熊孩子，但此时还是非常靠谱地。 他立刻提醒道。 “这位是十一皇子殿下。” “见过十一皇子殿下。”小晴与蒹葭连忙屈膝行礼。 “免礼。”十一皇子态度随和地摆了摆手。 刚才走来，这十一皇子外表俊美华贵，尽显贵气，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气势，但现在近距离交谈，反倒给小晴一种对方很好说话的感觉。 这让她不禁想起在上一个世界见过的大领导，越大的领导就越随和亲切，反倒是一些半大不小的官员整天摆着架子。 即便十一皇子表现得非常亲切随和，但小晴却不敢有一丝怠慢。 开玩笑，十一皇子是谁？ 即便是她这个足不出户的小丫鬟也知道，当今朝堂，有实力争一争那龙椅之位的也就两位皇子，分别是年长已有一定势力与簇拥的大皇子，以及这颇受皇帝陛下青睐的十一皇子！ 二选一！ 这可是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人物！ 谁敢怠慢？！ “刚才拜访任老太君，从老太君屋子出来准备离去，突然闻到一股奇妙香气，好奇之下才寻到此地。”十一皇子笑容亲和，看向两个小丫鬟放在一侧的黑色粗布，粗布之中，一块啃了一半的红薯还在冒着阵阵热气。 “这是何物？” “回十一皇子殿下，这是烤红薯。”小晴连忙示意蒹葭从那堆叶子灰里又扒拉出一颗新的烤红薯，用手帕包起递过去。 白色的手帕上面还有她绣的q版福娃抱着大西瓜的图案，这手帕一沾上烤红薯自然是被染黑了，原本她没舍得用着手帕包红薯来着，但她又不敢用那比抹布还脏的粗布给十一皇子包东西。 十一皇子就着手帕将红薯接了过去。 “这是红薯？刚才看那轮廓的确相似，只是黑漆漆的不太确认。” “这东西烤过之后竟如此之香……” 小晴面上恭敬，底下却不断腹诽。 一个个的，蒹葭一个小丫头没吃过烤红薯就算了，你一个十几岁男孩也没吃过？ 哦，不对，对面是皇子，身份尊贵，没吃过烤红薯这种不上档次的东西也不奇怪…… 第24章 都喜欢烤红薯 “这丫头，寻常时候就喜欢琢磨新奇吃食。”一侧任二公子也笑着说道。 “没想到，这红薯烤过之后，香气竟然如此诱人。”十一皇子不吝称赞。“只因稀奇，当时只是尝过一回，没太感兴趣。” 对面十一皇子殿下捧着个烤红薯啧啧称奇。 这边一脸恭敬的小晴心底里不断吐槽。 只是因为稀奇所以吃过一回红薯…… 平常吃的都是什么细糠…… 这不就像是那些大户人家反而喜欢吃白粥就咸菜一样的道理？ 转念间，对面这十一皇子已经动手将那红薯一分为二，直接啃起来了，即便被烫得连连呼气，也是一口接一口的猛炫，一边炫着，一边还直呼好香。 嗯…… 这十一皇子，倒是表现得非常亲切…… 这啃红薯的样子，倒是少了几分逼人的贵气，多了几分平和。 他吃得香，一侧的二公子也按捺不住了，直接伸手从那堆灰里掏出两颗红薯，扔给站在后面的陈瑾松。 “哦，你们也吃，不用客气。”十一皇子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放松随意。 小晴与蒹葭谢过十一皇子后，心底里还在腹诽。 这是我的烤红薯，吃着我的东西还说让我不要客气。 你是皇子，你了不起。 原本小晴还觉得刘婶子给的红薯太多了，她和蒹葭吃完后，还能剩下几个拿回去分给小房间里的丹香她们。 现在突然闯入的三个大男孩呼哧呼哧的猛炫，转眼间就将那几个烤红薯分食殆尽，反倒是小晴和蒹葭两人只一人一半，吃掉了刚开始拿出来的那个烤红薯。 这十一皇子吃完后，还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饱嗝。 “今日出门只为拜访老太君，我身上也没带什么金银财物……”十一皇子笑了笑，拿下腰间玉佩递给站在面前的小晴。“权且记下，日后再见，你凭此玉佩再来讨赏。” 小晴恭敬双手接过，看到三人远去，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才低头看向手中玉佩。 玉佩入手温润雕工精细不似凡品，小晴看不出价值，但肯定不是那种随意打赏给下人的东西。 十一皇子说要赏她，却没说赏什么，只是说让她回头找他讨赏。 这行为有些诡异，让小晴不得不想深一层。 收拾了一下，小晴还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回去老太君屋子里。 刚才只是天色微暗，回去的时候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走进老太君屋子的时候，正喝茶的老太太还调侃了她一句。 “喔，小蝴蝶回来啦，今天飞哪儿去了？” 今天小晴守夜，白天的时候属于休息时间，所以她才有空去找蒹葭玩。 如今小晴来到老太君屋子已经半年多，日常工作需要干什么，需要注意什么她已经很了解，自然也可以单独胜任守夜工作。 守夜只需要伺候老太太上床睡觉，帮忙解一下衣服扣子、递一下衣服、半夜的时候听招呼端水、还有传话的工作。 如果需要干别的，外头廊下自然有几个二等丫鬟守着，小晴作为贴身丫鬟，只需要出门吩咐别人办事。 与其说是什么复杂的工作，守夜更重要的是竖起耳朵听信。 所以即便她只是个细胳膊短腿的小豆丁，也能很好地胜任守夜的任务。 “今天去厨房拿了几个红薯，找蒹葭烤红薯来着。” “烤红薯？”老太太挺喜欢和这小丫头聊天，小女孩软糯的声线似乎自带童趣，且不像府内其他人和她说话要么恭恭敬敬要么唯唯诺诺，小晴此般率真表现更得她喜欢。 这也是老太太一直留着小晴的原因之一。 “啊？老太太也没吃过烤红薯？”小晴有些诧异，这里的人，一个个的，蒹葭、任二少爷、陈瑾松、十一皇子，甚至是老太太都没吃过烤红薯。 好家伙，这里不愧是京城。 连烤红薯都是稀罕玩意了。 “这不是到秋天了吗？我看到蒹葭每天扫的落叶都有那么大一堆。”小晴说着，还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姿势，小女孩睁着圆圆的明眸，一顿手舞足蹈地说着，神态娇憨可爱。 “我就想着这么多树叶每天都要烧掉有些浪费，不如搞个烤红薯什么的。” “秋天用烤红薯最适合了！” “就是用落叶枯枝搭个小棚，保证红薯上下被火包裹，过程中还要一直注意火势均匀，烤得不均匀一面熟了一面还是生的！” “大概烤个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吃了。” “可香了！”女孩一边说着，还一边点头以示肯定，嗯，对自己说的话的肯定。 “那你不留点给我尝尝？”老太太一手摸着女孩的小脑袋，柔软的发顶传来女孩暖暖的体温，老太太一直笑着，显然心情不错，她也不是因为听了女孩的描述馋了，纯粹就是想要逗一逗眼前的小丫头。 她挺喜欢这个小晴丫头，她本是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老人就喜欢膝下子孙和谐孝顺，虽然年轻时老太太也是手腕强硬的大家族主母，但年纪大后她也越发慈祥。 可惜底下几个孙女都让她有些失望，要么太蠢、要么太聪明，聪明到那点点心计居然拿到她面前卖弄。 那些个孙女，居然不及眼前一个小丫头懂事可爱。 老太太眼睛里闪过一抹悲色，似是对那些个让她失望的孙女的悲哀。 “我是想要给您留点的，可惜被吃光了。” “我就知道你个小馋猫。”老太太笑呵呵地用手指点了点女孩的鼻子。 “老太太您冤枉我了！不是我吃完的！”小晴双手捂着被点的鼻头抗议。“好几个大大的红薯，我和蒹葭两个人怎么吃的完！” “那是十一皇子殿下！” “我们这红薯刚烤熟，十一皇子殿下和二公子就寻过来了！” “十一皇子殿下还自己打趣说他是寻着味找过来的！” 听到小晴的话，老太太眼里微光闪闪。 只是老太太面色不变，以小晴的道行，根本就看不出来对方心里的异样。 老太太笑呵呵地问道。 “十一皇子殿下也喜欢这烤红薯？” 第25章 信任 一老一少两人就着烤红薯的话题聊了一小会，小晴承诺下一次烤红薯一定给老太太留一份。 很快便到了老太太歇息的时间，屋子里的贴身丫鬟纷纷退去休息，只留下小晴一人伺候老太太上床休息。 待众人离开，小晴将房门关上，蜡烛也尽数熄灭，独留点点灯光照亮两人朦胧身影。 小晴今晚守夜，她是不回房间歇息的。 老太太房间里也有一张小床，她也不用一直坐在窗边，可以让她稍微躺一下，只是耳朵竖起来听信就行。 待得夜深人静，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小晴才小心地从怀里将那枚十一皇子给的玉佩给老太太看。 “此乃十一皇子所赐。” “十一皇子说，我的烤红薯很好吃，但他今天是来看老太太你的，身上并没打赏用的金银财物，便给了我这个，说让我日后找他讨赏。” 老太太接过那玉佩，在手间细细查看了一番。 “你怎么想的？”老太太问道。 如往日不同，如刚才灯火通明，当着其他丫鬟众人面前的时候不同，此时老太太虽然语气不变，但小晴感觉此时的老太太少了几分玩笑，多了几分认真。 她觉得，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也能理解，为什么老太太会显得严肃。 她们国公府是开国功勋，又是手握重兵的权臣，以任国公府的地位，如今这明处暗处的，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 从古至今，就没有哪个皇帝，能放心得下手握重兵的权臣。等到真容不下的那一天，那就是国公府的灭顶之灾。 对于别人来说，功勋权势，对于国公府这等地位的世家反倒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如今国公府后辈娶亲结姻都小心翼翼，不像其他官家强强联合，生怕娶了个大族小姐，惹得皇帝猜忌加深。 所以近年来，任国公爷已经渐渐将手中权柄放了出去。 换做平常已经如此。 如今更是关键时期，朝内大皇子与十一皇子皇位争夺已经日渐激烈，双方党派在朝内已经有了针锋相对的势头。 国公府作为不容小觑的一大势力，他们的站位自然会有非常大的影响。 所以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 前日大皇子刚登门拜访了国公爷，今日十一皇子便登门拜访了任老太君，虽然都是找的其他拜访理由，但目的大家都懂。 这种时期，他们一举一动都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都会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会引发各种各样的反应。 黑暗之中，小晴眨了眨眼，想了想才回答道。 “我觉得，按照寻常，只是一点普通吃食，即便十一皇子再喜欢那吃食，不过是打赏一点金银财物罢了，就算真如他所说没带金银，也可以口头承诺下次再补回来，以十一皇子这个名号，我一个小丫鬟不可能不信，也轮不到我不信。” “简单来说，十一皇子没必要赠我玉佩。” “加之这玉佩一看就不是凡品，应当是十一皇子的贴身之物，赠予我肯定有特殊含义。我想，十一皇子没说赏赐我什么，让我讨什么赏，也算是暗示可以凭此玉佩提出一些不过分的条件，而不是简单的金银赏赐。” “这已经不是寻常的赏赐了，特别是日后十一皇子真登基成帝，这十一皇子的承诺赏赐，就成了皇帝陛下的承诺了。” “结合前面说到的，我想十一皇子赏我是假，借我之手给老太太，给国公府传递信息才是真。十一皇子的意思应该是给予国公府开出条件的承诺。” “所以，这玉佩，其实是赏国公爷的。至于为什么要赏国公爷，自然是希望国公爷站他这一边。” “也就是说，这是十一皇子抛出了的橄榄枝，也是十一皇子抛出来的诱饵。” 黑夜之中，小晴的声音非常轻，但距离极近的老太君听得清楚。 许久，老太太长叹一口气，然后伸手摸了摸小晴的头。 “你很聪明。” 小晴却轻轻摇了摇头。 “我并不觉得我聪明。” “不必谦虚，你刚才能说出那一番话，足以说明你的聪明。” “不，这不是谦虚。”小晴说道。 “我有后智而无先智，更无急智。” “刚才一番话，也是事情发生后过去许久才分析得出。”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有些事情能懂，有些事情却不懂，当场做了糊涂事，事情过去后我才想明白。” “寻常时候我谨小慎微，并非藏拙，而是我根本就没有当场就能想透的能力。” “少说话，只是因为我怕说错话而已。” “而我，很喜欢老太太这里的一切，并不想犯错，而失去这一切。”小晴说得真切，惹得老太太一阵宽心。 “老实丫头。”老太太手上动作不停，一直摸着女孩头上长发，眼中慈爱神色更深。 “那……你可知道，刚才那一番话，有可能给你招来祸事？” “不仅仅是刚才那一番话，平日里，你会和我说老大的事，老二的事，还有各房里看到听到的事情都会和我说。” “你可知道，这些话落在我耳里，有可能会让我责怪于你？” “如果我并非你想的那般明白事理，并非你想的那般慈爱，你怎么办？” 黑暗之中，小晴抬头，即便只有朦胧灯光，那双大眼睛依旧明亮。 “很简单，因为我认为……” “如果你不相信别人，那你凭什么让别人相信你？” “因为我想要老太太相信我，所以我便先去相信老太太。” 女孩满是依恋信赖的一番话语，惹得老太太心中一荡。 她身居高位多年，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 寻常后辈子孙在她面前虽然都表现出孝顺讨好之意，但那都多多少少夹杂着其他情绪。 要么是愚蠢得只会耍脾气骄纵蛮横，要么是聪明过头，那等阿谀奉承背后动小心思的伎俩竟然拿到她面前卖弄…… 一个个的，竟不如一个小丫头通透。 如这般，毫无保留的信任，纯粹的依恋，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过了。 许久，黑暗之中传来老太太一阵轻叹。 “老实丫头。” …… （这么简单的一章怎么有那么多人看不懂，是无脑小说、自私主角看多了？看书的时候没办法代入相信别人的主角？没办法理解真心换真心？主角小晴是丫鬟，她认主老太太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是真心在付出，任何能影响老太太判断的情报，对老太太有益的情报她都不会隐瞒、关上门在房间里说悄悄话的时候对主人说真心话是多么正常的事情。有些人只看到了小晴一个丫鬟对老太太说这种揣测皇权之争的话是逾越，是拖出去打死都不为过的犯罪。但在老太太看来，这何尝不是小丫鬟冒着犯下被打死的大罪，冒死也要向主子坦白的忠心之举？为什么小晴能得到赏识？她长得好看但大家族永远不缺长得好看的人，她的技能也都并不是无可替代的，大家族永远不缺下人。为什么老太太越发喜欢小晴？因为老太太懂得这种不顾自身安危也要维护主子利益的忠诚难能可贵。真心换真心，很难理解么。我不知道那些人是现实生活尔虞我诈多了，不敢轻易相信别人了，还是无脑书看多了，不会思考了。这种冒险效忠的表现并不少见，历史上从来不乏死荐的谋士，他们作为谋士难道是笨蛋难道不知道自己言论有危险？他们为什么明知道后果严重还敢说？即便是现实里我党许多有着崇高信仰的前辈，他们也会主动向组织汇报思想，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些说出来的话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忠诚从来就不是说说而已。） 第26章 形象 这天晚上，老太太没有说太多，但一老一幼还是懂的。 得了十一皇子的大赏，换做一般眼皮子浅的小丫头还不得满世界嚷嚷。 这种事情一旦宣扬开了，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十一皇子对国公府态度极其底下，不惜以贴身之物赠予一个丫鬟。 换做一般人家，能有得宠皇子的赏识，自然巴不得贴上去。 但对于国公府而言，却不想掺和进这种斗争。 别人也许想要拿从龙之功上位，但国公府这种历经多朝天子的世家而言，反倒不想牵扯进太多的党派斗争。 这也是为什么，一流顶尖家族的嫡子，首辅家大公子想要娶那红茴会经受家族坚决反对，家族子弟们的婚姻一直都是加强家族势力的筹码。 而任国公府二房，也就是任二爷的妻子却是普通富商之家，这世界虽然也没有那等士农工商的身份鄙视链，但商人不过平民之身，自然比不得国公府富贵显赫。 任二爷娶那富商小姐，也就娶是二夫人的时候，老太太和国公爷却没有太多阻扰，且二夫人进府以后老太太从未偏颇，送给大夫人的东西从来不会少了二夫人一份。 由此可见府内对二夫人的态度是怎样的。 国公府不需要更多的攀附、更多的功绩巩固地位，甚至为了免得皇帝陛下猜忌，主动避嫌，主动将手中一些权柄交付出去。 这就是任国公府与其他京城大家的不同。 反正那玉佩是十一皇子在老太太后花园里送出的，在场的也就那几人，都是府内可信任的人。 最好的结果是，十一皇子没有再主动提起那玉佩，起码没有当众提起，那旁人就不知道这一出，自然也就当没发生过。 但小晴将这玉佩主动交出，自然是她损失最大，到手的打赏没了嘛，而且还是一位得势皇子承诺的打赏。 不过小晴心里亮堂着呢，她原本就没付出什么，不过是一两个烤红薯，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惜。 最后，老太太还是将那枚玉佩还给小晴。 “既是赏你的，你就拿着吧。倘若……那十一皇子真的继位，凭这玉佩，也能保你一世富贵平安。” 老太太并没有叮嘱太多，虽然只是接触半年多，但她相信眼前的小丫头有分寸，不会以这玉佩示人，更不会乱嚷嚷炫耀。 这天晚上的谈话，两人后来都不会再提起。 只是小晴能感觉到，老太太对她更亲近信任了几分，这点改变让她高兴了许久。 深秋刚过，天气也随着初冬的到来渐渐变冷。 小晴也早早地穿上了裘衣，虽然只是一件她自己缝的，穿在里面的贴身保暖小衣，但穿上后还是让她显得圆润了几分，配上那红白相间的衣裙，颇有几分福娃般讨喜的圆润可爱。 她没有带太多饰品，头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戴着那对白玉小花头饰。 闲来无事的老太太就喜欢和屋内几个小丫鬟聊天，其中和小晴聊得最多。 “你怎么总是戴着这白玉头饰？”老太太直接就问了。 “哦，这是芍药姐姐给我选的，我很喜欢，就一直带着了。”小晴伸手摸了摸双丫髻间戴着的白玉小花，她虽然是这样说的，但还有还没说出来的原因。 那就是，她受不了其他人那样满身首饰，发簪瑶步、项链耳垂、手镯戒指、玉佩珠链，一身首饰头面带下来，光是看着她都觉得压得慌。 就像是负重训练一样。 她平常就习惯戴着那件白玉头饰，其他得赏的戒指、项链、耳环什么的，全部都被她丢进房间里的大柜子了。 “芍药送的你就一直带着，我赏的你怎么不带？”老太太微微挑眉看向小丫鬟，但小晴知道老太太并没有生气，只是在逗她。 “这头饰就是老太太赏的啊，只是芍药姐姐帮我选的而已。而且老太太赏的其他东西我也带着呢。”说罢，小晴拉起一边袖子，露出里面套了几圈戴在手腕上的翠绿手链。 然后小晴还起身转了一圈，随着小女孩转圈的动作，长裙翻飞，荡起一个非常好看的圆。 “我身上衣服也是老太太赏的绸缎裁剪的！” 看她急着证明的模样，老太太这才噗的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 “我又没说怎样，你这小丫头怎么急着证明起来了。” 老太太经常逗她，小晴也非常配合地捂着鼻子躲开。 老太太端起茶，又放了下去，看小晴。 “之前你做的那个，我很喜欢，还有吗？” “那个？”小晴想了想，想起了上一次给老太太弄的新奇玩意。 那是她在厨房里捣鼓出来的饮品——暴打柠檬。 这暴打柠檬的配方还算简单，只要有红茶、柠檬、蜂蜜和冰块就能做，而且红茶还能以茉莉花茶代替，冰块也可以直接用清水代替。 在这吃食毫无新奇的世界，一杯暴打柠檬简直是爆杀。 小晴保有很多世界的记忆，其中也有开店卖饮品的记忆，自然懂得制作这暴打柠檬。 当然，她在厨房里是个指挥的，如今以小晴的身份，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完全可以狐假虎威，谁都得给她几分面子。 一句这是老太太吩咐的工作，帮老太太试验的吃食，谁敢不听她指挥？ 只是她也不是那种以势压人，恃宠而骄的性子，让厨房婶子帮她打下手干活的时候她还很有礼貌地道谢，所以她的人缘一直都非常好，大家也乐意帮她。 所以她做的是暴打柠檬，但在厨房里暴打那柠檬的，却是值班的婶子。 “哦，你说的是暴打柠檬啊！” “对对对，就是那个！”老太太眼前一亮，连连附和。 “近些天来天气转凉，暴打柠檬那等寒凉饮品可不宜多饮啊！”小晴却连连摇头。 被拒绝的老太太面露失望神色，却并未生气。 “暴打柠檬是不行了，我可以试着弄点热饮，搞个珍珠奶茶之类的……”小晴转了转眼珠子想了下，然后说道。 对面的老太太瞬间就精神了，面上肉眼可见地带上了喜色。 随着和老太太接触的时间变多，老太太总给小晴一种老小孩的错觉，在以前，老太太虽然慈祥，但在小晴的心目中，老太太一直都是睿智的老人形象。 如今这老太太的形象…… 崩塌得有点微妙…… 但她居然觉得，露出孩子气一面的老太太有些可爱…… 第27章 敌意 “那你快点去弄，我要喝那个什么……” “珍珠奶茶。” “对！你快去弄珍珠奶茶！这里不用你，自有其他人照看！” “那是奶茶，里面的珍珠也挺饱肚子的，你得答应我不能多吃，等下还得吃午饭呢。” 似乎连小晴都没有注意到，也许是老太太和她的相处变得越来越轻松了，又也许是老太太的骄纵让她有了底气，她的话里渐渐的居然有了管教老太太的意思。 但老太太却并没有生气的的样子，反倒是满口答应好好吃饭，还催促起小晴去厨房捣鼓吃食，孩子气的表现惹得屋子里的其他丫鬟纷纷侧目。 老太太不但没有责怪小晴的逾越，看样子心情还挺好。 丫鬟们眼睛里神色各异，羡慕嫉妒都有。 她们跟随老太太多年，都是从六岁进门起，熬了将近十年才从一众丫鬟里脱颖而出，得以在老太太的屋子里伺候。 但从来没有人，像是小晴一样，进府还没满一年就被芍药青睐，得到进入老太太屋子的机会，随后老太太更是喜欢得紧。 她们从未见过老太太如此神态。 就连亲孙女，府内其他小姐，也没能让老太太露出这般姿态。 但都是老太太面前的老人，屋内几个丫鬟都有分寸，她们清楚老太太的喜恶，更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将那一抹羡慕的心情隐于心中。 在老太太的催促下，小晴满脸无奈地离开主屋。 也许是因为考虑到油烟气味的缘故，厨房距离老太太的主屋很远，差不多就在老太太院子的进门处。 小晴一边走着，一边还低头掰着手指想着要用的材料。 “木薯粉好像厨房里就有，做珍珠得用到木薯粉，我记得手工珍珠挺简单的，将红糖捣碎和清水一起煮开，然后倒入木薯粉搅拌成团，然后将这粉团揉成一个个小珍珠的样子，再撒上干的木薯粉防止黏连就制作好了……” “奶茶的话就更简单了，这里没有各种水果添加剂，各种水果味回头可以用新鲜水果慢慢试，现在就先用原味奶茶……” “牛奶加红茶然后煮沸，然后过滤茶渣，当然也有泡出茶汤后再和牛奶混合的做法……” “然后再加入炼乳调味……” “哦！这里没有炼乳！炼乳也得手工做！还好我还记得手工制作过程，虽然用糖也能代替，但感觉还是加炼乳味道更好些……” 小晴心里在想着食谱呢，这毕竟是生活了将近两年的院子，她就算没看路还是准确地来到了厨房，她一个拐弯刚准备走进厨房，却不料身侧传来一声低喝止住了她的脚步。 “站住！” 突然被叫住，还在认真想着东西的小晴被吓了一跳。 然后才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老太太院子的大门，不知何时，二夫人一行人从大门走了进来。 虽然带头的是二夫人，但叫住小晴的，却是她的熟人。 青黛。 一段时间没见，青黛此时已经不再穿着三等丫鬟的服饰，同为贴身丫鬟的她，自然也拥有自由穿衣的福利，当然，前提是不能太过张扬。 此时的青黛一身明红衣裙，因为身高的缘故她比小晴高出一截，略微俯视的角度让她脸上神色显得更加傲然。 “好个没礼数的丫头，见到主子都不行礼了？这是不将主子放在眼里了吗？” 青黛只是两句话，一顶帽子就戴在了小晴头顶。 “大胆！还不跪下！居然敢藐视我娘！”这次说话的却是站在一侧的三小姐。 此次前来的正是二夫人与三小姐。 二房夫人有一子二女，其中大女儿府内小姐排行第二，这三小姐自然排行第三。二夫人倒是老太太院子里的常客，每过一两天都会前来请安。 此时显然是二夫人过来请安，三小姐跟着一起来了。 小晴心底里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其实早在以前，她也见过三小姐，毕竟虽说这三小姐不像她娘，三天两头的过来老太太院子请安，但每个月总会有一两回，小晴虽足不出户但总有碰着的时候。 每次路过那三小姐也只是冷哼一声，或是冷眼看她，虽对她没有好感，但这还是第一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赤裸裸的敌意。 但这次，这主仆二人两三句话就给她套上了一个大不敬的名头，换做以前，小晴得被吓得当场跪下。 但如今肯定不会，她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生杀大权在老太太手上，她相信老太太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责怪于她。这等伎俩也瞒不过老太太的眼睛。 不得不说，老太太给了她很大的底气，即便是一贯谨小慎微的她，如今也显得胆大了许多。 再说了，她如若真的跪下了，岂不承认了刚才蔑视主子的名头？ 虽是不怕，但她一向有着清楚的自我定位，时刻提醒着自己的下人身份，最起码作为一个下人，面上功夫要做足，不能落下把柄给人处理她的借口。 小晴连忙转身，朝着二夫人与三小姐屈膝行礼。 “刚才因为急着老太太吩咐的事情，满脑子想着老太太的吩咐，因而没注意到二夫人与三小姐的到来，请夫人与小姐饶恕。” 小晴恭敬行礼，对面的二夫人倒是笑得一脸和煦。 “起来吧，我知道你是个好的，既是忙着老太太吩咐的事情，自然没有责怪你的理由。”二夫人摆了摆手，招呼三小姐离开了。 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小晴心里还在嘀咕。 “怎么冲我来了。” “我哪里踩到这三小姐的猫尾巴了？” “难道是因为青黛那家伙跑到三小姐那边给我上眼药了？” “有可能啊，之前三小姐虽然看谁都一张臭脸，好像谁欠她钱似的，但好歹没有这样子刁难我，这是青黛过去后，三小姐第一次见我就要搞我了……” “这青黛跑三小姐屋子里当那贴身丫鬟，不会就是为了要搞我吧……” “不至于吧……什么仇什么怨啊……” 她自问平常谨小慎微待人为善，根本就没有得罪人的意思。 那青黛却好像揪着她不放。 小晴深感无奈。 第28章 珍珠奶茶 小晴摇了摇头，将不相干的人甩出脑后。 人的一生很短，只有在意值得在意的人，没必要让不相干的人害了心情。 走进厨房，厨娘刘婶子和王婶子正搬个小板凳坐在炉灶边上嗑瓜子聊天，看到小晴回来纷纷朝她打招呼。 “我又来麻烦两位婶子啦。”小晴礼貌笑道。 “哪里，小晴姑娘太客气了。”刘婶子连连摆手说道。 “这次要搞什么吃食？” “木薯粉还有吧？我记得之前见到过。” “有的有的。”刘婶子麻利地从一侧的架子边上提出一个麻袋。“因为做黄金糕的时候要用上，一直备着呢！” “那好，先将红糖捣碎和清水一起煮开，然后倒入木薯粉搅拌成团……”小晴指导着厨娘开始操作，很快一个木薯粉混合红糖的团子滚烫出炉。 待得微微转凉，小晴才让两位婶子动手将大面团分开，捏成一个个小珍珠。 “再小一点……对对对，就是这样……” 厨房里，一个小丫头才刚过桌子高，踩在一个小板凳上对着两位厨娘手舞足蹈地描述着，两位厨娘却丝毫不恼，反倒是乐呵呵地配合小丫头捏团子。 “好了！就这样，撒上干木薯粉防止黏连，这珍珠就做好了……” “珍珠做好，先煮一部分，剩下的婶子帮我放好备用。” “就用清水煮，加点红糖，还有不断搅拌防止粘锅。” “大概两盏茶的时间就能煮好，等到变色飘起就能捞起来，刘婶子你煮这珍珠吧，王婶子你和我一起弄奶茶。” 小晴说是和王婶子一起弄奶茶，但实际上当然是她在一边指手画脚地指挥着，王婶子才是动手的那个。 “先泡茶，用红茶就行，然后将茶叶滤除，取茶汤……” “然后将这茶倒进牛奶里……” “好了，够了，接下来就是加糖调味了……” “回头再弄炼乳，现在先用糖代替着吧……” 小晴虽然保有操作步骤的记忆，但那记忆也实在久远，实际操作起来肯定有所出入，特别是在最后调味的时候，她硬是茶多加奶，奶多加茶，糖多加奶茶，奶茶多加糖的方式，调了一大壶的奶茶才得到了她满意适中的味道。 奶茶多了，她自己先喝了起来，然后还毫不吝啬地给两位厨娘一人分了一杯。 两位厨娘也不是第一次帮小晴弄这种没有见过的新吃食了，品尝过后均给出了一致好评。 很快，珍珠也煮好了，小晴端着碗给自己挖了一大勺的珍珠美美地吃了起来，两位婶子也有样学样，往碗里的奶茶加珍珠。 小晴爽吃了一大碗珍珠奶茶，这才满足地拿干净的碗和餐盘，配好一份新的珍珠奶茶给老太太的屋子送去。 没办法，她可没那个功夫去专门弄珍珠奶茶的大吸管和杯子，容器嘛不重要，味道才是最重要的。 她兴致勃勃地端着那碗珍珠奶茶进门，却发现主屋里二夫人和三小姐还在。 小晴在厨房里捣鼓这珍珠奶茶前后估摸都过去了一个时辰，她是没想到二夫人和三小姐还在。 屋内气氛和谐，满是长辈慈爱后辈恭敬孝顺的样子。 小晴低眉顺眼，恭敬平稳地将碗放到老太太的手边，这才在老太太身后的位置站好。 她虽然私底下和老太太经常开玩笑，偶有逾越话语，老太太也纵容她，甚至还挺喜欢她这种亲近信任的相处方式。 但小晴是有分寸的。 正如她和蒹葭说过的，人要清楚自己的目的，找准自己的定位才能更好地安身立命。 她时刻提醒着自己丫鬟的身份，在人前，她从来都不会行逾越之事。 老太太拿起勺子浅尝一口奶茶，嘴里嚼了一颗珍珠，然后满意点头。 “我这丫鬟没事就喜欢捣鼓这些新奇玩意，这珍珠奶茶尝着味道还行，你们赶上了也不妨尝试一番。” “小晴丫头经常弄出一些新奇玩意，我也有幸尝过不少，上次那烤红薯就香甜可口。又体己本分，又懂得捣鼓新鲜吃食，母亲调教丫头的本事真是极好的。”二夫人也看出老太太有几分炫耀的兴致，便顺着老太太的意思夸道。 “羡慕什么，这丫头整天瞎胡闹，搞得厨房鸡飞狗跳的。”老太太虽说着小晴的不是，但语气里神态里却满是得色。 老太太谈话间示意小晴去给二夫人和三小姐也上一份，小晴便恭敬退去。 老太太尝过后觉得好吃的东西，有时候也会给其他院子送去，所以往常时候老太太侧间里剩下的糕点才会那么多。 小晴担任老太太贴身丫鬟也有些时日了，她给老太太准备新奇吃食自然也会多准备一些，就算老太太自己吃不完，也没打算给其他院子送去，小晴也能拿回小房间让那群小姐妹也尝尝鲜。 小晴回到厨房，让刘婶子再装好两碗珍珠奶茶，便端着餐盘回到主屋。 她恭敬地将碗在二夫人身边的茶几放好，走到三小姐身边，刚准备将另一碗放下的时候，三小姐却突然开口。 “听说二哥哥得闲就找小晴玩，小晴心灵手巧刺绣功夫了得，又聪明有主意懂得钻研各种新奇玩意，难怪二哥哥也喜欢得紧呢！” 二夫人是商人之女，和国公府二爷的身份一比自然是极其低下的，他们能凑一起完全是所谓的恋爱自由，国公府也不需要二爷去联姻，所以全凭二爷喜好娶了二夫人。 能让二爷喜欢上，二夫人自然姿色不差。 三小姐是二夫人之女，虽然今年才十岁还没长开，但五官标志乃是典型的美人坯子，此时眨着眼睛脸上满是天真神色，说出来的话却让小晴心底发沉。 三小姐话里说的“二哥哥”自然是任二公子任斌。 二公子任斌比三小姐大一岁，自然是她的哥哥。 二公子经常来老太太院子里，一是他孝顺有空就来陪奶奶，二是借老太太躲避他爹国公爷的罚。 所以二公子来老太太院子的次数不少，有时候还会顺带地找小晴玩，或是让她给讲故事，或是蹭她的新鲜吃食。 这事老太太自然也知道。 但三小姐话里不知是有意无意，隐去了几个字眼，她只说是二少爷喜欢，却不说喜欢的是小晴的吃食、还是小晴的刺绣，又或者是小晴本身。 丫鬟勾搭主子本就是大忌，虽然大家心里都想，但都不敢明确表示出来。再加上老太太院子里出了个红茴，这让老太太丢了脸面，一旦发现其他丫鬟有这心思定然不会轻易饶恕。 丫鬟犯大错，自然要么是被直接打杀，要么就让人牙子卖到青楼那等脏腌之地。 绿萍就是前车之鉴。 三小姐虽然一脸天真，语气里也满是轻松。 但这轻松的话语里，却是有可能让小晴万劫不复。 虽然小晴相信老太太了解她的为人，也相信老太太不会信任这等中伤的话语。 但莫名有人要害她，她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第29章 陷害 我本与你无冤无仇，如今为何害我性命？ 看着三小姐一脸天真的表情，小晴抿唇。 十岁的年纪，在这一个世界，十岁已经算是半成年已经懂事的年纪。生在穷苦人家的小晴也在两三岁的时候也懂得帮母亲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但带着好几辈子记忆的她，也经历过不少十八岁甚至是二十岁才算成年的时代，对于她来说十岁的小姑娘真不算大。 所以之前，虽然三小姐对她并不待见，但小晴并不在意。 不过只是一个孩子。 小晴会这样和自己说。 但如今，这一个孩子，却要害她性命。 小晴想起上一辈子看到过的一句话。 小孩子很纯粹，不单有纯粹的善，还有纯粹的恶。年幼所以不懂，因为不懂所以不想，因为不想所以不在意，成熟的人会有桎梏规则限制，会被利益左右行动，但对于孩童来说，做人和事都不需要理由。 又或者说，仅仅只是喜欢或者不喜欢，就是理由。 眼前的三小姐，不就是这样？ 仅仅只是不喜欢，就能轻飘飘地取人性命。 又或者说，对于三小姐来说，小晴一介奴身，也算不上人，只是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物品。 一个孩童，不喜欢一件物品，随意丢弃不是很正常？ 小晴能明白这个道理，但能明白不代表能接受。 而且这件被随意丢弃的物品成了自己，她更加不能接受。 生气、惶恐、害怕、忐忑。 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 虽然她这段时间在老太太面前非常得面，但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介奴身，说话分量根本不可能比得上老太太的亲孙女。 这种性命系于主人一念之间的生活，像是悬在小晴头顶上的刀，以至于她一直都活得小心翼翼。 她虽是信任老太太的，但心底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所幸老太太没有让她想太多，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便瞬间安抚住了小晴的情绪。 小晴看向老太太，果然看到老太太那一如既往的慈祥笑容。 刚才止不住加速跳动的心跳才渐渐平复下来。 只是一瞬，小晴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也对，每次都是二公子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顺便找的小晴，每一次都在老太太的眼皮底下，小晴回头也会和老太太说。她和二公子的接触，一直都在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 只是之前没得到老太太的表态，小晴难免心中不安罢了。 冷静过后只需略微一想，三小姐这番话虽说得轻松，表现得天真无辜，但此等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老太太的眼睛？ 老国公后院无妾室，不止姨娘，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可见当年老太太手段强硬，和她玩宅斗的那一批就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但最厉害的并不止于此，最厉害的是，明明手段强硬地清扫后院，后来京中却没有老太太强硬的传闻，有的只是她慈爱的名声。 这就很厉害了，明明是个杀神，江湖里却只有她慈祥善良的传闻。 此等伎俩，估计老太太当年见得多了，估计上一个在她面前玩这种低端手段的，骨灰都给扬了。 其实，老太太对这个孙女一直都有些不满，她虽极少走出这院子，但国公府里的东西根本瞒不住她。 这老三寻常糊涂，做过不少荒唐事。 但如今，这等手段，居然拿到她的面前卖弄。 老太太心里已经升起不满，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那副慈祥的笑容。 小女儿突然犯浑，二夫人心里早就已经开始打鼓了。 小女儿这一通操作，看似轻松无意，杀人于无形，但这点心机就连她都能听出来，更何况是老太太！ 这是干什么？拿老太太当什么蠢货糊弄？！ 二夫人端着那一碗珍珠奶茶喝得正香呢，突然听到小女儿这一番话，二夫人一口珍珠含在嘴里差点噎住。 她脑子，想要说些周旋回补的话，但话没想出，老太太就已经开口了。 “这珍珠奶茶虽好，但也有些太过甜腻了，马上到用膳时间了，可不能多喝影响了正餐。” “母亲说的是。”二夫人吓得连连附和，面上是笑得平静，背地里只有她知道自己心跳快了几分。 二夫人虽是普通商贩之女，但进府已有十多年，虽然见识不如出身大家族从小耳濡目染的大夫人，但也学会了几分察言观色的能力。 老夫人简单一句，以二夫人的见识还是悟出了几分意思。 奶茶虽好，这是表示对小晴弄出来的新奇玩意的承认与喜欢，这是对小晴的一种维护，表示了老太太对小晴的态度。 有些太过甜腻，说的是让她们别喝了。而且马上到用膳时间，却没有邀请她们一起，这是逐客的意思。 翻译过来，大抵可以理解为。 我对小晴很满意，你们给我把东西放下，然后滚。 看似毫不在意，轻飘飘地揭过了。 二夫人连忙顺着老太太的意思告辞。 “二爷差不多回府了，现在应该还在等着我和三丫头给老太太请安回去一起用膳，我们就不打扰母亲了。” 二夫人拉起三小姐起身行了礼，不顾一脸三小姐一脸无辜还不想走的意思，暗地里使劲将三小姐带了出去。 出了老太太屋子，二夫人脸走在前头，一手还拽着小女儿的手，脚下步伐加快，面上却已经沉得滴出水来。 屋子里，众人离开后，老太太才朝站在一侧的小晴招了招手。 看到女孩在面前站定，老太太伸手摸了摸小晴的脑袋。 “不用怕，小二的事情我还是知道的，你的事情我也知道。” 小晴早在刚才老太太看向她，露出那个安抚的眼神的时候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小晴用小脑袋蹭了蹭老太太的手，她很喜欢老太太这样轻轻地摸她的发顶。 “不怕。”小晴笑着说道。 “瞧瞧这小脸白的，刚才吓得不轻吧？” “去吧，今天不用你候着了，去玩吧。”老太太摸了摸女孩刚才被吓得有些泛白的脸颊，笑着给她放了一天假。 第30章 错哪了 另一头，拉着小女儿快步回到院子的二夫人吩咐贴身丫鬟将院门关好，这才发作。 二夫人一路忍耐，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已经要气炸了。 她只是普通商贩之女，人们羡慕她名利双收，不但收获了爱情还收获了地位。 但只有二夫人自己知道，这一路走来她有多么心酸。 她早已过去了少女艾慕的年纪，情情爱爱也早就成了柴米油盐。 曾经的她也是读了两本话本，想着只要有情，便能无惧世俗门第偏见。 现在回首去看才知道这一路走得多么惊险。 别以为当家主母的位置这么好坐。 对外，夫君在外会有事业朝堂上的交际，那么作为主母就要做好后院的交际，定期宴请京城大家女眷，维持家族之间的关系。 逢年过节礼尚往来，这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耗费心神且要花钱。 对内，府内长辈要孝顺，虽然国公府人员较为简单，不像其他大家后院各种三妻四妾一大堆的人，但也有老太太和国公爷国公夫人三位长辈，长辈要孝顺小辈要慈爱，逢年过节要孝敬长辈打赏小辈。 还有院内使用下人也需要打点，别以为一院子的奴身，卖身契捏在手上就可以尽情使唤别人，有功不赏有过不罚是用人大忌，把下人得罪狠了人家也能阳奉阴违，真把人逼急了也怕半夜睡觉被下人抹了脖子才叫笑话。 所幸老太太慈爱，和大夫人妯娌之间也相处融洽，府内用度也从不亏了她，刚开始不懂事失了礼数长辈们也不和她计较。 二夫人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嫁到的大家是任国公府，府内长辈大度贤明，换做一般人家，婆婆不挑毛病，不磋磨媳妇就算不错了！像是任老太君这样体谅，经常提点儿媳的婆婆，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随着进府的时间变长，二夫人懂得的在大家族生存的东西就越多，别看任二爷当年放下门楣之见娶她，也许当年的确是有情，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有情也敌不过年老色衰！ 而且二爷后来收的妾室姨娘可不少！ 二爷对她是有情，但对那些妾室同样有情！ 那些个妾室早就想把她扳倒取而代之了！ 她不过是一个商贩之女，娘家没有任何背景依仗，老太太的态度直接关系到她的存亡！ 每天对外对内一大堆的烦心事，一直宠爱着的小女儿不但不省心，现在还给她挖坑！ 在老太太面前耍心机，亏她想得出来！ 二夫人指着地面一声暴喝，打从成了国公府二房夫人，她一直修身养性，一直顾及身份形象，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显然这次小女儿的犯浑是把她气狠了。 “跪下！” 母亲突然一声大喝显然也让三小姐一愣，印象中的母亲对她宠爱有加，连句重话都没有对她说过。 “为什么？”三小姐一脸委屈，站在原地。 “为什么？！”二夫人的声音再次拔高了两度，屋内的吵闹也惊动了房间里歇息着的二小姐。 任二小姐同为二夫人所出，今年刚十三，还有两年及笄，已经是相看姻亲的年纪。 “这是怎么了？”二小姐走出房间，看见主屋里对峙着谁都不肯低头的母亲与妹妹，皱眉问道。 “你自己问她！”二夫人虽是这样说，但也没等二小姐去问，便接着说下去。 “今日在老太太屋子里说的那番话，你拿谁当傻子了？！谁听不出来？！” “那小晴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居然不惜坏掉老太太对你的好感，在老太太面前上眼药？！”这是关了院门说话，又是对自己亲闺女，所以二夫人说话毫无保留，单刀直入。 “上什么眼药？！我不过是说了实话！我是老太太亲孙女！难道我和老太太说实话都不行？！”三小姐一脸不服气，她的声音也止不住地上扬了几度。“不信你去问二哥哥！二哥哥经常去找小晴玩！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现在关上房门还这样子说话，避重就轻、拐弯抹角，你的话难道不是引导人往老二喜欢小晴上面想？！” “我不管小晴哪里得罪你了！也不管老二是不是喜欢小晴，更不管老二是不是去找小晴玩。” “我不管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二夫人估计是气得狠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扶着桌子狠狠地喘了两口气才颤抖着手指接着说下去。“无论真假，就算是真的，也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更何况是当着老太太的面说出来！” “你怎么就是不懂！” 一侧半途进门的二小姐也从母亲妹妹的对话中大概得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母亲气得都哆嗦起来了，她连忙走过去将母亲扶着坐下。 “母亲莫急，我来管教妹妹！” 她早就觉得母亲对三妹溺爱太过，从小就不肯说一句重话，渐渐养成了妹妹看似天真的外表下其实骄纵的性格。如果三妹只是私底下有些小脾气那就算了，但随着三妹越加长大，干的荒唐事就越来越多。 上次赏花会，三妹将一小官之女推下池塘，理由居然是对方出尽风头。 这是善妒。 传出去，这是任国公府管教无方，是她母亲二房夫人不会管教。丢的是老太太的脸，也会让母亲受罚。 而且这不是脸面的问题，家风不正，谁敢娶他们家女儿？ 谁都不希望有一个善妒的妻子。 二小姐自己就正值相看年纪，自家亲妹这样子一闹，不但会害了母亲，更会害了她的终身大事！ 事情最后母亲找了一个贴身丫鬟担责，又让人偷偷上门赔罪，再加上国公府的威势恩威并施，那小官员一家也不再追究提起，这事情算是偷偷抹平就此揭过。 但事情过后母亲却只是口头上训斥了几句，并无责罚三妹。 每次三妹闯了祸，母亲都是这样，说着重话却没有任何惩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二小姐觉得自己这个亲妹妹养成如今这性子母亲要负很大责任，三妹也的确是欠管教了。 此时听到妹妹再次犯浑闯祸，二小姐自然是要管一管这个亲妹妹的。 为了母亲，为了妹妹，也为了她自己。 第31章 拎不清 二小姐秀眉一竖，一声命令。 “跪下！” 她的这一凶，三小姐脸上一阵错愣，随即转成愤怒。 “为什么！”三小姐大喊声回话，但就是不跪。 “春喜、绿意！压着三小姐跪下！”二小姐一拍桌子，居然是命令母亲的两个贴身丫鬟直接动手。 春喜和绿意两个二夫人的贴身丫鬟看向夫人，得到二夫人的点头后，一人一边捉住三小姐的手。 “谁敢！你们居然敢对我动手！”但任凭三小姐怎么叫喊，两个成年丫鬟的力气远比她一个半大丫头要大，两边膝盖后窝一顶，三小姐就啪的一声跪到了地上。 膝盖突然砸在地上，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受过罚的三小姐吃疼，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两行清泪划过，她委屈又愤怒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偏心！” “二哥哥和我虽是堂亲，但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他却从来不愿和我亲近，如今居然整天和那丫鬟混在一起，这是置我这妹妹于何处？！” “老太太亦是如此！我才是老太太的亲孙女！老太太却屡屡夸奖亲近一个小丫鬟，那等教唆主子远离亲人的奴婢，我却说她不得？！” “母亲也是如此！方才在老太太屋子里，老太太都没说什么，母亲何故这么生气？就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小丫鬟责怪你的亲女儿？谁才是你的亲人你不知道？！” “还有你！我的亲姐姐！我才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比那些个哥哥姐姐更亲的姐妹！你居然为了这种事情罚我！” “我们本是血亲，你们何故偏帮外人！”三小姐跪在地上，哭喊得声嘶力竭，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 也不对，兴许在她的角度里，她也认为自己的确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毕竟她认为身边的亲人都莫名疏远自己，亲娘亲姐为了一个丫鬟责罚自己。 难不成那丫鬟会什么狐媚妖法不成？ 三小姐是想不明白了。 又或者说，她是钻死胡同了。 二小姐却门清。 “闭嘴！”二小姐一拍桌子，打断了妹妹的哭喊。 “以前只觉得你骄纵，是母亲与我管教疏忽导致你变坏了，但如今看来，你不但坏，还蠢！” “母亲和我是你的至亲，就算你脾气骄纵，平常经常闯祸犯错，但我们也能谅解宽恕你、主动关心你。” “但你以为人人都该主动靠上来，上赶子讨好你？！” “你以为你是谁？” “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亲孙女？光说别人，你怎么不想想自己？你自己关心过那些个哥哥姐姐了？凭什么让别人亲近你？往日让你多去陪陪老太太，讨得老太太欢心，在老太太身上花点心思。” “老太太孙女那么多个，凭什么要记住你这个平常不露脸的？老太太不责怪你就不错了！还要老太太亲近你？你以为你身份多尊贵？连老太太都得主动亲近讨好你？！” 二小姐似是被自家亲妹妹蠢到了，她越说越气，一边说着一边拍着桌子，震得自己手掌阵阵发痛发麻也不管，将桌子拍得直响。 “你今日在老太太面前说混账话，老太太能听不出来你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针对小晴？” “这等拐弯抹角、暗中伤人、挑拨是非的话术可都是后院里那些个妾室用的上不得台面的脏腌手段！” “你一国公府嫡小姐，用此等下作手段中伤一个小丫鬟，居然还是当着老太太的面，你是怕老太太不知道你善妒，怕老太太不知道你手段下作卑劣？！” “我等出嫁前府内事务全凭老太太照拂，出嫁之后能依仗的也只有这国公府，国公府里谁说了算？是大伯国公爷和老太太！你在老太太面前落了坏印象，是觉得现在日子太好过了，还是觉得出嫁以后无需依仗娘家？！” “母亲深知没有娘家背景在世家大族生存的心酸，今看到你犯错却毫不自知才狠下心来责罚，你却还在嘴硬。” “到底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吗？” “你这种的，就叫做拎不清！” “叫做不知好歹！” “还说什么我和母亲作为至亲偏帮外人，我告诉你！” “如果你不是我亲妹妹，我才懒得管你！” 二小姐说罢，揉了揉右手，刚才她有些太过激动了，回过神来手掌拍得生疼。 她这一番话语有气话，也有实话，说完后三妹跪在原处不再喊叫，即便两个丫鬟已经缓缓放手不再压着她，她也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跪在原处。 这一席肺腑之言，二小姐也不知道自家亲妹妹听进去了多少。 话说完了，不管听没听进去，该罚还得罚，最起码能让她这骄纵的妹妹长点记性。 即便没能听懂那一番话，也能记住这一顿罚跪，下一次犯浑之前也能想想会受到什么责罚，让这妹妹有所忌惮。 而不是如这般缺乏管教，无法无天。 “给我跪着！不许吃饭！让我看到你起来，我就要上鞭子了！” 二夫人院子紧闭大门，里面的吵吵闹闹没有丁点传到外面。 远在老太太院子的小晴自然也不知道二房院子里发生的闹剧。 此时的小晴早就转换好心情来到厨房，找来一个盛汤的汤盘，打了一大盘的珍珠奶茶，端着这一大盘的珍珠奶茶回到了三等丫鬟宿舍的那个小房间。 现在还是白天，她自己的房间里也就只有芍药姐姐一个人住着，白天时候芍药姐姐都是陪在老太太身边的，回到自己房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即便早就搬出来了，但小晴还是喜欢回到这个三等丫鬟的小房间。 小晴双手小心地抱着那一大盘珍珠奶茶，用手臂侧面轻轻顶开房间门。 今天房间里只有丹香在，蒹葭却没有回来，想来是今天分配的活没干完。 又或者是活干完了，躲在哪个角落和其他丫鬟嗑瓜子吹牛聊天。 没等小晴开口，看到她进门，原本百般无聊的丹香眼前一亮，主动凑了上来。 “又是什么好吃的？让我看看！” 第32章 丹香 三等丫鬟们住的大通铺里没有桌子，连个藏物的柜子都没有，之前小晴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得了月钱和赏赐就是塞床板下的夹缝藏着。 藏东西的地点就那么一两个地方，真要找肯定很容易的。但老太太院子里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些人，来人也不会跑她们小丫鬟的房间里偷那丁点银钱，不太容易丢东西。 因为小晴给小伙伴们开小灶多了，三天两头的就往这大通铺拿吃的，小伙伴们也准备好了小桌子。 那只是一块简单的木板，平常靠在墙边也不碍事，要用的时候就拿着往大通铺床上一摆，一张床上临时矮桌就搭好了，虽然还是坐在床上，但最起码吃食碎渣不会掉到被褥之上。 “她们呢？”看着丹香连干两大碗，还在打第三碗，小晴连忙劝阻。“别喝了啊！我加了不少的糖，这东西喝多了容易长胖的哦！而且马上要到饭点了，喝多了就不想吃饭了！” 丹香用的就是平常打饭用的碗，因为饭菜都装在一起，所以这用到的碗也不小，两三碗加起来换做另一个世界的单位计算，估摸得上千毫升了。 这丹香丫头看起来瘦瘦的，没想到这么能炫。 丹香却伸出手指摇了摇，一脸得意笑道。 “零食是装在另一个胃的！” “诶？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小晴心中嘀咕着。“别喝伤了啊，回头我再给你做不就行了。”她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你说话怎么和我娘一样。” 小晴挠了挠脸颊，这不是第一个人说她有时候讲话像娘的了。 她扫了一眼，这大通铺上只有六床被子，显然她和青黛空出来的两个位置还没有人补上。 “今年还没有新人来吗？” “哦，你说这个啊。”丹香顺着小晴的视线看向空着的两个位置。“年初没补上的话，应该都不会有新人来了吧。” “不是说，有丫鬟升级或者调到其他院子里，就会重新让人补缺吗？” “你只听了一半吧？” “你也清楚，我们这些小丫鬟基本都是六七岁被选进来，主子原本就没指望我们干多重的活，所以我们的工作也算轻松，重要的是从小带着教养规矩。” “年初你搬走的时候没有选人补上，到了现在来新人和我们一起，等于少教了新人两年规矩，我看是在下一批二级丫鬟的缺子空出来，我们搬走之前，是不会有一两个单独的新人来了。” “现在你整天待在老太太跟前，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于老太太来说，性子远比能力重要。” 小晴轻轻点头。 她自然是懂得丹香话里的意思。 老太太是这院子的主人，主人的思想也会影响底下人办事的风向。 像是这种挑选丫鬟，教养丫鬟的工作，虽然全权放到教养丫鬟身上，老太太从不过问，但没出问题还好，一旦出了问题，事后一问起丫鬟来历，原来是个半道挑选进来的。 就是因为教养日子不够才会失礼闯祸。 容易让主子有这种想法。一旦主子这样想，负责选人的管事下人就 得倒霉。 甚至顺藤摸瓜还能搞出一些收受钱财贿赂才特意选人进门，新选中临时插入的丫鬟是管事亲戚等以私废公的说法。 到时候不管那负责管事的下人是不是真有利己之心，一旦牵扯出一点关系利害，那掉在裤子上的黄泥不是屎都成了屎了。 即便是相较而言比较太平的国公府，也会有各种争斗。关于这一点，刚被那三小姐陷害的小晴自是体会极深的。 所以丹香并没有细说，但其中意味小晴还是能领会的。 她下意识的点头表示明白，但很快又想明白了其中一个点。 丹香方才话中所说，老太太认为性子远比能力重要，那岂不是说她这个破格升级去到老太太身边，得老太太看中的丫鬟能力底下？！ 小晴知道对方并没有真的讥讽自己的意思，这是好朋友间的玩笑打闹，她乐于也顺着对方的话嬉笑打闹。 “好哇你！你这个家伙吃着我的东西，还敢调笑我能力低下！” 小晴说着就朝丹香扑了过去，想要挠对方腰间的软肉。 看到小晴扑来，丹香手中端着的碗并没有放下，而是稳稳拿在手中，空出来的右手快速一把捉住扑过来的小晴，将她如同小鸡崽一般摁在了床上。 “就你这小丫头，几天没和你闹，忘了自己几斤几两？连蒹葭她们几个都干不过，还敢和我动手动脚的，反了你了。”丹香说着，端着碗的左手又将奶茶送到嘴边，美美地喝了一口。 小晴细胳膊短腿的，力气也远不及对方，被摁在床上扑棱着手脚却硬是分毫动弹不得。 “哇！你欺负人啊！” 丹香是大通铺里这些个丫鬟中发育得最高挑的，她爷爷乃任国公府大管事，乃国公爷心腹，虽同为奴籍，但走出这国公府大门，在这满地官员的京城没人敢小觑于他！ 国公府大管事的身份不但让他有权有势，跟着国公爷办事也能频频获赏，人们会争着讨好这国公爷跟前的心腹。而且硕大的国公府，上下这么多部门开销，那么多有油水的位置，不打点一番和他这个大管事打好招呼能混得下去？其中各种弯弯绕绕就能让他赚得不少。 有权有势又有钱，丹香进到老太太院子前在家过的也是大家小姐的生活，从小也是养得极好的，脸色白皙红润，进府的那一天看着她就和其他家世不好被卖进来的小丫鬟不一样。 不仅如此，国公爷乃一品大将军，早年也是从边疆一路征讨杀敌过来的，跟随他的大管事身手自然不差，自然也是练武之人。 丹香作为他的孙女，虽然尚且年幼，但也习得一些拳脚，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摁倒一个娇小体弱的小丫头，自然是手拿把掐的。 “哇！别……别动手……有话好说！……哈哈哈……”丹香喝完碗里的奶茶，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伸向小晴腰间软肉，只是轻轻一摸就让敏感的小晴哈哈大笑，连连求饶。 第33章 安抚 国公府老太君院子里角落的大通铺，此时还是白天，房间里大多小丫鬟都外出工作了，只有两个小丫鬟坐在床上打闹。 说是打闹，其实实际情况是单方面的揉捏。 丹香直接将小晴的两手交叠一手将其禁锢在头顶，空出来的右手频频进攻小晴腰间敏感的软肉，挠得小姑娘频频大笑，但悬殊的力量，再加上丹香体重的压制之下，小晴只能努力扭动腰肢闪躲，但扭腰又怎么躲得过对方的手呢，关闭的房门里回荡着小晴夹杂着笑声的求饶。 “别闹别闹……奶茶！奶茶要倒床上了！” “没事，远着呢，碰不倒。” “噗……哈哈哈…停下……停……哈哈……！” “错了嘛？” “错了错了，女侠饶命……” “哈哈哈哈……额……咳咳咳……哈哈……咳咳咳……”躺在床上笑得太猛，小晴被口水呛了一下。 “衣服……衣服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事，等下闹完整理一下就好。” “床……被褥弄乱了……噗……哈哈哈哈哈哈……” “没事，这是我的床。” “停……停一下……要死了……真要死了……”频频求饶，终于让丹香停了下来，小晴得以偷闲喘息几口。 她小嘴张开，呼呼地直喘粗气，原本平平的小胸脯剧烈起伏着，显然累得够呛。 “不给你整点狠的，你不知道厉害。”丹香得意地拍了拍手，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衣裙。 小晴躺在床上呼呼喘着气，足足过了半盏茶时间才喘平了气爬起来。 “衣服都弄皱了……”小晴整理了一下因为打闹变得凌乱的衣裙，抬头却看到丹香略带警告的眼神，秒怂。“我错了，错了错了……”她连连摆手，一副知道错的模样。 “哼……”看到对方秒怂的样子，丹香露出得意的小表情。 小晴整理好衣裙，穿好踢到床底下的绣花鞋，走出房门。 却在反身带上房门的时候，不忘嘲讽一句。 “我错了？我错哪了？”说罢，也不等丹香反应，迈着小短腿一顿蹦跶逃离现场。 被掩上的房门，小晴看不到的地方，丹香只是坐在床上轻笑。 过了许久，蒹葭也回来了。 临近饭点，小丫鬟们差不多都会放下手中的工作回来拿碗吃饭。 除了分配到轻松的工作，早早完成回来偷闲的丹香，蒹葭是第一个回到房间的。 她是听说老太太房间里发生的事情，担心自家好友，想要回来看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老太太屋子大门敞开，里发生的事情算上屋内屋外，廊下伺候着的二等丫鬟，不下于三十双耳朵听到，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就传开了。 而且蒹葭也是家生子，府内也有不少她的亲戚姐妹，还有家族交好的朋友，她的消息远比一般下人灵通。又加上都知道她与小晴交好，有关小晴的事情，自然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蒹葭耳朵里。 所以也不怪二夫人如此反应，不仅仅是老太太的态度，三小姐这几句糊涂话一出，而且还是当着大家的面公然说出的话，根本就堵不住，不用多久就能传遍府内上下。 在这国公府生活的上上下下，又有谁是真的蠢？谁听不出来这搬弄是非的话？ 她那一直宠溺的女儿还毫不自知，真是自作聪明。 白天的时候，因为芍药姐姐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小晴房间里没人，她喜欢没事待在她们这大通铺。蒹葭这才第一时间回自己房间找人。 “小晴来过？”蒹葭看到床上临时桌子上还没收拾的大汤碗，里面还有半碗奶茶。刚才推门进入瞬间就闻到了那一阵扑鼻而来的甜腻香气 。 这种新奇吃食，也就只有自家好友能捣鼓出来。 虽然她说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满是肯定。 “嗯。”坐在床上的丹香看过来。 看到蒹葭转身就准备出门，丹香却叫住了她。 “不用去找她了，她没事。” “她没事？”蒹葭自是明白对方话中所指，她原本就想着这事。 好友留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粉粉软软的小团子，脾气又软，一直都是笑着的，就没见过好友生气的样子。听到这样的软糯小团子受了委屈，蒹葭丢下手中的活就跑了回来。 虽然她知道老太太没有责怪好友的意思，但这就好比被疯狗撵了一下，就算没有被咬到，心底里总是会膈应会不舒服的。 再加上想到好友那么软的性子，蒹葭自然就坐不住了。 “嗯，我观她神色，不似硬撑。她是真不在意了。”丹香说着，便笑了起来。“再说了，我也安抚过她了，你不必特意去找她。回头碰上再细问就是。” “既然她不在意，那的确不急着找她了。如果她原本没有想歪，我这追着一问反倒让她想起那不好的东西，反倒不好。”蒹葭也点头。 “放心吧，她没有看起来那么软。她是脾气好，却不是那等遇到点事就哭唧唧的软弱之辈。” “话说这么说，但作为朋友，担心她是应该的。”蒹葭叹了口气。 “不说那些啦，来尝尝这奶茶……” “嗯？怎么只剩下一半了？你一个人喝的？丹香你是猪啊！这么能吃！” “哪里，刚才小晴也在啊！谁让你们这么晚还不回来的！” 视角回到外头，一路迈着小短腿跑出好远，直至拐角看不到那屋子紧闭的房门有一个丹香追出来，小晴这才掏出手帕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 这汗有跑步累的，也有刚才被摁在床上一顿挠给累的。 平复了一下呼吸，身体一阵疲惫袭来，仿佛身体被掏空。 小晴不禁感叹，这大笑也挺累人的，比她平常在老太太房间伺候累多了。 扶着墙擦汗喘息了一会，小晴这气还没喘顺呢，身后便传来一阵调笑的声音。 语气上扬，满是揶揄意味。 “这是干嘛？有狗撵你？” 转身看过去，走过来的是任二少爷。 第34章 饮品店 任二少爷走来，小晴朝他福了一下行礼。 二少爷经常到老太太屋子请安，两人见面次数挺多的，而且空闲时间二少爷也会找小晴让她讲故事，所以两人算是挺熟悉的，相处起来小晴还算轻松。 “二少爷去过老太太屋子里了？” “去过了。”二少爷笑了笑。“所以我现在是来找你的。” “找我？”小晴微微侧头。“哦，找我讲故事的？” “不。”二少爷说罢，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找你分赃的。” 小晴定睛一看，赫然是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哇！谢谢二少爷！”小晴一双杏眼笑成了好看的月牙，小心翼翼地将银票藏好。 “这就满足了？”任二少爷笑着伸手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没见过世面，你那配方虽然只是卖了一个多月，但我赚的也有八万多两，你这两千连零头都算不上！而且我们还能接着卖，你那配方远不止这价钱！” 两个月前，小晴在老太太院子的厨房里捣鼓出“暴打柠檬”这一新奇饮品，二公子作为老太太屋子的常客，自然是第一批尝过这新奇饮品的。 二公子私底下找到小晴，说有意在外面开店售卖这暴打柠檬，小晴只需提供配方创意就能分钱。拥有那么多辈子记忆的小晴脑子里不缺配方，只需要提供配方就能分钱自然是好事。对于二公子来说，依仗国公府势力，他手上就有现成的店铺以及商品供应链。 两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便合伙开了京城第一家专卖饮品的店。 虽说是专卖饮品，但任二公子显然有点商业头脑，选择的店门隔壁就有国公府的吃食店铺，各种糕点店铺还有酒楼，客人完全可以去国公府产业的酒楼吃饭，到隔壁饮品店打包两杯“暴打柠檬”。 二公子定价五两银子一杯的天价，却还是卖得红红火火。 一直在府内和外界毫无接触的小晴是不知道，短短一个多月，这“暴打柠檬”风靡京城，每天排队打包的各路大官世家、皇亲国戚家下人早早地就等在店门口，就怕买不着。 在这个世界，银子的购买力极强，一般平民家买东西都是用的铜板，一千枚铜板才是一两银子，不少农民家省吃俭用省出几个鸡蛋一斤大米拿出去卖也就换一两个铜板，这暴打柠檬上来就要价五两银子，当然称得上是天价。 但二公子显然非常懂，毕竟这里是京城。 人们不但不会嫌五两银子一杯贵，反倒有不少人在门口排队，看到有人一脸心疼地掏出五两银子想要尝尝鲜的时候开口冷嘲热讽。 “买不起就起开，五两银子一杯这么便宜还磨磨唧唧的。” “就是！我们主子还等呢！小二！给我先上，我要十杯！”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插队！我认得你！信侯家的下人，信侯家的了不起啊？还想插队？” 每天那饮品店都热热闹闹的，各方勋贵都抢着买，毕竟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短短一个多月，二公子都赚疯了。 小晴却笑着摇了摇头，黑溜溜的大眼睛明亮清澈。 “不，二少爷你说的只是其一，背地里还有那二三四，你没有说出来，这点事理我还是懂的。” “首先我只是提供了配方创意，但这生意并不是有优秀的创意配方就行的，本金、货源、渠道、人手，这些都缺一不可，光是找人订制那打包用的密封竹筒杯子，就得费一番功夫，没有点门道根本办不成。”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就算创意、本金、货源、渠道、人手这些都解决了，就能在京城开好一家大热的店？”小晴笑着摇了摇头，软糯的声线徐徐叙说。“虽然二少爷会将配方保密，后厨处的安保工作肯定也安排妥当，用到的厨子厨娘肯定也是信得过的，但京城那么多双眼睛，每天进出货物都能轻易查到，各家肯定也知道，五两一杯的饮品，只用了几枚铜板就能买到的柠檬、些许白糖还有红茶，成本忽略不计，可谓暴利。” “如此暴利，日进斗金的店铺，不但能带来巨大财富，还会带来杀身之祸。一般人，就算有这店，也守不住。” “所以，这店，还得二少爷去开，还得国公府去开。” “我只是付出了配方，其中人手、渠道、材料、运营，还有利益分配都是二少爷劳费心神，我只动动嘴便能坐享其成分钱，所以即便只分得这不足一成，也足矣。” 小晴说得轻巧，但二公子还是清楚那配方的重要性，而且用竹节做打包用的杯子这个主意也是小晴提出的。 二公子还是记住她的功劳的。 听到她的话，对面任二少爷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地更深了几分。 “其实大头也不在我这里啦。”二少爷轻松地摆了摆手。“前些日子刚被我爹逮住了，收掉了我五万两。” “我在外头累死累活，他倒好，在家一伸手就拿掉了那么大一份。” 任二少爷虽是说着抱怨的话，但小晴能懂的道理，他岂能不懂？ 用到的所有人脉渠道都是国公府的，国公爷要大头理所应当。 他只是在小晴面前发发牢骚而已。 能在小晴面前发自己爹的牢骚，可见在二少爷心中已经非常信任她了。 “今天我刚弄了新的饮品，回头我把配方写出来给你。那饮品店只有一种暴打柠檬也太单调了。” “哦，你说的是珍珠奶茶吧？”二少爷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自然也喝过了小晴刚弄的新奇玩意，二公子眼前一亮，显然对于赚钱，他也很有兴趣。“那东西的确不错。” “对，不过那竹筒杯子配套的吸管得弄大些，要不然吸不出珍珠。” 之前店里卖的暴打柠檬也配吸管。 别以为这世界文化水平不高，但还是有吸管的。 常见低廉一点的有芦苇和麦秆，当然那种东西太掉档次了，在京城开店包装也很重要，所以之前用的一直都是专门请匠人订制的木吸管。 “没事，我回头让人做就行，花不了几个钱。” “再说了，我大可以将这珍珠奶茶定价多卖一两银子！原本准备还卖五两的，现在直接卖六两！羊毛出在羊身上嘛……” 第35章 不怕了? “六两一杯的珍珠奶茶……”小晴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表情有些微妙。 她记得之前问过价，就算是这京城周边的田地，价钱也在五到十两左右，最好的良田价钱也不会超过十两。 也就是说，这一杯饮料就是一亩田的价钱。 她终于还是当上了一回奸商…… 哦，不对。 是奸商的合伙人、股东…… “嫌贵？”二公子笑呵呵地说道。“这还真不是我想多赚，关键是你卖便宜了，人家还得怀疑你偷工减料、用料有问题！回头有个什么头痛发热、拉肚子之类的病还跳出来说是我们卖的东西是便宜货，质量有问题！” “是是是，你卖得贵你有理，你多赚点是为了大家。”小晴没好气地说道。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和主子说话？越发没大没小了？”二少爷伸手直戳小晴脑门，将她小脑袋抵得连连后退。“我多赚点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能多分你一点？” “又是你说的，没有别人在的时候，私底下怎么轻松怎么来！”小晴捂着被戳的额头连连后退躲开，但以她的速度，根本躲不开常年练武身手敏捷的二公子。 “我就等着二少爷下次给我分钱了！”小晴说这话的时候，一双杏眼满是喜色，高兴的眼神不像是装的。 “瞧瞧这小模样，掉钱眼了？” “我说，平常在老太太屋子里你也没少赚吧？各种赏赐肯定不会少了你的，再加上这二千两银子，你手上钱肯定不少。你能有什么花钱的地方？要那么多钱干嘛。” “二少爷你是不愁，但我不一样啊！我这是提前攒养老钱呢！” “养老钱？再过几年，等到你年纪差不多的时候，老太太自然作主给你挑个好人家，以老太太目前对你的态度，肯定亏待不了你，老太太挑的人家不说有多大权势，但肯定会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的，你完全没必要自己攒什么养老钱。” “找个好人家？二少爷，我今年还没满八岁！而你，没满十一岁！这是我们该聊的话题吗？！” “那户要娶我的好人家我现在还没见着呢，但养老肯定是要的，我提前多存点钱肯定没错。” 小晴这番话没有其他意思，她纯粹是觉得手上多点资本也可以应对更多的突发情况。 但二少爷却以为她一直以来的表现，是缺乏安全感，对未来的彷徨所致。 也对，在这府内，多是劳碌一生的下人。 也就老太太慈善，每年都会放掉一部分手底下丫鬟的卖身契，让她们恢复平民身份嫁人，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说都不知道若干年后，能不能得到主子的欢心，让主子放掉卖身契。即便如今小晴得了老太太的宠爱，但几年后是什么情况？谁又知道。 手上有钱财，那就有了操作的可能，即便主人不愿开价让他们恢复民籍，又或者说开出天价，要作为下人工作一身，手上有了钱也能买通管事等下人，让管事少分配工作、分配轻松的工作，让伙食变好等等…… 钱是个好东西，在一定的程度上，的确也能让下人的生活过得更好。 小晴如今在老太太面前得脸，而且以她的年纪，不应该想到那么久远的可能性。 二公子略一联想，就想到了可能是因为今天在老太太屋子里，被三妹那番话给吓到了。 他对小晴挺有好感，不仅仅是会讲几个故事、会做些新奇吃食，最重要的是懂事有分寸。 二公子虽然没满十一岁，但他也是这大族嫡子，从小也是生活在最上层的利益旋涡之中，从小见多了各种明争暗斗、阿谀奉承。 虽然府内规矩严明，那些个小丫鬟们不敢明着来，但一个个的小心讨好、暗送秋波，都想要往他身上凑。 所以在他第一次，在老太太屋子里见到小晴的时候，他就记住了这个丫鬟。 她不一样，眼底清明，眼神之中只有下人的恭敬，却没有讨好，甚至还有一丝惧怕疏远。 旁人都想往他身边贴，这小丫头居然嫌弃他，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后来接触多了，二公子才知道，这小姑娘别看软软糯糯的，主意大着呢，旁人觉得当上哪个主子的姨娘甚至是妾室就是当了主子，但这种东西她根本就看不上。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脱离奴籍，恢复平民生活。 正因为这样，后来二公子才会和小晴相处自然。 因为这个小丫鬟和府内其他丫鬟不一样！ 她不馋他身子！ “三妹的话，你不必在意，也不用担心奶奶和我的想法。” “我相信，奶奶是相信你的。我当然也相信你。” 任二少爷说完，停顿了许久，才又补了一句。 “如果哪天，奶奶那边不需要你伺候了，你也不必害怕。到时候你来找我，你想要放掉奴籍，还是待在府里领一份轻松的差事，都随你。” 任二少爷这番话，让小晴惊讶得杏眼圆睁。 她虽然和这位任二少爷关系不错，但她一直保有最基本的距离，而且她也摸不准二少爷拿她是当朋友，或者只是一个有趣的丫鬟。 毕竟他们身份摆在那里，对于主仆而言，朋友关系是有些奢求的。 至于说她能提供配方，能帮二少爷赚钱，那就更可笑了。在任二少爷这个身份前面，那几千几万两银子还真算不得钱。 能让任二少爷说出那一番话，给出那一番承诺，可见任二少爷的心中，已经将她当作朋友，而且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谢谢。”小晴想说的话很多，但想了又想，还是这两个最能表达她的心情。 看到她终于露出满是暖意的笑容，任二少爷笑着打趣道。 “不怕了？” “不怕了。” “那就好，松子也挺担心你的，现在看到你笑了，我也好放心回去了。”任二少爷摆了摆手然后转身离开，他说的松子是陈瑾松。 陈瑾松目前府内当着暗哨护卫的职务，兼两位公子的武功指导还有保镖，特别是出府的时候，任二少爷也会带上陈瑾松。 和任二少爷接触多了，自然也和陈瑾松接触不少，两人也非常熟悉。 第36章 话本 有什么，比被信任着、被关心着更让人高兴？ 此时小晴就很高兴。 马上她要过八岁生日了，在这个世界第八年，但她一直活得如履薄冰。 一直谨小慎微，不过是时刻提醒自己，生怕自己犯错罢了。 老太太总说她是老实丫头，但小晴觉得，自己那是不敢不老实。 “来都来了，现在回去还早。”二少爷直接从一侧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给讲个故事呗。” “你这是又借着给老太太请安的名头逃课了吧？回头国公爷又该敲你了。” “好哇你，现在都敢教训主子了？我爹没敲我，但我现在就能敲你。”二少爷故作凶横地敲了敲小晴的脑袋，她嬉笑着抱头闪躲。 “好啦好啦……” “要听什么？还是给你讲个六爷的故事吧？” “六爷还有故事？按照你说的这些事，还能成为故事流传下来，这六爷肯定是个人物啊，不可能默默无闻。” “你怎么每次听故事都要来这么一遭？我又不是编故事的人，你质疑我有啥用。”小晴一摊手。“说了这六爷只是个普通秀才，是个很聪明的人，人设就是这么写的。” “人设？什么东西？”二少爷对小晴嘴里冒出来的这个新奇词汇表示疑惑。 “人设！就是人物设定的意思！总之就是故事就是这么说的！你问再多也没用！我也不知道！”每次给这二少爷讲故事，他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逮着一些不重要的问题开启十万个为什么模式，小晴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急性子，但被二少爷屡次问得抓狂。 “你看你，又急。”二少爷一摊手。 小晴：“……”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顺了一下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二少爷，我真求你了，别再纠结那小细节了，不要在意细节啊。一个故事而已，六爷的名字也很普通，一些村子都是自家族人亲戚，开枝散叶的排行几十的大有人在，估计每个村子都有一个六爷。” “兴许那些个事情，那些办法根本就不是六爷想出来的，也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只是编故事的人把其他有趣的事情全部都安在他身上，塑造了那一个虚构的人物而已。” 二少爷还想回一句“不在意细节怎么行，细节决定成败。” 但看到小姑娘一副抓狂的模样，便只是笑呵呵地不再逗她。 那张原来本就圆润可爱的小脸都鼓起来，一副气鼓鼓的小猫样子，想要扑过来挠人但又不敢真动手的样子，好玩极了。 虽然逗这小姑娘好玩，但他还是见好就收，免得把人给气坏了。 “你继续。”二少爷摊手，表示不再插话。 小晴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 “有一天，六爷路过村口的时候，村口一大群小孩子在树上玩耍。” “这群孩子见到了六爷，便下树拦住了他对他说。” “六爷！我们听闻你聪明绝顶、才智过人！无论是村中长辈还是附近村子的人都对你赞不绝口，但我偏不信！若是你能把我们骗上树，我们才真服气！” “六爷却道，你们都知道要我骗你上树，有了提防，哪里肯让我骗成？不过若是你们上了树，我倒是有办法骗你们下来。” “孩子们一听马上就答应下来，然后他们就像那山间猴儿一般灵活地几下爬上了树。” “等那些孩子全部都在树上，等着六爷骗他们下去的时候，六爷却说。” “你们这不是让我骗上树了吗？” “孩子们这才反应过来被骗了，他们都被六爷三言两语骗得上了树。” 小晴一段小故事讲完，二少爷噗呲一声从鼻孔出气地笑了出来。 看到二少爷听得津津有味，一个念头从小晴脑子闪过。 “二少爷。” “怎么了？”二少爷挑眉。 “你说，我之前也讲过不少故事了吧？”小晴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如果她身后有尾巴的话，估计都要摇上了。 “干嘛？”二少爷一副警惕的模样，这小丫头不会是胆子肥了，想要算计他吧？“给我多讲几个故事怎么了？你还想收钱不成？” “哪里哪里……”小晴呵呵笑着，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收也不收你的钱啊……” “我哪里敢收二少爷的钱啊，二少爷能喜欢我讲的故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少来。”二少爷却直接拆台。“别以为我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主动提出给我讲故事，那是因为你跑不动了，才用故事骗我坐好不乱跑。后来那是我主动找你，你不好拒绝。” “哎呀！你怎么听故事的时候喜欢打断，说正事的时候还喜欢打断啊！”小晴拳头又硬了。 她曾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极度愤怒。 没办法，打又打不过，身份地位还悬殊，除了憋着没有任何办法。 “你看你，又急。”看到她再次抓狂，任二少爷笑呵呵地摊手不再逗她，使用她接着说下去。 “我这不是又替您想到个发财的法子了嘛？” “卖书怎么样？卖话本怎么样？” “如果你觉得那些个葫芦娃故事不行，那六爷的故事总能出话本了吧？” 之前想着这二少爷也是十岁的年纪，所以小晴第一次就给他选了葫芦娃的故事，谁料这二少爷那是一边听一边抱怨，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那妖精并非聪明，而是葫芦娃蠢非要一个个送。 说这故事听多了他也会变蠢的。 看他万分嫌弃，小晴后来才给他讲那六爷的故事。 小晴的话刚说出口，二少爷的手指便精准地再次戳到了她的脑门上。 “好哇你！让我给你卖奶茶，自己躺着收钱还不够，现在还让我去卖书？让我给你打工上瘾了是吧？合着我是下人你才是小姐？” 小晴捂着额头连连躲闪，嘴里不断求饶。 “哪能呢？二少爷你这是能者多劳、多劳多得啊！我这是给你出主意，最后要不要干，决定权不还在你手里？我一小丫鬟怎敢替你做决定？！全凭你自己意愿的啊！” “长本事了是吧？全凭我意愿？合着是我自愿给你打工是吧？！” 第37章 放在心上 “长本事了是吧？全凭我意愿？合着是我自愿给你打工是吧？！” 听到二少爷这么说，小晴突然间想皮一下。 “我可没这么说过，你硬是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哎哟！”只是还没皮完，就被打断。 这次二少爷不是戳她脑了，而是精准快速的一个脑瓜崩直接敲在了她的脑门，疼得她眼泪珠子都要冒出来了。 看到她可怜兮兮地一手捂着额头，一手去抹眼角处疼出来的泪花，任二少爷弹了弹手指，得意笑道。 “你这丫头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居然敢这样子和本少爷说话。” “好了，下次再找你玩。”二少爷摆了摆手离开了，他脸上笑容就没停过，显然心情不错，根本没有计较小晴后来越发没有规矩的话。 其实他不但没有计较，反而还挺高兴。 打从那次在老太太屋子里看到这个小丫鬟开始，他们俩认识已经大半年了，但这小丫鬟对他一直保有一种边界感，换作平常，他反而还得夸一句这是有分寸的丫鬟。 但熟悉了以后，特别是有些认可了这个朋友了以后，他就不太喜欢那等有边界感的交往方式了。 一直保持着距离，总让他感觉不被信任。 他一开始看上这丫鬟就是因为她懂分寸，是个老实丫头，但如今他反倒为对方太过老实，太过懂分寸而不满了。 今日借着安慰她的话，也让她感受到了他的意思吧？ 所以才会有了后来更加亲近的玩笑话。 小晴揉了揉被那个脑瓜崩弹疼的地方，应该是红了…… 还好那是额头靠上的位置，有刘海可以挡住，再加上天色渐暗，旁人看不到那个地方。 其实，早上在老太太院子里，刚被三小姐发难的时候，小晴心底里是非常委屈、非常害怕的。 即便后来有了老太太的表态，她不再害怕，但被膈应了一下心情总是不好的。 但如今，身边关系好的人一个个地、小心翼翼地、用各自的方式安慰她。 还有比这更能让她高兴的事情吗？ “不知不觉，我的身边有了那么多关心我的人呢……” 心念一转，一如她心情的轻松，小晴脚步轻快，蹦蹦跳跳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饭点已经过了，但因为喝了好些奶茶，又在大通铺吃了些果脯零食，她一点都不饿。 此时已入浅冬，不过是刚过饭点，天色却已经快速昏暗了下来。 老太太的院子很大，几间房子已点起大量蜡烛、灯火通明，但路边小道上的灯却还没点亮。 走在这略显昏暗的小路，小晴的心情却分外明亮。 她走得一蹦一跳，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在小道上的青石台阶上一格一格地跳，自娱自乐地玩起了“踩到格子外就会死”的游戏。 远远地，一等丫鬟的屋子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 第一间位置最好的，就是她和芍药姐姐的房间。 小晴往前走去，却在经过一个围墙拐角的时候，一个石子落在脚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扭头朝着那边看过去，不知何时，围墙之上站了一个人影。 对方身手矫健轻盈，轻轻一拨点便从墙头下来，无声落在了她的面前。 对方比她高出一截，她只能昂起小脑袋看向对方。 即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她还是凭借着大概的身高轮廓、动作习惯，以及熟人身边的感觉判断出来者是谁。 “瑾松哥？”小晴试探问道，但她语气里却满是肯定。 她和陈瑾松关系不错，又同是奴身，换做另一个世界他们两个还能算是“同事”呢，所以小晴一直都会叫对方名字。 “你怎么过来了？” “今晚我负责这片巡逻保卫，看到你了就过来和你打声招呼。” 陈瑾松原本就是府内护卫，教两位公子武功只是顺带的。 陈瑾松说着，递过来一物，随着他拿出这东西，一阵香气扑面而来。 “你食不食油饼？”他这样一说，昏暗中小晴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昏暗之中，小晴接过，那是一个纸袋包着的东西，隔着纸袋还能感受到里面透出的温热。 小晴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调整了一下才勉强看清，里面是一块块切好的葱油饼，想来应当是一大个，为了方便吃才剪开的。 “上次你不是说城西老王头的葱油饼做得好吗？你不方便出府，我刚出去办事，顺便就给你带了。” 不仅仅是刚才陈瑾松突然冒出来的“你食不食油饼”戳到了小晴的笑点，还有他此刻这傲娇做作也让小晴脸上的笑容灿烂几分。 明明专门给她带的油饼，还说是巡逻，顺路来看她。 还翻墙。 这不是傲娇是什么？ 哦，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傲娇这个词…… 她的确提到过老王头的葱油饼。印象中，那是这个世界，作为小晴，她的母亲唯一一次偷偷给她买，带她吃过的“零食”。 只是提到过一句那葱油饼不错，就被人记住了。 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是不错呢。 小晴笑容满是暖意，两个浅浅的酒窝露了出来。 看到她笑了，陈瑾松也放心了下来。 其实他的确是专门来看她的。 他在这府内没有几个朋友，除了两位公子，也就她了。 在他印象里，小姑娘一直都是软软糯糯的粉团子形象，被主子陷害排挤，保不准会又怕又委屈地躲哪个角落哭呢。 听说这事后，虽然他早上跟在二公子身边的时候没表现出来，但他的心底里还是非常担心的，想要过来确认一下。 “瑾松哥！谢谢！”小晴双手拿着那份葱油饼。“哦！对了！这个给你！” 小晴说罢，解下腰间香囊递给对方。 “这是我自己做的香囊。里面都是我自己配的药，是些驱虫效果的药。虽然现在是冬天蚊虫没有那么多，但你夜间行走还是会有些蚊虫的，带上这个应该会好些。” “好了，早些回去吧。这葱油饼喜欢的话，回头再给你买。”陈瑾松接过那精致的香囊，轻轻系在腰间。 香囊上绣着一个q版的狗熊抱着一颗大草莓，狗熊憨厚可爱，草莓鲜艳诱人，合在一起的图案精致好看，又充满童趣。 第38章 轻松 在这没有光污染的世界，天上群星闪烁，满天星辰漂亮极了。 渐入初冬的空气在夜晚有些凛冽，深吸一口带着寒意的气却感觉脑子清明了几分。 小晴心情轻松愉快，脚步轻快地走在回房间的路上。 她一边走着一边吃着，不时还饶有兴致地顺着青石板小道边上的碎石走着，故意不去踩中间大块的青石板，专门去走旁边的小小过道，乐在其中地玩着“踩到旁边青石板就会死”的游戏。 一双精致的绣花鞋随着她调皮的跳动在裙摆下若隐若现。 不时还停下来吃一口葱油饼缓一口气。 袋子里有小竹签，加上葱油饼被剪开一小块一小块，吃起来非常方便。 用小竹签插起一小块葱油饼，在空气中还冒出阵阵热烟，小晴呼呼地吹气，然后美滋滋地一口咬掉。 老太太屋子里的糕点是精致可口，但那都是做给老太太吃的，兴许老太太年纪大了，不会有太过油腻的东西，所以准备吃食里绝对不会有葱油饼这种一看就不健康的高油食品。 老太太吃不着，小晴这跟在老太太后面捡剩菜捡剩糕点的小丫鬟自然也吃不着了，所以这简单的葱油饼，她是吃得津津有味。 没办法，太久没吃了。 小晴一边吃一边走，颇有几分上辈子放学在学校门口路边摊上买一份零食，边吃边回家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非常轻松愉快。 这辈子生活的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 她出身低贱，稍有不慎就会下场凄惨。 所以她一直都过得小心谨慎。 兴许是今天，老太太的袒护，二少爷的承诺，以及身边朋友们的关心给予了她一直悬着的心一份安全感。 所以她才能有现在如此轻松的心态。 应该是，入府以来，第一次。 又或者说，是这辈子以来第一次？ 入府以前虽然还是民籍，但父亲是个酒鬼，对她万分嫌弃，一直说她是个赔钱货，虽然有母亲的爱护，但实际上那段日子她过得也不好。 另一边，陈瑾松并没有离开，刚才他只是在黑暗之中隐去身影，直至视线远处那个小女孩走走停停，回到房间面前灯光笼罩的地方，陈瑾松才轻轻一跃，在墙头掠过无声落在院子以外的过道。 指尖划过腰间香囊上刺绣的狗熊图案，陈瑾松一贯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浅笑，只是在这黑暗之中，无人看见。 小晴这头，随着她走到房间门口，手中的葱油饼也吃完了，将那纸袋揉吧揉吧，丢到屋子门前的大木桶，那就是垃圾桶，每天都有粗使嬷嬷过来清理垃圾。 刚好走到房间门口刚好吃完零食，那是她上辈子无数次在校门口买零食，走到家门口之前吃完的经验…… 计算一下还有多少口，计算一下还要多久才能到家之类的…… 小晴心情不错，难得地放空脑袋，开始胡思乱想了。 其实她很少会放任自己胡思乱想。 在有足够资本的情况下，思想解放是好事。但没有资本没有底气的情况下，思想解放反倒是危险的事情。 她经历过很多次的人生，有男的有女的，有穷的有富的，也有落后的朝代，也有科技发达的后代。 在那些人生，一些行为言论，比如人人平等之类的话以她现在一个奴籍的口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 还有一些行为动作，比如男孩子的时候，她会和别人做一些勾肩搭背之类的动作，甚至还有抖腿的习惯，这种行为放到她一个小姑娘身上自然也是不行的，甚至被主子看到还得受罚。 老太太跟前的小姑娘翘腿坐着，还抖腿，这画面怎么想都觉得不忍直视…… 真让主子看到了，不得狠狠地杖责，将她的小屁股打开花…… 今天的小晴心情好，才会胡思乱想的多了。 她推开房门，果然房间里空无一人。 虽然说是和芍药姐姐住在一起，是两人一个房间，但实际上她和芍药姐姐同时在房间的情况非常少。 老太太跟前虽有八个贴身丫鬟，但实际上最亲近的也就她和芍药。 在小晴来之前，老太太似乎最亲近的也就只有芍药一人，据说那传说中的红茴也是老太太最为亲近的，所以小晴刚来就能得到老太太的青睐，这才惹得各方主子侧目，好奇她倒地有何出众之处。也惹得老太太院子里其他丫鬟一顿妒忌羡慕恨。 以前小晴没来的时候，芍药一个人不可能每天都守夜，所以会有其他六个贴身丫鬟在芍药安排下轮流守夜。 但打从小晴来了以后，寻常守夜都是芍药和小晴轮流来。 所以她们两个一起在这房间里睡觉的情况非常少。 芍药姐姐不在房间，小晴习以为常。 但她却很快发现，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糕点。 小晴现在也是老太太屋子里的“老人”了。 有着丰富的吃饭经验。 她瞬间就认出来，这是老太太屋子里的糕点。 一盘绿豆糕。 每天老太太屋子里都会备着各种糕点，这绿豆糕算是必备的经典糕点。 前面说到过，老太太屋子里的糕点肯定是多到吃不完的，撤下来的糕点都会堆放到侧间，她们几个贴身丫鬟会到侧间拿来吃，下面的人吃不完才会倒掉。 但老太太和几个小丫头加起来都吃不了多少东西，所以每天倒掉的精致糕点一大堆，许多糕点做出来都没动过就倒掉了，小晴不止一次感叹这有钱人的浪费奢靡。 不用想，这绿豆糕，是芍药姐姐拿过来的。 这是她们两个人的房间，只有她们两个有钥匙。 而这绿豆糕，是小晴在侧间拿走次数最多的糕点。 “芍药姐姐这是在担心我嘛？”小晴虽然吃了一大块葱油饼现在已经有些撑了，但还是拿起一块绿豆糕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肯定是吧，之前也没见芍药姐姐给我带东西吃。” “只是芍药姐姐啊……” “我平常多拿这绿豆糕，是因为蒹葭喜欢吃这个啊……” 第39章 放假 有了那么多人的关心安慰，三小姐那边受到的委屈，她早就不在意了。 只是第二早晨，小晴如常梳洗完毕准备吃过早饭后去老太太屋子伺候，芍药姐姐却对她说。 “上一年你就没出去吧？你可以出府去散散心的。” 老太太院子里丫鬟一大堆，特别是她们这几个老太太跟前的贴身丫鬟，典型的人多活少，不少人还抢着端茶倒水，争取在老太太面前多露脸，让老太太记得她们。 其他院子的情况，小晴不知道，老太太院子里的小丫鬟如果想要出府的话，是可以向教养姐姐申请，得到批准后就能出府。 但一般会申请出府的都是家生子，出府了当然是回家一趟。 像是小晴这种被人牙子发卖进来的，基本不会选择出府。 毕竟府里好吃好喝的，在外头反而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自然没必要出去。 小晴不是京城周边村子的人，但人牙子为了卖高价把人带到京城去。 但唯一在乎她的母亲早就不在了。 没有人记挂她，那个家自然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没地方去，所以上一年小晴也没有出府。 该不会是，芍药姐姐也知道她想着府外京城街市摊档上的小吃了吧？ 她也就和二公子底下闲聊的时候聊起过一回。 “就你？没出过府的小丫头怎么知道外头有什么好吃的？”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城西老王头的葱油饼就做得挺好的，外酥里嫩。我记得不远处还有个老爷爷卖糖画……” 她真就和二公子说起那么一回。 八成是二公子给老太太请安，和老太太闲聊的时候说的。 “那家伙，怎么什么都说……” 小晴只是嘴上抱怨了一句，实际上她心情挺好。 白得了假期，就算外头没有住的地方，她也可以白天出去玩晚上回来啊！ 小晴往荷包里塞了几块碎银又装了点方便使用的铜板，临出门时又想了想，折返回来将头上一罐戴着的那两个白玉小花头饰摘下，手上习惯带着的手链也摘了，拿了两根普通的红绳绑了两个简单俏皮的丸子头，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房间。 她一贯有自知之明，以她这小豆丁身板，原本在外头就有点安全隐患，身上还带这些着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首饰，那不是惹人犯罪嘛。 虽说这是天子脚下的京城，治安有保障，但永远不要考验人心，一旦利益太过诱人，保不住有人铤而走险。 小晴收拾好，往院门口走的时候，路过大通铺，和里面的蒹葭打了一声招呼。 蒹葭却叫住了她。 “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出去！” “马上要到春节了，到时候再想要出去一趟可不容易，趁着现在不算忙，我去和黄芩姐姐说一声就好。” “你等等我啊！”蒹葭说着，还没等小晴答应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她一贯如此风风火火，小晴也只是无奈笑笑，又折返回到了老太太屋子的侧间，用油纸包了一大袋各类糕点。 等到蒹葭回来的时候，看到小晴双手抱着的大纸包，她好奇地问道。 “你这是干嘛？” “快帮我拿一下！”小晴说着，便将手中的纸包往蒹葭怀里一塞。 “你出府一趟肯定是要回家的吧？”两人边走边聊着。 “是啊。”蒹葭应道。 “那不就是咯。”小晴摊手。 “什么就是啊，什么跟什么啊，你讲人话啊……” “我发现你怎么越来越笨了。”小晴说着抬手戳了戳身侧蒹葭的脑袋。 也许是被那二公子感染了，她居然也想试一下戳别人脑袋是什么感觉…… 此时蒹葭双手抱着小晴塞过来的一大包糕点，没有手能够抵抗，只能任由小晴笑眯眯地戳中脑门。 眼前的好友恶作剧得逞，笑眯眯的活像一只窃喜的小猫，似是背后看不见的尾巴都要开心地摇起来了。 “哇！你这家伙！”蒹葭只能口头抗议。 虽然一时之间智取成功，趁着好友没法反抗的时候恶作剧成功，但小晴还是没敢得寸进尺，她怕好友秋后算账…… “你出府肯定是要回家的，就算是要和我上街逛，但总得回家一趟吧？” 蒹葭点头，小晴接着说下去。 “你回家了，我干嘛？我肯定跟你回去啊。” “我和李叔李婶关系也挺不错的，这好不容易出去一回，自然也是要拜访的。” 蒹葭父亲叫李同，是国公爷院子里，也就是大房院子里的后厨管事，负责进货。 这个世界里，女子出嫁后都会随夫姓，所以小晴也管蒹葭母亲叫李婶。 李婶是大房院子里的厨娘，夫妻都是大房院子的下人，往日和小晴交际不多，但还是见过几面的。 李同夫妻都是非常和蔼的人，小晴和他们的关系一直都不错。 “去拜访，肯定不能空着手啊。” “哦，原来如此。”蒹葭点头，表示理解。“那你这些是啥？” “糕点啊，能轻松拿到，又方便送礼。还有其他东西比这个更合适吗？” “也就只有你能轻松搞到吧，老太太侧间就没几个人能进去。”蒹葭说着，显然是想到小晴经常给她带的这些个精致美味的糕点，突然间有些馋了。“老太太吃的糕点自然都是极好的，这些放在外面可都是买不着的稀罕货，听我娘说做这糕点的两位厨子都是宫里出来的人，国公爷专门找过来给老太太弄吃食的。” “好了，我的事说完了。你呢？你找谁批准的出府？我记得昨天晚上是松香姐姐守夜，现在应该还没回房间吧？” 老太太院子里指派了两位一级丫鬟松香和冬青，让这两位一级丫鬟负责监督教导院内其他小丫鬟的工作、日常礼仪等。 小晴现在是老太太的贴身丫鬟，有老太太或者是芍药批准，自然不用向那两位教养姐姐请示。 但蒹葭想要出府，还是要这两位负责教养的姐姐批准的。 “松香姐姐不在房间，我找到的是冬青姐姐。” “冬青？”小晴面上表情有些诧异。“那不是青黛的姐姐吗？” 第40章 出府 虽然小晴不太在意小女孩之间的矛盾，但她还是记得那位青黛对她可敌视得很，蒹葭为她出头，还和青黛干过一架，后来还两人一起罚跪了。 那三小姐对她如此敌视，估计那位后来调过去的青黛少不了一份功劳。 应该没少说她的坏话。 既然是有矛盾的，甚至可以说是敌对的关系，那这位青黛的姐姐，教养丫鬟冬青居然这么好说话。 她看蒹葭也没花多少时间，只是几句话的时间刚去就回来了，应该是直接就批准了。 也许这位冬青姐姐是个明事理的？ 小晴虽然与她同在老太太跟前办事，但还真没说过几句话。 “哦，那你给银子了吗？” “没有啊，为什么要给银子？”蒹葭眼里满是未经知识污染的懵懂。 看到对方清澈的眼神，小晴不禁感到一阵无语。 “你爹娘没教？” “教什么？” “找人帮忙办事是要给好处的。” “找人帮忙办事？” 看到对方眼神依旧清澈，小晴垂下的手又忍不住想要抬起直戳对方脑门。 但她动作还没来得及做出，只是刚冒出这个想法，蒹葭却非常敏锐地侧身用手中的纸袋一挡。 “你这家伙！还动手？！等下我将东西放下，有你好看！” 小晴讪笑一下，袖子下蠢蠢欲动的小手又放了下来。 “你不是找冬青姐姐办事了吗？” “办事？她作为教养姐姐，负责管理院子内丫鬟的工作分配，这外出批准也是她的分内工作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她的工作，她也可以不让你出门的啊。你人出去了，丢下来的工作是不是还得她找人替你干？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万一你犯傻，在外头惹事了，在外头丢了咱们国公府的脸，那批准你出去丢脸的冬青姐姐是不是要替你担责？” “反过来想，她只要不让你出去，什么事情都解决了，既不用找人替你工作，还不用担心你在外头乱来。”小晴一摊手。“这下能懂了吧？” “所以一般这种情况，都会给个五到十两银子，算是孝敬姐姐的。” “我之前问丹香的，上一年她不也回家了吗？” “你上一年也回去了吧？你没给？” “没给。”蒹葭皱眉。“但是，两位教养姐姐身为一等丫鬟，也看不上那十两银子吧？” “这东西，重要的是表明你一个态度，表示你知道姐姐其中辛苦。” “那怎么办？上一年我找的松香姐姐，我也没给银子。” “还能怎么办？回来的时候带点回礼呗。” 两个小丫头一边聊一边走着，很快就来到了国公府后门。 这不是小晴第一次来到这国公府的后门，两年前进门的时候，她被带着就是从后门进来的。 因为芍药提前打过招呼，门口处的两名守卫只是看着两个小丫头离开，并未开口阻拦。 走出这国公府，小晴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只是一墙之隔，踏上这京城的街道，过往马车行人、叫卖商贩热闹非凡，与那安静祥和的国公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蒹葭指路，两个小丫头穿过街道朝着蒹葭家走去。 路上，小晴还买了一根糖葫芦拿在手上，走走停停，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流连于街边各种小摊。 小摊摊主们也非常有眼色，看这两个小姑娘皮肤白嫩、容貌精致，身上虽无贵重饰品，但衣裙布料一看就是上品，显然不是寻常市井小民人家，肯定不是那种穷苦人家，肯定是兜里有钱的主。 所以一个个吆喝起来分外热情。 “小姑娘来看看啊！这头花可漂亮了！” “小姑娘这边！新鲜出炉的包子！来一个尝尝吧？” 小晴是走在前头东看看西看看，玩得不亦乐乎，后面抱着一大包糕点跟着的蒹葭忍不住开口抱怨。 “合着你是出门玩耍的小姐，我是跟在你后边拿东西的丫鬟？” “丫鬟好啊，你就说你是不是丫鬟吧？”小晴哈哈笑着。“别生气啦，我这是先替你尝尝，那些个不好吃的，我都不屑于送到你嘴边。” 小晴说着，将还剩下两颗的糖葫芦串递到蒹葭嘴边。 “你这家伙，明明是自己吃腻了，吃不下了才给我的……”蒹葭咬下糖葫芦，嘴里嚼着东西嘟哝着抱怨。 “我就问你好不好吃。” 两个小丫头一路悠闲地走着，很快来到了蒹葭家所在的城西。 国公府在城东，那片区域左右不是大官显贵，就是皇室宗亲。蒹葭家所在的这片城西则是一片平民区，在这片平民区里，蒹葭家已经算是比较大的一座宅子了。 特别左右有些破败的房屋相比，李家就显得崭新气派多了。 蒹葭在国公府是丫鬟，身份也是奴籍。 但在家里，她也是使唤丫鬟的小姐。 才刚进门，门口处就有看门的小厮非常机灵地接过她手上的糕点。 “小姐今日回来，可有告知老爷？” “我爹不在家？”蒹葭摆了摆手。“没事，我又不是只回来这一会，晚上我爹自会回来。” 蒹葭她爹李同是国公府大房厨房管事，白天主管进货开销杂事，晚上一般都会回家。属于早出晚归的工作方式。 但她娘则不一样，李婶子是厨娘，一般要在厨房候着，要保证一直有人等吩咐，所以几位厨娘都是轮流休息。所以李婶子算是全天工作然后轮休的工作方式。 “夫人在家的。”和小厮交谈间，蒹葭脚步未停，几步就来到了大厅。 大厅处，李婶子正坐在躺椅上喝茶，身旁还有小丫鬟摇着扇子。 要不为什么说国公爷这种等级的勋贵，随便指缝里漏一点都够底下人吃几辈子的。 李家父亲只是国公爷后厨两个下人，赚到的钱足以让他们享受到一般官员的生活。 寻常官家生活也不过如此。 “娘！”蒹葭人未到声先到，听到女儿的声音李婶子脸上也闪过惊喜，她刚坐起来，女儿就扑到了她的怀里。 抱着越发变重的女儿，李婶子顺势躺倒在摇椅上，笑着摸上了女儿的脑袋。 “出府都不提前说一声？” 此时李婶子也看到一直跟在后面，走进来的小晴。 “小晴今天想要出府逛逛，我就顺道和她一起了。” “婶子好。”小晴也笑着打招呼。 第41章 李扬 李氏（为了方便称呼，后面会直接将蒹葭她娘称呼为李氏）招呼小晴和蒹葭坐下，又让小丫鬟上了茶。 “吃过没有？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李氏看着蒹葭，眼中的慈爱做不得假。 虽然往日在府里也能见面，但她们一个在大房院子，一个在老太太院子，见面也不太方便。 李氏自己也是做下人的，她深知在显赫大族里当下人的不易，看似风光，实则背后心酸也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受点委屈是正常的，当下人哪里有不受委屈的，最怕的是受了教唆陷害，惹来杀身之祸。 虽然国公府老太君是出了名的慈爱，但将年幼的女儿送到府里当丫鬟，说不担心那是骗人的。 “不用特意准备，我们带了些糕点。”小晴说着，打开了刚才小厮放到桌子上的纸袋。 “这糕点可是稀罕吃食，在外头可是银钱都买不着的。我也算是沾小晴你的光了。”李氏认识小晴，一看那糕点的精致程度，很容易地就猜到那是老太太屋子里拿出来的糕点。 李氏说着，却让小丫鬟拿过一个干净盘子，将半数糕点装到盘子里放好。 看到小晴的目光，李氏笑呵呵地解释了一句。 “我们几个也吃不完这么多，我见这些糕点都挺稀罕的，就每种挑点先放起来。我家男人在府里虽然是跟着国公爷，但论这吃食的精致程度，国公爷的厨房肯定是比不上老太君院子里的。所以就想着给他留点。” 其实这糕点算是送出去的礼物，主人家想怎么处理小晴都不会觉得有问题，惹得她侧目的是坐在身侧的蒹葭。 两人曾经是睡在隔壁床铺的朋友，后来虽然小晴搬走了，但空闲之余经常去找她玩，可谓是朝夕相处的好友，对于好友的一点点异动，小晴敏感地察觉到了。 刚才李氏这一动作，让身侧原本高高兴兴回家，享受母亲关心的蒹葭，瞬间心情低落了下来。 “我哥不在家？”蒹葭问的是她哥，但语气里却满是不悦。 小晴知道蒹葭有哥哥，但往日在府里蒹葭并不想提起这个哥哥，小晴也不是什么非要刨根问底的性子，看到好友聊起这个话题不开始，她也不会追问，所以小晴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实际上并不算了解。 她只是单纯地知道蒹葭有个哥哥，名唤李扬比她大了七岁，今年十五。且李同，也就是蒹葭的父亲早就将李扬的奴籍去除，所以现在李扬是现在整个李家里唯一一个平民之身。 李扬父母都是国公府的下人，契约都在国公府手里，他们的子女从出身开始就是奴籍，但只要主人愿意，可以去和户籍部门说明，让下人的后代脱离奴籍。 任国公府家大业大，里面无数下人繁衍后代，家生子早就装不下了，基本上那些下人的后代只要给上一笔银子，就能准许脱离奴籍。 听说，蒹葭这位哥哥李扬今年十五，正埋头苦读准备参加明年的乡试。 也许，这就是蒹葭心中不平的原因吧？ 哥哥从出生开始就由家里出钱出力脱离奴籍，不用干活在家使唤丫鬟下人，只用待在家里看书。 读书人地位高，又脱离了奴籍，生活上还能使唤下人，过得那是又风光又舒服。 反观蒹葭自身，从小就顶着奴籍身份，六岁那年就要到国公府里当丫鬟听人使唤。 小晴倒是能理解好友的心情。 “你哥啊，说是同窗邀请他参加诗会了。” 真是白天不能讲人，她们才刚提到一嘴那李扬，马上门口处传来脚步声。 几人扭头看过去，李扬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 李氏夫妻长相不差，李扬也遗传到了一副好样貌，身材高挑五官俊秀，身上皮肤却带着一种常年不见太阳的白。 几人看到了李扬进门，李扬自然也看到客厅处坐着的小晴与蒹葭。 只是他根本就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反倒是一脸高傲地径直走向里屋，一副根本不将两人放在眼里的高傲做派。 这……真是你亲哥？ 小晴心底里嘀咕着，但她并没有问出来。 因为打从看到李扬进门，小晴便注意到坐在身旁的蒹葭，桌子下的手已经握紧了拳头，拳头紧紧捏着，指节泛白，显然已经是极度忍耐了。 等到李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蒹葭终于忍不住质问出声。 “娘！” 只一个字，但李氏自然知道女儿是什么意思，她讪讪地笑着说道。 “那个……你哥平常要应酬，他的朋友都说读书人，还有不少官家子弟，总不能让他穿得太寒碜去见朋友不是？” 话说到这里，小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才李扬身上穿着的衣袍布料精致，明显是价格昂贵的料子。 不知道价钱几何，反正不是他们一家子下人能穿上的。 这是一家人啃咸菜，让儿子吃好穿好呢。 看蒹葭此时的反应，明显气的不轻。 小晴毕竟也是重活那么多次的人，重男轻女的家庭，别说见过，她自己也亲身经历过。 自己去当丫鬟，哥哥却享受家里照顾吃好喝好。 心里肯定不平衡的。 但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吧？毕竟李氏花的也是自己的积蓄，她有权处理自己挣的银子。 换位思考，面对父母重男轻女，小晴自己会生气，但也不至于气成这样。 看好友桌子下捏紧的拳头，指节泛白，都抖起来了，显然气得不轻。 也许是，对方一点都不感谢，反而一脸拽样，连招呼都不打，这副嘚瑟的姿态把她气着了？ 小晴在府里是出了名的脾气好，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什么烂好人，开口让好友大度这种话她是说不出来的。 小晴也只是默默喝着茶，桌底下，伸出右手轻轻地捏了捏蒹葭握着的拳头。 第42章 女子不如男 “凭什么？！”蒹葭最后还是一锤砸在桌子上，直接夺门而出。 小晴向李氏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也不再去管对方的反应，追着好友的背影出去了。 蒹葭掩面哭泣也没跑多快，小晴比她短了一截的小短腿勉强跟上。 走出李家所在的街道，转入另一片安静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片地方与热闹的街道仅有一墙之隔，耳边还能听到隔壁街道小贩的吆喝声。 小晴追上好友，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掏出手帕，抬手给好友擦拭脸上的泪痕。 但蒹葭比她高出一截，即便小晴努力地踮脚抬手，在擦到高一点的位置的时候还是让她感觉有些够不着，脚尖踮直了伸出的手也有些微颤，显然挺累的。 “我说，你就不能弯下腰吗？”小晴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因为刚才一路跑来，让不擅奔跑的小姑娘此时呼吸还有些不畅，婴儿肥的小圆脸也染上了一抹好看的红熏，因为不满下意识的皱眉与腮帮子微微鼓起，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块粉嫩的糯米糕点，可爱极了。 看到好友这般娇憨模样，蒹葭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哦，笑了。”小晴也跟着笑了起来。“不气了？” “怎么可能。”蒹葭有些气急败坏。“如果能气死的话，我都轮回九趟了。” 虽然不像刚才那般反应激烈，但此时冷静下来的蒹葭语气还是难掩失落。 “小晴。” “嗯？” “我很讨厌我哥。” “看得出来。” 蒹葭笑了笑，接着说下去。 “小时候，我奶奶还在的时候，奶奶就很讨厌我，一直说我是赔钱货。家里有好吃的总是哥哥先吃。” “我娘虽然不会说我是赔钱货，但她也偏爱哥哥。” “刚才的糕点，你也看见了？” “无论是什么东西，她总会想着给哥哥留一份。” “我一直对自己说，那是我娘自己的东西，无论以前她怎么分，那都是我娘的事，她自然有权分配自己的东西。那糕点是你带过去给我娘的，我娘的东西她自然可以处理。” “但我就是气不过……” “我也是她的孩子，为何如此偏心？就因为我是个女孩？” 小晴听着好友的话，许久后才长呼一口气。 “这不是男孩女孩的问题。” “这是人的问题。” “你娘是偏心的人，但你爹不偏心吧？”小晴是知道蒹葭父亲李同的，李同更为开明讲理，蒹葭不止一次和她说过还好家里有父亲在，要不然她是不会想回家的。 想到从不偏心的父亲，甚至因为母亲的偏心行为，父亲还会偶尔补偿一下自己，蒹葭的心情也宽慰许多。 “至于说大多数家族都偏爱男丁，不喜女孩，我觉得这个问题得换个角度去理解。” “我认为，价值决定地位。” “也就是说，你这个人能创造什么价值，就会得到相应的地位。” “你从小生活在这片平民区，应该也见过不少穷人吧？” 看蒹葭点了点头，但并未插话。 “我进国公府以前，我爹所在的那个村子非常穷，比这京城的贫民区穷多了。村民仅靠家里的几亩田种地谋生，无论是种地，还是走上几十里路去镇上做短工赚点工钱，这些都是力气活，自然男孩更有优势。如果是让你选，你应该也会选干活更有力气的男孩吧？” 蒹葭点头。 “而且在我老家那个村子，家里如果男人少了，会被人欺负的。邻里之间田地之间总会有些纠纷，这种村里的小事一般没人跑几十里路去告官，这种事情只能私底下解决，一言不合抄着榔头就打起来是常有的事，要打架，自然是力气更大身材更强壮的男丁有利，如果是这种情况，你作为家里的长辈，你也会更喜欢男丁吧？” 蒹葭再点头。 “还有一扯到男女问题就躲不开的婚嫁生子问题。就以你为例，你家有两个孩子，分别是你和你哥。日后你嫁人了，是不是就跟着夫君走了？就算你是极其孝顺的孩子，婆婆家也慈爱不介意你三天两头地回家，但你待在家里的时间肯定没有你哥多吧？你哥日后会一直和你父母生活在一起，他才是陪着你父母最长的人。” “随着你父母年纪变大，他的身体肯定大不如前，不但没办法再去工作赚钱，日后除了吃食还有可能会经常生病，不但需要有人在跟前照顾，且看病也要花钱。那这个钱谁出？一般不会找你这个已经出嫁了的姑娘给吧？” “我爹娘手上的钱足够养老，而且到时候需要的话我也能出这个银钱。”蒹葭不满地反驳了一句。 “你爹娘够不够钱养老我不方便讨论，但肯定是不能够找你出这个钱的，一次两次也许还好，但次数多了，频繁拿钱补贴娘家，即便这些钱都是你自己挣的，但传出去娘家这边丢脸，你未来婆婆家肯定也会不高兴。” “谁会高兴娶进来的媳妇整天往娘家送钱？” 蒹葭这次闭嘴了，显然她也承认了这个观点。 “那么问题来了，你和你哥虽然都同为你娘所出，但你嫁人后肯定是不太方便帮扶家里的。那家里长辈偏爱一点日后能帮扶自己的男丁不也理所当然？” “而且你以后的孩子肯定也会随夫姓吧？到时候你的孩子就和李家的关系又远了几分，反正论亲疏肯定是不如你哥那未来姓李的孩子。” “毕竟家里男丁才是他们的养老根本，由古至今偏爱男丁，你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对自己未来保障的投资。” “你看着好像日后分家产基本都是男丁拿大头，但实际上他们也分到了给父母养老的责任。这是这个世界对于男女价值的定位所致。还是那句话，自身价值决定了社会地位。” “当然，这些是这个世界女孩地位低下的主要原因，但只要克服短板，那剩下来的就是优势。也就是说，只要能解决自身价值的问题还有养老问题，那上面说的都不是问题。” “怎么解决啊……女子的劳动能力本来就不如男子啊……” “至于传宗接代的问题，除非招赘……” 蒹葭语气悻悻，显然她也觉得不太现实。 但小晴却笑了。 她经历过不止一次那个世界，在个科技发达的世界，男子体力劳动的优势已经被抹平，女子出嫁后也不像这个世界诸多限制。抹平了那些缺陷后，女孩子的社会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但她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没办法解释。 第43章 邂逅 “好啦，说那么多不是想要打击你，我只是想要让你去换一个角度去理解你和你哥之间的问题。” “我想说的是，日后你在外头成家了，你家如果真出问题，第一个上手处理的还是你哥，出钱出力的肯定是你哥。而你作为出嫁女，帮不帮忙全凭你自己意愿，你毫无责任。” “所以，你哥现在吃好喝好，拿最多干最少，那他日后要承担的责任也更多。” “这些是他作为家里唯一男丁所能享受到的优待，但也是他需要承担的责任。” “我爹娘才用不着他养老呢，瞧他虚的那样子，出门帮工能挣一个铜板算我输。”蒹葭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好啦，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啦，我只是不爽他那副得了便宜还一脸拽的样子。” “其实他以前还没这么让人讨厌，他以前只是嫌我年纪小，出去玩不爱带我，只是不愿意搭理我，但最近这两年他越来越过分了。估摸着是跟着那群所谓的读书人整天喝酒逛花市逛多了，把人给逛傻了，还忘本。” “明明自己就是奴籍的孩子，却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花着爹娘当下人赚来的银钱，背地里却瞧不起我这个当丫鬟的妹妹。我爹也是当下人的，他是没敢在我爹面前嘚瑟……” “你懂就好……”看到好友明显恢复了精神，小晴也松了一口气。“想要提高地位，那就提升价值，加油干活，多挣银钱才是正道。”小晴最后还不忘给好友鼓励一句。 “既然你不喜欢和李扬相处，那我们就不回去了吧？先在街上逛逛，要回去也得等到晚上你爹回家再去。” “好！”蒹葭自然是不想回去的。 也许是想要逗好友开心，小晴还将小胸脯拍得啪啪作响，一副得意的样子。 “走！本小姐带你看看我的生意！” “你说的是那家挂在国公府名下的饮品店？卖暴打柠檬那个？” “对啊！我自己都没看过！我可是大股东！” “小晴……” “怎么了？” “总感觉走出国公府的小晴，和在老太太院子里的小晴不太一样呢。” “哪里不一样了？” “好像……变活泼了？” “有吗？”小晴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是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 两人手牵手还准备到商业街逛逛，蒹葭却突然惊呼一声。 “哎呀！我都忘了！” “不止有那一匹布，前些日子我得了好些赏，觉得府里那个房间太小没地方放，而且好几个人一起住人多手杂，就让我娘给带回家帮我在房间放好了。” “有好些首饰，还有不少金瓜子银瓜子！” “放在府里怕人多手杂，我却没料到自己家还能丢东西！我得回去把东西都上锁！”蒹葭如此说着，就火急火燎地往李家赶去。 这次小晴倒没有跟上去。 因为知道了蒹葭与她哥的矛盾，甚至这个矛盾还延伸到了蒹葭母女的矛盾。 家事最是麻烦，随便掺和不明智。 蒹葭她哥还好，但仅早上的观察，小晴判断蒹葭和她母亲感情很好，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李氏偏帮儿子，那到时候小晴要帮谁？按照她和蒹葭的关系，她肯定得帮蒹葭。但如果她们母女之间的矛盾越发严重，到时候蒹葭会不会怪她这个好友没有劝一下？ 如果不帮呢？那会不会也怪她作为好友不帮她说话？ 无论怎么选都有问题，不可能存在完美解决。 也许有些人遇到这种情况会说，如果这样子都能怪到劝架的人，那这种朋友不要也罢，正好能借这机会考验一把好友人品。 但小晴并不这么认为。 她觉得，既然是已经承认了的好友，那就应当珍惜那一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努力做到不让任何伤害这份感情的可能性出现。 感情是用来维护的，不是用来考验的。 所以小晴此时不愿意跟着蒹葭回去。 两人只是约好国公府里再见，简单道别后便分开了。 这里是京城，治安极好，街道上时常能看见巡逻的士兵，这也是为什么小晴一个小豆丁敢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的原因。 晃晃悠悠地走到最繁华的那片商业街，这里的商铺基本都背靠各大势力，没点背景是没办法在这京城混下去的。 而小晴和任二公子一起开的那家饮品店，就是卖“暴打柠檬”的那家饮品店，也开在这里。 店子非常好找，小晴才刚拐进这一条街，立马就看到从街头排起的长长队伍，队伍的尽头是一家装潢高端的商铺，店面正上方还挂着个牌匾，牌匾上“任茶”二字非常醒目。 那长长的队伍里多是丫鬟小厮打扮的下人。 想来也是，在这可以随便使唤下人的世界，谁还辛辛苦苦的自己跑去排队买东西啊。 小晴原本还准备去买一杯尝尝，看到这长长的队伍，她瞬间就被劝退了。 不是排队时间长不长的问题，是她这细胳膊短腿的小豆丁，挤进去不得被压成肉饼啊…… 肚子里传来一阵饥饿感，早上出门的时候没吃早饭，去到蒹葭家里也只是吃了一块糕点，还追着蒹葭出门跑了一段，没吃饭加剧烈运动，她已经感觉到饿了。 这好像还是她进国公府以来，这两年里第一次感觉到饿。 但这里是京城最热闹繁华的商业街，街边不但有数不清的酒楼饭馆，还有各种小吃摊档。 也许是当小女孩的时间太长了？小晴并不喜欢吃正餐，不喜欢吃正儿八经的炒菜。 所以到酒楼饭馆点菜吃饭她压根就没考虑，她想的是去多逛几家街边地摊小吃。 小晴扭头四顾，想要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却看到不远处一个眼熟的身影。 一身白袍风度翩翩，玉冠束发面容俊俏，即便身上没有带着什么显眼精致的首饰也给人一种贵气逼人的感觉。 十一皇子！ 认出对方是谁，小晴有些犯难。 上去请安，会不会让人觉得她想要攀附权贵。而且就算别人不多想，她也并不愿意和十一皇子这种旋涡中心的人物扯上关系，在小晴眼里对方可是危险人物，不但会给她惹来麻烦，甚至还会给国公府惹来麻烦。 不去请安，被发现了会不会觉得她失礼。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她无视的行为怪罪她，不将皇子放在眼里之类的高帽子一扣，她就不知道得死多少回。 但很快，小晴也不用纠结了。 因为十一皇子发现了她。 以前的小晴觉得那些所谓的强者能感受到别人的视线是一种很扯的说法，直至此刻，小晴才打量了他几眼，十一皇子便发现了不远处的小丫鬟。 十一皇子扭头看过来的一瞬，眼神锐利即便相隔甚远，小晴却感觉对方的眼神有些吓人。 但那种感觉似是一种错觉，转瞬即逝，十一皇子瞬间就恢复了那一副随和的笑容。 看到十一皇子朝她招了招手，小晴只好挂着笑脸上前。 第44章 没有兴趣 小晴朝十一皇子福了一下，十一皇子却摆了摆手，让她起来。 “在外头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小晴的表情却有些奇怪。 在外头不必在意，那就是说在家里才在意咯。好像他们两个也不是一个家的人…… 十一皇子这话说的，容易让她想歪。 当然，这话小晴也就只敢在肚子里暗自嘀咕。 “出来玩？” “嗯。”小晴乖巧点头。 “我还有……”十一皇子话还没说完，脸上笑容一滞，但他很快就转过话头。“走，我请你吃饭。” 听到十一皇子的话，小晴脸上满是诧异的神色。 这位十一皇子没有问她吃没吃，而是直接说的是“我请你吃饭。” 也就是说没给她推脱拒绝的机会。 虽然这位十一皇子也算是老太太院子里的熟客，与小晴私底下也算是熟悉，还蹭过她两顿烤地瓜，但小晴可不敢说和这位皇子殿下关系有多好，好到主动请她吃饭。 但不管她想什么，眼下是拒绝不了了。 “就这家吧。你们任国公府的酒楼，味道还行，最重要的是环境好。”十一皇子选中不远处的一家酒楼，迈腿就走了进去。 小晴也只好迈着小短腿跟上。 十一皇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轻车熟路地走在前头带着小晴来到了一个幽静的包间。 包间内有熏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幽香。推开后方窗户，窗外楼下是一个巨大的池塘，即便是冬日，种着某种浮萍的池塘里依旧满眼绿意，绿叶下的水面不时泛起点点波澜，不时还能看见一两条或金或红的锦鲤在水面掠过。 在正门方向热闹的街道对比之下显得另一端的池塘更加幽静淡雅。 跟随十一皇子走进这包间，房门一闭，小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间里还有第三人。 身边突然冒出一个人，小晴被吓了一跳。 身高两米以上的光头壮汉，往那里一站简直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 明明块头这么大。 这人怎么走路没声！ 另一边，十一皇子已经坐到了桌子前，指了指前面的座位示意小晴坐下。 这酒楼的座位对于她这一个小豆丁来说显然有些不太友好，小晴双手一撑坐到了椅子上，裙摆之下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却晃晃悠悠地够不着地面。 十一皇子唇角微扬，似乎心情不错。 “有什么不吃的？” 小晴转了转眼珠子。 “我吃不了太重的鱼腥味。” 十一皇子点了点头，朝着一侧垂手站着的那位没有存在感的人点了点头。 “去吧，照常就好。” “哦，另外让人到对面，给我带两杯任茶的新品。” 看到那高大的光头壮汉退去。 “新品？珍珠奶茶？”小晴好奇问道。 “你不知道？”十一皇子反问。“任老二不是说那店里你也有一份？而且店里的饮品都是你捣鼓出来的。” “我只是负责把东西弄出来，具体怎么卖还得二少爷说了算。”小晴伸出右手尾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我只拿一点点的分成。” “难怪任老二总抱怨说你是个甩手掌柜。” “那店里，寻常时候也这么热闹？” “寻常也热闹，但没有今天这样。今天是因为珍珠奶茶作为新品刚推出不久，好多人都没尝过，所以才排起那么长的队。” 毕竟是高消费的地方，而且十一皇子这房间显然是预定好的贵宾席，两人没聊几句就陆陆续续地上了不少的菜。 面对小晴的提问，十一皇子倒是不厌其烦地一一回答。 十一皇子对她如此耐心，小晴没有去细问，反倒是十一皇子先问起来了。 看着眼前一边埋头干饭，不时像小仓鼠一般鼓着腮帮子嚼着饭菜，嘴里还和他闲聊的女孩。 十一皇子笑着问道。 “感觉，你出了国公府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 “哪里？”小晴嘴里嚼着东西，小脑袋一歪满脸疑惑。 不得不说这高消费场所，贵有他贵的道理。刚才从楼下进门的时候，门口处就有贴在墙上的菜单。小晴注意到这酒楼随便一道菜都得十两银子起步。 别以为小晴在国公府里经常能拿到上百两银子的打赏，就以为这银子那么好挣。 普通百姓家一个月开销也就一两银子左右，路边商贩卖吃食的，交易的单位基本都是以铜板为单位，一两银子可是可以兑换一千铜板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吃着奢侈品级昂贵的饭菜，小晴觉得这顿饭更香了，忍不住就多炫了几口。 “以前在国公府里，虽然你看似如常和我交谈，但其中疏远的感觉是骗不得人的，许多话题你也会避而不谈，哪里像此刻一般放松？”也没等小晴说话，十一皇子便接着说了下去。 “其实我也懂，你是怕和我扯上关系，不但容易给自己惹麻烦，还会给主子惹麻烦。” “老太君可很少夸人，任老二也没少夸你。在顾及国公府利益这一方面，你的确做得很好。” 听到十一皇子如此说话，小晴无奈叹了一口气，拿过一侧的汤碗又炫了一口喷香的鸡汤，这才双手一摊，无奈说道。 “没办法啊，你都把我堵墙上了。” “皇子殿下你请我吃饭，我敢拒绝嘛。” “我都跟你进来吃饭了，无论我说什么都撇不清了。” “如果被别人看见我跟着你进来，外头那些怎么想我是顾不上了。既然顾不上，我还不如顺着你的喜好，我自己也乐得轻松。” “都和你坐在一起吃饭了，这时候我再畏畏缩缩，想要和你撇清关系岂不显得太过做作？到时候惹得你一个不高兴，那就是在你这里讨不得好，在外头那些人眼里也讨不得好。” “两头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干。” “外头那些人？你知道都有谁吗？”十一皇子反问。 “就算我是个足不出户的小丫鬟，也听说过你和大皇子殿下现在是最有希望继位的两人，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 小晴说到这里，似乎有些郁闷地长叹一口气。 “我跟着你进来吃饭，不知道被那些人看到后回去该怎么传。” “能怎么传？勾引我？就你这一个小豆芽，我还看不上。” 小晴翻了个白眼。 “你想哪去了。我是国公府的人，有心之人会不会理解为国公府要和你十一皇子殿下联合，又怕引人注目，所以派我出来传信？” “真要派人传信，也不会派你一个小丫头吧？” “看你怎么理解咯，你也可以理解为反其道而行之，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派出我这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你将我这一个小丫头引进房间里，屏退左右私下交谈，就够让人浮想联翩的了。” 十一皇子点了点头。 “不过，你不用担心。” 十一皇子一副笑呵呵的表情。 “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我对那皇位没有兴趣。” 第45章 朋友 “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我对那皇位没有兴趣。” 十一皇子说着，还朝小晴单眼眨了眨。 无论这有些轻浮的动作，还是这句槽点满满的话，都让十一皇子的形象在小晴的心里某种程度地崩塌。 她止不住地想起某个对钱没兴趣的人。 小晴好一阵无语，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对此，她只好埋头干饭。 所幸，这酒楼的饭菜喷香。 刚才进门的时候因为太在意这十一皇子的邀请了，满脑子都在想着别的事情，心情也慌得很，所以没有去看着酒楼叫做什么名字，等下回去的时候得看一眼，下一次出门找不到路过来知道个酒楼名字还能问路…… 看到小晴没说话，十一皇子叹了一口气。 “唉，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 不管我信不信，你敢说，但我敢跟着你讨论这事么。 小晴扒拉着饭，试图用饭碗掩盖自己无语的表情。 这时候，那名光头壮汉轻轻推门进入，无声在十一皇子身侧站好，还递过来两杯竹筒装着的珍珠奶茶。 “好了，不逗你玩了。”十一皇子接过珍珠奶茶大吸一口，扭头和小晴说道。“我身边有不少尾巴跟着，这次是我连累到你了。” “寻常时候，他们愿意跟着，我也不在意，反正这京城里他们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动手，只能背地里让高手前来，只是几人，我还不惧。” “但你就有些危险了。” “不过你放心，刚才看到你我走在一起的人，已经被处理掉了。”十一皇子看了一眼身侧的光头壮汉，意思是刚才这光头壮汉不仅仅是点菜买奶茶那么简单，顺带出门一趟解决掉不少暗中监视的人。 “谢谢。”小晴接过十一皇子递过来的珍珠奶茶道了一声谢，是谢谢这珍珠奶茶，也是谢谢十一皇子帮她化解那未知的危险。 即便这危险是十一皇子本身带来的。 “等下，你们国公府里会有人来接你，你跟着他回去就行。虽然尾巴应该处理干净了，但以防万一，最近你还是少出府吧。” 小晴腮帮子鼓鼓地嚼着珍珠，甜食让她心情放松愉快。 这趟单独见面时间很短，但十一皇子已经不止一次对她释放善意了。 她一贯习惯以利益揣测别人的意图，特别对方还是有力的皇位争夺者，权利旋涡中心的人物，这等强者肯定一举一动都有所深意。 但她也实在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对方如此三番四次地释放善意。 “那些……人……是大皇子派来的？”小晴斟酌半响，还是问出来了。 “可能是，但我猜应该不是。” “除了大皇子，还有谁？”这次小晴是真好奇了。 “我说是我父皇，你信吗？” “皇帝陛下？你不是最受皇帝陛下宠爱的皇子吗？” “好了，这个话题先说到这里，知道太多对你也不好。”十一皇子即时中断了这个话题。 这下轮到小晴抱怨了。“又是你引导我问的，问出来了又不愿意说……” 她只是喃喃自语般的小声嘀咕，但十一皇子却还是听到了。 但他并未生气，反倒是笑着说道。 “我的朋友很少，你算一个，你死了我会不喜。”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小晴能感受到对方语气之中的认真。 正是这一份认真，让她慕然有些受宠若惊。 她也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值得这位十一皇子如此特殊对待的事情。 他们此前，只是一起玩火、一起烤红薯、她讲他听，一起讨论故事的朋友。 他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一直将“如果你不愿意先去相信别人，那凭什么让别人相信你”作为人生信条，主动释放善意的小晴，此刻面对别人主动对她释放善意，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的根本，还是双方悬殊的地位。 小晴抿了抿唇，也顺着对方的话不再去提之前的话题。 “那，这个光头大叔是你的护卫？” “大叔？”十一皇子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玄平今年才十八岁。” 小晴也想笑出声，但想了想好像不太礼貌，所以憋了回去。 “玄平哥哥刚才出去办事了，那皇子殿下你的安全怎么办？”虽然此间聊得轻松，但她可没忘记，这位十一皇子殿下可是被无数双眼睛，无数杀手盯着的人物，他的护卫出门办事了，这时候有人闯入，她这小胳膊小腿肯定是个累赘，别说帮忙，不碍事就已经不错了。 “你以为我为何选这福满楼？” “这是任国公府的产业，而我……” “一直都是和任国公府站在一起的。” “这里是任国公府的地盘，自然有你们国公府的人守卫。” “而且，没有几分手段，我也活不过今天。” 十一皇子说着，随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筷子，轻轻一甩，只见白衣袖子在空中掠过一道白色流光，飞出的筷子快至无影。 反正小晴是看不清，她只听见一声闷响，扭头去看发出动静的方向却不见筷子踪影，只见那墙上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黑洞，筷子没入其中。 这墙用的可是花岗岩！ 小晴再缺乏生活常识，这花岗岩她还是认得的！ 不过是挥手间，便能将一根木头筷子像是弩炮射出一样射入坚硬的花岗岩之中。 这是何等怪力？ 而且不仅仅是力量的问题，那木质的筷子也不见断裂木屑在外，显然是整根没入石中。 内力！ 这是小晴第二次见识到这个世界内力的存在。 要不然无法解释这违背常识的一幕， 传闻内力加持过的武器会变得更加坚硬，高手甚至能折枝为剑。 十一皇子露的这一手显然他也是一位内力深厚的高手！ 好厉害！ 小晴忍不住眼睛又冒出了小星星。 上次让陈瑾松检查过后，得出的结果是她无法修炼。 也许，是陈瑾松的秘籍偏向于炼体？只是陈瑾松的功法不适合她？ 也许十一皇子有她能修炼的功法？！ 小晴满怀期待地看向十一皇子。 “皇子殿下！我……” 她还没讲完就被打断。 “别想了。” 小晴：“……” 第46章 房子 “我还没说。” “你想啥都写脸上了。”十一皇子心情相当好，都咧嘴笑起来了。 小晴一阵气结，只好又猛炫了两口珍珠奶茶。 门口从外打开，小晴扭头去看，来者还是熟人。 任二公子和陈瑾松。 两人进门，却一副熟络模样，直接坐下就着还剩大板桌的饭菜开吃。 “喏，接你的人来了，我就先走了。”十一皇子笑着说了一声，便叫上一侧的光头护卫离开了包间。 小晴双手抱着大竹筒装着的珍珠奶茶，不时小嗦一口，等任二少爷吃得差不多时才问。 “二少爷。” “嗯？” “我们国公府，真支持十一皇子？” “算是吧。”任二少爷如此说道。 “算是？”小晴挠头。 “你的事，刚才我已经听玄平说过了。”任二少爷说道。 “哦，那个光头哥哥。”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还有哪里想去的？有我们在，带你去逛逛也无大碍。” “二少爷你有空……哎哟！”小晴捂着被戳的脑门一脸委屈。“我的意思是会不会麻烦到你，你怎么不识好意啊……” “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啥？”任二少爷撇了她一眼。“别人说要帮你，你上来就问别人很闲吗，你这不是找打？” “你这是曲解我的意思……”看着二少爷再次抬起的手，小晴只敢小声嘀咕。 “倒是没有特别想逛的地方，如果说有什么想买的话……”小晴想了想，然后才说。“我倒是想买个宅子。” “宅子？你买宅子干嘛？”二少爷好奇问道。 “我出府一趟，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挺不方便的。” “那的确是。”二少爷点了点头。“那你准备买多大的宅子？” 小晴手上有不少银子他是知道的，前不久他才给了二千两银票的分红，更别谈老太太跟前得的赏。 在外头，小晴那小金库已经是小富婆等级的了，即便是这京城的房子，除了国公府这种有银子也买不着的超大院宅，其他房子都是随便看的。 “我不想买太大的，一进的就够了。” “为什么？大点不好吗？” “我一个人住，家里房子空荡荡的，太大了反而挺吓人的。” “哦，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买两进的。” “为什么？” “就算你以前不是京城里的人，今天早上你也逛了半天了，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京城的住宅也分区域的。” “一进院子大多都靠着城西平民区，那边基本都是京城富商和小官居所，你一个小姑娘携带巨款，自己一个人住那边不是惹人犯罪么？” “城东我们国公府旁边就有不少二进院子，你大可在那边挑一间，不但来回方便，邻居基本也都颇有家姿，起码不会眼皮子浅轻易动歹心，安全隐患少一点。” “整天被人惦记着，你住着也不舒服吧？” “也是。”小晴点头。 “房子我现在就知道有不错的，现在就带你去看看吧。” “方便吗？不是说现在外面还有危险吗？” “大可放心。”任二少爷指了指身旁的陈瑾松。“我们松子可是西疆守军里排得上号的高手，在这京城里能比他强的没几个。” “陈瑾松大哥这么厉害？”小晴虽然知道陈瑾松武功不弱，但具体到什么程度她也没有概念。“那……十一皇子呢？” 她可没忘记刚才十一皇子露的那一手筷子当暗器威力堪比枪械的手段。 “不弱。” “不弱算什么回答。”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十一皇子动手。”任二少爷一摊手。“有事都是他身边那位玄平师兄动的手。” “玄平师兄？那玄平不是十一皇子的护卫吗？” “十一皇子幼时得金石寺觉明大师真传，习得金石寺大慈悲心法，那玄平师兄乃觉明大师大弟子，早已大慈悲心法大成，在十一皇子身边一则是护其平安，二则是指导十一皇子修炼。” “但我听说十一皇子天资聪颖，仅修炼不过十年，他的修为已经不比玄平师兄差了。” “这京城里比玄平师兄强的……应该没有。” “他就是因为功法大成久久不得圆满，才被师傅丢下山历练的。” 小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那陈瑾松大哥，比那玄平师兄如何？” “你陈瑾松大哥啊。”二公子看了一眼埋头干饭的陈瑾松，陈瑾松并未理会两人的交谈，前面的盘子已经空了好几个。“再过些时日吧。” 任二公子吃饱喝足，带着小晴去看宅子。 宅子在城东，和国公府就隔着两条街，日后她出府到这边宅子也算方便。 进门一看，院子虽比不得国公府宽阔大气，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假山池塘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小晴非常喜欢的小凉亭。 院子很满意，小晴随着二公子往里屋进。 屋子里非常干净，桌椅上也看不见灰尘，显然是有人定期打理。 二少爷将小晴带到主卧，推开一侧的衣柜，伸手摁了一下柜子里侧木板角落的某个位置，“啪”的一声清脆声响，探出一块方形木板，露出一个钥匙扣。 从柜子顶部摸索到一枚钥匙，插进那个隐秘的钥匙扣，衣柜里侧竟是一个可以打开的暗门，暗门内是一个隐藏的小房间。 “怎么样？藏钱的地方都给你准备好了。”任二少爷将暗门复原，钥匙递到小晴手上。 小晴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房子是国公府的，你要的话收你一千两银子好了。你也不用急着给我拿银子，回头我从你的分红里扣就好。” 有了任二少爷的关系，小晴不但拿到了房契，还非常顺利地到户部登记备份。 在大夏，房屋交易基本只有一张卖方开具的房契，买方交钱买到这一份房契是不需要签字确认的，也就是说这房契一旦丢失，捡到房契的人就等于白捡了一套房子。 在这取证困难的时代，上衙门告也会因为证据不足无法证明房屋归属败诉，毕竟人家手上拿着房契，你房契丢了手上什么都没有，光嘴上说自然是缺乏证据。 到户部登记备份虽然需要些许“手续费”，但可以避免房契遗失、失窃房子跟着丢了的情况。 但有任二少爷的帮忙，户部官员自然给面子，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整套手续便办完。 属于小晴的第一套房产正式到手。 第47章 一人一半 房产交易完成，拿到这个世界第一套院子的小晴当天就跟着任二少爷回府了。 但蒹葭并没有当天回府，而是在家过了一宿。 第二天小晴在老太太后院的小树林里找到独自扫地的蒹葭。 一看到小晴，蒹葭的脸就垮了下来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小晴只觉有些好笑。 她是懂这种心情的，受了委屈，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许还没多大感觉，但在亲密的家人朋友面前的时候，特别是被安慰的时候，那种委屈的情绪就会瞬间放大。 不过，虽然这个世界的小孩子早当家，蒹葭也是府里工作两年的“熟人”了，但她毕竟也是个八岁的小姑娘。 “私房钱没了？”好友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小晴虽是问的，但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啥都没了。”说起这个，蒹葭瞬间宛如一只充气的河豚，气鼓鼓的模样好玩极了，小晴突然间似乎有些理解二少爷也好，十一皇子也好，往常的相处总喜欢逗她的心情了。 “虽然上一次回家带回去的银钱是上一年存的，上一年我刚进府，工作不太熟悉也没有那么多机会露脸领赏，但那好歹也是我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存起来的！每个月的月钱我都放到小木盒里收好舍不得用！” “我娘倒好，直接转手就给了我哥。”说到自己偏心的亲娘，蒹葭瞬间泄气。 对于她娘，蒹葭只有无奈的心情。 心底里是亲近娘亲的，但亲娘一次次偏心哥哥，也让她很沮丧。 “你说，李扬那种家伙，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说是读书人，我看他也不像个读书的料，整天打着和同窗交流学习的幌子找家里要钱，实则出去勾栏听曲。估计那家伙出去连一个铜板都挣不到，像是这种家伙，真的能养老吗？” “而且，我爹在国公府当差多年，手底上肯定存了不少，理应不需要李扬那种家伙养老。不需要他养老，哪用得着这样子惯着他？”蒹葭皱眉说道。 “哦，你说这个啊。”小晴瞬间就想起了昨天下午，在那无人街道上安慰蒹葭时候说的那一大串关于“重男轻女”的理论分析。 “这世界多的是不思考眼下行为意义的人，人是很容易受到周边环境影响的，身边所有人都对男孩好，你奶奶当年也是如此，你娘也会下意识地认为偏心男丁才是对的。” “也许你娘压根就没想那么远。”小晴一摊手。“再说了，什么养老原因、后代原因，都是昨天用来宽慰你的，只是让你往那个方向去想，想那李扬因为重男轻女的缘故得了好处，那未来他也得承担男丁的责任，反观你现在吃了亏，但未来你嫁人后就是属于你自己的生活，你不用在为这个家承担责任。” “他拿了东西，以后要负责任要付出。你现在吃了亏，但以后就不用为这个家付出了。这样一想你的心里岂不是平衡了？好受些了吧？” “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家伙，他能负个屁的责任。”蒹葭啐了一口。“吃着我们当下人赚来的饭，整天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 “好啦好啦，不气不气。”小晴上去拍了拍好友的后背，给好友顺了顺气。“我送你个礼物，不生气了哈！” 小晴说着，掏出那张房契递过去。 “房契？”蒹葭接过看了一眼，一脸疑惑地看向对面的好友。 “对啊，我在外面买了房子。” “这是你买的房子，我怎么能要。”蒹葭连忙把房契还回去。 小晴却并不急着接回来。 “这是我们的房子。”小晴笑着说道。“我一个人又住不了那么大的院子，只是想着出去一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总不能住客栈吧？” “再说了，最近各院子和老太太的赏赐太多了，我那房间里的柜子都摆不下了，早就想在外头买个宅子放东西了。” “以后你得了赏也可以放到我们的宅子去，那就不用担心你娘又拿去给那李扬了吧？” “而且，如果你觉得回家看到李扬膈应，你也可以到宅子住。” 蒹葭自然是心动了，脸上原本阴郁的表情瞬间变得开朗。 “那也不能白拿你的，不合适。”蒹葭摇了摇头。“回头我把钱还给你，花了多少钱我们一人一半！” “院子是国公府的，二少爷说给一千两就行，你回头给我五百两就好，我们一人一半。”小晴笑着说道。 “下次我们一起出府的时候带你去看！你再看看要添置些什么。” “我看那房契是二进的院子，我们两个人住的话，二进的院子好像也不小了啊！收拾打扫什么的好像忙不过来，而且我们出府一趟是出去休息是出去玩的吧？总不可能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时间全耗在打扫宅子了。”蒹葭想了想说道。“要买两个粗使丫鬟吗？厨娘婶子好像也要。” 如今的大夏连年灾祸，在这繁华的京城是很难感受到，其实在这京城以外，许多省份居民流离失所。 各种流民还有官奴，奴隶来源不要太多。 在这种背景下，人成了最不值钱的货物。 再能干，再好看的丫鬟，也不过是十两银子。 当时小晴能卖到十五两，纯粹是因为国公府这买家大方。 “我现在还不太想买下人呢。”小晴说道。 “你想想啊，我们寻常大多数时间都得在国公府里当差，每年顶多也就出去几天吧？大多数时候宅子都是空着的，没有主人看着，不说那丫鬟下人会不会生出歪心思，就算安全问题不考虑。” “好不容易买一套房子，自己都还没住呢，反倒是让下人住着了，我们寻常不在也不需要他们伺候，所以就变成了我们花钱养着她们，我们在外头当差赚银子，他们只需要待在宅子里却不用伺候人。我们忙着，他们却在我们家歇着，这样一想会不会有些怪怪的？倒好像我们成了下人一样。” 蒹葭想了想，然后点头。 “好像是这样。” 第48章 新瓜 老太太院子里的工作最是轻松，其中特别是小晴的位置。 之前小晴还感觉老太太跟前伺候虽然没有太多工作，但要一直站着当个吉祥物，一站就是半天也挺累的。 但这次回府后，老太太似乎还体谅她年纪小，在没有客人的时候也不用她一直站着，反倒是让她坐下聊天。 “听老二说，你在外头买房子了？”老太太笑呵呵地说着，还把跟前的糕点朝小晴推了推。 “嗯。”小晴点头，也不客气地拿起一块桂花糕。 虽然她现在也不饿，但主人家这么明显的邀请决定，不吃一块就是不懂事不给面子了。 “我在外头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至于说我爹那边，我也不想回去了。”小晴啃着桂花糕，腮帮子鼓鼓地说道。“而且我还有几个新配方想要试验一下，有个宅子也方便些。” “又想弄什么新鲜吃食？在府里弄不是更方便？厨房里东西也比较全，我也让芍药打过招呼了，几个婶子也会给你帮忙。” 不知道是不是小晴的错觉，她总感觉，一天没见，老太太倒是显得和她更加亲近了。 “我要弄的东西味道还挺大的，有几种还要用到大量的香料、辣椒，总之就是味很冲，在老太太院子里熏到老太太也不好。而且考虑到以后会弄些腌肉泡菜，也需要不少地方晾晒。” “我可听说小二的铺子在外头赚了不少钱，他有没有给你分钱啊。” 和老太太聊聊天，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小晴感觉这工作实在是太爽了。 只要和老人聊天，啥都不用干，还有位置坐。 难怪不少院子里的一级丫鬟姐姐都和她说过很羡慕她。 当然，如果说有什么不好的话。 那就是老太太也有大多数老人都有的小毛病，说是小毛病也不对，应该说是小习惯。 那就是喜欢给小孩子夹菜。 上午聊天的时候，老太太就不断地给她面前挪盘子，不吃又显得她不识好歹，吃又撑得慌…… 小晴摸了摸自己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她都觉得自己又长胖了。 明明身高好像也没长，虽然她没有去专门量过身高，但上一年的衣裙今年也很适合，并没有变短…… 她有些苦恼地看了看自己白嫩满带肉感的小手。 她才八岁，这就开始开始横向生长了？！ 老太太中午是午休时间，这午休时间也是小晴这些伺候在跟前的人的休息时间。 她从侧间端起一盘绿豆糕就往后院走。 她是吃饱了，但蒹葭没吃啊！ 果然在后院看到了还在扫地的蒹葭。 两人找了个阴凉隐蔽的角落，便坐下边吃边聊。 “你不吃？”蒹葭看到好友递过盘子，没有伸手拿糕点的意思。 “吃撑了。”小晴摆了摆手。“今天厨房做什么？” “酱鸡腿啊！” “哦，刘婶子的酱鸡腿好吃的啊，我可喜欢了……” “这糕点不比酱鸡腿香？”蒹葭嘴里嚼着糕点，不时搭话。 “糕点有糕点的好吃，但其他的饭菜也好吃啊。” “你这就是典型的细糠吃多了。”蒹葭说着，话锋一转，一双眼睛左右瞄了一下，才压低声线神秘兮兮地说。“有新瓜，大瓜！” “瓜”这个词还是小晴说多了，蒹葭意会之后经常用到的。 “又出了什么事？” “早上大皇子来府里了，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啊，我和老太太聊天聊了一早上。”小晴表示自己没出门。 “所以我说，有时候主子们的消息，不见得比我们这些下人灵通。”蒹葭不忘得意一番。 “瞧吧你能的。”小晴小声嘟囔抱怨了一句。“快接着说啊！” “大皇子来找国公爷，是提亲的！” “提亲？”小晴眨了眨眼，眼中满是疑惑。“大皇子不是已经有了正妻了吗？” “虽然大皇子正妻五年前便已病逝，但他也是结过亲的人，而且年龄也偏大了……” “我记得大皇子今年好像三十了吧？” “我们国公府里几位小姐，大小姐已经出嫁，最大的二小姐也不过十三，三小姐更小，才十岁。” “一个三十岁丧妻的男人，娶十三岁的姑娘？” “虽说大皇子身份显贵，又是最有实力的皇子，以正妻之位娶妻，寻常家官家小姐自然是答应的，但我们国公府可不比普通皇族显贵差，这婚事，怕是不合适……”小晴略微想了想便摇头。 “你觉得不合适，但架不住二小姐她自己愿意啊！”蒹葭笑得一脸神秘。 “谁知道她从哪里听说大皇子上门提亲的事情，居然自己跑国公爷的书房里毛遂自荐，说她愿意嫁与大皇子，这不但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国公府的地位。” “听说国公爷早上在院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大院木门紧闭都拦不住里面的声音！” “二小姐愿意？”小晴脸上刚开始露出的是诧异的神色，但很快便变成了感叹。 “带着太多乱七八糟的记忆，我终究还是无法代入这个世界普遍女性的思维。又或者说，那二小姐本身就是个特例。”小晴心中感叹了一句，但这句话并未说出口。 “身份地位的诱惑……真有那么大吗？”小晴感叹说道。 “明明出身国公府，虽然是二房所出，但国公爷和二爷兄弟感情极好，她这二房嫡女的身份也能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抛却手里握着的优渥生活，却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权势去冒险。” 这是对地位、对权势的追求，又或者是纯粹的虚荣心作祟。 小晴能理解，却不认同。 “嫁给大皇子，自然是瞄准了那未来的皇后之位。” “此举，不仅害己，还会害人。” 小晴摇了摇头。 国公府老太太对她不薄，以至于她思考问题的时候，总喜欢将自己摆在国公府的位置上，所以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其中利害。 “作为闺中女子，家主会客时候突然闯入，还试图左右家主决断，此举自然是失礼。” “但国公爷只苛责她失礼，却并未重责她做的糊涂事，这样看来，我们国公爷虽然面上很凶，实际上还是个挺心软的人啊。”小晴想起国公爷那张一直紧绷着的脸，以及周身弥漫着的吓人气场，忍不住感叹道。 第49章 汗流浃背 “心软？”蒹葭却不这么想。“不对吧，虽然国公爷没有给二小姐上鞭子棍棒，但也罚跪了，还下了禁足令。” “这太轻了。”小晴却摇了摇头。 “轻？”蒹葭一脸疑惑神色。 她也不是对国公爷决策的疑惑，只是对眼前好友的疑惑。印象里她这好友的性格可是和她外表如出一辙，一样的软。 上了鞭子棍棒那可是要见血的，印象里她这位好友好像也不会说出这种让人重罚的话。 “当然轻了，依我看，不给她来顿棍子，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小晴哼哼一声，少有的说话带上了情绪。 “光是失礼，自然是罚跪足矣。” “但她干这事有没有想过后果？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虽然我才进府两年，但也知道不少府中事情。” “这些年来，我们国公府不与皇宫贵族、权臣显贵联姻，国公爷屡屡放权，这些可都是为了让皇帝陛下消去疑心。” “毕竟手握重兵，位极人臣，没有哪个皇帝会不忌惮的。” “大皇子比我们二小姐年长十几岁，不看出身只看样貌年龄的话，肯定是我们二小姐受委屈的，是吃亏的事情。” “再看身份，我们国公府嫡女身份地位也不比寻常，即便大皇子再年轻个十岁，未经丧妻也配得上。”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国公府却把嫡女嫁于对方，可不正有讨好之嫌吗？” “那我们在大皇子身上讨好什么？自然是从龙之功，自然瞅准了那未来皇后的位置。也就是说，二小姐此举，无疑是代替国公爷站队大皇子。” “说站队还不准确！甚至可以用讨好形容！” “过分一点的话，还可以说是跪舔！” “总之就是那种迫不及待想要加入的感觉。” “夸张了吧？”蒹葭插了一句。 “不夸张。这种事情，千万双眼睛盯着，原本那些人听风就是雨，再夸张的说法他们也能理解出来。” “国公爷这些年做的努力都是想要摘清自己，尽量远离那继位之争，二小姐这倒好，直接就一头扎进去了。” “她要找死我们自然管不住，但她头上还挂着国公府嫡女的名头！出了事我们也跑不掉！” “如果她不知道其中利害，只是为了自己的虚荣、为了那皇妃、未来皇后之位荣华富贵，那就是无知和愚蠢，该打！” “如果她知道其中利害，却还是闯入家主会客，干涉家主决断影响家族未来，那她就是忘本加自私！更该打！” 小晴说完，却见对面蒹葭不但没有搭话，甚至连吃糕点的动作都停下来了，反倒低着头，一直朝她使着眼色。 小晴有些僵硬地扭转脖子。 身后，国公爷不知何时无声站在了两人不过两米的位置。 心脏骤停…… 小晴吞了一口唾沫。 也不知道国公爷什么时候来的，刚才一番话被听到了多少…… 小晴原本就觉得国公爷身上气场吓人，如今又做了亏心事，低着个小脑袋如淋了雨的小麻雀老实可怜，身体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国……国公爷……” 两人朝国公爷屈膝行礼。 小晴的声音不但带上了颤音，还结巴起来了。 小晴忘了哪辈子学过的临床医学知识，她知道每个人的身体体质都不一样，有些人紧张的时候会导致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导致肌肉震颤，这不但是心理问题，也是体质问题。 但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 只知道她觉得国公爷身上的气势好吓人，眼神也好吓人，只是对视了一瞬她便赶忙低下头不敢去看。 身体也止不住地一直在抖。 国公爷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 具体过了多久，小晴也没有概念，只知道自己抖了好久一会，直到听到国公爷转头离开的脚步声，她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 国公爷刚才什么都没说。 也不开口斥责她们两个议论主子。 下人议论主子可是大罪，而且还被国公爷逮到。 国公爷屡次出征西疆，手底下斩落的人头不知几何，一直都是冷面杀神，狠角色的形象。 别看那二小姐犯了大错，国公爷连打都不打一下。 但小晴心里清楚！ 只要国公爷自己没点头答应，二小姐和大皇子的婚事就不成立，那二小姐犯错也只是失礼。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二小姐是谁？是国公爷亲侄女！ 亲侄女犯错可能被宽恕，但她们两个是谁？ 两个小丫鬟！ 被发卖出府毫不为过！ 受罚被打也是情理之中！ 刚才还议论二小姐该打，没想到那顿棍子没落到二小姐身上，反倒有可能落在自己身上了。 小晴可没忘记，之前亲眼所见那丫鬟绿萍受杖责的场面。 简直是血腥吓人，看着都疼的那种。 还有打后背杖责，估计换作是她，一棍子就得昏死过去。 小晴刚才身体一直在抖，脑子却一直在胡思乱想。 却不料国公爷居然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就走了。 小晴一摸额头，一手湿润。 原来不知何时，脑门早已冷汗淋漓。 汗流浃背了，姐妹。 视线之中再也见不到国公爷的身影，她才长出一口气。 伸手摸了摸还在狂跳的小心脏。 两人对视一眼，小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我都不知道该说是倒霉，还是该说幸运了……” 劫后余生，小晴突然有一种狂跑几千米的疲惫。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累了。 两人分开后，小晴回到房间睡了一个香甜的午觉。 下午，一觉睡醒，仿佛烦恼消散了大半。 小晴穿戴整齐，回到老太太屋子里伺候。 却不料，才刚伺候老太太起床，门外却走进一个她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身影。 国公爷！ 只见国公爷面色冷峻，脚下步伐平稳有力，身上一举一动似乎都带着一股气势。 此时国公爷目光如电，进门后看向老太太，自然也看到一直站在老太太身后当吉祥物的小晴。 眼神又对上了…… 心脏骤停x2！ 小晴连忙低下头。 第50章 任务 “母亲跟前这丫鬟也太过缺乏管教了，背后议论主子，该罚。” 心中默念了无数声“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小晴，听到国公爷坐下后第一句话叫的就是她，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死去的恐惧又在攻击我。 面对任国公吓人的视线，小晴不争气地又抖起来了。 老太太看了一眼身侧微微发抖的小丫头，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瞧把孩子给吓的，说话就好好说。” “背后议论主子。”国公爷淡淡说道，他说话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毫无波澜，反正在小晴印象里，国公爷说话一向如此。 平淡地说着某件事，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老太太却伸手搂过一侧还在抖的小丫头。 “我以为多大事呢。”老太太哼了一声。“我院子里的人，我没让罚就不用罚。” “母亲，别因为丫鬟小就惯着，该教的规矩还得教，犯错就该罚。” “我说不许罚就是不许罚。”老太太说着，伸手摸了摸小晴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瞧把孩子吓的，这小脸白的，你那冷气就不能收一收？这里又不是战场，整天板着个脸……” 虽然国公爷似乎浑身嗖嗖地冒凉气有些吓人，但被老太太抱着，小晴也不再抖了。 不但不抖了，反倒是因为老太太的庇护，让她蓦然间有些恍惚。 记忆之中，不知道是哪辈子的记忆，某次考试考砸了，母亲提着棍子就要打人，奶奶当时似乎也是这样子抱着她…… 即便经历得太多，记忆之中那一张张脸有些模糊，但那种感觉却让她无比熟悉。 正如此刻，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小晴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也忍不住抬了起来，在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时候，本能般的就反手抱住了老太太的腰。 任国公看到小晴的小动作，眼神微动。 屋内虽然是围绕着责罚小晴的话题展开争论，但气氛却莫名和谐，即便是小晴这个被责罚的主角，也感觉国公爷母子是在轻松地开玩笑。 她知道，这是老太太给予了她的底气，以至于她不再怕了。 不怕了，自然能轻松下来欣赏这对母子围绕着一个无聊的话题拌嘴。 随着一声由远至近的哭喊，屋内原本轻松的气氛一滞。 “奶奶！” 门口闯入一人，头上发髻散落过半，妆容衣裳凌乱，那张脸即便哭得妆花了，小晴却还是认得，正是任二小姐。 “求求你劝一下大伯，成全我与大皇子情谊！” “你倾心于大皇子？”老太太表情有些诧异。 站回到老太太身后位置的小晴，也是一脸诧异。 她经历得多，去过的世界多了，见的人多了，玩得再花的都有。 别说这任二小姐今年十三，喜欢上一个三十的，再离谱的小晴都见过。 其实，小晴倒是能理解，一名不油腻的成熟男人对懵懂少女是有杀伤力的，兴许人家是喜欢这款呢？ 虽然这任二小姐此前也不认识大皇子，但架不住人家一见钟情呢？ 小晴一贯习惯以利益揣测旁人心思，她会去想二小姐嫁给大皇子的动机，却不愿意去考虑为了爱情。 连面都没见过的两个人谈爱情，她觉得有点扯。 她听说过，但还是无法理解。 当然，所谓爱情，也有可能只是二小姐的托词。 真喜欢假喜欢，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大皇子气宇轩昂、雄姿英发，有龙凤之姿，又经沙场考验，成熟稳重，孙女一见倾心，望奶奶成全！”二小姐跪着又是一拜。 她话说完，身后一路追着跑来的二夫人才姗姗来迟。 二夫人也啪的一下跪下了。 “奴家教女无方，请老太太责罚！” “二弟怎么说？”任国公看向跪着的弟妹问道。 “夫君的意思是全凭老太太作主！” 任国公轻轻敲了敲桌子。 “带回去，别再让她跑出来了。” “大伯！”二小姐美目挂泪，一脸悲伤地看向任国公。 “十日之后，如果你还想嫁与他，我便成了你这份‘情谊’。”任国公语气平淡地说道。 他这话一出，任二小姐眼中止不住地露出狂喜。 今日在客厅大皇子已经承诺，只要任国公点头，便以正妻之礼迎娶她。 二夫人带着任二小姐走了。 吵吵闹闹的屋子也恢复平静祥和。 “这事母亲不必理会。” “没事吗？”老太太反问。 “没事。” 任国公没坐多久便告辞离去。 任国公走后，二公子也来到了老太太屋子。 两人一前一后，却不相见面。 二公子是老太太屋子里的常客，平常时候经常过来请安，顺便和老太太聊天。 但这次二公子和老太太坐了一会，临走的时候却和小晴说了一句“送下我吧。” 这是有事情和她说。 “去吧。”一侧的老太太也点头。 两人走出主屋，来到院子角落一棵位置较为偏僻的树下。 “刚才我爹来找你了？” “不是专门来找我的吧？说是要罚我。” “罚你？” “我背地里讨论二小姐的事，被国公爷逮个正着。” 任二少爷咧嘴就笑了起来。 “以你这鼠胆，不得被吓死？” “是挺吓人的。”小晴也不否认，毕竟刚才她都汗流浃背了。 “不必在意，我父亲只是想要吓吓你，并非是要真的责罚于你。”二公子笑着解释道。“你得老太太喜欢的事情父亲知道，所以父亲才专门扮的这个黑脸。没有逮住你的这次背后议论主子，也会找你其他的毛病。” “老太太喜欢你不会责罚你，父亲怕你这小丫鬟年纪小性子没养好，恃宠而骄做出荒唐事惹奶奶不快，才想要吓吓你。” “就是专门逮你去的，我爹那种高手，你躲得再好，要逮你还不是简简单单？” “我知道你不是那等糊涂人，但父亲与你少接触，只是从下人口中听到奶奶特别偏爱你，自然会有其他顾虑。” 任二少爷话锋一转，不再去讨论这个话题。 “好了，这次叫你出来，是有事要吩咐你做的。” “我观府内众人，唯你最为合适。” “要做什么？”小晴问道。 “这段时间不需要你在老太太屋子里伺候，老太太那边我自会解释。” “我要你去别的地方照顾一个人。” 第51章 医毒 “照顾人？”小晴有些疑惑。 没有说“伺候，而是用到“照顾”这个词，对方要么是无法治理的婴幼儿，要么就是生病卧床的病人。 她和二少爷也算是彼此间很熟悉的了，二少爷应该对她有所了解，她虽然是个丫鬟，但干活也不算很麻利，顶多也就会捣鼓一些新鲜吃食、讲几个新奇故事。 让她去照顾别人，怎么想都不是上选。 小晴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虽然早年间被后爹后妈虐待一天就吃一两顿，还吃不饱穿不暖那种，但这两年间在府里被养得极好，虽然个头没长，但脸上是肉眼可见地长肉肉了。 但这老太太院子里也没多重的活干啊。 以前是三级丫鬟的时候，顶多也就扫个地，茶水间看个火什么的。 如今在老太太屋子里伺候，白天的时候也就站着当个吉祥物，偶尔陪老太太聊天，晚上的时候帮老太太解扣子接换下来的衣服。 说她有多能干，她自己都不信。 n辈子以前曾经当过护士的她对照顾人也是有所了解的，这护理也是个体力活，端茶倒水还是事小，碰上个行动不便的，翻个身都得人扛着，她这小胳膊小腿的，怕不是要被压扁。 “如果有别的人选，我就不找你了。你是最适合的。” “你以为我愿意找你？”二少爷说着还撇了撇嘴。 小晴这下就不高兴了，她可以嫌弃自己被养得娇气了，但被别人嫌弃还是会觉得不爽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杏眼圆睁，瞬间就反应过来对方的嫌弃。 “我说的是实话啊。”二少爷一摊手。“你这小豆丁，肩不能抬手不能提，被老太太养得比官家小姐还娇气，老实说让你照顾人我还挺担心的，担心到时候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小晴拳头硬了。 但她不敢a上去。 不但是因为身份问题，还因为她打不过…… 最后还是只能不满地哼哼两声。 “那你找我干甚？找能干的去呗。” “这个还真没办法。”二少爷说着，左右扫了一眼，确认了安全后，压低了一下音量。“让你照顾的那个人，是十一皇子。” “啥？？”小晴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 “昨晚，十一皇子遇刺，受伤严重。” “啊？”小晴一脸诧异，昨天下午她还见过十一皇子，那位十一皇子不但活蹦乱跳，还给她露了一手武功。 刚秀完肌肉，转头就被人拍板砖，这画面怎么想都觉得喜感。 “玄平大哥呢？”她可记得清清楚楚，那位十一皇子身边还有一位高手护卫。 “对方请来天衍教左护法，那左护法实力只比玄平师兄略逊一筹，只缠斗的话，阻挡玄平师兄几息还是能做到的。” 天衍教一直潜伏于大夏各省各县，其中教众不乏各路高手，教主更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是大夏官方一直打压的邪教组织，也常被百姓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再哭就会招来天衍教恶人之类的。 “那十一皇子呢？你不是说他实力也不差吗？” “他中毒了。”二少爷面色有些凝重。“据十一皇子亲口所述，当时他只觉头痛眩晕，才刚表现出来走路有些踉跄，就有数名高手破窗而入，显然是早有预谋，一直在观察着他，蓄势待发等待他毒发行动不便才出手。” “虽然十一皇子内力深厚，强撑到玄平师兄逼退那天衍教左护法赶了回来，但身上也中了好几处刀伤。其中一处还砍到了要害。” “十一皇子的吃食都会经过试毒，在这种情况下都能中毒，想来下手的人能量极大，不但能请来天衍教左护法，还能搞到那无色无味的奇毒。” 听到二少爷说那“奇毒”，小晴的表情有些古怪。 这个世界就像是科技树点歪了一样，存在着武功这种违反常理的东西，却在医学方面极其落后。 人们嘴里说到的毒基本都是砒霜。 相信这二少爷嘴里说的“试毒”，肯定又是银针试毒那一套。 砒霜也就是三氧化二砷，在技术落后的这个世界，提炼砒霜的时候会含有少量的硫和硫化物等杂质，银针就是与硫接触后发生的化学反应，并在表明形成一层黑色的东西，那黑色的东西其实就是硫化银，这就是银针试毒变黑的原因。 也就是说银针试毒只能针对含硫的砒霜。 也因为这个技术落后的世界，砒霜是最常见的通用毒，所以银针试毒才普遍使用。 反过来说，除了砒霜，银针试不出来。 再用茶水、汤水、汤药之类的带颜色吃食略微掩盖一下。 银针下去没变色，只要本身气味不强烈，岂就不是无色无味了？ 本身就没有多大技术含量的东西，眼前这二公子却如此推崇，小晴的表情才有些奇怪。 不过她也明白，她不过是占了其他世界无数先贤的便宜。 在这个世界，各路医者都喜欢敝帚自珍，就算研究出点什么会藏着掖着，搞个传男不传女什么的，就怕女儿嫁到别人家导致技术泄露。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技术难以进步。 没有传承与交流的技术研究，就像是独自奔跑的人，穷极一生跑出去的距离也有所限制。 但有了传承与交流，后人能站在别人的肩膀上，那一代又一代的研究就像是接力一般，自然有利于技术进步。 她学到的那些知识也是无数天才前辈无数次实践得来。 她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小晴想了想，在这京城里能随便搞到的，毒性不强又能和十一皇子对得上症状的药有几个。 “那十一皇子回来是不是还有腹痛腹泻的症状？” 没想到她随口一问，二公子却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你还懂医毒？” 都说医毒不分家，其实在小晴的理解里，不过是学医的时候也会同时记下药物的毒副作用以及处理办法，将毒副作用使用得当，可不是“制毒”高手了嘛。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原本想着府里就你知道十一皇子的身份，嘴巴也严实，所以才会找你，你还会医术的话，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 第52章 合适 面对二少爷惊喜的眼神，小晴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脸颊。 “只是以前，我母亲教过我一点，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她的脸有些红，这种感觉就像是作弊拿了个不错的分数，被别人逮住一顿猛夸。 二少爷是不知道，但小晴自己知道，她脑子里那些关于医药的记忆都是从哪里来的。 偏偏她又不能解释说自己是带着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n辈子记忆来的。 估计那样子的话传出去，一个搞不好她会被当作妖孽给烤了。 不能解释，那她进府以前才六岁。 就算她再早慧，两岁左右便记事，那两岁到六岁才不过四年。 已知她在府里展露出来的技能还有一手技术极好的绣工。 现在还懂得医毒。 看二少爷的反应，显然十一皇子受伤后也找了极好的医者去诊断，但那些个医者均无法判断是什么毒。 她一张嘴就能凭借猜对症状，显然医术造诣不低。 四年能学会两项顶尖的技能，不知道这二少爷会将她脑补成什么等级的天才。 她刚才纯粹是“医瘾”犯了。 在她那些记忆里，当那一辈子还是个从学校刚毕业的年轻人，在医院实习的时候，一个老前辈，他们科室的主任医师，一名老教授曾经对她说过这么一句话。 “我的导师曾经教过我，有些知识不是书本上学来的，而是你自己偷来了。” 又来了老教授的启示，她休息时间就喜欢趴在老教授办公室的窗台，一天天地去看老教授接诊一个个疑难杂症的病人。去思考如果是自己接诊这个病人，会怎么用药，怎么处理。如果和老教授的用药不同，就会私底下去问老教授为什么要那样子用，这种情况下不是xx才是首选药吗。 老教授也会详细地给她解释为什么会有别的选择。 他们两个聊得多，早就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小晴也养成了看到病人先思考处理方式的思维。 刚才纯粹是“医瘾”犯了，那隔着几辈子的职业病又冒出来了…… “那你知道十一皇子中的是什么毒吗。”二少爷满怀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小丫鬟。 “十一皇子身边的大夫也是宫里信得过的，技术过关也忠心，不会有隐瞒的情况，但他们也都判断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毒。” “中招过一次，却找不到原因，下一次便还是难以提防。” 小晴双眼望天，眼珠子微微转了转，一番思索后还是轻轻摇头。 “我只能大概推测，毕竟我见不到病人，而且能推断的线索太少了，不过我倒是能根据这些个症状大概猜到一些能简单做到这种效果的药。”角色转变，成了医生发言的小晴一向说话谨慎，这不但是撇清责任的习惯，还是实话实说。毕竟不但要考虑复杂的医药作用，还要考虑人体间的差异，有些人会对莫名其妙的东西过敏，这就是难以推断的意外因素。 所以她给人看病，一贯不会把话说太死。 “比如，钩藤。”小晴想了想，说了一个最常见，京城随便一间药铺都能买到的药。 “钩藤？”二少爷显然是不懂医药的，眼神中满是疑惑。 “那是一种在大夏南方常见的药，因为晒干后药效依旧，便于保存运输，所以在我们京城也能随便买到，价格也便宜。一般用来治疗……” 小晴原本想说的是头痛头晕、血压过高…… 但想了想，还是换成了容易理解的词汇。 “用来治疗头痛、头晕、心跳过快等症状。” “是一种非常常见，极易容易买到的药材。” “也就是说，想要通过购买方来查是谁下的手，极难。” “是吗？”二少爷眉头皱起，既然通过购买方去查凶手很难，他也放弃了这个方向。“那，这东西银针试毒无效，又该怎么防范呢？” “提前预备好解药？随身携带发现不对就吃药？” 小晴摇了摇头。 “没有相对应的医学理论给了你针对性解药你也用不明白。” “而且能够当毒使的药材实在是太多了，比如马钱子这种常见的镇痛、消肿、止咳的药也能让人中毒。随身带解药不现实。” “但是，要防范的方法也很简单。” “怎样？”二少爷急切问道。 “从根源上解决就好。” “上面提到的这些药物中毒的前提，都是需要达到一定的剂量，以一个普通成人为例，应该得五到六钱左右才会中毒。” “五六钱的药吃进嘴里，也是不少的东西了。给十一皇子做吃食包括送餐之人尽选忠心之人，如果在外面吃的话也让人盯着厨房不就行了？”小晴一摊手。 “是个笨办法，但也的确是最实际的办法。”二公子点了点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哪里有千日防贼的？”小晴说道。 “你这也算是立了大功。”二公子伸手，却少有的不是弹她脑瓜崩，反倒是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真是给了我个大惊喜。” “刚才听你一番话，思路清晰、有迹可循，想来也是医术不凡。”二少爷感叹道。“十一皇子有你照顾，我也更放心了。” “大房院子和二房院子的中间，靠着花园的那个位置有一个小院子，知道吧？” 小晴这一年来也领了不少传话送赏的差事，国公府里也算熟悉。那个小院子在花园的深处，左右围墙之外就是大房二房两个院子，只一墙之隔，这小院却是僻静人少之处，寻常也就几位公子小姐犯错才会关进那独立的小院子。 二公子看到小晴点了点头，才接着说下去。 “你先准备，现正值寒冬，需多备被褥，木炭柴火这些取暖使用的东西也要准备。” “这几年越发不太平了，十一皇子重伤，宫里最为危险，所以他才会到我们府里养伤。” “但我们府里一直都有无数眼线盯着，虽然玄平师兄能照顾十一皇子起居，但他一旦在外走动被发现自然也会暴露十一皇子的行踪。但你是我国公府的人，在府内可以大方走动，那些眼线不会注意到你。” “所以让你去照顾十一皇子，其实主要工作还是每天去领吃食，送给养。” “你是我们信任的人，也认识十一皇子，如今又懂医毒之道。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第53章 洗个冷水澡 “里面靠着大房院子的那面围墙，那头距离我的房间非常近，万一遇到突发情况我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并赶过来。一墙之隔，我片刻便到。” 小晴抬头看了一眼两人高的围墙，墙面平整，根本没有借力的地方。 好吧，练武人的事，她是真没有个具体概念。 小晴跟着任二少爷逛了一圈这小院子。 小院子僻静，和府里其他每天都有人打扫的院子相比稍微落了些灰，屋子周边的空地还有几片秋后的落叶没有扫去，在这冬天寒风吹拂下翻飞着，为这原本就空荡荡的院子平添几分萧瑟。 主屋里东西非常齐全，床、椅、柜全都有，还有几个冬天取暖用的炉子。 “我之前每次犯事，我爹都会把我关到这边来，然后把院子门一锁，直接就是禁足。住的次数多了，这里东西的就多放了一套，我也懒得往回搬了。” “所以你只要去领几床干净的被褥就行。” 二少爷前面走着，给小晴介绍着屋子里的基本情况。 小晴伸手摸了一下旁边的桌子，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灰，显然这个偏僻的小院子打扫频率并不高，上一次使用起码得是一个月前了。 “十一皇子和玄平师兄住主屋，你就住侧间。”两人拐到主屋旁边的侧间，侧间与主屋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上面还有一个可以打开的窗户，主屋的喊话声可以轻松传到侧间。 这是许多主人家房间都会有的设计，贴身下人晚上会住在这种侧间，方便主人叫唤的时候立刻听到。 小晴点了点头，略微算了一下回头都有哪些工作。 “也就是说，我得打扫一下，起码把上面的灰尘清理干净，然后再领被子过来铺上，哦，炭火也得领……” 这炭火挺沉的，小晴算了算，她这细胳膊小腿的，得跑好多趟。 你说我在老太太房间里当个吉祥物站得好好的，拉我过来受罪干嘛…… 也许是这段时间老太太对她的维护，让小晴安心了许多，让她感觉到有底气了许多。 换做以前，谨小慎微的她根本不敢冒出抱怨的想法，在心里抱怨也不会。 两人走出院子，二少爷带上院子的门。 这小院子的门不大，只能两人通过，一个人站在中间就拦住了，周边围墙却意外的高，也许当初任国公让人建这小院子的初衷就是要关二少爷这种熊孩子的。 人扔进去，门一锁，围墙那么高，一个熊孩子不可能翻墙跑出去。 兴许是看到小晴有些郁闷的表情，二少爷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呵呵地说道。 “放心啦，有事我能听到，会尽快赶过来的。而且这里是国公府，那些个刺客也不能随便进来。” “有玄平师兄在，照顾十一皇子大多数的事都用不着你，你也就每天出去领吃食领炭火而已。” 任二少爷再三叮嘱要保密，之后便离开了。 现在不过中午，十一皇子得晚上趁着夜色送到这边。 小晴现在就得回去准备东西。 她往回走的时候还在盘算着，合理安排工作，减少点工作量。 “算上玄平师兄的话，我们三个人得三床被褥，我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抱得动两床，估计还得一趟趟地跑……” “炭火挺沉的，应该也得跑好多趟……” 她慢慢走着，低头想着事呢，突然围墙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声响。 小晴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便只觉身上一凉，竟是一桶水朝她从头浇到脚。 “呜哇！”小晴只来得及本能地叫了一声，回过神来身上衣裙便已湿了大半。 湿润的衣服贴在身上，在这冬日的寒风吹拂之下，一阵阵刺骨凉意袭来。 “阿嚏！”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顾不得委屈的另一端传来的一阵压抑着的笑声，小晴加快脚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对方在围墙另一端没有露头，等她绕过围墙找过去对方多半已经走远了。对方有备而来，并没有露头，显然并不会站在原地等她找过去。 没有意义。 还不如尽早回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爽衣裳。 走进老太太院子，才刚进大门，便被一侧不知等候多久的蒹葭拉住。 “你这是怎么了？！”蒹葭一脸惊讶。 “也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给我浇了一身。”小晴说着还打了一个冷颤。 “快回去把湿衣服脱了，我去给你打热水。”蒹葭推着小晴往房间走。 小晴的房间是一级丫鬟房间，她和芍药的双人房，白天的时候芍药多半会在老太太屋子里，所以此时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小晴把衣服一脱，就往被窝里钻。 没过多久，蒹葭便提着沐浴用的大桶进门，进门后却又风风火火地出去。 得亏老太太院子里的茶水间是全天候准备着热水的，没过多久蒹葭便准备好了沐浴用的水。 小晴原本长得就娇小，小小的一只也用不着多大的木桶。 蒹葭把门锁上，朝着用被子将自己卷成一条毛毛虫的小晴招手。 “来，进去吧。” 水温舒适，片刻便驱散了寒意，瞬间放松的感觉让小晴舒服地长吟出声。 蒹葭搬了个凳子坐在小晴身后，帮她轻轻洗头发，着嘴上还抱怨。 “你说你，就不能小心一点。” “这能怪我？”小晴下沉，让水面盖住嘴巴，在水里咕嘟咕嘟地吐着气泡。 “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啊……”小晴一脸茫然。 她在这国公府里一向待人亲善，即便是后来成了老太太跟前的宠儿，也一向待人随和，即便是那些二级丫鬟，根据身份得管小晴叫一声小晴姐姐，但小晴却一直按照年龄管对方叫姐姐。 “如果硬是要说有谁不对付……” “青黛！”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说道。 严格上来，小晴感觉她与青黛也算不上多大的矛盾，以前她在三级丫鬟的大通铺里住的时候，面对家生子有背景的青黛，小晴一向不敢还嘴，顶多只是无事而已。 真要报复，也该她浇那青黛一身水吧？ 再说了，光凭这点也没办法确认是谁。 第54章 还剩一半的瓜 “不过还好，对方只是用水，没用那等脏臭东西浇你，真要被那等东西浇一身，还不得被恶心死。” “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他咯？？”小晴翻了个白眼。 “往前靠靠，我顺便给你搓下背。” 蒹葭一边伺候着小晴，还将嘴巴凑到小晴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 “其实，早上的瓜还没吃完！” 小晴即便没有回头，但也能轻松脑补出此时好友脸上那副神秘的笑容，那是经常吃瓜，分享最新八卦的“瓜友”都懂的表情。 想到好友可爱的一面，小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说到这里，蒹葭却话音一顿，说到了另一件事上。 “哦，忘记问你了。早上国公爷没有罚你吧？”蒹葭此时除了想起那吃到一半的瓜，还想起了吃瓜吃到一半被国公爷逮到的场景。 她寻常工作地点在后面的小花园，小晴却是在老太太跟前最是显眼的位置。 据蒹葭事后听到的消息，国公爷原本中午的时候是有事去找老太太的，结果老太太已经午休了，国公爷便返回准备下午再找老太太。 结果回去的路上逮到了午休时间不睡觉，待在角落编排主子的小丫鬟。 蒹葭同时也打听到，下午时候国公爷去找了老太太，当着满屋子那么多人的面说要严惩小晴，一定不能姑息这种逾越之罪。 她听到这消息后非常担心好友，后来听到小晴被二少爷带走了，便一直等在院子门口不远处盯着那出入口，等着小晴回来。 “没有。”小晴摇了摇头。“老太太护着我呢。” “啊？我听到的说法是，国公爷就要罚你，老太太都拦不住……” “啊？”小晴一脸讶异，不过她又很快释然了。 “所以说三人成虎。” “难不成后来我被二少爷带出去，还能传成二少爷得了国公爷指示，要带我去受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什么弥天大罪呢。” “这才过了多久？传言都开始离谱起来了，都不知道传到其他院子里的时候是个什么版本。”小晴轻轻摇了摇头，散落的长发在水面上带起一圈圈涟漪。 “别担心我了，我没事。”小晴伸手轻轻拍了拍好友放在她肩膀处的手背。“说说你的瓜。” 提到那还剩下一半的瓜，蒹葭瞬间又精神了。 “早上大皇子来找国公爷是提亲不假，但并不是向二小姐提亲！” “不是向二小姐提亲？”小晴脸上表情有些古怪。 国公府里几个小姐，大小姐已经出嫁，过了这十二月二小姐便十四，再过一年及笄便可出嫁。 除了这最大的二小姐，三小姐今年才十岁…… 原本，三十岁的大皇子要娶十三岁的二小姐，这事就让小晴有点难评了，如今听说还不是十三岁的二小姐，甚至是更小的十岁三小姐…… 虽然这世界有更离谱的存在，婴儿时期就能给人抱过去成亲，但如今事情发生在身边，小晴还是有些诧异。 而且，最让她诧异的是，抛却年龄不谈，这婚事原本是三小姐的话，这二小姐此举，是抢妹妹的婚事…… 什么狗血宅斗剧桥段…… 小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不过很快，她还没来得及脑补完的内容也不用再去脑补了。 “你想哪儿去了？”蒹葭带着水湿漉漉的手戳了一下小晴的脑门，水流顺着小晴的眼睛流下，惹得她一双大眼睛不断眨着。 “其实大皇子是给他女儿提亲！” “女儿？”小晴茫然地又眨了眨眼，然后才伸手一拍自己脑门。 她都被带歪了。 听说大皇子上来提亲，下意识的就想到任国公府里几个小姐。 但人家上门提亲，不一定是给自己提亲的啊！ 大皇子的女儿凝雪郡主今年十三，亦是相看定亲的年纪，与今年十八岁，马上可行及冠礼的国公世子正适合！ 她怎么会想到大皇子和三小姐身上？ “我会乱想，纯粹是因为你大喘气。”小晴抱怨了一句。 但如果事实真如蒹葭所说，那二小姐那边就精彩了。 脑子里闪过一系列的推测，小晴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如果大皇子的女儿嫁给国公世子，那么二小姐理应叫国公世也就是任大公子这位堂哥的妻子一声嫂嫂。 但如果二小姐嫁给大皇子，那么她就是大皇子的皇妃，大皇子女儿的母妃，任大公子就得管这个妻子的母妃叫一声娘。 小妹摇身一变，成了娘。 我管你叫嫂嫂，你管我叫娘，以后咱俩各论各的？！ 好家伙，小晴直呼一声好家伙。 “这样子说来，我们早上还是说得保守了啊！国公爷不给她腿打断就已经很仁慈了！”小晴感叹道。 “据说是大皇子和国公爷正在书房里给世子和郡主说定亲的事呢，二小姐一听说大皇子是上门提亲的，立马就冲进去说愿意了，还说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蒹葭的的表情很精彩，但她也可以想象当时国公爷的表情也挺难绷的。 “但当时大皇子直接就答应了，说只要国公爷点头，他愿意以正妻之礼娶二小姐。” “我们国公爷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考虑一下，便送客了。” “原本国公爷去找老太太就是要说这事的，我们只是不凑巧在路边被撞上了。” “后来国公爷去老太太屋子里说这事的时候，你应该也听到了吧？” 小晴点了点头。 “国公爷还没说，二小姐就闯进来了，说要让国公爷成全她与大皇子的情谊。” “国公爷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十日之后，如果二小姐还想嫁那大皇子，便成全她们之间的情谊。” “国公爷这算是答应了。” “没想到国公爷也是如此开明的人呢，平常看他那一副冷冰冰的吓人模样……”蒹葭感叹道。 “开明？”小晴摇了摇头。“不见得。” “我想，国公爷只是纯粹地厌烦了而已。” “怎么说？”蒹葭好奇地问。 小晴道。 “良言难劝该死鬼。” 第55章 炸裂的瓜 “不至于吧？”蒹葭有些疑惑。 蒹葭是她信任的人，此时紧闭房门，所以小晴说话也没有藏着掖着。 “那大皇子并非良配。” “但我倒是挺佩服二小姐的，话本里不都是那样写的吗？抛弃一切成见只为追求爱情。”蒹葭眼里都要冒小星星了。“多浪漫啊。” “我说的不是这个。”泡在温热的水里，让小晴意识也随着身体放松了下来，她懒懒散散地靠在木桶边缘，眼睛微阖。“那二小姐如果真是为了那所谓的爱情，我倒真敬她几分。” 感情那东西，太过复杂。即便小晴重生了许多世，拥有多次成家生子的“经验”。她也不敢断言有多么了解。 许多人的婚姻，都是稀里糊涂的上车补票。 这些长辈之间、小辈之间的相看，只能一定程度上的排雷，但人心隔肚皮，上车之前谁又能保证另一半是怎样的人。 终究有赌的成分，但提前调查相看，看到一些增加赢面的数据才下注，可以让赢的几率增加。 但这二小姐连相看都跳过了，甚至已知条件是大皇子年龄大且丧妻，只有减少赢面的条件，这时候直接下注，就显得很不理智了。 当然，所谓爱情，也不需要理智，只需要冲动。 所以小晴才说，如果二小姐是为了爱情，倒是值得敬佩。 但如果爱情只是幌子，其实另有所图，那就显得不理智了。 “我猜啊，二小姐嫁过去，不会有好果子吃。” “为什么？”蒹葭表示疑惑。“国公爷不是松口了吗？” “国公爷只是不拦着，并没有表示支持吧？” “而且，我们国公府，一向不愿意卷入皇室斗争。” 起码明面上如此。 小晴心底里有判断，但并没有说出来。 这不是对好友蒹葭信任与否的问题，这是因为说出来，不过是平添好友保密的压力，给好友增加危险而已。 十一皇子的事情，小晴也并没有和蒹葭说的意思。 即便是照顾十一皇子，国公爷也只是通过二公子，在偏僻小院偷偷摸摸的。 即使是施以援手，也从来没有明面上站队。 但这二小姐与大皇子的姻亲一定，那就不一样了。 “那凝雪郡主与世子殿下怎么说？大皇子原本提的就是女儿的婚事，据说国公爷也答应了。”蒹葭提出疑问。 这同样也是小晴心里的疑问。 国公爷终究还是扛不住各方压力，选择站队了？ 但如果站队了大皇子，又为何暗中出手帮助十一皇子？ 莫不是国公爷想要当那墙头草？两头讨好？ 但国公爷那等人物，不可能不知道从古至今，墙头草就没有好下场的。 出手当墙头草两头讨好，还不如像一开始那般，两头都不搭理！ ………… 此时，另外一边，二房院子大门紧闭廊下丫鬟、小道上路过的下人们噤若寒蝉，生怕气头上的二夫人迁怒于他们。 即便主屋里也大门紧闭，但里头吵闹声依旧断断续续地传来。 屋内，二夫人不见往日秀丽妩媚姿态，面容因为气氛而变得有些扭曲，伸出的手指颤抖着指着跪在面前的女儿。 “你……你真是气煞我也！” 二小姐虽说是跪在地上，脸上却不见悔改之意，反倒是理直气壮地反问母亲。 “我错哪了？大皇子乃最有希望继承皇位之人，朝堂之上文臣势力几乎全被大皇子笼络，我们国公府与大皇子联姻乃强强联合！” “你可知道！大伯已经首肯，你大哥将与凝雪郡主定亲，明年即可完婚！”二夫人厉声喝道。 “这正是我所要说的！”二小姐直视自己母亲双眼，眼神之中不见怯懦。 “大哥与凝雪郡主结亲，那也就说明大伯也看好大皇子能够顺利继位！我再与大皇子结亲，岂不是亲上加亲？！” “我虽说是国公府嫡女，但谁又不知道父亲乃不学无术之辈！母亲也没少因为父亲没有官职地位，在这京城女眷之中遭受冷言吧？” “未来大皇子登得帝位，我乃皇后之身，母上在这国公府的地位也能水涨船高！” “我既是为了大家，亦是为了小家！” “母亲你理应与我站在统一阵线劝慰大伯与老太太！” “我今日虽跪下，是为孝道，但我并不认为此举有何不妥！”二小姐虽是跪着，但气势反倒是胜过站着的二夫人，一番言语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你大哥娶了凝雪郡主，你嫁予大皇子，那你与你大哥之间该如何相称？！”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他日我成了皇后，还不是一样唤作娘娘？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至于那大皇子的年龄，那就更不是问题了！当今圣上年过五十，不也每年选秀进宫？！那些个刚刚及笄的秀女可没比我大多少！她们能伺候年纪相差三十的皇上，我却伺候不得相差十岁的大皇子？！” “放肆！”二夫人一声大喝打断了女儿大逆不道的话。“你不要命了！连皇上都敢编排！” “这屋子大门紧闭，外头守着的都是母亲心腹，且女儿说的乃是事实，又有何说不得？！” 二夫人双手狂揉太阳穴。 相较于跳脱任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蠢的小女儿，这平常聪颖懂事的大女儿从来没有惹过祸，突然出手就是如此大事，二夫人有些遭不住了。 她以前也庆幸过，丈夫虽然不学无术还花心，但在府里给足她这个正妻面子，也极少插手去管后院的事。但如今女儿犯浑，她却有些埋怨上当甩手掌柜，从来不管女儿的丈夫了。 而且，二夫人现在感觉，她都有些说不过女儿了。 “你……你难道以为，你要比大伯还聪明？你大伯既然阻止，自然有他的道理！” “但大伯今天在老太太屋子里，不也松口了？”二小姐反问。 两母女一跪一站，互不让步，吵吵闹闹间，大门推开，两人立刻闭嘴扭头望去。 却是小女儿与她的贴身丫鬟青黛。 此时三小姐的心情似乎还挺好，推门进来还和小丫鬟青黛有说有笑。 “你上哪去了？！让你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二夫人一拍桌子，指着进门的三小姐就骂。 第56章 小晴最累的一天 此时三小姐身上衣裙略微凌乱，长裙与鞋子略微湿润，还沾上了些许泥土，原本心情不错笑嘻嘻的小脸，被母亲突然间带着火气的一吼，露出来的表情是委屈之余还带着三分怒意。 “整天就知道到处乱跑！让你这段时间在房间里好好学习，你还乱跑！” “你说说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有哪样拿得出手？！又喜欢参加那些个赏花会诗会，又没有一技之长，和别人在一起谈论时就不觉得害臊？就算你再不喜欢这些东西，那你也该学好妇学，日后你出嫁连打理家务都不会怎么办？！” 二夫人看着小女儿，气不打一处来。 三小姐低垂着的头却满脸不屑，脸上毫无悔意的表情和她跪在地上的亲姐如出一辙。 “我乃国公府嫡女，日后出嫁自会有贴身丫鬟替我管那摊子事……”她小声嘟囔着。 二夫人院子里紧闭大门，虽然这木门的隔音效果一般，但隔着两道大门，主屋距离大院外还那么远，外头自然是听不见的。 另一边，小晴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便和蒹葭找了个要休息的借口，两人便分开了。 看到蒹葭提着木桶离开，小晴才重新穿戴整齐，出门忙活。 老太太院子里负责管理杂物的丫鬟是黄芩，小晴要拿那被褥这点面子黄芩还是给的，黄芩问也不问，直接就将钥匙交给了小晴，只叮嘱了一句拿完东西把门锁好就行。 “谢谢黄芩姐姐。” 黄芩没有细问，也省了小晴找借口的功夫。 不过也对，以她们一等丫鬟的待遇，谁都瞧不上那杂物仓库里的东西，那仓库里最值钱的不过是一些下人用的粗布衣裳、被褥床单，加起来都值不了几两银子。 小晴如今在老太太院子里的身份可不一般，特别是屋子里这些个贴身丫鬟，国公爷说要责罚小晴的时候，老太太护着她的场景，屋子里那几个贴身丫鬟可都看在眼里。 这点小事，相信老太太院子里这些个管事丫鬟都不会不给她面子。 而且小晴年纪还小，以后待在老太太跟前的时间少说还有几年，日后万一有事要来求老太太，肯定得老太太跟前的人打点。 老太太院子里丫鬟那么多，被选进主屋里伺候的就那几个，个个都是人精，哪里肯得罪小晴。 这冬天用的棉被沉甸甸的，小晴直接将一床被褥折叠了一下，然后披到自己身上，这样子虽然省力，却因为她身高的缘故很容易掉到地上，还得伸手去抱着垂下来的部分。 冬天的被褥都非常厚，一张被子一张棉垫裹在身上就将她裹成一个小球了。 “好吧，看来得一床一床地抱了。”小晴无奈说道。 然后就看到一个披着棉被的小球嘿咻嘿咻地往那个偏僻的小院子来回跑。 三回。 还会现在还是午休时间，老太太的院子里也很少有人在外面走动，小晴也乐于不用解释。 毕竟院子里的人基本都认识，熟人太多了总会打招呼的。 遇到一两个热情的还会上来帮忙，但这事也没法让别人帮忙，出于保密，她连蒹葭都没叫。 小晴终于搬完了被褥，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也不知道是被子捂的还是累的，明明已经是冬天，她累得满头冒汗。 好不容易铺好三张床，小晴坐在床上略微休息了一下。 还伸手捏了一把自己带着婴儿肥手感极好的脸颊。 脸颊上细腻的皮肤与软肉捏起来，入手软糯。 小晴都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老太太屋子里这一年的时间是不是被养得太好了，明明她还是个丫鬟，打扫卫生是分内工作，如今只是领被子铺床便已累得够呛。 “难怪二公子总说我压根就不像个丫鬟了……”小晴叹了一口气，出门打水打扫房间。 还好这小院子里头就有水井，而且还是非常省力的摇井。 小晴打水擦桌子、扫地、拖地…… 不得不说，这世界居然还没发明出拖把这东西，拖地还得用扫把清扫地面后，用抹布擦拭地面。 “累死我了，我这老腰哦……” “这世界连摇井都有，怎么就没人想出来拖把这东西啊，还要我弯腰去擦，又累又慢……” “不过这世界别的不多，就廉价劳动力多，寻常人家地面只是扫扫便算干净了，也就大户人家才用得着这样子擦干净，大户人家直接让下人去擦，费那心思去发明拖把干嘛，一个干粗活的下人也才几两银子……” 小晴一边干活，一边喃喃自语地抱怨着。 不时还哼几句不知道是哪一世的小曲调节一下心情。 一直来来回回打水、清扫，小晴都忘了自己走了多少趟了，等到忙活完毕，她瘫坐在小椅子上看着一尘不染的房间，心底里却莫名升起一股成就感。 “唉……还有炭火没领，晚饭也得去拿了……”小晴看着屋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语气有些无奈。 此时她坐下后，浑身懒洋洋的，根本就不想再动。 她敢保证，这一天绝对是她进府以来最累的一天。 不过很快，她就认命地爬了起来。 “唉……我不吃，大爷也得吃。我不用，大爷也得用……” 她嘴上抱怨着，就准备出门领东西。 身后却传来十一皇子那标志性的温润声音。 “谁是大爷？”十一皇子语气带笑，显然是在开玩笑。 “十一皇子你来啦！”小晴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话说你们武功高手都喜欢神出鬼没的？ “你伤得不重吧？”她笑着果断转移话题。 眼前的十一皇子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站在房间前面的身姿却依旧挺拔，根本就不像二公子所说需要躲起来疗伤的重伤之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练武之人的体质堪比另一个世界的体育生，体质好自然更能抗。 小晴能闻见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以及草药的味道，却看不出来十一皇子衣服之下的伤势。 十一皇子也没有在意她的转移话题，只是笑了笑。 “小伤，主要是想出来散散心。” 第57章 缝合 小晴打起精神好一顿往返跑，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将炭火备齐。 简单吃过晚饭，小晴才抱着早就准备好的药箱对十一皇子示意对方脱衣服。 “干嘛？”十一皇子看着双手给他解扣子的小丫鬟，满脸疑惑。 “给你换药啊！”小晴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对方。 不是说让她来照顾吗，好多辈子以前，她不但当过医生，还当过小护士，这工作熟练得很。 “换药用不着你，有玄平在。”十一皇子看了一眼窗外，玄平没有有和两人待在屋内，而是和小晴简单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后，便出了屋。 “玄平大哥不是大夫吧？” 小晴微微皱眉，刚才出门一趟去打饭了，再回来时候打开房门一股血腥冲鼻得很，之前觉得不那重，要么有可能是她在这房间和十一皇子待久了导致嗅觉习惯了，要么就是这十一皇子伤口又崩开了，再次出血自然血腥气就重了。 作为一名医生，最见不得的就是不听话的病人了。 “我们练武之人，受伤是家常便饭，都会处理伤口。” “你这伤口都崩开了吧？”小晴看向对方胸口，十一皇子穿着一件玄色的衣服，衣服颜色太深加上晚上烛光光线太暗，她并不能看清对方到底有没有在流血，这样说只是猜的而已。 “你不会是……害羞吧？” 昏暗的房间里，小晴看不清十一皇子的脸色。 但十一皇子并没有否认。 这让她又有了几分感慨。 十一皇子乃含着金汤匙出身，一直身居高位在宛如龙潭虎穴般凶险的皇宫里长大，依旧能与得势已久的大皇子分庭抗礼。 出身、手段、势力都是顶尖的人物。 此般人物，居然会因为换药的时候，要在小丫鬟面前脱衣服而害羞。 这让小晴心头升起一种反差萌的感觉。 这也让她感觉到这十一皇子并没有如印象般的高高在上，反而平添了几分容易相处的感觉。 “一不忌父母、二不忌夫妻、三不忌医者。” “如今，我只是医者的身份。” 十一皇子也不是迂腐之人，在小晴说出后面这段话的时候，他便已经自己动手宽衣解带。 随着上衣脱下，小晴缓缓解开已经染红的包扎用的布条。 一道狰狞的伤口露出。 自腋下到后腰，可以看出这是一刀横劈造成的伤口。 但幸运的是，十一皇子躲闪不及的时候，似乎尽量往前躬身躲避，所以这一刀也只是划了一道大口子，并没有伤到脊柱。 但即便如此，这种大面积的刀伤，放在这个医疗水平落后的世界，光是失血就已经足够要命，更何况还有后续的感染风险。 伤口上面还有结成块的粉末，小晴判断这是之前应急处理撒上的金疮药。 但此时伤口明显已经裂开，还在往外淌血。 小晴拿着烛台，绕到十一皇子身前，查看了一圈，她看得仔细，身前也有两道伤口，只是相较后面这一刀更浅，虽然也有各种程度的渗血，但最严重的还是身后这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 小晴看得认真，却没注意到近在咫尺的十一皇子也在端详着她。 看她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紧绷着，明明是严肃的表情，却只会给人一种软萌可爱的感觉。 就像……一只小包子…… 刚出笼热气未散又鼓又软那种…… 十一皇子忍不住笑了，但很快他的笑容就绷不住了。 因为眼前这个小包子居然一手拿着烛台，一手在拉他的腰带。 “干嘛……”十一皇子原本雍容华贵的形象彻底绷不住了，他说话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慌乱。 “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伤口啊……” “没有了没有了……”十一皇子连连摇头，双手抓着腰带死活不松手，以小晴的力气肯定是拽不开了。 “谁没事砍人往下三路砍啊……”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难说啊，刺客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小晴嘴上应了一句，但也没有再强求，松开抓着对方腰带的手。 “你这样不行啊，这伤口也不知是谁给你做的应急处理，突发情况用金疮药直接糊上去是没错，但事情过后要重新处理的啊，给你处理的家伙一点都不专业。”说到擅长的专业，小晴毫不留情地批评。 “阿嚏！” 门外突然一声压抑着的喷嚏响起。 小晴晚上打饭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将院子大门关上，有人进来的话屋子里的人能听到外头大门的声响。 所以此时屋外也就只有隐匿在暗处的玄平师兄。 小晴看向小炉子里烧得发红的炭火。 “这屋子里有暖炉啊，让玄平师兄进来暖和一下吧，在这房间里不也能贴身保护你吗？” “无妨。”十一皇子笑着摇了摇头。“玄平师兄早已大慈悲心法大成，这点寒风不足为虑。刚才应该只是有人想他了。” 小晴也不再去管屋外的玄平，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伤员呢。 小晴医生一向很敬业。 她帮着十一皇子将衣服拉了起来。 “先穿好衣服，外套也穿上，别伤没好又着凉了。”小晴点了个蜡烛就往外走。 “你这样子不行，背后这伤口太大太深了，都合拢不到一块了。” “得缝合。” “你在此处别乱动，我去去就回。” 小晴拿着烛台，回到了自己那个侧间，很快就拿着一个布包折返。 “你这是……干嘛……”十一皇子看着女孩将布包放进炉子上面一直煮着的开水。 “消毒啊。”小晴看着水壶里沸腾的水，算了一下时间。 消毒得十到十五分钟才能杀灭大多数的细菌。 在这条件落后的时代，她无比想念消毒水与抗生素。 有那东西就方便多了。 虽然酒精是最容易搞到的消毒水，但达不到七十五度的酒精，消毒效果大打折扣，还不如这样子高温消毒。 时间差不多了，小晴用筷子夹出布包，在桌子上打开，十一皇子这才看清这是一包还冒着热气的针线。 “你这是……”十一皇子看着那烛光下明晃晃的银针，咽了一口唾沫。 “缝合啊！”小晴应得理所当然。 “缝合是什么？” 小晴这才想起，这个世界的医学好像还没发展到外科手术，连简单的缝合都没有，寻常人受伤，只是金疮药往上一糊接下来全凭命硬扛着…… 第58章 缝合(2) “你这伤口太深了，左右两边皮肉合不到一起，得用外力将它们对齐。” “不缝合的话，不但容易留又长又丑的疤痕，还难愈合，加长愈合的时间，增加感染的风险……” “哦……感染的意思就是发炎……” 小晴努力想着措辞解释着，但很快又发现又有新名词解释。 到了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总之就是让你快点好起来的治疗方法。” “不过我没来得及配麻沸散，估计这个过程有点疼。” “怕你等下因为疼痛挣扎乱动影响我操作，还是让玄平大哥进来把你摁住比较好。” 小晴说着，十一皇子眉头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熟悉后，这小丫鬟越发露出放肆的真面目了，瞧瞧她刚才说的话，把他摁倒，这已经不是逾越之罪这么简单了吧？ 但她没有其他意思，这点心思，十一皇子还是能感觉到的。 且准备各种器具的手上动作颇有章法，每个步骤都能解释，做起来有理有据，似是自信满满。 这股来自于施术者的自信，也会影响到病人的接受程度。 起码现在的十一皇子没有那么慌了。 看着小晴又拿来两个大盆，烧了两大盆子开水。 正值寒冬，开水的温度下降得非常快。 小晴算了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又点亮了几个烛台，尽可能地将照明条件拉满。 拿起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一碗烈酒洗手消毒准备动手。 “棉花球、酒、针线、金疮药……” “没有生理盐水，用凉白开对付一下也差不多了……” “没有棉签，用开水煮过的棉球凑合。” “这种条件下不可能真正做到无菌手术，只能说尽可能降低污染……” 一边给自己的手消毒，小晴一双杏眼还扫视着桌子上准备的工具，再次确认没有遗漏，小晴才看向坐在床上，一直盯着自己的十一皇子。 “好了，殿下。” “让玄平大哥进来吧。” 十一皇子的脸色有些泛白，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要进行无麻缝针给吓的。 不得不说，这长得好看的人，无论是哪种状态下都有种美感。 此时的小晴就觉得十一皇子有种战损美感。 这短短两天，十一皇子那贵气逼人且高冷的形象早就在小晴心目中不知道掉马多少回了。 “无妨。”十一皇子说道。 小晴却有些犹豫。 “皇子殿下伤口上一些地方血痂已经崩裂，上面还有金疮药的药粉、在衣服上摩擦的碎屑、汗渍。” “须先洗去伤口杂物，然后再以针线缝合之，最后才能止血包扎。” “其过程鲜血横流，我相信那血腥的场面与味道吓不到皇子殿下，但在血肉上动针，受疼自然会本能挣扎，我怕动作太大影响操作。” “大胆动手吧。”十一皇子眼神坚定，小晴拗不过他，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更快更精准地完成操作，也让对方少受点折磨。 给自己的手用烈酒消毒过后，小晴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棉球，在水盆里湿润后小心地打湿、擦拭对方背后的伤口。 随着伤口上的杂物被渐渐软化清理，原本止住的血也开始往外淌。 很快，血液便染红了他们身下的被褥。 伤口上暗红的血块洗掉，露出了伤口原貌。 虽然这温水洗伤口也挺疼的，但小晴知道更厉害的在后头呢。 这十一皇子是挺硬气的，到现在一声没吭。 条件差不仅仅是指消毒条件差、药物欠缺，还有器材也有差距。 最难的地方在于绣花针很难干净利落的刺进皮肤。再锋利的绣花针，针尖在刺进皮肤后会拉扯周围的皮肤，所以很难做到像缝线针那样的穿刺。 因为外科手术用的缝线针，针头有像注射器针尖那样的尖刃，可是绣花针没有。绣花针的针尖就只是普通的圆锥形，也没有缝线针的涂层。所以在刺进皮肤后，针的侧面会和皮肤有很大的摩擦。 走到这一步，小晴倒是有些后悔了。 原本想着给十一皇子缝合一下，好让他快点好起来，她好快点完成任务解放。 免得这十一皇子在她的照顾下发炎，越来越恶化，搞得好像她将人给伺候坏了。 好几辈子都有从事医学相关的职业，在科技发达的世界有，在医学落后的时代也有，所以她才下意识地想着再差的条件下也试过行医，缝针而已，手拿把掐。 但她却忘了，在那一辈子，在山沟沟里当个赤脚阆中的那那一辈子都是给穷苦村民治病，那些村民要求低的很，治好了就是她医术高，没治好就是病人命不够硬，反正锅甩不到她头上。 毕竟所有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条件差的情况下风险呈几何形递增。 但如今她手下的病人是尊贵的皇子殿下，是这个国家的皇位继承人之一，如果这家伙在她手上挂了，无论是不是她的失误，她头上都得背一个刺客的名头。 原本想着力所能及之下，无论是为了回报十一皇子的善意与信任，还是给自己省事都应该出手。 但出手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 是不是她干一天活，累了，脑子变迟钝了？ 生活不易，小晴叹气。 但如今伤口已经洗开了，骑虎难下。 没有后退可言！ 小晴手起刀落…… 不，是手起针落，精准在早就计算好的位置进针。 进针的一瞬，小晴撑在对方后背固定外皮的左手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后背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抽搐了一下，连闷哼都没有发出。 十一皇子表现出来的坚毅，根本就不像一名身份显赫，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 但这也轮不到小晴讶异，她手上动作未停，一针又一针快速操作。 两掌宽的伤口，小晴足足缝了二十多针。 这绣花针用来缝合伤口极度难用，不但因为它不够锋利，还因为它是直的。 每次进针都得用上不少力气。 缝完后，不知道背对着她的十一皇子如何，反正小晴是汗流浃背了。 第59章 东洋技术 此时小晴手上都是血，只能侧头用肩膀与上臂的位置蹭了一下满头大汗。 条件有限，小晴缝得并不好，特别是最后几针，看起来有些歪歪扭扭的。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这不顺手的针操作起来实在太费劲了，此时她只觉手臂酸得要命。 缝合过后简单对皮。。 拿了一块干净的棉球，沾上凉白开抹去伤口周边的血迹，这府里能找到的最高度的酒虽然还是差点意思，但消毒效果聊胜于无。 最后再撒上金疮药止血包扎。 “好了。”小晴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响起，十一皇子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小晴用水盆里的凉白开洗掉手上的血迹，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无麻缝针，一声不吭，而且还缝了那么多针，十一皇子真乃神人也。”她是打从心底里敬佩。“前面两道伤口没有那么深，稍微洗一下，换上新的金疮药就好，不需要缝针了。” 十一皇子反手摸了摸后背上的伤口，略微感受了一下。 “前面的伤口我自己处理就行。”他语气如平常一般，倒是听不出来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与他相比，毫无形象地躺倒在椅子上，累得满头大汗语气虚弱的小晴反倒显得更像是那个受伤的人。 小晴也没强求，毕竟对方前面的伤口的确不严重，而且那地方伸手就能够得着，不像后背难以处理需要别人协助。 “你这受伤太突然了，京城里也没有那个条件去给你配麻沸散。要不然你能少受点罪。”小晴瘫软在椅子上，这一放松下来，她只觉浑身懒洋洋的，虽然身上满是汗水与血腥气，但她暂时没有那个力气爬起来洗漱了，现在的她只想躺一会。 “麻沸散？”十一皇子好奇问道。 “主要是用曼陀罗花、天南星、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配的散剂，配以烈酒可以让人麻痹恍惚，朦胧中你自然就不会感觉那么痛了。” “在缝合的时候，非常常用的一种药。”小晴瘫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十一皇子聊着。 十一皇子却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棉球，学着刚才小晴的方法擦拭伤口，然后给自己消毒上药，处理着前面两个稍轻的伤口。 “你母亲还认识东洋的人？” 在大夏疆土最东面，那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洋。 但曾经有过衣着打扮奇异的人，乘船来访，据他们所说，东边海洋的对岸有另一片大陆，大陆上也有着其他国家，他们是来自于那片大陆的人。 但因为航海条件落后，大夏远交东洋的航船极少能顺利返航。 在仅有的几次成功的造访中，不但带来了一些东洋大陆上稀奇的玩意，那些个船上的人也带来了不少关于东洋人的情报。 在东洋大陆上，他们的读书人叫做学者。 学者们并不如他们大夏里的读书人、匠人一般敝帚自珍。 他们有国家举行的学术交流会，国家有专门的学术评定机构，对国家有贡献的学术经机构评定，可以得到国家承认的名誉奖项及丰厚奖励。 在这种条件下，东洋人的一些玩意出奇的先进。 但也正因为这种全面公开学术的氛围，导致造访东洋的船队轻易就能得到不少关于各种学术的书籍。 这种书籍放在大夏可都是被当作传家宝，传男不传女那种。 这种技术，大夏朝廷也相当重视。 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由官方组织队伍远赴东洋，但近年来已经很少有船队能平安归来了。 眼前小丫鬟表现出来的这种从未出现过的疗伤技术，十一皇子瞬间便想到了东洋人。 但小晴的家底，早在她进入国公府的那一刻就被调查过一遍，进入老太太院子又被摸一遍，得老太太赏识后又让人暗中调查一遍，接近十一皇子后又让十一皇子的人摸了一遍。 可以说小晴的身家背景被各方势力各种摸排，盘得都要出包浆了。 身家清白到透明的那种。 小晴的背景，十一皇子清楚的很。 她的父亲是个早年间参加过乡试的秀才，但后来早已沉迷玩乐荒废了学业。她的母亲是南方宫家的嫡小姐，算是富甲一方的富商之家。因为早年在灯会上遇上小晴她爸这个“有志青年”，她妈直接为爱冲锋，跟着男人跑了。 后来的结局嘛，当然是小晴爹屡次科举失利，开始怨天尤人，天天骂官场黑暗，他考不上是因为没有背景没有银子疏通，整天只酗酒玩乐。小晴她娘只能在家当绣娘接些绣活补贴家用。 在小晴五岁的时候她娘病逝，后娘来了后没过多久就被卖到国公府了。 小晴的家底，十一皇子了如指掌，甚至连小晴本人都不知道的母亲娘家，都被调查到了。 但这些调查里，小晴不过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即便有些早慧，在年幼时便开始帮母亲做绣活补贴家用，但这也只能解释她那一手出色的绣功，无法解释如今表现出来的疗伤神技。 “东洋？”小晴眨了眨眼，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清澈的茫然。 她摇了摇头。 “我不知。只是母亲的确认识很多人，那些奇怪的叔叔会给我讲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 她也不是说谎，她母亲在世的时候，会接很多工作，有绣活，还有给书店抄书，现在回想起来，她娘还真是个才女。 小晴小时候虽然瘦弱，但小小的一个皮肤白皙娇憨可人，那些个客人也挺喜欢这个小娃娃，会给她讲故事逗她。 只是那些个叔叔是哪里人，是不是十一皇子所说的东洋人，小晴就不知道了。 只有小晴知道，她这一手医学，是上n辈子带过来的。 当然，这话说出来估计对方也不会信。 只会觉得她糊弄人。 听到她说母亲认识很多人，十一皇子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小晴突然想起，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这个借口利用好，免得日后又要解释她这些技术从哪里来的，被当作敌国奸细处理就不好了。 “母亲还有好多好多书，都在床底下放着。我这医毒之术就是从那些书上学来的。” 听到她这话，十一皇子眼前一亮，忙问。 “那些书如今在哪？” “我娘不是病逝了吗？” “继母来了后，就把我娘的东西全部打包丢出去烧了，说死人东西晦气。” 十一皇子一阵气结， “你爹不是秀才吗？怎么能容得旁人烧掉书册？！”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被打包丢出去的那个。”她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语气里有些忧伤，也不知道是不是替母亲的遗物感到忧伤。“我被丢出门后，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就被人牙子拽走了。” 第60章 睡前小故事 十一皇子被噎住了。 不过很快他便调整了心态，毕竟小晴话里提到的那些藏本固然珍贵，但能得到自然是意外之喜，得不到也没什么损失。 顶多回头让人再去小晴她爹家摸一摸便是。 说不定还能摸到一两本烧剩下的。 十一皇子摸了一下背后包扎得当的伤口，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你有此技，足以让我奉为座上宾。” 当然，仅仅是懂得处理伤口，顶多是一个厉害的大夫，这样的能力还不值得这位皇子殿下说出这种话。 除了这一手处理伤口的技术，更重要的是他还从任家老二那里听说过小晴分析出他那天所中何毒的事情。 懂得制作一种市面上未曾出现的毒药，这里头的价值就大多了。 不但可以防范，还可以杀人于无形。 结合前后，十一皇子才会说出这种相当于抛出橄榄枝的话。 “小晴能伺候老太太，便已知足。” 十一皇子借着烛光，端详了一下女孩柔和的笑脸。 可以看出，她并非推托之辞，而是真心所答。 “难怪老太太常夸你是个实心眼丫头。” 他也没强求，只是笑着说了一句。 小晴与之对视一笑。 “如若我不是个实心眼丫头，相信皇子殿下也瞧不上我吧？” 十一皇子只是笑着，并未否认。 小晴心底门清，以十一皇子的身份，想要为他效力的能人异士何其之多。 给她抛出橄榄枝，一则是她的确表现出有价值的能力，二来最重要的还是忠诚度。 人生天地之间,以忠孝为立身之本。 恪守品格不但是道德问题，还是保证自身价值的问题。 试问一个人连忠孝这种基本品质都没有，又有哪个明主敢付之于信任。 “好了，也该休息了。”小晴收拾了一下旁边原本准备给玄平师兄的那一床被褥，将刚才垫在十一皇子身下被血染红的那床被褥换下。 “还早呢。”十一皇子看着小丫鬟忙碌着将脏掉的被褥卷起来准备抱走。“陪我聊聊天吧？” 听到十一皇子的挽留，原本准备回侧间洗漱的小晴又坐回椅子。 “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小晴提议道。 抛开身份不谈，他们私底下也算熟悉。 刚开始的时候，十一皇子每次过来给任老太君请安后，都会找她说说话，或是到后院蹭她一个烤地瓜、几颗烤栗子。 前面几次接触，小晴也分不清这位身份地位高贵的皇子殿下是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易近人，还是另有所图，一直谨小慎微的她也不敢多说话，就怕说错话。 但和别人聊天，特别是和身份地位比自己高的人聊天，一声不吭容易将人得罪。 又不能不说，又不能多说，怕说错话，小晴便说给皇子殿下讲些“话本”上看来的小故事。 久而久之，小晴和这位皇子殿下相处的时间里，干得最多的，就是给他讲故事。 “那好。”十一皇子颔首。 “那还是讲一个六爷的故事吧。”小晴咳了一声，清了一下嗓子。 “话说有一天，县里来人，在六爷所在的那一片村子都贴了榜文。榜文里说山上出现了白虫伤人，县衙赏白银百两，征各方勇士猎杀白虫。” “但这白银百两对于穷人家来说虽然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大钱，但这钱哪里能比性命重要，榜文发出过了几天都无人问津。” “六爷这边的村子亦是如此。” “且说回这六爷，六爷在十里八乡也算是个名人，有佩服他聪明才智的人，自然也有善妒之辈，寻常听到别人夸六爷聪明的时候，总有一些人觉得他没什么了不起。” “旁人只道他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书生，但再聪明，难道还能骗得那大虫自杀不成？“ “那原本就不喜六爷出尽风头的人可瞅准了机会，想要为难他一回。” “那人在六爷门口蹲到了归来的六爷，便出言嗤笑。” “人言道你六爷聪明绝顶，这世间万物就没有难不倒你的。如今山上出现大虫，难保证这大虫会不会下山袭击村民，这是大家的安全问题，你六爷既然有大才，能不能想办法解决这大虫的问题？”小晴讲得绘声绘色，烛光下一双杏眼闪闪发亮。 她的听众里，就属这十一皇子最懂事，每次都会等她讲完才发表意见，不像那任二少爷，总在她讲到兴头时候开口打断。 十一皇子只是双眼看着她，不时点头表示肯定，有时眼神里虽然有些疑惑，但并不会开口打断她。 既有认真地在听她讲话，还不会乱插嘴。 她最喜欢十一皇子这种安静的听众了。 “村子里不少爱凑热闹的过来看戏，就等着看六爷笑话呢，不料这六爷却说要解决那大虫不难，他有百步穿杨之术，但因为所练功法极其消耗体力，近年过得拮据，没有好酒好肉吃着用以练武，已经多年没有运功，要他上山解决白虫不难，但须酒足饭饱后才能发挥实力。” “挑事的人原本只是想讨个嘴上的便宜，却被村民们一起哄，自己反倒落了面子，下不来台。” “他一咬牙豁出去了，拿出多年的积蓄，给六爷备了满满一桌子的酒肉，还根据六爷的要求给他打了一张长弓，所用羽箭均已磨利，备满箭壶。” “六爷吃饱喝足，还提着满满一葫芦的酒，背着弓箭，一边喝酒一边哼着小曲就上山了。” “六爷来到山上，天已经暗了下来。他借着酒意虽然胆气是壮了，但还是知道天黑环境下待在平底上很危险。” “所以六爷便寻了一棵大树，几下翻身爬上了树。” “六爷躺在树干上喝着小酒，准备睡到第二天就下山，回去后就说没见到有什么大虫。” “毕竟这荒山那么大，榜文只是说山上有大虫，但谁都没见过，他隐藏在树上，极难碰上，回去后只道遇不着大虫，遇到了定一箭射杀。那挑事者若再不松开，还出言为难要求六爷上山，六爷便可再次要求对方好酒好肉再请一桌。” “他知道对方定不肯再花钱请客，这用大虫为难他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如果对方硬着头皮再请一顿，大不了在山脚的大树上再睡一觉便是。” 第61章 还是故事 十一皇子点了点头。 “对方条件，就算强撑着也不可能请客第二回，这位六爷显然也是有盘算的。”十一皇子很快又摇了摇头。“但他此举还是冒险了，就算风险再小，也怕万一。”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小晴不置可否，她也觉得十一皇子说得没错。 而且从结果论而言，六爷这次也算是栽了。 所谓无巧不成书，那么大的大山，六爷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都能碰到大虫，也是挺倒霉的。 不过无巧不成书嘛，而且当初小晴第一次听这故事的时候，是在课堂上老师给说的，那老师说得绘声绘色、表情夸张，小晴那时候觉得老师讲的这故事可有意思了，里面的六爷也挺逗的，在课堂上许多同学被逗得拍桌子大笑。 现在选这故事，不过是想要将刚才严肃的气氛带过，所以就想要讲一个轻松一点的故事。 “话说这六爷在树上喝着小酒，借着酒意，很快便在树杈上睡着了。”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好巧不巧，这山那么大，那大虫偏偏走到了六爷所在的那棵树旁。” “六爷躺在树上睡得那叫一个香，他睡得太死，还以为自己在家里的床呢，他在睡梦中一翻身，便从那树杈上掉了下去。” “原本那大虫没察觉到隐藏在树上的六爷呢，谁知道这六爷直接就砸在了大虫身后，吓得那大虫吼的一声就叫了出来。”女孩说得绘声绘色，还模仿着老虎伸出一双白嫩的小肉手做爪子状放在腮边“吼”地叫了一声。 故事有没有逗得他笑，十一皇子是没觉得，反而是小姑娘这般娇憨可爱的模样逗得他脸上笑容不断。 “六爷从树上掉下来结结实实摔了一下，虽然没有受很重的伤，但摔那一下还是疼得他清醒了几分，再听那大虫一吼，六爷刚强撑着站起来的腿又是一软，才刚爬起来便又摔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六爷这一起一倒的同时，对面那大虫也是直接全力飞扑而来，六爷腿软摔倒在地，正巧堪堪躲过了那大虫的全力一扑。” “原本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是在山上，地势有高低，也不知道是那大虫用力过猛，还是天黑没看清，一扑机缘巧合擦着六爷的头皮削过，居然直直撞上了六爷身后的大树。” “六爷只觉‘碰’！的一声巨响，再望过去那大虫便已撞昏过去。” “整个过程，六爷只是从树上摔下来，然后爬起来没站稳再摔倒，他还没有干啥，那大虫就倒下了。” “眼看大虫倒在地上，六爷不敢耽搁，提着那一竹筒利箭就摸了上去。” “悄然来到那大虫后背的位置，对着它的屁股用箭就是一全力一捅！” “那大虫被疼醒，但撞的那一下也让它受伤不轻，再加上利箭直接穿过它软肉搅碎了它的内脏，它一时没办法爬起来反制。” “六爷生怕那大虫回过神来要害他性命，手中满满一箭袋的利箭一根接一根，全部捅进了那大虫的屁股。” “结果那大虫什么都没来得及干便一命呜呼。” “死相甚是凄惨，屁股后面插满利箭。” 说到这里，鲜少打断她讲故事的十一皇子居然少有地轻咳一声，插了一句。 “你一个小姑娘，说那些个部位……”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也不知道小晴是真没懂他话中所指，还是原本就不在意，她只是眨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疑惑地反问。 “我说的是大虫啊，它又不是小姑娘。” “好啦，听故事别老打断啊，我们二少爷的坏习惯你怎么学了去。”她说罢还抱怨了一句，她正讲得高兴呢。 原本她就是喜欢讲故事的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喜欢分享的人，又或者说是喜欢安利的人。 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或是故事、或是音乐、或是吃食，分享给身边的人，别人也能喜欢那些东西，她也会感觉到由衷的开心。 那是一种独属于分享的乐趣，她乐在其中。 刚才给十一皇子讲起这一段故事的时候，她又想起了那一年在课堂上被老师逗笑的轻松心情。 此时她正讲得兴起呢，似乎忙活了一天，刚才又干了一台外科缝合操作，身体上的劳累都暂时消散了不少。 现在的她兴致勃勃。 “六爷在山里还是过了一夜，直至天亮，他才下山回到村子里，找来几个村民一起将那插满利箭的大虫尸体抬了回去。” “几人抬着那大虫的尸体招摇过市，神气极了，老百姓们看到大虫身后那插得满满当当的利箭，都纷纷夸六爷百步穿杨。” “但还是有好奇的乡亲问出疑问，说那大虫为何只有屁股中箭。” “其实六爷刚开始没想那么多，只是瞅着那大虫昏死过去，就挑了个柔软的弱点扎，但现在面对村民肯定不能这么说。” “六爷就和村民们解释，说他当年练习的箭法就是专门射身后弱点，后来练习惯了，就喜欢专射屁股。” “六爷凭着大虫的尸体得了赏，知县专门给六爷送了赏金，还当众夸了六爷箭法无双，是为民除害的勇士。” “六爷杀了大虫，得了白银百两的赏赐，在村里已经算是一方富豪。他不但得了丰厚家资，还得了威名。” “人们都知道六爷箭法无双，每箭必中屁股。” 说到这里，十一皇子唇边笑容有些忍俊不禁，但他这次没有出声打断。 “六爷是得了威名，但还是有人不信的。再加上六爷得了赏赐，家底丰厚，在那一片村子里已经是数得上的富豪，人们都知道他家里有不少刚得到的赏银。” “一小偷就盯上了六爷家里的银子，想要摸上门偷了他那一大笔钱。” “但那小偷又想来，说那六爷箭法无双，每箭必中屁股，他便寻来一个铁锅，用细绳牢牢绑在屁股后用以防备那六爷的专射屁股箭法。” 第62章 生病了 “当那小偷给自己的屁股带好铁锅，准备妥当等到夜色渐深，他悄悄翻上墙头观察，看到六爷正和他的夫人在院子里对饮小酌，两人边喝边聊，桌子上还有剩下小半的饭菜，看来是已经喝了许久。” “小偷见那六爷喝了酒，想来酒醉之人肯定警惕下降，但他又很快想起，听说这六爷上山猎杀大虫之前，明确和那么多的村民说过，他练的那功法需要酒肉吃好。” “此时这六爷不正是酒肉吃好的时候？！” “小偷来不及细想，因为他听到院子里的六爷和夫人说了一句话。” “六爷此时其实是酒喝多了，想要去小恭。但他和自家夫人开玩笑呢，他说的是夫人稍等片刻，我要去放箭了。” “但那院外的小偷一听这话，吓得那叫三魂不见七魄，只道这六爷盛名之下无虚事，怕是察觉到自己了，要放箭来射他。” “这小偷也顾不得动静太大暴露行踪，从墙头直接跳下，掉头拔腿就跑。” “但他腰上还挂着小偷开锁用的一把钥匙，这钥匙随着他奔跑动作不断摇晃甩动，钥匙甩动撞到他绑在屁股上的铁锅发出清脆的‘duang’、‘duang’声响。” “小偷一路跑，一路惨叫，他嘴上还哎哟哎哟得喊着‘怎能这么准！’、‘我都跑出这么远了怎么还能打到！’、他头都不敢回，就怕屁股上套着的铁锅掉下，毫无防备的屁股被六爷的无双箭法射成刺猬，只敢拉紧了屁股上的铁锅继续埋头狂奔。” “直至走出好几里路，他累得实在跑不动了才渐渐慢下脚步，也随着他脚步慢下，腰间钥匙不再受力甩动，自然的就停下了撞击他屁股上盖着的铁锅。” “他累得一屁股瘫倒在地，屁股上的铁锅也不知道是被他坐的还是被钥匙砸的，凹陷了一块。” “小偷抹了一把冷汗说道，好厉害的箭法，这世上居然真有此等能人，隔着几里的距离每箭必中，而且都是射的同一个地方！” “经此一役，六爷箭法如神的威名也在小偷圈子里传开了。” “完了？”十一皇子问道。 “完了啊。”小晴眨巴着杏眼，疑惑地看向对方。 “怎么不像你之前说的那些个故事，都有些值得思考借鉴的巧妙之处，这故事里的六爷反倒显得有些像只凭运气的货色。” “六爷的故事原本就无从考究，这些故事是不是真实存在还另说呢。”小晴一摊手。 “再说了，故事嘛，自然不必追求每个故事都值得深思，这大半夜的给你讲个轻松点的故事，就是让你少点去想，只听个乐呵就够了。” “原本就很累，若是每件事都追求意义，那岂不无趣？”小晴反问。 十一皇子释然一笑。 “是我着相了。” “那我就告辞了，我就在侧间，十一皇子有事唤我便可。” 因为玄平不在房间里睡，原本给他准备好的那一床被褥倒是可以用来给十一皇子换上，十一皇子原本躺下的那床被褥早就染上了血腥。 将染血的那一床被褥卷成一团，随手丢到侧间门边，小晴便带上房门离开，有空时候带回老太太院子那边自有粗使婆子去干那洗衣晒被的工作。 院子里就有摇井，她打了水洗草草洗漱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躺回侧间。 她的确是累了，头一沾枕头，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她想起身回应，却只觉眼皮万分沉重，身上也宛如被压住一般。 挣扎着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睁开那沉重的眼皮。 张开双眼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她只觉有些眩晕，再加上那止不住地微微喘息，明明只是躺着却有一种很累忍不住喘气的感觉，随着她明显变得沉重的呼吸声呼出的热气，她知道自己又感冒了。 上一年好像也是这个时候，冬天的时候，也是年前不久。 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许多人生病全凭命硬扛过去。 加上保存条件差、交通条件差，许多有地域性的药没办法凑齐，一般只有贵族只看得起病吃得起药。 想念抗生素的第n次。 小晴长叹一口气。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如果不是上一年有蒹葭伺候了她一段时间，她能不能扛过来还另说。 今年又来这一遭…… 身上没劲、随着大幅度动作还会有点晕、还有很累的感觉忍不住大口喘气、而且喉咙火辣辣的疼，小晴懒洋洋地窝在被窝里难受得直哼哼。 直至身边的人递过来一碗水。 她兴许是真的觉得难受，连身边一直站着个人都没发现。 也许是真的因为生病发烧了，反应变迟钝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察觉到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床沿边上的十一皇子。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十一皇子却伸手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示意她安心躺好。 就着十一皇子的手喝了几口水，喉咙终于没有那么疼了，她又躺了回去。 虽是感觉到十一皇子的善意，小晴才又躺了回去，但十一皇子还是笑着打趣了一句。 “你这丫头，说是让你来照顾我，现在好了，不知道是谁照顾谁了。” “这都中午了，还没见你起来，我才过来看一下你。” “这都中午了？”小晴说着就要爬起来。“我得去拿吃食呢。” 十一皇子伸手抵住她的肩膀，没让她起床。 “你都这样了，就别去了。昨天你不是拿了许多糕点干粮吗？今天就吃那些吧。你好生歇息，早点恢复过来才是正理。” 十一皇子说着，从一侧的桌子上拿过糕点。 原本小晴还想着准备一些糕点当零食呢，不想吃饭的时候也可以当饭吃，没想到这零食现在倒是救命用途了。 十一皇子不方便在外头走动，她这也实在是走不动了。 看着十一皇子递过来的糕点，小晴小口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的嚼着，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还乱七八糟地想着。 让十一皇子伺候，她算不算是第一人？ 说不准这还是未来的皇帝陛下耶！ 未来的皇帝陛下给她端茶倒水！ 不得不说，从某方面来说，小晴还真是个乐天派，明明还生着病呢，这吃个糕点，吃着吃着，自己脑补着就笑了起来。 第63章 来人了! “烧傻了？怎的还笑起来了。”似乎是十一皇子与她日渐熟悉，私底下的交谈越加变得随和。 此时看到小晴明明病得白皙的小脸都挂上了不正常的嫣红，看起来都烧的有点迷糊了，居然还无声自顾笑着，十一皇子还出言调笑了一句。 不仅仅是十一皇子，就连小晴自己也没察觉到，她的言行一句不像一开始那样满带小心疏远。 也许是因为熟悉后，感觉十一皇子不是那等计较的人。 又也许是因为生病着，她的脑子变得迟钝，不足以思考太多再行动，一切言行行为变得随意了许多。 完全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在想，能让皇子殿下照顾的人，我是不是第一个？”她想也没想，直接就笑着说出来了。 “很遗憾，你并不是我第一个照顾的女人。”十一皇子笑道。“第一个是我的母亲。” 十一皇子的母亲其实原本只是一个被临幸的宫女，只一次便怀上了皇子，但大夏后宫里没有嫔位的女子一向不允许养育皇子，所以世人只知道十一皇子是宫女所出，后来才让丽妃养着。谁都不知道十一皇子的生母是谁，只知道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女，而丽妃又是后宫妃嫔里背景较弱的，十一皇子没能得到任何母族的支持，谁都没能料到他能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睐，甚至一手扶持到能和得势多年的大皇子分庭抗礼。 他这里说的是“母亲”，而不是“母妃”显然他说的是生母，而不是养母丽妃。 “那她肯定很幸福。”小晴只是下意识地恭维一句，却不料十一皇子反手便应了一句。 “她在我四岁那年便死了。” 小晴：“……” 殿下，你是懂聊天的。 躺在床上的小晴好一阵无语，心中忍不住连连吐槽。 但她也能感觉到，十一皇子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悲伤的神色，只是单纯地和她拌嘴。 也许，伤心的感觉早就过去了吧？ 又也许，是那时候年纪太小，没能留下太深刻的感觉。 又或者，十一皇子的生母是那等趋炎附势之人，攀上龙床只是想一步登天，对儿子也不关心，根本就是个又烂又蠢的人。 嗯…… 就像是她那父亲一样。 摆着又漂亮又有才的母亲不喜欢，非要出去搞小三。 小晴脑子里浮现出好几张面孔，有母亲那张清纯秀丽总是挂着一抹恬静微笑的脸，也有继母那浓妆艳抹尖酸刻薄的脸，还有那打着读书人不屑于干那等体力活实际上是好吃懒做的父亲的脸。 兴许是身体的虚弱让她的脑子变得有些混沌，此时的小晴总止不住地脑子想法乱飘，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脑子里想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她面上却只是睁着那双圆溜溜的杏眼眼神呆滞，让那张精致白皙的小脸看起来满是迷糊的神色。 十一皇子兴许是无聊的慌了，居然能和这等状态下的她聊得下去。 又或者说十一皇子觉得这种状态下的她比平常那种小心疏远、谨小慎微的状态相处起来更加舒服？ 又甚至是十一皇子单纯地觉得逗一下这迷迷糊糊状态下的小姑娘还挺好玩的？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得亏有人陪着说说话，睡得太多小晴又睡不着，起来又觉得累得慌。 也许是有人陪着聊天，小晴觉得自己精神多了。 还好昨天晚上因为考虑到要听招呼，随时过去侧间照顾十一皇子，在侧间伺候着的时候她一直都是穿着衣服睡觉的，这是丫鬟小晴的基本素养。 所以昨天晚上洗漱过后她便重新穿好衣服再睡。 所以此时的她被子底下是穿着外衣的。 要不然此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只穿着里衣的话想想都觉得有些尴尬。 两人也没聊多久，便听到院子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来人了！ 小晴连忙一掀被子，穿好鞋子就一溜小跑走出里屋。 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关上房门。 她可没忘记，自己是被二少爷委以重任的，那十一皇子在府里的消息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才刚走出主屋，院子的大门便被外头的人推开，两人走了进来。 人没到声先到，小晴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来者何人。 “哟，这不是老太太面前最得宠的丫头嘛，怎么受罚搬到这偏僻小院了。”这是三小姐说的，语气还装腔作势，好不刻薄，与她那生得粉雕玉琢、保养极好的外貌甚是不符。 “我还听说那天老太太极力维护她了呢，但惹恼了国公爷，老太太定然也不会饶了她，虽然面上是维护，但最后该罚不还是罚了嘛。”这是青黛说的，两人一唱一和之间，小晴也大概清楚了对方的来意。 昨天在老太太屋子里，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双耳朵，屋子里头、外头廊下的，加起来十几个的丫鬟都亲眼看到国公爷在老太太面前要求严惩她。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不知道传到别的院子里都传成什么版本了。 原本相安无事还好。 正巧昨天过后，府里无数双眼睛亲眼目睹小晴抱着被褥搬进了这偏僻小院。 谁都知道这偏僻小院寻常是没有人住的，一般只有府里受罚的人才会被搁置在这里头。 但小晴可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一般来说，就算受罚也该在老太太院子里受罚。 但她受罚却被丢到这废弃小院，这不也能理解为因为受罚，她被赶出老太太院子了？ 至于结果如何，是分配到其他院子里，还是发卖出府，那都是之后的事情，她只是暂时被搁置在这小院。 昨天国公爷刚说完要严惩她，下午她就抱着被褥住进这偏僻小院。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一路从房间匆忙小跑出来，又或者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小晴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挂着一抹嫣红，同样嫣红的小嘴微张，胸口不断起伏着喘气。 即便是如今状态欠佳，但面对如此简单的事情，她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对面这主仆二人这是看她失势，上赶着过来嘲讽她呢！ 第64章 幸灾乐祸 小晴一路小跑赶来，气还没喘匀呢，低着个小脑袋还在一边喘着一边发散着思维想着两人过来是干嘛的。 脑子里才刚反应过来对面两人是专门过来看她笑话的。 她自问和这两人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被赶出去，对于别人来说就是这么有趣的乐子嘛…… 曾经，她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无聊的人。 呐，现在就见到了。 对面两人看她低垂个头没有说话，一副蔫蔫难受的模样，还想着是被说中了，这得势的丫鬟一夜之间果真被赶出老太太院子了。 如此想着三小姐主仆两人脸上笑容更加嚣张了。 “人啊，可千万不要仅仅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老老实实、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实际上却在背地里靠着那些阴险狡诈的心计去谋取所谓的高位。就算他们能够凭借这些手段在短期内赢得他人的恩宠与青睐，那又怎么样呢？说到底，这一切都只不过是短暂而虚幻的景象，犹如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 “像这样的人往往极度欠缺真正过硬的实力以及良好的品德作为坚实的支撑。他们所运用的种种心计，看似精妙绝伦，实则如同那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一旦时间不断地向前推进，再加上周围环境和各种状况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与发展，这些人的庐山真面目便会迅速地展露无遗。待到那个时候，往昔曾拥有过的万千宠爱，也将会如同那匆匆而过的浮云一般，眨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寻不着丝毫踪迹。” 小晴低垂着个小脑袋，她有点晕，嗯，估计不是因为生病，是因为要莫名其妙的听人念经。 她都没有那个力气去反驳了，只好在心中默默祈祷这三小姐能觉得她无趣，早点回去。 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三小姐看到她一声不吭，这种可以理解为老实挨骂的模样，同样也能被理解为不理不睬的软抵抗。 只见那任三小姐突然一声大喝。 “大胆！见了主子都不知道行礼了！以为出了老太太院子就没人能管得了你是吧！” 小晴只觉一阵脑壳疼，连忙屈膝行礼。 她原本身高就比两人矮上一截，这一屈膝行礼，就显得更加矮小了。 “不管以后你被分到哪个院子，就算是出府了，出去丢的也是我们的面子！别人见你失礼只道是我们国公府出去的下人不懂事。” “为了我们国公府的脸面，今天我得好好管教你一番！免得出去丢了老太太的脸面，丢了我们国公府的脸面！” 三小姐似是真要为难她一下，让她行礼还不让她起来了。 这样子半跪着，还真挺累的。 不过片刻，小晴就忍不住累得大口喘息。 体力不支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看她累得气喘吁吁，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三小姐似是看到了多么有趣的事，前段时间因为这小丫鬟被母亲训斥的气也顺了许多。 母亲还说着小晴能得势许久，万不能得罪呢，还怕她在老太太边上吹风。 这小丫鬟转眼就得罪国公爷被赶出去了！ 三小姐站着训话了一会，兴许是站得累了，看到院子里头不远处的小凉亭，就想到小凉亭里的座位坐着。 哪里有主子站着训人的，坐着管教奴婢不是更舒服。 三小姐如此想着，便要迈腿往里走。 一看对方占尽便宜还不愿意离开，不但不离开还要往里走，小晴原本就因为生病而有些懵的脑子此时更是累得一片混沌，她也顾不上合不合适了，下意识的便喊了一声。 “不可！” 她声音不大，语调却异常坚决，一改刚才顺从软贴的模样。 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惹得三小姐两人一愣，片刻之后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纷纷露出了戏谑的表情。 三小姐她原本只是想着到一边的凉亭里坐着呢，那久没人住的小屋子有什么好看的，她原本就没兴趣进去。 只是她才刚要迈腿往那个方向走，这小丫鬟便着急忙慌地要拦着。 明显有事！ 里面藏着什么？！ 有什么不能让她们两个知道的？ 不是钱财就是人！ 这小晴先前是老太太屋子里最得宠的丫鬟，短短一年的时间，得过的赏赐无数，甚至听说老太太将分给各院小姐的首饰也会分给她一两件。 三小姐对此非常不爽，她才是老太太的亲孙女，为什么分给一个丫鬟的东西能和她是同一批同等档次的。 丫鬟用的东西和她一样？ 她算什么？ 长时间积怨已久，三小姐一直看小晴不爽，此前还因为这事被母亲训斥。 但她也清楚，老太太赏赐给小晴的东西不少，小晴手上的钱财肯定不少，屋子里就算堆着金山银山都不怕被人看着，因为是老太太赏的，来路正。 怕被人看到，自然就是来路不正的。 那屋子里有人，特别是男人，来路自然就不正了！ 屋子里如果是府里的男人，是主子的话，那勾引主子就算一条大罪！就算这小晴再得老太太宠，老太太也不会再给她向国公爷求情！因为三小姐最清楚自家奶奶最讨厌怀揣异心想要勾搭主子的丫鬟！ 如果是府里的下人，下人们私通可是大罪！各家院子里发现这种下人，都是直接打杀！ 如果是府外的人，那就更严重了！大夏律法有规定，男女私通可浸猪笼！ 她认识这小晴丫鬟一年多，对方一直都是那副低眉顺眼、淡定有礼的模样，平常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何尝见过她如刚才那般慌张得大叫出声？！ 任三小姐越想越觉得像那么回事。 “不行？” “好哇！我看你定是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今天我定要探查清楚，然后回禀老太太与大伯！” 三小姐说罢，脚步一拐，不再向侧面的凉亭走去，而是顺着小道就朝着正面的屋子迈腿。 小晴急忙抬头去看，那青黛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对方脸上还挂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第65章 捉奸 青黛伸手拦住了小晴的去路，身后的三小姐已经要朝着那紧闭着门的屋子走。 “不可以！”小晴矮身一窜，原本就矮小的她，居然从青黛张开的腋下钻了过去。 青黛手上一空，居然捞不着这奋力一扑的小豆丁。 小晴一把扑了过去，双手死死拽住了三小姐的裙摆。 “三小姐不可！” 小晴急的满头大汗，白皙的小脸上一片嫣红，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的确没招了，此时的她只能拽住三小姐的裙摆，不让对方往里走。 “大胆！” 眼看这小丫鬟居然还敢对自己动手，任三小姐直接就一脚踹了过去，一脚正中小晴胸口。 “呃……”小晴只来得及闷哼一声，胸口里的一口气似是被这一脚给挤了出来。 即便三小姐今年不过十岁，但盛怒之下的一脚窝心脚也不是小晴能承受的。 她疼的像是一只虾米般弓起了身子，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挂满了细汗。 但她始终没有放开手，双手依旧死死拽住对方的裙摆。 得亏这世界女子的裙子够长，基本长裙都会盖住鞋面，小晴跪在地上的高度也能轻松够得着对方的裙摆。 在她没有松手之前，三小姐肯定是不能往前走的，毕竟对方肯定不想裙子被她拽下来，无论是拽下来还是拽坏，堂堂国公府嫡小姐肯定不愿意光天化日丢这个脸。 所以在她松手之前，对方肯定是走不了的。 小晴也只认这个死理，三小姐主仆两人上来掰她的手也咬牙拽住。 三小姐主仆两人好不容易将她左手拽开了，她右手紧紧拽着，右手掰开了左手又快速拽了上去。 “这样子不行！你得抱住她右手！” “你抱住那只手！就这样！” 两人将小晴摁住，但也耽误了一小会的功夫。 但很快，三小姐就抓住了重点。 “就让她拽着我，青黛你快进去看看！这贱蹄子肯定是藏了男人！可别让那男人翻墙跑了！” 青黛得了令便朝着屋子方向跑去，原本被小晴拽住的三小姐也不再掰她的手了，直接对着跪趴在地上的小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等下人赃并获，我看你会得何种下场！” 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累的，小晴额头汗珠不断滑落，一张小脸憋得泛红。 但她被身材比自己高大一截的三小姐摁住，小晴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青黛朝着那里屋走去。 下一刻，里屋的门却砰的一声打开了。 院子里三双眼睛都紧紧盯着那打开的屋门。 却三双眼睛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因为从里屋走出来的，居然是任二少爷。 只见任二少爷脸色漆黑，他那两道剑眉犹如霜刃般锋利，斜插入鬓角，更衬得那双眼睛如繁星般璀璨夺目。然而此刻，这双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眸里却燃烧着熊熊怒火，使得他的眼神愈发凌厉骇人。 “三妹妹为何殴打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任二少爷的话语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刺骨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那冰冷的语调，犹如凛冽的寒风刮过心头，令人毛骨悚然。听着他的话，就好似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成霜，冷得人直打寒颤。 任二少爷寻常都是一副嬉笑模样，在小晴面前极少会露出生气模样，此时他倒是第一次让小晴感觉到，这二少爷不愧是国公爷的亲儿子，那股杀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嗯，自带空调效果。 脑子一片混沌，晕晕沉沉的小晴居然还能苦中作乐地脑补。 今天她已经不止一次感叹自己还真是个乐天派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二少爷赶过来了，危机解除，不负重托，她心里一放松了，这不就开始连想法都轻松起来了嘛。 小晴这边是轻松了，三小姐主仆二人却僵硬了起来。 攻守之势异也！ 这种主子间的对话，自然没有青黛一个丫鬟说话的份。 此时她一改刚才嚣张气焰，缩头缩脑地躲在三小姐身后。 那三小姐也好不了多少，一张粉妆玉琢的小脸瞬间煞白，连说话声音都变得结结巴巴。 “我……我……我这是替老太太管教丫鬟……” “哦？”二少爷尾音轻扬，眉毛一挑，却让三小姐压力山大。 “我是以为小晴她私……”三小姐话说一半，还是打住了，她虽然慌张，但尚存一份理智，这话说出来什么意思？从屋子里出来的人可是她二哥！ 同样是嫡出，但二哥与她的身份可不是简单的嫡子与嫡女之间的差距！ 二哥是国公爷所出！她三小姐只是国公府二爷所出！ 她头顶上能挂着一个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那是沾着二哥家的光！ 说小丫鬟与二哥私通？那不是把脸凑过去让人抽！ 她煞白着脸，额头上开始冒汗，一如刚才小晴的模样，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没敢说出来。 这种状态下，二少爷突然暴喝一声。 “大胆！”二少爷这突然的一声厉喝，让原本就心里虚得慌的三小姐被吓了一跳。 真是被吓了一跳。 字面上的意思。 小晴就跪坐在她的身边，距离很近所以看得真切。 被喝这一声，三小姐猛得向后蹦了一下。 “父亲让我在这院子里暂住，小晴是我从奶奶那边讨过来办事的！” “你不分青红皂白，还动手打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失礼了！回头我会禀报父亲，你在领罚之前别让我知道你还敢走出房间！” 听到二哥的话，想到自家大伯生气时候那浑身冷意的气势，三小姐忍不住抖了一下。 “还不快滚！”二少爷一喝，三小姐主仆两人连忙匆匆行礼后掉头就跑。 直至两人逃命似的离开背影消失在大门处，任二少爷原本紧绷着的脸才柔和下来，一脸关切地朝小晴走去。 “没事吧？”二少爷看着眼前一身狼狈，一副可怜兮兮的小姑娘，柔声安慰。 小晴是没有力气动弹了，所以刚才便一直跪坐在地，只双手微微撑着身子，这才没有趴倒在地。 抬头看着满脸关切的二少爷，小晴泛白的小脸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 但话没说完，随着张嘴，哇的一声憋着的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随后她两眼一翻便昏死过去。 第66章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你可终于醒了！” 小晴迷迷糊糊间，只听见耳边有人一直在说着什么，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是谁，却只觉眼皮宛若千钧之重。 好不容易奋力睁开眼睛，眼前却一片模糊，她就这样愣愣地睁着双眼，直至过了许久眼前景象才渐渐变得清晰。 是熟悉的天花板。 那是一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木质天花板了。它由一块块略显粗糙的木板拼接而成，没有经过过多的加工和修饰。木板之间还能看到细小的缝隙，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痕迹。天花板整体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黄褐色，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使用而染上了时光的色彩。从下往上看去，可以清晰地看见木纹的走向，有的笔直，有的弯曲，如同大自然随意挥洒的画笔留下的印记。在一些地方，可能由于受潮或者其他原因，木板微微有些变形，但这并不影响它给人带来的那种质朴、自然的感觉。整个天花板虽然简单，却透露出一种宁静与温馨，让人不禁想起那些古老而温暖的小屋。 即便早就不住在这个房间，但小晴还是瞬间就认出来了这个熟悉的木质天花板。 这是老太太院子里三等丫鬟大通铺的天花板。 刚才愣神的那一会，已经让她的思绪回笼。 即便此时还是觉得身体疲倦乏力得很，但脑子却意外的清晰。 包括她昏死过去前发生的一切都记起来了。 结合一下眼前的景象，以及守在身边的蒹葭，不难推测是二公子将她带回到了老太太院子里，拜托蒹葭照顾她了。 也对，二公子一个男人，又是主子，的确不方便照顾她。 再说了，她都昏死过去了，再留在那偏僻小院也照顾不了十一皇子，这种情况下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她记得，上一年，还没有得到芍药的引荐，也没有得到老太太宠爱之前，自己还是个三等小丫鬟的时候，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寒冷的季节染上了严重的风寒，也是多亏有蒹葭愿意照顾她。 同样的人、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天花板。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呆呆地躺在床板上~” 小晴还饶有兴致地低声唱了一句。 只是她那干渴得火辣辣的喉咙，让她唱出来的声调有那么点奇怪。 而且，就算她唱的曲调没问题，相信身边的蒹葭也领会不到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身边的蒹葭只见这昏迷了许久的好友好不容易醒来，睁开眼发了好久的呆，不但不理人，叫她也没反应，还突然开口唱起了奇怪的小调。 蒹葭伸手摸上了小晴的额头。 女孩冬天的手有些微凉，被触摸到还有些烫的额头，小晴反倒觉得有点舒服。 “发热已经好了许多了啊，怎么还呆呆的？烧迷糊了？”蒹葭喃喃自语。 “我没事。”小晴再张嘴，这次喉咙传来的干渴更加明显了，她指了指摆在一边的水壶。“水。” 在蒹葭的伺候下，喝了水。 小晴才看向身边的好友，露出了满是暖意的笑容。 “谢谢。” 她是真心感谢。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在寒冬的时候生病，醒来的时候都是这位好友陪在她的身边。 这种虚弱的时候有人陪着的感觉让她觉得安心，也更让她下意识的亲近这位好友。 见她没事，蒹葭才没好气地手一叉腰，开始抱怨数落模式。 这种姿态，就像是小晴活过了数不清的视角，相处过数不清的妈妈都如出一辙的感觉。 那种脱离危险后，才会变得严厉开始骂人。 “你说你，平常说你太老实你还不！人家一群男人打架，你凑上去干什么？显得你很能？” “啊？”小晴一脸懵逼，显然是不理解好友话中的意思。 男人？打架？她凑上去？ 有这事吗？ “装什么啊！二少爷都和我说了！” “二少爷和你说什么了？说向老太太借了我，让我跟着他办事？”小晴小心试探了一句。 不应该啊！十一皇子的事情，二少爷没理由乱说的。 不是说蒹葭信不过，而是这种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即便是对于蒹葭来说也是危险。 毕竟就算她们守口如瓶，但一旦十一皇子出现意外，那她们这些掌握十一皇子行踪的人就有可能是泄密者，甚至有可能是告密者，这种无法判断是谁泄密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一锅端，直接宁可杀错不会放过。 所以关于十一皇子的事情，小晴从来不会和蒹葭说。 不是说她们关系不好，而是知道了反而会是坏事。 “对啊！”蒹葭应道。 “二少爷让你跟着他办事，你就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就行了，二少爷去和留侯世子干架的时候，你冲上去挡什么？显得你很能是吧？” “留候？冲上去？”小晴还是那副懵懵的样子，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呆滞，反倒给人一种蠢萌的感觉。 但她这不是重病醒来的懵，而是对于这件根本就没发生过的事情茫然。 “还想骗我？！” 反应过来的时候，蒹葭的手指已经戳上了她的额头。 “二少爷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身上衣服都是我换的！胸口地方还有半个脚印呢！” 听到这里，小晴也反应过来了。 显然二少爷随便扯了个谎，将她受伤的事情圆过去了。 毕竟三小姐头上还顶着个国公府嫡女的名头，因为嫉妒一个丫鬟而动手打人，这种眼里不能容物的做派，可不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嫡小姐所为。 事情传出去不但丢的是三小姐的脸，丢的还是老太太的脸，是国公爷的脸，不会管教小辈，自然是长辈教导无方。 连带国公府这一代的兄弟姐妹都会跟着丢脸，甚至影响到婚嫁，毕竟这年头，许多人结亲之前都和对象互不认识，判断是否良配，风评起到很重要的参考作用。 毕竟有这么一个兄弟姐妹是那等善妒、尖酸刻薄之人，谁又能保证其他教养出来的子弟是不是也这样，毕竟人们容易有蛇鼠一窝的想法。 就算是要罚，也得关起门来罚。 而且，二少爷最后关头冲出来，不仅仅是给她解围，更是救了三小姐。 三小姐没有撞破十一皇子的存在，那她在院子里闹的一通，也不过是小姐与丫鬟之间的事情，是国公府关起门处理的事情。 所以说，二少爷也救了三小姐。 这种事情，小晴早就知道了。 虽然被打了，心底里是委屈的。但小晴心底里还是以国公府利益为重的，并不一定要看到三小姐倒霉才觉得舒服。 二少爷的意思也很明显，找的理由是二少爷出门干架的时候，她冲上去帮忙挡的这一脚。 也就是说后面二少爷为感谢她，给她赏赐，也名正言顺。 这是知道她委屈了，后面会给她补偿的意思。 第67章 人与人的体质不一样 就算是要处罚三小姐，也不会摆在明面上。 这点事情，小晴早就知道了。 而且她本还是个丫鬟，下人被打了那也是没啥可委屈的，这本就是个可以随意打杀下人的世界。 这事让谁听说了，都会这样想。 顶多追究的是三小姐善妒失礼的过错，而不是因为她挨了一脚。 再说了，这不是有二少爷记挂着她委屈，表示要给她补偿嘛。 如此一想，小晴原本心里的不快便褪去了七七八八。 不得不说，她可是精神胜利法的专家。 这多亏了前面经历过的那些世界，经过一种叫做996的福报的锻炼，如今的她内心坚韧无比。 人总是这样，没办法改变世界，那就改变自己，换个想法能让自己活得轻松许多。 “也没有啦，只是被蹭到了一下。”小晴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些不敢去看好友谴责的眼神。 在蒹葭的眼中，她怕是超勇的，直接就冲到一群男人中的打斗。 也不想想，那留候世子身边跟着的小厮可不像她们这些个老太太院子里娇生惯养的小丫鬟，就算不是陈瑾松这等有武功在身的高手，那手脚上力气也不是她们这些个小姑娘能比的。 真要被那等下人来一脚窝心脚，她怕是得当场重开下一把。 也得亏那任三小姐也是个娇养的官家小姐，力气有限。那一记窝心脚虽然位置挺狠，但力气有限，所以小晴也只是受了点伤，并不算很严重。 昏死过去那是因为原本就病着，强撑着小跑了一段，又是被罚跪了一小会，原本就处于虚脱状态，再加上受伤，这才昏死过去的。 看着吓人，但其实也没有多严重。 反正此时小晴没感觉身上有什么异样，只是身上疲软无力，脑袋微昏，这是发烧久睡的后遗症。胸口处有些闷疼，但并不算很严重。 小晴揉了揉胸口，她少有的开始质疑起自己学过的医术。 重活过几辈子，最早接触医术学的还是现代医学，所以她的医疗理念也受那一辈子的医学启蒙老师的影响。 其中对她影响最深的，就是那时候没事趴在窗口处看的那位老教授，那时候就喜欢看老教授给人看病，然后等病人走后才偷偷和老教授讨论那种情况下会用什么药。 老教授教了她许多，对她影响非常深。 其中老教授说得最多的，是现代医学这个词。 医学作为服务人类的一种科学，看待其他医学体系的时候，不应该光比长短、拉高踩低，甚至歧视排斥。 其实在日常生活中，中西医早就分不开了。 比如中成药代表之一的清开灵也广泛应用在感冒时候的静脉注射。 老教授在给扁桃体发炎的病人开具消炎药的时候，也喜欢配上一点牛黄解毒片。 学百家之长,融汇于一身，这才是医学进步的根本。 而不是一味的排挤与歧视。 小晴是先学的临床医学，所以先是记了解剖图，后来过去几辈子之后，重生成了个小护士，后来院里派她去参加中医理疗培训，学中医理疗，记经脉穴位图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那解剖图，比如大椎是第7颈椎、太阳穴是翼点之类的。 但无论是解剖图还是经脉穴位图，她都是知道的，她清楚人体内部构造。 在前辈子，在那个有电视的世界，她也吐槽过电视里的人受伤为什么会吐血，按照她学过的医学理论，会从口腔出血的，一般只有三种情况。 一是消化道出血，一般大量饮酒后可能导致食管贲门黏膜撕裂出血，从而引发吐血症状，但这种情况下一般会因为胃酸消化效果，吐出来的一般会混合部分黑血。 二是口腔内部出血，这种情况下出血的血倒是鲜红的，但口腔内出血量明显没办法达到电视剧里那种一大口血喷出的场面。 三是呼吸道出血，这种情况下倒是符合鲜红血液加量大的条件，但多见于结核病之类的肺部疾病，比较典型的就是经典角色林妹妹。 所以她不止一次看剧的时候发弹幕吐槽，正常人类，没可能因为被打一下，被砍一刀，或者是中箭，就喷血的。 但如今，n辈子前发过的弹幕，吐槽过的话就像是回旋镖一般砸在了她的小脑袋上，让她脑瓜子嗡嗡的。 重活那么多世，她第一次有了疑问。 难道这个世界的人体构造真就和她学到的医疗知识不一样？ 这个世界有武功这种东西。 所以，玄幻武侠的事情，科学你别管？ 小晴半靠在床头，腰间垫了个软枕，舒舒服服地享受着蒹葭的喂粥服务，她倒是饶有兴致地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给她喂过饭，蒹葭又端来一大碗乌漆嘛黑的汤药。 “这啥？”小晴斜眼看向那碗黑漆漆的汤药，皱在一起的精致五官写满了抗拒。 “二少爷给找的大夫。”蒹葭解释道。 “其实……我感觉好多了……”小晴表情有些悻悻。 “自己乖乖喝了，或者是我让丹香过来把你摁住，然后拨开你的嘴给你灌进去，自己选一个。”蒹葭平静的表情下说出吓人的话。 小晴原本皱巴着脸喝完那一碗苦到一种新高度的汤药，任凭她自问了解药理，也无法判断那药中是放了什么猛料，居然会苦到这种地步。 味蕾上的冲击太强，她闷着一口气干完那一碗药，小脑袋控制不住本能般地疯狂摇头。 因为不用出门，她自然也没梳头，长长的黑发只用一条红绳系了一条辫子，随着她摇头的动作不断甩动。 狂炫了几块蜜饯才缓下味蕾上的苦涩。 蒹葭把碗端出去放好，忙活完这一切后直接躺到了小晴旁边的床位。 她的位置原本就紧挨着小晴的床铺，小晴后面搬走后那床铺也一直空着，这紧挨着的床铺也方便了她照顾小晴。 “昨天你睡着的时候倒是省事，我直接掰开你的嘴就灌下去了。”蒹葭说着，又噗呲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喝完还吧唧了一下嘴，就像是喝了什么好喝的东西似的，我还以为你挺喜欢这汤药呢。” 小晴隔着被子拍了一下好友，笑骂道。 “我其实昨天就醒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动，就被你这一口汤药给苦昏过去，还吧唧嘴，我怕不是在骂你。” “还骂我，我听听你敢骂什么。”蒹葭见好友精神了许多，也笑着隔着被子扑了过去，两人夹着两床厚厚的被子在床上推搡嬉笑打闹。 第68章 正经事 一连在床铺上躺了三天，小晴起床回到老太太的屋子里工作。 其实那天醒来后，她就感觉好多了，烧也渐渐退了，在床上躺了三天更多的还是感觉身上总有种大病初愈的乏力感，顺便就借这个机会睡懒觉了。 现在时间已经来到了一月，前些天的大雪渐渐消融，虽然是有了阳光的大晴天，但融雪天更是寒冷，小晴觉得这几天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了。 这种大冷天，有机会窝在被窝里睡懒觉，她也乐意做这个病号。 虽然说她这小丫鬟住的大通铺是不给配暖炉的，但其实对于小晴来说，暖炉那东西有没有也无所谓，点上暖炉是暖和了，但关上门窗总让她有种空气很闷的感觉，没有暖炉的房间虽然是挺冷的，但盖着厚厚的棉被也有另一种暖和舒服的感觉。 那是两种不一样的暖和。 小晴觉得各有各的好。 赖床赖了三天，躺久了就想起来活动一下，她也躺够了。 反正回老太太房间里伺候，说是伺候，但实际上也没啥活可干的，而且没有客人的时候，老太太喜欢和她聊天，聊天的时候会拉着她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所以说是伺候老太太，其实她不过是有客人的时候站在一旁，没客人的时候坐下来和老太太聊天。 进门的时候，老太太屋子里没有其他客人，老太太一手拨弄着那串佛珠，眼睛微闭嘴里还念念有词。 看到小晴进门，老太太笑得和蔼，朝她招了招手。 在老太太的示意下，小晴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老太太直接就上手了，兴许是冬日干燥，又因为老太太年纪还是大了，即便一生养尊处优但老太太的手还是显得有些粗糙，老人略显干枯粗糙的手掌摸在她娇嫩的脸颊上让她感觉略微不适，但她非常喜欢这种感觉，眉眼笑成了好看的形状，昂起小脑袋静静笑着让老太太摸。 “瞧瞧这小脸白的，病好些了吗？”老太太摸着她的脸颊，嘴里说着关心的话。 “平常就说你这丫头实心眼，小二虽然是主子，但那小子皮实得很，他去和人打闹你凑什么热闹。”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在小晴的眼里，此刻的她不像是地位显赫的国公府老太君，反倒是一个寻常人家慈祥和蔼的老人。“早知道小二带着你乱跑，早些天他向我讨你陪他几天的时候我就不答应了。” 二少爷对外的说法是她去拦架混乱中受的伤。 但她再得宠，身份上还是个丫鬟，是下人，是奴婢。 而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却反倒嗔怪她太过老实，不知道躲躲。 其实，假设那事情是真的，在二少爷争斗中她也真躲了，那就是失职，老太太也许会觉得她不老实，也会因此不再喜欢她。 正因为她这份老实，才会让老太太刮目相看。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这个道理小晴是懂的。 但她并不会想太多，想太多，就容易将别人的善意往行动动机上想，对方是为了什么目的才散发善意，如此一想，善意掺了杂质，自己心里膈应，不过是自寻烦恼。 老太太只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关心而已，真的细想太多反倒不好。 小晴知道，这老太太院子里，虽然大家都面上不显，但眼红她独得老太太宠爱的大有人在。 老太太身边最为亲近的芍药那是信任的感觉，对她却是宠爱的感觉。 而且每天屋子里伺候着的丫鬟那么多，老太太会记得她年幼久站容易累还会拉着她坐下，还会给她递糕点吃食，这份关爱，在老太太院子里这么些年，这么多轮丫鬟，这可是独一份。 但小晴是看着年幼懵懂，其实她心底里清楚。 某一世的经历，她服役参军，排长给她们排的四个班的班长都放了特权，排长会检查班里其他人的作业、会抽查他们的训练项目，但排长却从来不会要求班长像是其他人一样去按时训练、抽查作业。 班长只需要完成监督班上其他人的任务。 那时候许多人不满，背地里也说凭什么班长也是他们之中选出来的，是同年兵，论资排辈算平级，凭什么有特权。 排长听到这些小声音后，在某次大会上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段话，那段话也让小晴记到了现在。 “我从来不会监督各位班长，不是因为班长有特权，而是因为我知道即便我不监督，他们也会自觉完成。” “并非班长有特权，而是自觉的人才能是班长。” 即便是过去了好几辈子，小晴依旧记得这些让她印象深刻的事情。 也许记忆之中那些人的脸已经模糊，但经历过的事情，脑子里的声音还是会记得的。 见她面色还带着几分病态的白，老太太并没有让她站回到一侧的位置，而是直接让她在那小凳子坐着。 寻常的时候，在没有别人在的时候，老太太体谅她年幼，不想让她站太久，倒是会经常让她坐下，但有人来请安的时候，小晴是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的。 但今天，二少爷过来请安的时候，老太太却轻轻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坐好，没让她回到属于自己小丫鬟的位置上。 如同往常一样，二少爷会坐下来和老太太聊上一会再走。 小晴只是坐在老太太身侧，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不时眨巴着，看着两人聊天。 老太太聊天的时候，还不时将桌子上的糕点往小晴面前推。 这种行为，小晴也习惯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喜欢给小辈夹菜、推盘子，似乎这是每位慈爱的老人的统一爱好。 老太太乐在其中。 小晴也乐意接受这份善意。 她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着糕点，一双杏眼眨巴着，宛如小仓鼠一般无声吃着糕点，看着两人聊天。 直至又一个话题终结，二少爷起身告辞，临走时向老太太再借小晴一用。 这一提似乎把老太太一直憋着没说的训斥话语给带出来了。 “你这家伙，把我娇养的小丫头当打手使？自己胡闹还带着小晴。我看你爹就是罚得太轻。”老太太哼哼地说了两句，但还是摆了摆手，示意小晴跟过去。 第69章 前因 临走出门的时候，老太太还叮嘱道。 “小丫头大病初愈，早点回去休息！这小子再胡闹乱跑，我批准你不用听他的！” 二少爷笑得一脸委屈。 “奶奶冤枉孙子了，孙子只是向小晴请教有没有新的吃食方子，商量一下新店的开张事宜，这是正经事吧？孙子哪里有胡闹了。” 二少爷拿着小晴的方子在京城最热闹的商业街开了当下最火热的饮品店，这不单单在府内，乃至在整个京城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光凭珍珠奶茶和暴打柠檬两款饮品，便已赚了不下三十万两白银，即便是七两一杯的高昂定价，但京城里的显贵却趋之若鹜，甚至连宫里都有人每天专门出宫订购。 但这前面一个多月三十万两营收，大头直接被国公爷截胡了，只留下五万两给到了任二少爷，这件事任二少爷不止一次向小晴抱怨过了。 二少爷干这事，是实打实的给国公府里创造收入，的确算是正事。 老太太听到他说这话，还是哼了一声。 “总之别把我小丫鬟给累着了，早去早回吧。” 老太太摆了摆手。 小晴朝她福了一下，便跟着任二少爷离开了。 两人来到了老太太后院的小树林。 这里安静，又是蒹葭负责的清扫区域，一般情况下也就只有蒹葭会过来扫地，往常不会有人过往，所以小晴经常在这里烤红薯烤栗子。 因为足够安静偏僻，又是老太太院子里的范围，不会有外人过往，的确是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好些了吗？”二少爷问候。 “没事。”小晴摇头。 “你做得很好，要什么赏赐？” 小晴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似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要什么奖励。 “房屋田地也好、金银财宝也行，或者铺子的分成多给我分点。”精致的小脸微微绷着，似乎甚至在做一副自己很认真的表情。 “房屋金银？”二少爷有些诧异。“你不是不甚在意那些东西的吗？” 他也不是第一天和小晴共事，这小丫头虽然往常也有存钱的习惯，也明确表示日后如果老太太放了她的奴籍，她希望能在外当个衣食无忧的小地主，现在存钱也是为了未来打算。 但本质上，这小丫头并没有给他留下那等特别贪财的印象。在老太太身边当差肯定能得不少赏赐，再加上老太太每年都会放一些适龄的丫鬟出府，有些甚至还会用心挑选好人家，备上一份嫁妆让她们风光地嫁出去，背靠国公府，想要衣食无忧其实是很简单是事情。 而且最主要的是，前面一起开的饮品店，小晴提供了方子，却只拿了不到一成的分红，但她却表现得非常满足。 所以任二少爷并不认为她是那等贪财的人。 小晴斜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这点事还要我明说吗？”她满脸无奈，一脸你好笨的表情。 “我给你办事，事办妥了，我却因公受伤。你对我有愧，我虽然不太在意，但拿了东西能让你宽心，而对我而言能白得金银好处，你好我也好。”小晴一摊手，解释道。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这回轮到二少爷没好气地说话了。 “你现在找我，不就是来谢谢我的吗？” 被小丫头怼了一下，二少爷一阵气结，随即右手食指已经戳上了小晴的额头。 “我说，你这小丫鬟怎么越发没有规矩了？” 小晴捂着额头，一阵躲闪。 “不是你说没其他人在的时候，让我放轻松的吗？我这是应了你的要求啊！” “应了我的要求，那我是不是又得谢谢你了？” “喂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哇！” “什么君子？你不是女子吗？” “我说你！呜哇……！你这是欺负病人！……别戳了别戳了……我错了还不成嘛，肯定红了……” 两人一番嬉笑打闹后，明显气氛轻松融洽了许多。 “十一皇子还在那院子里？” 小晴算了算时间，她在床上休养了三天，算上前一天晚上缝针的那个晚上，已经过去了四天。 一般情况下四到七天就可以拆线了。 当然，这医疗条件落后的世界，别说抗生素消炎药了，连消毒水都是用没有达到度数的酒精凑合。 这种情况下进行外科缝合，非常难保证伤口不会发炎。 一旦伤口发炎，自然就会影响愈合。 “嗯。”二少爷点了点头。“这些天有我照看。” 小晴点了点头，这府里知道十一皇子在那小院子里的，也就他们两人，哦，也许得加上国公爷。 老太太也许也知道，毕竟二少爷之前让小晴帮忙的时候，说会和老太太解释。 想到二少爷住进那院子里，代替小晴原本的位置，小晴又想起了之前忘掉的事情。 “话说，留侯世子那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陪你出府办事了，还起冲突的时候冲到你前面挡着，我这么勇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小晴问道。 “那不是事发突然吗？我突然搬到那院子里住，肯定得犯点什么事吧？毕竟寻常时候，我也就犯事的时候，才会被我爹关到那院子里。”二少爷一摊手。 “而那留候世子，我是想锤他很久了，整一个欺善怕恶的货色，之前我们家饮品店刚开业的时候，没有亮我们国公府的招牌，京城里好些势力都眼红我们暴打柠檬卖得好，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都想要掺一脚。那留候世子冲最前面，就和抢钱一样。开价一千两就想要咱们的配方，没有点实力，在京城里开一家这么赚钱的店，不但东西保不住，反而还会被人害了姓命。” “那等没本事还黑心的家伙，整天就只知道利用手里那点权势强抢，我想锤他很久了。” “那天我听到你的叫声，翻墙过来赶走我那三妹后，就悄悄出府寻个理由，能正当出现在这个院子里的理由。” “要不然不但十一皇子的事情容易暴露，你一个小丫鬟在这么一个偏僻小院伺候我，对你名声也不好。” 第70章 身体倍棒 “我一直没理那留候世子，这次正巧需要个犯错的理由，然人查到他在勾栏听曲，我就悄悄摸出府，找到他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揍了他一顿。” “什么理由？”小晴好奇问道。 “这还要什么理由？前面他找人试探那铺子是谁，准备动手抢东西的事情我还没找他算账呢。虽然后面国公府招牌一亮他就收手了，但找人上门挑事试探的事情是真发生过，我一直没搞那小子而已。” “那天我直接就冲上去锤他了，场面挺混乱的，你一个小丫鬟有没有出现在现场，没人会注意到的，我说你在，你就在，不用担心露馅。” “所以这个事情的官方说法是，我出门和留候世子闹了矛盾动手了，我爹罚我到小院子住，你原本是因为要和我商量饮品店的事情所以跟着我出门，后来在外头被打伤了，回来的时候我怕以老太太对你的宠爱会担心，也会责怪我，我便自作主张让你在那小院子暂时住下。这样也解释了你我会出现在那小院子的事情。” “怎么样？锅我全背了，你领了赏，还得了个忠心护主的名声。” 小晴若有所思，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个纰漏。 “那三小姐那边呢？” “她是蠢，又不是傻。”二公子翻了个白眼。“她打了你，她理亏。这是丢理又丢面的事情，我们不明说，她乖乖领了罚禁足在房间里待着那是应该的。如果她犯傻自己说出来，我也可以说是后来她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跑到那小院子打人。到时候你还能多得一份二房送过来的赔礼，岂不美哉？” “听起来，好像都是好事。”小晴点头。 “那是，跟着我办事，能亏待你？”二少爷得意地抱胸点头。 “也没怎么亏待，也就被踹了一脚、吐了点血、合作的分红了也不足一成。”小晴吐了吐舌头，调侃道。 “你这丫头，怎么记打不记吃。”二少爷笑骂。“还生气？” 小晴却笑着摆了摆手。 “开玩笑而已，有什么可气的，三小姐不过是有些骄纵的孩子。再说了，难道非得用麻袋把她捆起来打一顿，或者大冬天的给她一桶冷水淋下去才解气？这样做我又不会得什么好处，还不如现在这样得了赏这件事就过去了。” 二少爷见她面表情上不似作假，也释然笑道。 “你倒是大度。还说她是孩子，你比她小多了吧？” “不说这个了。”小晴摆了摆手。“十一皇子还在那院子里吧？方便过去一趟吗？我得看看他伤口，这几天应该可以拆线了。” 两人往那偏僻的小院子走，路上小晴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二少爷聊天。 “话说，你这样没事往外走，真的好嘛？明面上，国公爷是让你到那小院子关禁闭的吧？” “还以为你要说啥呢。我爹虽然看起来硬邦邦的，其实他滑溜得很呢，他明显是知道我为什么犯事的，揍了那留候世子也只是口头训斥我几句，而且真要关我紧闭，那小院子就该上锁了。” “再说了，他把我关里面，谁给十一皇子送饭取炭火啊。” “你这形容词就挺清奇的，硬邦邦和滑溜……” 两人熟悉后，不仅仅是小晴越发放松逾越了，其实二公子说话也放松了许多，甚至在她面前开始编排自己一贯严厉的父亲了。 来到小院子，二少爷还谨慎地关上大门。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屋内，照亮了那张古色古香的檀木桌。此刻，十一皇子正端坐在桌前，右手轻轻握着一只精致的茶杯，杯中的热气升腾而起，模糊了他那俊美的面容。只见他微微仰起头，轻抿一口茶水，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这世间再无其他事物能打扰到他。 仔细看去，这位十一皇子身着一袭华美的锦袍，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图案，闪烁着淡淡的光芒。他的腰间系着一条玉带，更衬得身姿挺拔如松。那与生俱来的显赫贵气，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一般，肆意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他的肌肤依旧白皙如玉，透着健康的红润光泽，宛如精心雕琢而成的艺术品。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深邃的眼眸中似藏着无尽的智慧与谋略，让人难以窥视其内心真正的想法。 光是看着，根本就不像是重伤之人。 小晴朝他屈膝行礼，十一皇子却向她招手。 小晴刚准备开口问候呢，想要问一下十一皇子伤势如何，却被对方抢先问出口。 “你没事吧？”十一皇子眼中有她的倒影，很认真的在问她的状况。 “没事，那天看着吓人而已，但现在我感觉并无异样。” “那便好。”十一皇子点了点头。“如果你为护我而落下病根，我会心中有欠的。” 他的这句话，让小晴感觉有些讶异。 “不信？”十一皇子挑眉。 “我对你也好，对任二小子也好，都是朋友关系。得了朋友的帮助会觉得亏欠，不是常理？” 又来了。 十一皇子这话，又将她怼墙上了。 诶？她为什么要说又？ 顺着十一皇子这话，应了这一声朋友会是逾越，如果这十一皇子是喜怒无常之人，她就得被扣上个高帽子，追究妄图和皇子以朋友相称的逾越之罪。 不顺着十一皇子的意思，不去应这声朋友又不好。甚至这种别人主动示好，她一个小丫鬟还不受的行为还容易被认为是不识抬举。 小晴向来不是能藏得住事的人，虽然她不说，但面上还是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这点表情，自然没能逃过十一皇子这等敏锐的人。 “不要想太多。”十一皇子笑着摇了摇头。 “而且我说过了，我对那皇位没兴趣，更不用往帝王之术、拉拢势力的方向去想。” “皇子殿下伤势如何？”小晴想了想，还是转移了话题。 十一皇子也顺着她的意思，直接一把拉开衣袍，将后背的伤口露出来。 那少年方才身着衣袍时，远远望去身形高挑而稍显瘦削，然而当他将那身华美的袍子脱下之后，所展露出来的上半身却是令人眼前一亮。只见其肌肉紧实横练，宛如精心雕琢而成，但又绝非那种夸张到隆起如小山丘般的肌肉块，而是每一条肌肉线条都显得柔和流畅、恰到好处，仿佛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作，极具美感与力量感。 算上那天晚上缝针的时候，这已经是小晴第二次看到十一皇子的肌肉了。 并非是她馋他身子，她这纯粹是欣赏的眼光，十一皇子这身材真是少见的好看。 十一皇子后背上，一条长长的伤口以黑线缝合，黑线与伤口组合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略显弯曲的蜈蚣。 看到这伤口，小晴不禁心中一惊。 你们练武之人的体质真是堪比传说中的体育生。 那天晚上缝针的时候，小晴便估算了一下伤口深度和长度，想着应该要一到两周后才能长好。 再快也得五六天才勉强长好。 她今天过来只是想要例行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崩裂或者消炎的情况，需不需要再一步处理。 却没想到这才四天，这十一皇子背上的伤口居然已经长好了！ 第71章 只是个小丫鬟 “怎么样？”十一皇子背对着她问道。 “愈合程度极好，这才过去四五天，我还以为长成这样得十几天呢！”小晴老实说道。“既然如此，那倒是可以给你拆线了。” 小晴说罢，看向身侧的二少爷。 “有剪刀吗？小刀也行。哦，最好烧水煮一下消毒。” “怎么我倒像是下人了？”二少爷笑着说了，一句，但他还是老实地出门找剪刀和打水去了。 二少爷的背影渐渐远去，房间里只剩下小晴与背对着她的十一皇子。 “抱歉。”十一皇子背对着她说道。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小晴语气中带上了笑意。 “我听说过一句话，朋友之间，说谢谢远比说抱歉好。” “我所做的事，也不是为了听到你的抱歉。” 十一皇子沉默许久，然后才传来他带上了笑意的声音。 “谢谢。”即便是背对着她，但小晴还是能想象对方俊美脸上露出的笑容。 二少爷一时半会没有回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谁说过的话？又是你母亲的朋友？” “话本里的。” “哪个话本？下次给我讲讲？” “我忘了，看过听过的话本太多，很多都记不清了。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说是六爷说的。” “哈哈！”十一皇子瞬间意会，直接笑出声来。“那倒是很符合之前你说过的六爷这个故事中的人，毕竟那么多故事都无从考究，极有可能是后人将许多不知道出处的故事段子的主角替换成了六爷，传唱多了，这六爷就成名了，甚至六爷极有可能就是一个虚构的人物。” 两人谈笑轻松，不知过了多久，二少爷便端着水盆进门，盆口处还往外冒着热气，显然里面是热水。 热水中央，一柄小巧剪刀静置其中。 “哦，忘记说了，你再去煮点棉球过来，等下肯定会流点血，还有金疮药也拿点吧。”小晴想了想，对二少爷说道。 “你使唤小厮呢？！就不能一次性说完？！”二少爷不满地说道。 “我现在也是病人，再说了，你可以不去的。”小晴双手一摊，脸上得意的小表情就像一只偷腥的愉悦小猫。 十一皇子扭头看向任二少爷，二少爷一阵气结。 “你这家伙，越发没大没小了。”他嘴上抱怨不断，但身体却非常诚实地出门了。 这次二少爷回来得很快，走路带风，不过片刻便又拿来一个布包，小晴接过的时候布包还有些烫手，打开一看里面显然是煮过的棉花。 她只是提了一句剪刀和棉球要煮一下消毒，但并没有和任二少爷解释太多，但二少爷此刻表现出来的却是毫不质疑地执行了，显然，要么就是对她医术的完全信任，要么就是那天给十一皇子缝针之后，具体的施术步骤他们都有交流记录。 小晴看着小小软软的一个，但剪刀上手，开始操作之后，却给在场两人一种老练的错觉，似乎这小丫头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小丫鬟，而是皇宫里行医多年的御医，动作熟练、下手干脆利落毫不迟疑，一双白嫩小手毫无力量感，但施术间动作却异常稳当，不单是手下功夫的熟练，那毫不迟疑的动作更是对自己医术的自信。 要知道，她现在所做的，是在人的皮肉之上缝针拆线。 此前，没人做过。 无论是十一皇子，还是任二少爷，背地里都摸排过很多次小晴的背景。 小丫鬟的背景没有任何问题，也就是说她入府之前，六岁的她便已经掌握了如此成熟的技巧。 不光是记住了医毒理论，还有手上动作也无比熟练。 就是她从孩童记事起便受亲母全力培养，再早慧也得差不多两岁左右开始学习，两岁到六岁，四年间。 四年间学会并熟练掌握了如此医毒技术，哦，还有那等精致绣工，还有很多没听说过的话本。 她是个天才！ 即便是手底下强手如云，各领域均有能手的十一皇子，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小丫鬟的不凡。 其实小晴不知道两人心中所想。 真要让她知道两天心底里的感叹，她高低得吐槽一句。 你们十年寒窗，凭什么比得上她n辈子的重生？！ 十年？！她过去了多少个十年才学会了这点技能！ 小晴的动作很快，而且拆线的操作也非常简单，酒精消毒伤口，再小心地用小剪刀剪掉缝线结的侧面，然后再轻轻一拉便将缝线从皮肉之中抽出。 很快缝线全部拆除，露出的皮肉上有一个个小小的血洞还在往外渗血，但那道狰狞的伤口却已经愈合了八九分。 行医经验n辈子的小晴不得不感叹这人的体质还真强，这么深这么长的刀伤，没有消炎药没有消毒水，无菌条件差的环境下不发炎，几天的时间便已经愈合。 这简直是人形高达。 小晴用棉球沾上金疮药，涂上那还在冒血的小洞，很快便止血。 十一皇子活动了一下，身上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筋骨响动声。 他双手握了握拳头，很快又笑着松开。 “很好。” “此等神术，留在这里当个小丫鬟，糟蹋了。” 十一皇子虽是笑着，但他话里间的认真，二少爷和小晴都听出来了。 小晴摇了摇头，大病初愈略显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软乎乎的小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浮现，看起来可爱极了。 “小晴只是老太太跟前的小丫鬟。” 这已经是小晴第二次拒绝他的橄榄枝了。 “好吧。”十一皇子笑了笑，也没有强求，脸上也不见被拒绝后的不满。 “不过，这手缝合技术。你感兴趣的话……” “想学，我教你啊！” “日后，有需要的话，我会让人跟你学。到时候你可不能吝啬。” “不过是一点医术，有什么好吝啬的。”小晴摆了摆手。 十一皇子笑着感叹道。 “难怪任小二总说你大方呢，能赚大钱的方子随便就交出去了。你可知道，光凭这一手缝合技术，你就能在太医院身居高位？” 小晴却毫不在意。 “我说过了啊，我只是个小丫鬟！现在也只想当好这个小丫鬟！” 第72章 墙头草? 告别了十一皇子，小晴便离开了那偏僻小院。 如今有二公子在那小院住着，也用不着她一个小丫鬟去伺候了。 而且刚才看那十一皇子的伤口，也差不多痊愈了，十一皇子很快便会离开。 小晴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是和芍药姐姐一个房间，这段时间染上了风寒，虽然烧已经退了，但她 一直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而是住在了大通铺里。 一是因为怕传染给芍药姐姐，二是睡在蒹葭旁边也方便让蒹葭照看。 （q版小剧场 蒹葭：我谢谢你啊） 因为在那小院子给十一皇子换药拆线，还闲聊了一段时间，所以小晴回到老太太院子的时候午休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大通铺里的小丫鬟们也已经陆陆续续地起床梳妆，出门工作去了。 不是说这些小丫鬟们有多么勤快，也不是说老太太院子里分配给她们的工作有那么多，只是因为她们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午休时间睡着就算了，醒来后倒是不愿意再待在不方便说话的宿舍，还不如去院子角落里打扫卫生。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晴记忆中某些世界特有的，那种名为幼儿园的地方的午休，她记得那时候的孩子们都不太愿意睡觉。 但等到她们都长大了，才知道中午能多睡一会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所以和这些同龄人不同，小晴一向能睡。 今天这次是在床上躺了三天，人都躺晕了，这才想要下床活动一下。但活动过后，现在她又想要躺回去了。 不得不说，冬日里，还是被窝最舒服。 房间里的丫鬟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几个走得晚的，在门口处遇到小晴也朝她热情地打招呼。 小晴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人缘一直很好，无论是因为她一向随和好说话，还是因为想要讨好她这个老太太跟前得宠的丫鬟。 小晴脱掉外衣，爬上自己的床铺，却发现床铺里鼓鼓囊囊的，掀开辈子一看，果然看到好友蒹葭缩在了自己的被窝里。 “你干嘛。”小晴有些好笑地看着好友。 蒹葭刚睡醒，眼中还带着朦胧的睡意，听到好友的话，还抱着被子深吸一口。 “这里有小晴的味道。” “喂喂，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哇！” “误会啥，我们又不是第一次睡一起。” 她们的床位原本就是连在一起的，被褥叠在一起自然不会显得拥挤。 两人在被窝里嬉笑打闹了一小会，蒹葭才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说道。 “好了，不闹了。我等你呢！” “等我？干嘛？”两人还在被窝里抱一起呢，小晴软乎乎的包子脸右侧还被对方的脸蹭着，这突然说不闹了，小晴眼中有些莫名其妙的神色。 她是挺喜欢好友这略显亲密的动作的，而且刚从外头进门，身上也带着寒意，被好友这样子抱着瞬间就暖和起来了。 “自然是有事和你说！”蒹葭如此说着，还神秘兮兮地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 看她如此神态，小晴秒懂。 好友这是有瓜要分享给她吃了。 “上回，大皇子上门提亲，你还记得吧？” “你说的是大少爷和凝雪郡主，还是说二小姐和大皇子？” “当然是大少爷和凝雪郡主！大皇子上门提亲原本说的就是这事！二小姐那纯粹是胡闹，但奇怪的是这么荒唐的事，国公爷居然答应了，你那天不是也在老太太屋子里吗？国公爷当着很多人的面答应了，说十天之后二小姐不反悔就答应这门亲事。” “是。”小晴点了点头，那天她在老太太的屋子里，亲眼目睹了那一切，的确如蒹葭听到的消息一样。“算算时间，这好像都过去六天了吧？四天后二小姐不反悔，真就嫁给大皇子了。” “谁知道她在想什么。”蒹葭撇了撇嘴。“我要说的是大少爷和凝雪郡主的事情。” “国公爷答应了！年前先完订婚礼！明年凝雪郡主及笄立刻完婚！” “国公爷答应了？”小晴脸上神色有些诧异。 她是有些没搞懂国公爷这番操作。 此前，国公爷在朝堂上一向不站边、不表态，甚至是放权明哲保身。 小晴听说以前，这大夏国内九成以上的军队都归国公爷这个镇国大将军管。但今年国公爷陆陆续续将手中兵权交出去，其中最重要的两份兵权就是宫内禁军以及五城兵马司的指挥权。 宫内禁军不用多说，负责宫内城防安保，虽然数量不过两三万，但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五城兵马司，即中、东、西、南、北五城兵马指挥司。这个世界的五城兵马司还是包括京城周边军队的体系。 也就是说，宫内禁军与五城兵马司，一内一外，为京城里两大兵权。 国公爷将身边的兵权交出去，手上依旧留着西疆守军兵权，其意很明显。 仍为国效力镇守边疆，且将全家上下，包括自己的安全寄予这京城，表示并无二心。 国公爷一直都是明哲保身的做法，这些年也一直相安无事。 但近年，大皇子与十一皇子的党派之争日渐激烈。 凝雪郡主乃大皇子独女，从小宠爱有加，国公府大公子乃国公世子，是国公爷爵位的第一继承人，这两人订婚，自然是有联合之意。 如果说国公爷想要站队大皇子，那他又为何让二少爷出手帮助十一皇子？ 没有国公爷的授意，二少爷怎么可能自作主张接近十一皇子，甚至秘密掩护十一皇子养伤？ 要说这是二少爷自作主张，反正小晴不信。 那国公爷此举是为何？ 当墙头草？两头讨好？ 两头讨好的人，也许一时能讨得好处，但肯定是会惹人猜忌。 国公爷当了这么久的权臣，一直受皇帝陛下猜忌，他不可能不知道这点道理。 小晴并不认为国公爷那等人物会犯这种低级失误。 越想，越烦。 生活不易，小晴叹气。 她是挺满意现在的生活的。 工作轻松、衣食无忧，身边有慈爱的老太太、有能交心的好友，其他院子里的人也非常好相处。 工作环境好、生活没压力，活得轻松自在，又有亲情友情在，小晴活过这么多辈子，如今的生活已经是极好的了。 她舍不得这好日子，也舍不得身边的人。 她想要维护这一切。 她早就和这国公府绑定到一起了，这世界犯了大罪是要株连亲族的。 国公爷一旦政治生涯出问题，整个国公府上下都得跟着倒霉。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正因为懂得这层道理，小晴才会担心。 （关于一些人对这一章兵权的质疑，我真想反问一下那些人，真的分得清兵权与对军队掌控的区别么。别动不动就说什么不愧女频不合逻辑，质疑别人之前先想象自己的话有没有问题，我写书是大家友好交流的，不是要对线的，就算吵赢我也并不会觉得有意思。就算兵权在手，军队运行起来也是要受多方掣肘的，不是有兵权在手想掀桌子就掀桌子的。我就举一个现实例子，春秋战国时期的李牧就能被赵王的一纸命令夺去兵权。你可以质疑，我们友好讨论，但别一点根据都没有上来就扣帽子。段评区那几条上来就扣帽子，说女频文不合理的话我就删了，我不希望我的书成为对线阵地。） 第73章 床床贴贴瓜 “还有还有！”蒹葭似乎没感觉到小晴的忧虑，还在兴致勃勃地分享早上听来的大瓜。 “青黛你记得不？” “当然记得。”前几天才刚见面呢，小晴再不记人也忘不了。 “之前我不是说过她调到三小姐那边做贴身丫鬟了？” 小晴想了想，然后点头。 她原本还想着，三小姐那等善妒小气的性子，任何一个人待在这种主子身边都容易让她记恨上青黛此举看似晋升，实则是放着好日子不过跑过去受磋磨。 现在看来，青黛还挺得三小姐喜欢？ 小晴回想了一下最后两次见到三小姐主仆二人的场景，她们二人相处看起来倒是挺融洽。 蛇鼠一窝？ 同流合污？ 乌合之众？ 小晴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任由好友抱着，身上暖呼呼的让她非常放松，顺带着连脑子里也放空了，这种状态下她容易思绪乱飘。 脑子里下意识的就冒出了几个形容三小姐的词。 无论是否贴切，反正不是啥好词。 那也是自然，这辈子的小晴除了五岁那后半年母亲走后，继母入住让她过了大半年苦日子，后来来到老太太院子里可一直都是被娇养着的，没吃过啥苦头，自然也就娇气了几分。 那天被踹的那一脚，虽然三小姐也是教养的富家小姐，脚上力气也没多大，但疼也是真的疼。 小晴最怕疼了。 说是心底里一点不满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 只是安慰自己说，被狗咬一口还要咬回去？气自然就顺了几分。 要论精神胜利法，小晴可是专家。 “早上刚听到的消息，让你乐呵一下。”蒹葭笑呵呵地抱着好友往怀里蹭了蹭，不得不说，她也挺喜欢这种亲近的方式，好友身上软软的香香的，抱起来手感好极了。“之前还住在这大通铺里的时候，那青黛不是老欺负你吗？” “有吗？”小晴想了想，之前还住在一起的时候，那青黛老喜欢显摆嘚瑟，但那是对所有人都一样，小晴只是不搭理她而已，原来这种不搭理的行为，看在旁人眼里是她被欺负了不吭声？原来旁人眼里的她是这样的吗？ “我就说你这人脾气好，被欺负了还不记仇。” “哪里不记仇了！”小晴腮帮子鼓鼓的。“这不是没有条件？日后有条件，谁敢欺负我，我要么就麻袋套头给她打一顿，要么就给她洗个冷水澡。” 小晴握拳反驳，只是那副捏着两只白嫩小拳头气鼓鼓的模样，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到杀伤力就是了。 蒹葭侧目看向她。 “不会是你干的吧？” “啥？我干啥了？”小晴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我刚准备和你说，早上那三小姐又无视国公爷的禁足令，偷溜到院子里散步说是透气，她天天都这么干。但今天她走在院子的时候，突然被人隔着围墙浇了个透心凉。” “那青黛站在旁边也没逃过去，很快第二桶水就淋过去了，两个人浑身湿透，据说她们只看见墙另一头露出来的木桶，没看到人。” “把她们气的，大冬天的浑身湿透也不赶紧回房间梳洗，大声叫骂着就冲出院子外围墙的另一边要找人。等到她们绕过去的时候，那人早就跑没影了。” “可惨了，浑身湿透，就像……”蒹葭突然想起自家的好友好像也被这样浇过。“就像你那天一样！” “不会真是你干的吧？虽然我也怀疑那天你被人浇水是青黛挑拨三小姐一起给你淋的水，但你自己不也没看到是谁。” “打住打住。”小晴打断了对方的猜测。 “怎么可能是我干的？那二房院子围墙七八尺高，就算两个我加起来也够不着那墙头啊！而且那装满水的木桶我怎么可能扛得动？你以为我天神神力？” “也是。”蒹葭点了点头，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愈发明显。“那三小姐一路叫骂的声音，二房院外的下人都听见了。所以这事早上刚发生我就得了信。” 小晴可以想象二房里那吵吵闹闹的场面 她自然是认识二房夫人的，虽然二房夫人并不是出身显贵家族，只是寻常富商家小姐，这身份当国公府二房正室自然是配不上的，但二房夫人这些年一直努力学习着如何做好一房主母，待人也挺亲切有礼的。 小晴并不会因为对方出身低微就觉得这二房夫人德不配位，反而因为二房夫人对待她态度一直都很好，赏赐也从来不会少给她，小晴与二房夫人关系一直不错。 无论二房夫人对待她的友好是否出于利益，只是单纯地讨好老太太跟前得宠的丫鬟。但小晴得到的礼遇与奖赏是实打实的。 所以她对二夫人的印象一直很好。一个待人亲和有礼、谦虚的人，也很听老太太的话，对此，老太太没少提点她，也教过她一些管理院子的招，也算是老太太对儿媳妇的一种承认了。 嫁入显赫大户，婆婆随和慈祥愿意接纳出身寒微的儿媳，身上挂着国公府二夫人的身份在这京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自己也勤奋好学、积极谦卑，渐渐的也能胜任国公府二房主母的位置。这二夫人嫁入豪门却能在其中顺利立足，已经算是幸福完美人生。 奈何，她有两个不省心的女儿。 小女儿任三小姐的骄纵跋扈，小晴算是见识过了。 这是个能闹腾的主。 原以为一向懂事听话的二女儿是个省心的，没想到从小到大不搞事，一出手就搞了个大的。 光是想想，小晴就替那位二夫人累的慌。 自己兢兢业业辛辛苦苦在这国公府立足。 两个女儿不说帮衬一下，还给她找事。 “国公爷与二小姐的十天之约已经过半，那二小姐真的想要嫁给大皇子？”小晴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明白那二小姐出于什么动机。 为了爱情？ 说是这么说。 但小晴不信。 但有时候，动机也挺简单的。 果然，吃瓜小能手蒹葭明显知道小晴想要知道的情报。 “二小姐那是铁了心想要嫁给大皇子！”蒹葭压低了声音，加上被窝一盖，显得她声音闷闷的，但还是盖不住她那有些兴奋的语气。 嗯，是吃瓜人和人分享乐子的兴奋。 “前些天，二小姐也许是被二夫人训得急了，反驳的声音可大了，都传出院外了！我一朋友碰巧在附近修草地，他全给听了去！” 第74章 歌舞升平 （这里想要插一句，这是个架空的世界，为了方便理解，所以里面的官职直接用了常见的名字，但和历史上的那些个同名官职不同。这里的五城兵马司不但是执掌城内治安管理等类似于城管的差事，城防军队的管理也并入其中，所以这里的五城兵马司也分很多部门，总指挥使是个实权大官。和历史上那些官职有出入，影响到理解的话，各位看客朋友请见谅。） “大姐嫁的是靖安伯，官拜正二品武将龙虎将军，上个月刚升迁调任，现任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手握京城十万大军指挥权！” “我也是国公府嫡小姐，就因为我是二房所出，就要让我下嫁？” “瞧瞧你给我相看的那些个男子都是什么货色？！翰林院侍读家的长子？一个从五品文官！” “哦！那还不是最低的！还有个北城兵马司副所长！八品！” “那北城兵马司副所长我见过，年轻人积极上进，是个有前途的，为人也踏实……”这是二夫人说的，语气却有些悻悻。 “但我堂堂国公府嫡出小姐，却要嫁一八品小官！旁人不还以为我有什么暗病才屈身于此？！” 蒹葭学得有模有样，故事讲得绘声绘色。 一时扮演二小姐有些压抑久了歇斯底里的声音，一时又扮演二夫人想要好声劝说，却底气不足的语气。 “所以，二小姐主动提出嫁于那大皇子，一是为攀比，不愿比大小姐差。二是为面子，怕下嫁之人官位低了，会被旁人议论？”小晴的表情有些诧异。 “她就算嫁给了大皇子，一样会被人议论啊，毕竟年龄摆在那里……” 小晴话说出口，但下一刻她就大概明白了。 大皇子现在势头正盛，敢背地里说他坏话的人极少。等到大皇子继位那天，到时候二小姐这就是皇后了，自然更不会有人议论。 摆着安稳一身的良配不要。 就因为怕别人议论，所以就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大龄皇子？ 小晴不理解。 只能说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吧。 无论如何，她总觉得掺和进那等皇权争斗里，真不是明智之举。 别看小晴和十一皇子的关系也不错，但如果不是二公子授意，国公府的关系的确也与十一皇子关系不浅，如果不是这样，小晴还是会和十一皇子保持距离。 因为在她心里，国公府的利益才是第一位。 她现在能享受优渥的生活，纯粹是靠着国公府的庇护，而且老太太待她不薄，她自然想要回报。 和蒹葭在床上闲聊的许久，直至将近晚饭时间，两人才从暖和的被窝爬起来，小晴吃过晚饭后便回去老太太的屋子里了。 因为之前养病，她已经好些天没有过来伺候老太太了，这些日子都是芍药在守夜，今天晚上早就说好让她来换芍药回去休息了。 在这缺乏娱乐手段的世界，人们总会早早上床睡觉。 小晴和老太太没聊多久，便到了睡觉时间。 屋子里的丫鬟们退去，小晴带上房门，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她们主仆二人。 私底下的谈话，老太太说话便直接了许多。 小晴俯身给老太太解衣扣的时候，便听到老太太问道。 “十一皇子伤势怎样了？” “已然痊愈。”小晴应道。 老太太果然知道十一皇子的事情，也是，这国公府里的事情一向瞒不过老太太的。 就连朝政中事，国公爷也会和老太太商量。 关于十一皇子的事情，也没理由瞒着老太太。 “老太太……”小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问了出来。“我们国公府，到底站哪边？” 这还真不是她八卦，只是她和十一皇子的联系越发加深，如果十一皇子是敌人的话，有些话有些事她就得小心应对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老太太语气里带着笑意。“不用担心，我们国公府并不站边。” “不站边？” “那国公爷为何答应大皇子的联姻……” “你是说大小子和那凝雪郡主吧？”老太太一直管国公爷叫老大，大房底下两个儿子自然就是大小子和二小子了。 “不用想太多，只是单纯的男婚女嫁。” 说到这里，漆黑的房间里传来老太太轻叹的声音。 “大皇子是逼于无奈，你国公爷……”但老太太突然话音一顿，并没有接着说下去。 “算了，不说这个。”她话锋一转，便转移了话题。 “前些日子你受委屈了，你不必急着回来伺候的。”老太太伸手摸了摸小晴的头，小晴正附身去给老太太解腰带呢，突然感觉到后脑勺传来老太太手掌的温热，她笑眯眯地用头蹭了蹭老太太的手掌。 老太太的意思她也懂。 她受了三小姐的打，老太太知道这事，但并不会当众说出来，其中也是为了国公府的脸面，也为了二房留面子。 说知道她受委屈，也就是说老太太记下来了。 老太太毕竟是整个国公府的主母，思考问题得从大家族的利益去考虑。 能得老太太一句体己话，小晴已经非常满足了。 兴许是小晴已经很多天没有守夜，老太太也许久没有和她谈心，这天晚上，老太太感叹的话语说了许多。 不但有感叹家里的事情，还有朝堂之上。 给老太太宽衣解带，老太太上床休息后，小晴还会习惯地坐在老太太床头边上，或是讲故事、或是陪老太太聊天，直至老太太睡着她才会到旁边的小床上歇息。 “这天下，不知道还能太平多久。”小晴就坐在老太太旁边的小凳子上，所以即便这话声音很小，但她还是听得真切。 “老太太说的是，这皇位之争？”小晴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不仅如此。”老太太的声音悠悠传来。“你从未走出京城，所以不甚了解。” “这大夏国土上，不知道多少地方民不聊生。” “而且近年旱灾、水灾、蝗灾频发。” “每天的朝堂之上，几乎都有各地递上来的灾情奏折。” “田里没有收成，百姓交不起赋税，据说南面几个大省已经相继沦陷，不少难民揭竿起义，形成了好几股反贼势力。” “这京城是看着歌舞升平，依旧一片繁荣，但这京城之外，可就乱了……” 第75章 黑心商人 那天晚上，老太太说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足够信任小晴，完全放松渐渐入眠状态下的老太太说话断断续续。 小晴只是柔声应答。 老太太说的那些，小晴有懂的地方，也有不懂的地方。 换做一般小丫鬟，兴许会忘记入府之前贫穷的生活，小孩子忘性大，小晴接触过许多小丫鬟朋友，府里许多小丫鬟已经记不清入府之前的事情了。 小晴明显不会如此，她不是真的八岁小姑娘，重生了那么多次，小晴也见过许多贫苦地区百姓的惨状，一句官逼民反说的是社会制度的落后，但同时根本也是因为穷，百姓安居乐业过得富足，谁又会反？ 但小晴也的确有不懂的地方，她虽然重生的次数不少，在某些世界也上过学，学过不少政治民生相关的智商，但学堂上学来的东西对于她来说毕竟太过遥远，如今身处国公府这等利益圈顶端的大家族，她更是感觉自己无知懵懂。 临近年前，二少爷又找到她了。 这次找她当然不是因为十一皇子，十一皇子的伤早就痊愈了。 二少爷找她，说的是商业街商铺的事情。 当然，二少爷并不是直接过来找她，而是照常给老太太请安，陪老太太聊了一会天，临走的时候才朝小晴使了个眼色。 他这眼色使得明目张胆，不仅小晴看见、老太太看见，连站在屋子里其他地方的丫鬟们全都看见了。 老太太没好气地笑骂。 “你小子，还说是过来请安、陪我这老婆子聊天，分明找的是小晴。” 二少爷嬉皮笑脸，他性子一贯如此，在老太太面前表现得更加跳脱。 “我是找小晴有事不假，但给奶奶请安、和奶奶聊天也是真的啊！”任二少爷眨巴着双眼向老太太卖萌，这半大小子撒娇的一幕看得站在身旁的小晴好一阵无语，但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二少爷撒娇了，而且老太太也挺吃这招。 “你啊！”老太太伸手点了点二少爷的鼻子，笑容越发慈祥宠溺。 得了老太太的准，小晴跟着二少爷走到了老地方。 院子后面的那片小树林。 也就是小晴经常烤红薯的地方。 也是蒹葭一直负责清扫的地方。 “这两个月的分红。”二少爷递过来两张银票，小晴接过一看，一千两的面额。 “怎么两个月才这么点？别欺负我这两个月没出府啊，我可听说，那饮品店这两个月生意火爆，甚至比刚开业那个月还好。生意好了怎么分红反倒是少了，你这才刚开始就当黑心老板。”小晴接过银票揣进腰间小荷包，嘴里还不断抱怨。“而且还有书店的分红呢？” 二少爷一摊手，笑得一脸无辜。 “书店不赚钱啊，识字的人才多少个？就算你一本话本卖几两银也卖不了多少本，怎么可能和饮品店比啊。” “至于说那饮品店，赚得多，但亏的也多啊。” “亏？”小晴满脸疑惑。 “运营成本过高，利润自然不就低了？” “运营成本？那铺子不是用的国公府商铺？进货渠道用的也是国公府的，原材料便宜，成本可以忽略不贵啊，运营成本高，你糊弄小孩呢？！”小晴满脸不信。 “谁告诉你国公府的渠道不花钱的？”二少爷一摊手。“这两个月的确是赚了一百多万两，我们那饮品店是赚挺狠的，但我爹反手就掏了我一百万两银子。” “原本我还觉得差不多十两银子一杯的饮料卖给京城的这些有钱人，我也算是个黑心商人，但我爹可比我黑多了，他直接捞现成的。” “国公爷？”小晴眼里满是疑惑，据她所知，国公府底下产业无数，虽然没有她们的饮品店那么暴利，但遍布京城周边的商铺，还有底下的农庄，每年产出的银钱就是一笔惊人的数字。而且国公爷那是世袭的一等公爵位，历代国公爷都身居高位，得过的赏赐也不计其数。 大夏国已立超过两百年，这任国公的爵位就传承了两百年。 别小看一个百年家族的底蕴。 所以小晴才觉得奇怪，国公爷不像差钱的人。 虽然她那饮品店看起来暴利，一百万两的数字看起来也很惊人，但国公爷还真不一定看得上。 “前些天，西疆守军急报，探报得知金狮国已经在周边城镇集结了不少部队，定是想要攻城了。” “哦，我听瑾松大哥说过，金狮国几乎隔年就会来那么一次，他们那边气候不好，经常收成的口粮不足，只能集结军队来我们大夏边境抢掠。他们打下来也守不住，几乎就是烧杀抢掠一番就退去。”小晴点了点头，烤红薯大会的时候，不仅仅有她讲故事，闲聊的时候，陈瑾松也会和她说一些关于西疆的事情。 “从今年开始就不一样了。”二少爷长叹一口气。“情况一直在恶化。” “你想想啊，如果你是边疆居民，你明知道城墙之外的国家对你虎视眈眈，隔三差五的就想要过来烧杀抢掠，守军也不一定每次都能挡得住，那你肯定不会继续在那等危险的地方定居吧？” 看到小晴点了点头，二少爷接着说下去。 “所以近年来，西疆居民一直向东北方向移动，也就是向着京城移动。” “那金狮国骑兵攻破防线进入我大夏国境抢掠，发现靠近边疆的居民越来越少，他们东西抢不够，肯定也会继续往里走。” “所以那些难民，就像是被撵着跑的兔子一样，被追着往京城方向的城镇扎堆。” “京城距离西疆有大片的树林与平原，我们大夏国境足够大，所以那些难民几年间也不会移居到京城周边，但他们一直在往国内腹中地区走是趋势。” “而朝堂之上对于西疆局势一直都不够重视，毕竟有西疆守军镇守金狮国难以攻破，万一就算被突破了那一点的防线，但金狮国的的侵略也只是进来逛一圈就走，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被抢走的金银与粮食，被杀掉的人口，对于朝廷来说也不过是战报上的一串数字。” “顶多就是处理一两个守城的将军，责任一推便了事。” “接着奏乐接着舞？”小晴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 “你说什么？” “哦，没事，您继续。”小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第76章 暗潮涌动 其实听到二少爷说到这里，小晴便已经大概了解了情况。 朝廷不重视西疆守军，血战过后不会有奖赏反而会追责，对于士气自然是打击。而且近年来大夏境内许多省份不断上报灾情，大多数地方没办法上缴足够赋税，朝廷收入进一步缩减。 朝廷没钱。 而且许多地方还出现了叛乱。 这种情况下，对西疆守军别说奖赏了，连正常的粮饷都不一定能准时下发。 没有奖赏、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出了问题不但不表扬下面的人积极补救浴血奋斗，还甩责任。 还好西疆守军乃国公爷嫡系，忠诚度与战斗力有所保证，要不然这种情况下极易兵变。 但人是铁饭是钢，粮饷问题得不到保障，还受到不公平对待，长久如此，即便国公爷威望再高，也有稳不住西疆守军的那一天。 小晴不禁想起前些天晚上，给老太太守夜的那天晚上，漆黑的房间里，老太太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这大夏，还真是内忧外患。 “这次西疆守军发来急报催发粮饷，所以国公爷带头捐了一百万两？” “也是，我们的饮品店在这京城里火爆，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大概能赚多少钱大家都会算。就算这点钱对于家底丰厚的大家族来说算不上多，但大家都知道我们最近大赚一笔，捐钱自然就首先盯着我们。” 二少爷打了个响指。 “你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呆嘛。” “那些个大臣一听到陛下要钱，一个个都不吭声了，我爹作为武将之首，只好带头掏钱。” “不过也没事，这钱是给到西疆守军的，也算是自己人，算是左裤兜进右裤兜了。” “你们都说我最近赚的多，那我赚多少就捐多少，带头第一个捐，大家自然就不能说啥了。” 小晴也叹了一口气。 “西疆守军为国戍边，却要遭此待遇，给他们凑钱发齐粮饷是应该的，我听说朝廷已经拖欠了他们一年多的粮饷没发了。” “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挺深明大义啊。” “喂！够了啊！你这人怎么每说一句话都要挤兑我一下！”小晴腮帮子鼓鼓，面露不满。“我就算没出过这京城，但也知道这一份平安是如何得来的。” 京城年前的天气挺冷的，这么冷的天，即便老太太示意她如果想要出府去玩的话支会一声便好，但小晴却不愿意到处跑。 老太太的房间里有好几个大小暖炉，待在里面即便不用穿厚厚的外套也不会冷。 每天在老太太的房间里待着、陪老太太聊聊天，偶尔到后院去找蒹葭生火一边烤个红薯栗子之类的东西，这日子过得就挺悠闲自在的。 国公府内也没啥大事，小晴原本人缘就不错，唯一与她有矛盾的三小姐和青黛也许是因为禁足令的缘故，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生活过得好，便感觉不到日子的流逝。 日子一晃眼便溜了过去，转眼便过了除夕夜，小晴又长了一岁，今年是国公府里生活的第三年，从六岁进府，今年她也八岁了。 但让她感觉有些郁闷的是，自己似乎只有年纪长了，身高却不见怎么长。 其实也有长那么一点，但和同龄人蒹葭香丹她们站在一起，瞬间就拉开差距了，站在一起身高差了一截，看着根本就不像是同龄人。 除夕夜，院子里每个丫鬟都得了一封老太太亲自发的压岁钱，红包里塞的是一个银裸子，小晴也一样，这是统一发给所有丫鬟的。只是在晚上伺候老太太休息的时候，老太太又给她塞了个厚厚的大红包。 正月初三，这对于国公府来说是个大日子。 这一天，是国公世子与凝雪郡主的定亲宴，整个国公府热闹极了。 说是定亲宴，其实已经算是婚礼了，凝雪郡主跟着大皇子过来给老太太与国公爷请安。说是过了四月，给凝雪郡主办了及笄礼便正式迎娶进门。 小晴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有点诧异。 她对这个世界的婚礼略有耳闻，这个世界的人一般计算年龄都是按照跨年计算，也就是说无论你是一月出身还是十二月出身，只要过了年，那也是涨了一岁。 就好比小晴是十一月出生的，但按照这个世界的计算方式，她一个月大的时候跨过十二月，也就是一个月的时候便已记作一岁。所以按照生辰计算，小晴今年才刚过七岁生日，但按照大夏一般人家的计算法，小晴已经随着过年八岁了。 而女子及笄是十五岁，也就是说按照正常情况，凝雪郡主行及笄礼再进国公府的门，那也得等到明年过年之后。 如今这凝雪郡主的及笄礼却是按照生辰计算岁数，她是四月生人，所以这及笄礼放在四月也没问题。 根据生辰行及笄礼的不是没有，但很少。 说到底这也只是一个简单的习俗，并没有硬性规定。 但大家都是按照过年计算岁数的，就你特殊根据生辰行及笄礼，相当于提前半年多及笄，而且这提前的及笄礼后立刻便嫁入国公府门。 此举，难免容易让人联想到大皇子嫁女心切。 又或者可以理解为，急于拉拢国公爷势力。 大皇子急着与国公爷结姻。 他在急什么？ 朝堂之上，不是大皇子一派占尽优势？ 国公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从各房主子，到下人奴婢，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 但那种暗潮涌动的感觉还是在小晴的心头萦绕。 对此，她并没有任何办法。 在皇位争夺那等层面的利益争斗，她太过渺小了。 她不过是国公府庇护下的一只蚂蚁，害怕被车轮滚过波及到的蚂蚁。 害怕国公府庇护她的大树倒下，将她此刻所珍视的人与事全部压垮。 她有心想要维护这棵大树，但奈何渺小的她有心无力。 不仅仅是她，就连权势强如国公爷、老太太那等人物，又如何？ 还不是只能随波逐流。 此刻，小晴倒是有几分明白为何老太太空闲时候总喜欢念上几句佛经，对待非亲非故的下人也极善。 老太太在积德。 在用这种方式来寻求一个心安。 要不要…… 我也抄个佛经之类的？ 或者是上庙里拜拜？ 小晴如此想着。 第77章 凝雪郡主 这是小晴第一次目睹凝雪郡主的真容，只见那女子身形修长而婀娜，宛如翠竹般亭亭玉立。她的面庞犹如精雕细琢而成，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绝美的轮廓。那双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扬，眼波流转之间透着丝丝冷意，令人不敢轻易直视；高挺的鼻梁下，朱唇不点而红，仿佛一朵盛开在冰天雪地中的红梅，娇艳欲滴却又带着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此刻的凝雪郡主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的红衣，衣袂飘飘如仙子临凡。那红色的绸缎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然而，这般明艳动人的装扮非但没有掩盖住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反倒更衬得她如同九天玄女下凡一般，让人只敢远远观望，心生敬畏之情。 更为重要的是，从凝雪郡主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威压，仿若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众人的心间。这种威压并非刻意为之，而是源自于她身为皇室郡主所拥有的尊崇地位和高贵血统。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不发一言，便已足以让周围的人感受到她的威严与权势。 此刻凝雪郡主站在大皇子身边，这也是小晴第一次见大皇子，此前只是知其名不见其人。 在这个充满喜庆氛围的日子里，大皇子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的红色锦袍，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身姿挺拔，步伐稳健有力，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优雅而从容，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散发出一种令人敬畏的威严气势。 或许是由于优良的家族基因所致，小晴从未见过面容丑陋的京城显贵。无论是十一皇子还是眼前的大皇子，皆拥有着出众的容貌。十一皇子生得俊美非凡，气质高贵典雅；而这位大皇子则剑眉入鬓，星眸璀璨如寒星，与十一皇子的俊秀贵气相比较，大皇子带着历经沙场磨砺所沉淀下来的冷峻与杀伐之气。 当他微微皱眉时，那两道浓密的剑眉便会紧紧地拧在一起，犹如两把即将出鞘的利剑，让人不寒而栗；而他深邃的眼眸中，则时常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仿佛能够洞悉一切阴谋诡计。这样独特的气质使得大皇子在人群之中格外引人注目，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焦点人物。 这种感觉，小晴只在国公爷身上感受过。 但大皇子身上虽然自带威压，却远没有国公爷那等吓人。 小晴回想了一下之前被国公爷盯着那种汗流浃背，控制不住身体发抖的感觉，大皇子这气势就差了许多。 大皇子身上的气势明显还不能收放自如，更不能像国公爷那般只针对眼前某人，聚焦加强效果。 而那凝雪郡主，优渥的出身良好的教养自然给予了她强势与自信，但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气势却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的感觉。 光凭外貌，那凝雪郡主就给小晴留下了“强势的冷艳美人”的印象。 他的未婚夫，国公世子却是温润如玉的性子，国公世子擅诗词文墨，不擅刀剑，又是那等温和的气质。 小晴脑补了一下两人站到一起，大公子被凝雪郡主单手撑墙，一手勾着大公子下巴“壁咚”的画面。 “相公，笑一个！”脑补的画面中，一袭红衣的凝雪郡主霸气笑道。 想着想着，小晴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乐啥呢？瞅你这样，捡金子了？”一侧，二少爷不知何时来到了小晴身旁。“刚才还看你愁眉苦脸的不知道想啥，现在倒直接笑出声来了。” 小晴原本就站在角落偷闲，今天不但是过年，还是大公子订婚的好日子，丫鬟们都想要往人前凑，好多得一份赏钱，小晴却不愿意凑这个热闹，她便趁机溜到角落待着。 反正她又不差这几两银子的赏钱，也没有其他丫鬟在主子面前露脸，更没有想要得到赏识升迁或者是被收作同房丫鬟的想法。 她乐于偷闲。 但二少爷刚才还在和凝雪郡主这位未来嫂嫂聊天呢，转眼便摸到了小晴身边。 角落里没有其他人，小晴也放松地和二少爷小声聊天。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二少爷满脸好奇地问道。 “你说，凝雪郡主的性格会不会特别强势？”小晴笑呵呵地反问道。 “我刚才和她聊了一会，算是吧，但你也别担心，我与她短暂交谈，也大概知道她是个明事理懂礼数的人，应该不是难相处的主子。” “谁和你说我担心这个了。”小晴左右看了看，再次确认了身边没有其他人，才接着说道。 “你觉得，凝雪郡主看起来如此强势，大公子以后会不会成一个妻管严？” “好哇你！”二少爷打趣道。“居然敢取笑我哥，我这就告诉我哥去！” “你去呗，我回头就先一步和老太太说，说你打趣大少爷以后是妻管严，你说老太太信不信我。”小晴双手叉腰，做出一副得意的小模样。 根据二少爷观察，他奶奶极信任小晴。真要让小晴和老太太这样说，他八成得背下这口锅。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得这么鬼精鬼精的？！”二少爷说着，手指便熟练地戳上了小晴的额头。 “呜哇！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再戳我真去找老太太了！”小晴捂着额头一阵躲闪，两人嬉笑打闹，角落里气氛轻松愉快。 小晴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起来，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一闪而过的忧虑。 之前就说过，经过多次重生，经过多个世界历练，特别是经受过某种叫做996福报的磨练，小晴早已掌握最顶尖的精神胜利法，领悟一身转换心情的本领。 在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烦恼的时候，忧愁没有任何意义。 想想开心的事情，出门走走、哼哼歌、或是如此刻这样和人打闹一番转换心情不再去想是很好的办法。 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那就睡一觉，一觉醒来心情便会好上许多。 第78章 财大气粗 大夏历216年，小晴八岁了。 这是小晴来到国公府的第三年。 这一年，任国公府里的大事便是国公世子的婚礼。 这不仅仅是国公府的大事，也是京城显贵圈子里的大事。 原本任国公就是武将之首，此时又加上大皇子一派的文臣集团，朝堂之上八成的权臣都前来祝贺。 这一天国公府大门敞开，前来祝贺拜访者络绎不绝，高官大员随处可见。 大皇子只娶过一妻，前皇妃是凝雪郡主出生时难产死的，她死后大皇子便一直没有续弦，京城里也早就传遍了大皇子对那死去的皇妃用情至深的故事。 对那唯一的女儿，大皇子也是极其宠爱。 小晴经历过一些善用“信息战”、“舆论战”的世界，也经历过各种诈骗信息、断章取义、歪曲事实文章横飞的时代，她对于听来的消息，一向抱有怀疑态度。 相较于耳朵，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这天，那场面真可谓是十里红妆。一眼望去，从街头到街尾，绵延不绝的红色仪仗队伍宛如一条燃烧着的火龙，蜿蜒前行。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大皇子身着一身玄甲，甲外有红色外衬雄姿英发，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紧跟其后的是手持锣鼓乐器的乐手们身着鲜艳红衣，奏起那欢快激昂的乐曲声音响彻云霄，仿佛要将这喜庆的氛围传递到每一个角落。紧接着是精美的花轿，轿身装饰着华丽的绸缎和金银丝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花轿后面跟着一群身着盛装的侍女，她们手中捧着各种珍贵的嫁妆，有金光闪闪的珠宝首饰、绣工精细的绫罗绸缎、还有珍稀的古玩字画等等，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整个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行进着，所经之处，人们纷纷驻足观看，赞叹不已。这场面实在太壮观了，就算是豪门贵族里也是独一份的奢华与气派。 无论是大皇子身着铠甲亲自带队压阵，还是那十里红妆，都表现出大皇子对这一场联姻的重视，又或者说，是对这个唯一女儿的重视。 小晴在国公府老太太院子里当差，也是见惯了各种奢华财物的人，但即便如此，也被凝雪郡主的大手笔嫁妆吓了一跳。 那一箱箱搬进来，在大房院子里的空地上高高垒起堆成小山的金银财宝无一不是罕见珍稀之物，即便大皇子是这大夏里势力最大的皇子，但这么多顶尖财物，估计也会让他家底掏空大半。 小晴有理由怀疑，大皇子是不是以这大半身家作交易，才换得了国公爷答应联姻。 那多得吓人的财宝，估计都要把大皇子的家底搬空了。 热热闹闹的婚宴散去，但国公府里那喜庆的红色装饰并没有尽数退去。 第二天，凝雪郡主便与大公子前来给老太太请安。 新人给长辈敬茶，长辈也会给红包送礼物。 不仅仅是老太太给了，大夫人代表国公爷的大房，二夫人代表二爷的二房也会给礼物。 说是简单的习俗，但其中弯弯绕绕也挺麻烦的。 简单来说就是老太太先送了礼物，大房夫人再送的礼物价值就不能比老太太高，二房夫人再送也不能比大房夫人好，如果送的东西比长辈好，虽然没有人会当面说什么，但这会显得长辈送的东西差，让长辈下不来台，这反倒是后辈的不懂事。 所以这大宅后院里，即便是简单的送礼奖赏，也要先摸清其他院子要送什么，先摸底通气。 所以底下人的交际能力就极其重要，主子通常会让信得过的心腹去其他院子里打探送什么，没有点人际关系，这活还真不好干。 那凝雪郡主显然也不是看起来那般直率冷艳不擅交际的人，艳丽的脸上画着恰到好处的妆容，笑容得体，和老太太与两位夫人谈笑风生，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落落大方、有礼得体，显然是足以应对这大宅后院的弯弯绕绕。 国公府两房里只来了两个正室夫人，其他妾室姨娘算是奴婢，是来不得这种正规场合的，尤其是任国公府在老太太的管理下非常注重嫡庶尊卑。 但即便如此这老太太的屋子里也比寻常热闹不少，几个主子都带着贴身丫鬟，坐着的站着的一堆人，这个时候丫鬟们都争着想要凑到前面混个赏，小晴又是顺理成章地退到了门口角落。 反正这么多人，端茶倒水的功夫也用不着她这个小胳膊短腿的小豆丁。 小晴躲在角落偷闲，却感觉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小晴回头，无声来到身侧的少女身材匀称，身着一袭淡红色的罗裙，裙幅上绣着精美的蝴蝶图案，栩栩如生。她的腰间系着一条浅蓝色的丝带，轻轻飘动，更显身姿婀娜。头上梳着双环髻，插着一支珍珠发簪，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脸上略施粉黛，眉如远黛，眼若秋水，朱唇不点而红，娇俏可人。手上戴着一对玉手镯，晶莹剔透，与她白皙的肌肤相互映衬。整个人看上去清新脱俗。 身上装扮低调却不失大气，虽是丫鬟打扮，但对方显然身份不低。 这人小晴认识，乃是凝雪郡主的贴身丫鬟画眉。 当然，凝雪郡主出嫁后，画眉也可以叫做陪嫁丫鬟。 几个月前大少爷的订婚礼上两人就见过，小晴还从对方手上领到了一对成色极好的碧玉镯子。 那是凝雪郡主给她的见面礼。 显然凝雪郡主早在订婚之前就对国公府后院有所了解，知道了小晴如今在老太太面前的地位。 那对碧玉镯子品质上乘，就算是送给官家正主都不会失礼，却送给小晴一个小丫鬟。 一来说明了凝雪郡主对小晴的看重。 二来也说明了凝雪郡主财大气粗。 也对，毕竟那天的十里红妆，小晴印象深刻。 她记得清楚，那堆嫁妆，现在还有一半堆放在大房院子侧面的空地，因为库房被塞满了，便在空地搭了个小棚临时放着，让下人全天候盯着，等到新的库房盖好再搬进去。 这得什么程度的财大气粗。 任国公府可不是什么小家小户，他们准备的库房已经非常大了，却不料凝雪郡主的嫁妆直接将库房给干爆了。 第79章 平易近人 能当上凝雪郡主的陪嫁丫鬟，画眉地位不低，能力肯定也不弱。 即便小晴第一次和这画眉说话的时候，对方便表现得非常平易近人，脸上也总是挂着明媚的笑容，配上那副漂亮却不张扬的姣好面容以及适中的身材，会给人一种非常好相处的邻家姐姐的感觉。 就是那种好相处，没有攻击性，让人相处起来非常放松的感觉。 但作为凝雪郡主的左膀右臂，画眉不但忠诚度要高，能力肯定也是过关的。 她定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又或者说，她所表现出来的那副平易近人，不过是她的交际手段。 凝雪郡主要在这后院立足，自然是少不了和几位长辈打交道。小晴这个传闻老太太跟前最得宠的小丫鬟，自然是绕不开的。 和丫鬟打交道，自然是让同为丫鬟的画眉出马。 也许在画眉的眼里，年仅八岁便能讨得老太太欢心，挤掉一众贴身丫鬟在老太太屋子里脱颖而出，小晴的手段肯定也不简单。 在她看来，小晴那张软糯的包子脸以及娇小的身材都太过有迷惑性了，能让老太太如此宠爱，肯定不凡。 在她们两人看来，对方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无害。 只是一个是装的，一个是真的。 此前，画眉也调查过老太太院子里的基本情况，几个得势丫鬟的资料也大概了解。根据其他人所说，老太太就喜欢和小晴聊天，喜欢听小晴讲故事。 老太太何许人也？ 在国公府这种豪族当几十年主母可是那么好当的？ 估计画眉端着茶壶坐在凉亭喝到天亮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光凭会讲故事就能得到老太太的偏爱。 但无论对方手腕如何厉害，起码此刻表现出来的都是善意。 所以背地里的猜测并不妨碍小晴接受对方的亲近。 扭头看到对方靠过来，小晴便笑着甜甜地喊了一声画眉姐姐。 “偷懒呢？”画眉打趣道。 “冤枉啊，我是被挤出来的。”小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探头探脑，还想要往主子们跟前凑的小丫鬟们，只要哪位主子手边的茶杯空了，盘子里的点心少了，她们就会立马冲出去，抢茶壶、抢点心给主子们添上。 画眉笑着递过来一个荷包，小晴接过并没有打开看，只是凭借手感大概判断里面是一条链子。 应该是手链。 因为小晴年幼，手指手腕也都瘦小，一般戒指项链之类的饰品都带不了，带上去瞬间就掉了，所以主子们给她打赏的时候，都会很用心地选择手链、头饰、布料之类的。 别以为只是给一个小丫鬟的礼物就会掉以轻心，这大院里的主子们都是聪明的，都会追求面面俱到。 就算主子想不到，底下丫鬟也会想到。 所以此前小晴才会觉得这画眉远没有看起来那般简单。 一般这种陪嫁丫鬟，跟着嫁过来的都是得力的心腹，一些不擅管理后宅的小姐，出嫁之前长辈还会专门物色培养相关专业的丫鬟，用以小姐出嫁后管理后宅的参谋。 “这两天人太多，所以就没给到你。” “谢谢郡主打赏。” 大少爷与凝雪郡主大婚自然是热热闹闹的，但喧嚣过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子也恢复往常的平淡。 小晴也恢复往常那样老太太屋子里伺候，要么站着当个吉祥物，要么坐下陪老太太聊天，午后去找蒹葭丹香玩，偶尔和蒹葭出府去自己的小宅子住上两天，馋了的话就捣鼓点新菜式。 区别不过是偶尔大少爷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会带上凝雪郡主。 五月的京城气温已经开始转暖，但偶尔的一阵风吹过还是会带来一丝凉意。 小晴属于那种特别怕冷的人，之前下大雪的时候她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在外衣底下穿了厚厚的毛皮，原本就娇小的身材被裹得圆滚滚的，还被老太太取笑了。 即便是在这已经开始转暖的五月天，她还是在里面穿了棉衣。 老地方，老太太院子后方的小树林。 小晴与蒹葭又在玩火。 这五月天，树上才刚冒绿芽呢，当然不会有什么落叶。 她们烤火用的柴火是从厨房里用铜板换的炭火。 “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呢，再过上些日子，还烤番薯就不太合适了。”小晴看着炭火里漆黑的番薯感叹道。 “天气转暖和烤红薯有什么冲突？”蒹葭也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原本这老地方的烤红薯活动吃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有得玩、有得聊、还有得吃才是重点。 “大热天的，还守着一团火，你不热得慌？” 蒹葭白了她一眼。 “你把你里面的棉衣脱了再说热啊。” “我这不是怕着凉了，还得麻烦你照顾？这不是怕麻烦你？”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你非要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小晴吐了吐舌头，笑得俏皮。 “你这丫头，个子不长，嘴上功夫倒厉害多了。”蒹葭说着，就要上前挠小晴腰间软肉。 小晴连忙向后蹦跶了几下躲开。 “又是这样，说不过就动手，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 她与蒹葭正笑闹着呢，便听到由远至近传来的脚步声。 扭头去看，来者便先一步搭话。 “你们俩真是好生雅兴啊！” 缓步走来的凝雪郡主脸上满是笑意，身后落后半步的画眉也笑着看向这边。 小晴与蒹葭连忙福了一下向凝雪郡主行礼。 “少夫人。” 少爷的夫人自然是少夫人，所以叫凝雪郡主少夫人没错。 目前府里只有大少爷结婚，所以少夫人只有一个。 等到二少爷也结婚，有了二少夫人，为了区分开来，那就得管凝雪郡主叫大少夫人了。 “不介意我们也参加吧？”凝雪郡主笑得亲和，看向小晴二人。 “欢迎。”小晴笑着应道。 小晴抬手轻轻推了推蒹葭的屁股，其实她是想推后腰的，奈何身高不允许…… “去厨房多拿几个番薯，栗子也拿点。” 第80章 不要想了 凝雪郡主加入了小晴的玩火游戏。 她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用料极好的裙子，学着蒹葭直接便坐到了树林里随处可见的小石墩之上，她这一坐，裙摆自然便拖在了树林里的泥土之上。 凝雪郡主的动作太快了，小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让蒹葭搬几张小凳子，她便一屁股地坐了下来。 这一坐倒是显得她直爽、不拘小节。 而且几个女孩坐在一起，就如同寻常朋友一般，那凝雪郡主的动作自然不做作，让小晴有种她们身份平等的错觉，彼此之间的距离似乎也拉近了几分。 反倒是小晴坐着的那块石头，上面还放着一张早就铺好的手帕，纯粹是她一来怕凉，二来怕弄脏裙子回去又要换，作为老太太跟前的丫鬟，她也得注意点自己的形象，屁股处的裙子脏了一块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原本这动作没啥的，但垫着的手帕和利落爽快的凝雪郡主一对比，就显得她有些娇气做作了。 毕竟是和主子坐下来吃饭，而且还是凝雪郡主这不太熟悉的主子，小晴与蒹葭都有些拘谨，但有了画眉不时巧妙地搭话调和，再加上凝雪郡主那随和的态度，蒹葭与小晴便很快放松了下来。 小晴想，这凝雪郡主果然如传闻中那般神奇，这还是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可以用豪爽形容的女子。 传闻中的凝雪郡主深得大皇子宠爱，从小便要什么给什么，一切全凭她喜好。 她偏偏又是好强性子，也从小跟着大皇子到军营玩耍，受到了几分熏陶，也许正是这几分熏陶，凝雪郡主不爱诗词却偏爱骑射，据说战斗力不比军营里的老兵差。 小晴听着凝雪郡主说一些军营里的趣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这凝雪郡主手脚纤细、腰肢婀娜，即便是隔着外衣去看，也不像是衣服底下隐藏着浑身肌肉的感觉。 这种没有力量感的身材，战斗力却媲美战斗经验丰富，长年累月锻炼的军营老兵，想来这凝雪郡主也会武功！ 这是小晴接触过的第三个会武功的人！ 前面无论是陈瑾松还是十一皇子，都断言她无法修炼，说是经脉太小无法承受内力。 简单来说就是天赋不行。 但她有理由推断，陈瑾松与十一皇子所修炼的武功心法，那都是男子修炼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说的是可能，不是她不能修炼，而是陈瑾松与十一皇子的心法不对？ 眼前的凝雪郡主却是个会武功的女子！ 也许凝雪郡主的武功她也能练呢？ 先不管凝雪郡主愿不愿意外传武功，最起码知道能不能练，还能有希望不是？ 小晴的武侠梦又亮起来了！ “那个……少夫人……”小晴搅着手指，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嗯？”凝雪郡主一愣，她挺喜欢这个小丫鬟的，看起来就软软糯糯的，估计抱起来也非常舒服，相处起来也不见其他丫鬟那般或是畏惧拘谨、或是奉承讨好。 之前只道是不愧是老太太教出来的小姑娘，不会有其他丫鬟那等活络心思，老实本分得可爱。 此刻，面对小晴这一反常态露出来的有些讨好态度，她不禁有些诧异。 不单单是她诧异，连一侧的蒹葭也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好友。 “少夫人会武功吗？”小晴小心问道。 “啊？”凝雪郡主一愣，随即便很快反应过来。 她笑着摇头。 估计是这小姑娘看了那些个话本，憧憬里面那些飞檐走壁行侠仗义的女侠。 凝雪郡主不禁觉得一阵好笑，她想起了年幼时的自己。 没错，她也是因为看了一本话本才喜欢上了练武。 即便那话本已经是十年前看过的书，那年她才四岁，但凝雪郡主还是记得话本里女侠掉下山崖获得绝世心法，练就绝世武功纵横大夏一路锄强扶弱抱打不平的故事。 看着眼前小丫头那张软乎乎的包子脸上，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闪闪发亮的满怀期待的眼神，凝雪郡主脑子里便浮现出了自己四岁那年，读了那本话本后，在后院里捡了一根木棍便喊着要锄强扶弱，对着路边一棵松树猛砍的画面。 凝雪郡主噗呲一声便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但她却很快又摇了摇头。 “我的确会武功，但也只是会一点皮毛而已。” “那你有内力吗？”小晴追问。 她可是记得真切，无论是陈瑾松还是十一皇子都有内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陈瑾松绣了一手一百多公斤重的武器挥舞起来如臂使指。 十一皇子也秀了一手灌注内力后，筷子当弩炮打穿花岗岩墙壁的绝技。 两人如此强大，自然是因为有了内力的支撑。 凝雪郡主却摇了摇头。 “我只会一点皮毛啊，内力还没法修炼出来。” “啊？”小晴有些失望。 容不得她失落，背后传来嗤笑声。 “还想学武功啊，我不是说过让你别想了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小晴扭头果然看到笑着走来的十一皇子。 几人连忙起身行礼，连凝雪郡主也起身福了一下。 “十一皇叔。” 十一皇子笑呵呵地点头摆手，示意几人不必拘谨。 然后扭头向小晴笑道。 “之前听任二小子说过，他那护卫陈瑾松给你用内力测过经脉，所以后来你想要问我的时候我便直接让你别想了。” “正常修炼的过程都是先锻体，然后等到身体强度达到一定程度才能凝聚内力。” “经脉是可成长的池子，内力是池子里的水，池子如果不够大，水再多也留不住。” “通过后天锻炼，的确可以让经脉增强，容纳更多的内力，但你的经脉先天狭窄，陈瑾松已经以内力外放游走的方式给你测试过了，你的经脉根本就容纳不下内力。” “也就是说，就算你拿到了武功锻体法，累死累活地练，到头来也练不成。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所以我让你别想了。” “这就好比一个人，她身高不到一米二，那么就算她再怎么练，再怎么用力地跳都跳不到两米高，而天生站得高的人甚至不用跳，伸手一摸就够到了别人摸不到的高度，这种有天赋的人修炼起来自然比旁人更快更强。”十一皇子说着，还打起了比喻。 小晴听着听着，拳头莫名地就硬了。 她感觉对方在嘲笑她，但她没有证据。 第81章 为国捐款 私底下，因为已经非常熟络，小晴与十一皇子的交谈都会非常自然放松。 但此刻在场的可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人。 就算蒹葭是小晴的好友，也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也算是信得过的人，但别忘了，在场的还有凝雪郡主与她的贴身丫鬟画眉。 即便凝雪郡主此时已经嫁入国公府，但她依旧是大皇子的女儿，本身她加入国公府就有联姻的意思在里面，即便此刻她已经算是国公府的人，但难免会站着大皇子一方。 以竞争对手的角度来看，十一皇子如此大大咧咧地出现在凝雪郡主面前，还熟络地和小晴交谈，此举自然会暴露他和小晴、和国公府的联系。 到时候凝雪郡主也会猜忌，这国公府明明已经和大皇子一派联姻，为何还和十一皇子私底下有联系。 毕竟小晴的行为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老太太的态度。 当然，国公府一方要解决双方猜忌也很简单，将小晴处理掉，说她是间谍细作，为十一皇子提供情报，再在她的小宅子搜出财宝千万，说她为了钱出卖国公府，自然就能解释过去了，有了合理的解释，大皇子一方也不会追究。 但十一皇子这样子做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坑害小晴。 小晴相信对方不会这么做。 就连小晴自己都没察觉到，一直谨小慎微的她，已经渐渐地开始大胆相信别人。 换做以前，遇到这种有可能踩雷的局面，她肯定躲得远远的。 但小晴的小脑袋瓜还在头脑风暴，还在疯狂脑补分析眼下的局面呢，下一幕便让她只觉自己这小脑袋瓜在这微凉的春日冒出缕缕白烟。 只见这十一皇子和凝雪郡主面色如常，两人谈笑风生非常熟络，丝毫不见两分不同阵营政敌针锋相对的模样。 她听说过，在宫里长大的都善于伪装、攻于心计。特别是皇家中人。 难道这是因为十一皇子与凝雪郡主段位太高，伪装能力太强，小晴这才看不出来？ 她越想，越是想不明白。 眼角余光扫过身旁的蒹葭，此刻的蒹葭正用一根树枝熟练地在一堆碳灰之中扒拉出番薯和栗子分给众人。 大家都分到了番薯，小晴也捧着一个用粗布包着的烤得黑乎乎的番薯。 粗布是早就准备好的，毕竟玩火次数多了，这点小工具也是每次都在完善。 隔着粗布，能感受到番薯传来阵阵温热，温暖却不会烫手。 小晴并没有吃，只是看向蒹葭。 蒹葭给众人分完番薯，自己也抱了一个，她们俩烤番薯因为怕麻烦，便没有刨坑，大多时候都是直接丢碳灰里直接烤。这样子烤出来的番薯外面一圈极易烤焦，但吃的时候只要从中间掰开，直接吃中间最好的那一部分，烤焦的直接丢掉就好，这样子烤的番薯虽然有点糟蹋东西，但吃起来也挺方便的，她们现在可是有钱人，奢侈得起。 此时蒹葭正掰开手中的番薯，黑布拿着番薯两端，左手一边右手一边，掰开一半后直接啃还在冒着热气的金黄果肉。 刚烤出来的番薯太烫，蒹葭一边吃着，还在不断吐着舌头呼气。 看着她那啥都没想，没心没肺，专心享受香喷喷番薯的模样，小晴在心底感叹了一句。 笨一点也挺好的…… 蒹葭突然觉得鼻子一痒，“阿嚏”一声便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我？”蒹葭手上拿着地瓜，只能用手臂部位蹭了蹭发痒的鼻子。 “一是念二是骂，估计是你娘想你了。”小晴笑容有些讪讪地说道。 回过头，却突然感觉鼻子被点了一下。 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十一皇子缓缓收回去的手。 十一皇子手上也拿着一个烤好的番薯，指尖上还粘上了不少黑灰。 小晴用手背一抹，果然在鼻尖上蹭到了一团黑。 “干嘛。”小晴腮帮子鼓鼓，不满地看向十一皇子。 “别乱想啦，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十一皇子乐呵呵地啃着地瓜说道。 “我是来给任二小子送行的。” “送行？”小晴疑惑问道。 “鹿省那边闹匪患，龙虎将军韩昶挂帅领兵讨贼，任二小子以副将职务随军出征。”十一皇子解释道。 鹿省小晴知道。 那是京城南面接壤的省，虽然距离京城还有两千多里，但鹿城丢了的话会直接影响京城周边城镇的安全，虽然京城有重兵把守，但通道被劫持到时候经济运输还有粮食都会受到影响。 这几年大夏境内各个省都闹饥荒，收成不好，再加上大夏立国已过二百年，土地兼并严重，各级贪官污吏、体制问题严重，百姓交不起赋税吃不起粮，在一些有心之人的带头下，许多省都涌现出各种流寇反贼，各方势力犬牙交错。 当然，那些由农民转化而来的难民军队，甚至都算不上军队，根本比不上朝廷的正规军，但人数多了还是会造成影响。 这鹿省接壤京城，省内原有的三股反贼势力如今合而为一，联合起来足有二十万之众。 而且这二十万反贼所过之处，还会不断裹挟百姓，原本在这灾年百姓生活困难，许多地方还会受到地方官员的迫害，原本他们就对朝廷心生不满，威逼利诱之下，造反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鹿省位置关键，自然不能不管。 前些天皇帝陛下已经下旨，让龙虎将军韩昶领精兵十万，驰援鹿省守备，剿灭匪患。 那反贼虽然号称有二十万之众，但那是将老弱妇孺计算在内，真正的青壮战力恐只有七八万，且那些反贼原本只是普通民众，手上武器也大多只是镰刀锄头，真碰上披甲的正规军，那是一碰就碎。 皇帝陛下给发了十万兵，可见他的必胜决心。 至于说小晴那能躺着坚决不动的懒惰性格为什么会知道这京城之外的事情，那是因为朝堂之上商议出兵的那一天，皇帝陛下故技重施，要求满朝文武大臣为国捐款。 国公爷再次慷慨地捐了白银五十万。 没错，那白银五十万，又是从小晴店里出的账。 第82章 白捡战功 如今大夏国库空虚严重，加上上次给西疆守军募捐发粮，皇帝陛下似乎尝到了甜头，没过多久，这剿匪平反的军费都要募捐一波。 小晴自然也不会是因为心疼银钱才关注这些，她在意的只是这个国家的局势。 毕竟如今她也是这里的一员，国家动荡，她自己平静优渥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 小晴并不是有多么远大的家国情怀，她纯粹只是关心自己身边的人而已。 此前，龙虎将军韩昶任五城兵马司副总指挥，五城兵马司城防军队自然也大多归他这个副总指挥管，东南西北中大军营分部都有十万以上兵马，而且是京城守军，战斗力有保证。 但这大夏内部腐朽问题严重，各大军营都有挂职吃空饷的问题。 就连天子脚下的五城兵马司也不例外。 五城兵马司号称五十万守军，其实有两成以上的位置都是挂职吃空饷的，五十万人的编制，在位军士其实也就四十万人。 所以龙虎将军韩昶这次说是带十万精兵，其实算上挂的空位，他带出去的也就只有八万兵马。 即便如此，这五城兵马司的挂职吃空饷问题已经算是轻的了，其他省份守军，底下军营甚至有挂一半职，只招留一半人马的情况。 也得亏这几年反贼势力未成气候，面对那等编制严重亏空的守军依旧闹不起太大风浪。 这鹿省反贼势力壮大，鹿省总兵上报难以抵挡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京城这八万兵马驰援鹿城，加上鹿省守军原有的二十万驻军，即便战线拉开，但要杀散那群由难民乌合之众组成的反贼军团轻而易举。 而任二少爷不过是十二岁的半大少年，即便他因常年习武，武学天赋出众，身高体魄发育快，但也掩盖不了他还稚嫩的事实。 让这样一个半大少年挂副帅职位，出征一场必胜的大战。 小晴推断，此举目的不过是让任二少爷跟着走一趟，然后领战功。 任二少爷以副将职位平定一省之乱，战报写得好看，又有国公府势力在背后作推手，相信此战过后，实现火箭式升官是必然的。 此前小晴只是在话本里看过什么七岁县令、八岁状元什么的，却不料如今现实当中，立马便要见证一位十二岁的将军横空出世。 只是不知，此战过后，有着多方推手，任二少爷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回来后能封个几品官。 但可以保证的是，任二少爷年少有为前途无量，这官途定然是平步青云。 十一皇子说的“送行”，这就让小晴下意识的多想了几分。 可以说，小晴之所以与十一皇子有那么多的接触，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有二少爷牵线。 可以说，二少爷是十一皇子与国公府关系的“牵线人”。 重伤之下的十一皇子愿意接受二少爷的帮助隐匿在国公府之中，而二少爷也愿意出手帮助十一皇子，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难道，这国公府打的主意是两位大房嫡公子各自加入两位皇子阵营，胜利的那一方会继承国公爷爵位，失败的那一方则会成为弃子，找个理由说早就逐出家族了，以此在这皇位争夺的动荡之中保存自身？ 早就听闻，在一些繁衍长久的大家族里，遇到危机的时候会果断放弃部分成员，以保全家族血脉。 而那朝堂之上，二少爷作为十一皇子一方的人，十一皇子一方也会为他谋权，而皇帝陛下无论是出于对十一皇子一贯的看重，还是出于两位继承人的制衡，也支持捧任二公子上位的决定。 背后有那么多推手。 所以就有了二少爷这一出白捡战功的戏码。 小晴越想，就越觉得像这么回事。 只是那毕竟是战场，刀剑无眼，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和二少爷的关系愈发相熟，突然听闻好友要上战场，小晴便难免担心。 即便据二少爷自己亲口所说他也是练武之人，武功不弱，但在小晴眼里，对方也只是个半大少年。 即便他真的很能打。 这与能不能打没有关系，这是立场问题，亲友上战场，即便对方再能打、战况再乐观也难免担心。 小晴记挂着二少爷，和两位主子聊天也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一散场她便立马往大房二少爷的房间方向跑。 小晴作为老太太面前的得宠丫鬟，往日没少代表老太太给各房主子送东西，那位夫人妾室生病卧床，一般也都是她这种得宠丫鬟代表老太太前往探望。 在外走动次数多了，这国公府里的人便几乎都认识小晴。 一路走来，不少人朝她微笑打招呼。 也正因为如此，小晴顺利地进入大房院子，来到二少爷所在的那片区域，其中过程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虽然没有人会阻拦小晴，但她这从大路走来，自然是逃不过府中暗哨耳目。 这才刚迈进二少爷房间前面的小院，任二少爷便已经在小院里的凉亭处面向进门的方向坐着，桌子上有两杯冒着热气的茶，还有一盘糕点。看到小晴从正门入内，二少爷朝她笑着招手。 小晴在他面前坐下，毫不客气地端起茶杯猛灌了两口，放下茶杯后又捉起一块桂花糕啃了起来。 她想着吃点心不是为了吃饱，而是为了享受吃的过程，所以这个过程自然是越长越好，好细细品味零食的滋味。 所以啃这桂花糕的时候喜欢用门牙从边缘处一点点的慢慢啃，就像是小松鼠一般。 二少爷笑着看向双手捧着桂花糕就啃的小姑娘，打趣了一句。 “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小晴无声哼哼了一下，回了一句。 “这个月的分红又没给我，吃你一块点心你还心疼啊？” “谁心疼点心啊，我这不是怕你吃撑了？刚吃了烤番薯吧？” “零食是装在另一个胃的，女孩子的事情你少管！”熟悉了以后，私底下的相处，小晴与二少爷的拌嘴倒是越发自然了。 “你怎么知道我刚吃了烤番薯？” “废话！你一身的烤番薯味道！鼻子上还有黑灰！” 第83章 保命礼物 小晴喝下几口茶，一边啃着糕点，一边聊着。 她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和二少爷拌嘴太久，而是主动中断了上一个话题，开门见山地问道。 “什么时候走？” “你知道了？”二少爷笑着看向眼前的女孩。 “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二少爷一耸肩。 “三天后便随军出征，提前告诉你又没什么用，我又讨厌那种告别的气氛，现在让你知道了，接下来这三天里还会影响和你平常聊天的心情，还不如临走的时候再和你支会一声。” 二少爷说着，话锋一转。 “不过你提前知道也好，回头我让何亮过来找你，我走后，何亮替我打理饮品店和书店，他今天出府去看那家铺子了，等他回来我带他找你。” “你前些天不是说我们的店子只卖两种饮品还是太少了，所以搞了个新的方子，准备加到饮品店菜单里么？好像是叫做什么双皮奶吧？我顺便和他说一下这个事。” 二少爷话里的何亮是他的随从，就像是小姐会有贴身丫鬟一样，少爷也会有随从。一般这些随从都会从小培养，与主子一起长大，除了干一些杂活之外，还担任玩伴的工作。有的随从还会兼任伴读书童的角色。 何亮是二少爷的心腹，干活利索为人机灵，经常为二少爷处理一些杂事。 此次二少爷是上战场的，他一个半大小子上去混战功原本就容易惹人微词，带随从照顾起居就更容易让人耻笑了。 他不要面子，国公爷也要面子。 何亮没有武学天赋，只是个普通人，所以二少爷没有带他去，而是将他留在京城处理那几间铺子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小晴不但认识何亮，而且还非常熟悉。 不但是因为对方是二少爷的心腹，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何亮是丹香她哥。 丹香是家生子，她爷爷是国公府大管事，属于家生子里最高端的那一层，也是最得国公爷信任的。 一般来说，各房挑选贴身丫鬟、随从心腹这种关键位置，都会优先选择忠诚度更高的家生子。 所以小晴当初能被选上进入老太太院子那已经算是很幸运了，不但是因为她五官精致达到要求，还得同一批被选上的家生子人数不够，这才能留出几个缺子让小晴这种外面买进来的丫鬟被选上。 无论在哪个世界，要成事，机遇与自身条件缺一不可。 “用不着啊，你现在有时间不？我们现在就出府寻何亮大哥去！” “不急的啊，他应该晚上就回来。”二少爷说道。 小晴却摇了摇头。 “出去吧，我顺便要买点东西，晚上就顺便在我那小宅子睡了。” “要买什么？” “给你的离别赠礼！” “不用了吧？我们都这么熟了，用不着客气搞那些虚的。”二少爷皱了皱眉。 “谁和你搞虚的？”小晴拍了拍手，将手上的糕点碎渣拍掉，又站了起来，拍了拍掉到裙子上的碎渣。“我这是怕你挂在外头，准备给你弄点能保命的东西。” “保命的东西？这么厉害？”二少爷好奇心被勾起，以他对小晴的了解，对方不像是那种喜欢吹牛的人。 但他又实在想不出来对方能在外头买到什么保命的东西。 “其实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效果。”小晴一摊手。“希望有效，也希望你用不上。” “走吧！你先到大门等我，我去和芍药姐姐说一声，马上找你。” 二少爷也不在意对方有点指使人的语气，反倒开口开起了玩笑。 “好吧，那就看在那保命的礼物份上，我就给小晴姑娘当一天的小厮了。” 小晴回到老太太的院子，和芍药姐姐报备了一声，得到允许后便在正门处府外与二少爷汇合。 先是来到那片商业街，在饮品店里找到了正和掌柜对账的何亮。 何亮长得瘦高，脸上总会挂着笑，给人一种圆滑老练的感觉，长相普通的他，和妹妹丹香那种带着英气的冷艳美女站在一起，两人倒不像是亲兄妹。 二少爷早就和何亮说过要配合小晴出新饮品了，所以这次见面只是简单聊了几句。 临走时何亮还和小晴打趣。 “我一定每月准时将分红给你送过去！” 与何亮分开后，小晴二人来到了药店。 当然，这药店也是国公府底下的产业。 任国公府传承了这么多代，底下照拂的仆从也不知道传承了多少代，一些仆从即便得了恩惠脱离奴籍，也会依附在国公府之下继续为国公府办事，国公府给他们提供庇护，他们也会给国公府上供。 所以底下这千丝万缕的产业，即便很多都不是国公府自家人开的，但也能勉强算得上是国公府的产业，因为这些产业赚钱了，一部分是会交到国公府手上。 所以，自家人就有开药店的，自然会优先光顾自家的店。 不但买东西花掉的钱有回扣，还不用担心被宰客，还能在其他方面得到方便。 就比如此时，小晴拉着任二少爷一露脸，这药店的掌柜便直接打开药库大门任由两人在里面挑，还抱着一个大大的竹筐在后头跟着，好像生怕小晴东西拿少了一样。 这老太太院里的那些个丫鬟们，个个都被养得如同娇花一般娇嫩。她们可是从来都不需要去触碰那些繁重的粗活，往日只需干一些扫地端茶的简单轻松工作。 而小晴如今更是轻松自在，每天只需要在老太太屋子里当吉祥物站在那里，没有客人的时候还能坐下来和老太太聊天、接受老太太的投喂。且看她那双小手，简直白嫩嫩的像新剥出的春笋一样，一点儿茧子的影子都寻不见。再瞧那手背，还隐隐有着几个小巧可爱的肉窝。这样一双手，哪里会像是那些整日劳作的下人和普通劳动者所能拥有的。 今日的小晴，身着一袭鹅黄色的衣裙，裙袂飘飘，仿佛春日里盛开的油菜花田中的一朵小花，清新而动人。她那梳成双丫髻的头发上，戴着那对她最常戴着的白玉头饰。这对头饰温润洁白，与她那乌黑亮丽的秀发相互映衬，更显得她整个人精致又可爱，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小仙女一般。 光是看外貌，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丫鬟。 而且任二少爷全程跟在她身后，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着她的背影，并未有一丝不耐的神色。 这药店掌柜也是在京城繁华的商业街开店的，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但他并不认识小晴。 但能让任二少爷做出此般姿态，这小姐自然来历不凡，所以这药店掌柜便更加不敢怠慢了，看到两人进门说是要买药，便让底下小童暂替他坐在柜台，自己抱着药框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人身后。 第84章 手搓消炎药 其实吧，这药店掌柜并不觉得这两位公子小姐是出来配什么药的。 他只是刚进门的时候问了两句要不要请驻店大夫过来看看，被对方拒绝后，这位掌柜便专心地抱着个药筐老实跟在两人身后。 他才不管这两位祖宗买药要干嘛呢。 即便是拿去喂猪也不关他的事。 药店掌柜正值壮年，刚从他爹手里接过药店没几年，一米八多的身高抱着个药筐弯腰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没有比两位公子小姐高多少了。 走在前面的小晴却并没有去在意药店老板讨好的姿态。 她正忙着翻看药材呢。 来之前就担心这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受药材的保存和运输落后所累，经常会出现某种药材短缺的情况，所以一些医馆治病的时候，会联系相熟的药农山民，甚至会悬赏让村民进山去采摘寻来欠缺的药物。 但二公子这时间也太赶了，她才刚得到消息，对方三天后就要离开京城了，这时候再让人去进山寻药显然不现实。 听说二公子要上战场，小晴便想到了战场急救的相关知识。 其中最紧急，短时间要命的自然是外伤造成的失血。 所以最重要的是止血措施。 但小晴也见过十一皇子掏出来的金疮药。 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武力值发展挺强，动手多自然外伤多，这金疮药倒是挺完善的。 止血效果一流。 所以小晴便不需要担心止血药的问题。 她要担心的是，万一受伤了，止血后，在战场恶劣环境下，容易发炎的问题。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世界，发炎也是战场上伤兵死亡率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些战场上常用的“毒”，往箭头上抹粪便，往刀上浇尿，不过是让利器受到污染，增加感染的风险，让敌人容易发炎而已，这种做法能让人感染发炎，甚至还会感染更为严重的破伤风。 在没有抗生素的世界，这种“毒”几乎无解。 真正致死的是发炎，而不是那些“毒”。 没错！ 小晴此行，是要给准备出征的二公子手搓消炎药！ 虽然她没有那个本事研发抗生素，但中药里也是有消炎药的。 小晴并不急着拿药，而是扭头询问跟在身后的掌柜。 “蒲公英、黄芩、苦地丁、板蓝根。有吗？” 女孩声音软糯，听起来就给人一种软软的感觉。 掌柜连忙应道。 “有！” 他动作极快，在药架边缘快速穿梭，移动速度之快甚至带起了一阵微风。 很快，掌柜便微喘着将装有几种药材的药筐端上来。 药材是经过处理的，晾晒保存得非常好。 小晴眼前一亮。 她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药材不齐的打算，也准备好了记得的几张配方，没想到首选的方子要用的药材居然顺利的齐了。 “给我配三副！”小晴将方子比例告诉掌柜，然后想起自己那小宅子可没有工具。“你们店里有石磨吧？给我直接全部磨成粉！” “有的！”掌柜记下小晴口述的配方，动作麻利地配好三副药，屁颠屁颠地跑去研磨了。 药买完，要等着掌柜磨药，二少爷见小晴也空闲下来，两人坐在一旁等着的时候他才开口问道。 “你要做什么药？” “消炎药。”小晴应了一句，然后想起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有没有炎症的概念，毕竟在他们看来，箭头抹尿这种做法其实是“荼毒”。 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炎”这个概念？ 小晴想了想，便问了一句。 “你知道什么是发炎吗？” 不料二少爷一脸被冒犯的表情，眼神之中带着无语的神色看向小晴。 “我长得很像笨蛋？” “呃……”小晴挠了挠脸颊，对方的意思她懂。 发炎这么常见的概念我当然懂，问这种问题是拿我当笨蛋？ 但她并没有笑话对方的意思，纯粹是不了解这个事件的医疗水平到达何种地步而已。 “我并没有针对你，而是……”她话语一顿，她原本下意识便解释了一句。 但话说一半，又想起她根本没法解释。 难道她真要来一句。 我并没有针对阁下，而是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都是辣鸡。 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咳咳……”小晴咳嗽了声，强行转移话题。 “我的意思是，我做的药是针对炎症的，就是一种叫做消炎药的分类。” “消炎药？！”二少爷却罕见地表情一变，不但是没有揪着小晴嘲笑他的话题不放，反而激动地伸手握住了小晴的两肩。 “那东洋技术里，真有此等神药？！” 二少爷提到东洋技术，想来肯定是十一皇子和他提起小晴医术可能传承自东洋那边的技术。 毕竟这事小晴也就和十一皇子说过。 小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眉头皱起，双手连连拍打对方的手臂。然后双手交叉揉了揉两边肩膀。 肩膀上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疼，隔着衣服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掐得青紫。 这二少爷抽什么疯，干嘛突然那么用劲地抓她！ “你干嘛！哎哟！” “你弄疼我了！” 二少爷连忙松手道歉。 他虽年幼，但武道已经入门，手上力气不小，刚才一激动便忘记了，看这样子，肯定是弄疼小姑娘了。 “抱歉，只因刚才听闻你懂得配制针对炎症的神药，一时之间我太过激动了。” 他一脸严肃，郑重说道。 “体强者还好，体弱者一旦染上炎症便极易丧命。是战场上军士致死的主要原因之一。你若真能治疗炎症，那便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十一皇子所言非虚！以你的医毒之术，值得奉为上宾！” 他说着，脸上严肃的表情一缓，便又笑了起来。 “我奶奶终究是有眼光的人，随便挑个小丫鬟都能摸到宝！” 说什么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小晴被夸得忍不住脸都红了起来。 女孩原本就白皙的小脸，这微微一红便非常明显，脸颊变得粉红粉嫩，就像是软糯的粉团子，看起来可口极了。 她是真的害羞。 这种感觉之前被十一皇子夸的时候遇到过一次。 她自己清楚，自己手上的配方都是其他世界，无数医学前辈努力研究的结果。 她只是个大自然的搬运工。 这随手搬过来用的东西，却被人这样子夸。 这种感觉就像是明明作弊考了一百分，却被人猛夸的羞耻感。 “我没有那么厉害啦……”小晴脸颊一阵粉红。 她是真的羞，但二少爷却不知道。 只道是小姑娘被这样子夸脸皮子薄，害羞了。 好吧，某种意义上，他这么想也没错。 “不必过于自谦。” 第85章 只是逛街 药店掌柜亲自将配好的三副药全部磨成粉末，用纸包好。 药包看起来不大，但拿起来沉甸甸的，分量不小。 小晴干脆在药店里要了一个竹篓让二少爷背着。 估计是那种山上采药用的大篓子，巨能装。 三包药放在竹篓里只占了一半的空间。 二少爷半蹲下身子，扭头看着小姑娘抱着药包塞到他身后的篓子里。 “你这是真把我当小厮用了？这东西让我背？”二少爷心情不错，还开了个玩笑。 “你不背难道我来背？” “你背不是应该的吗？”二少爷说的是身份，以身份论，小晴是仆从，自然应该拿东西。 “你背才是应该的吧？”小晴说的是你一个练武的猛人，平常在家都举大石的，你不背难道要我一个短胳膊短腿的小丫头背？ “我背怎么就应该了？” 药店掌柜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做一个透明人，不去影响两位少爷小姐的拌嘴。 掌柜万分推脱不愿收钱，最后二少爷还是直接往柜台丢了二两银子转身便走。 别看之前小晴与二少爷开的那饮品店日进斗金，月营业额轻松突破三十万两银子，两种现有饮品售价六七两银子还每天那么多人抢着买，就以为银子不值钱。 小晴那饮品店卖的饮品是以稀罕物标价的，卖的都是没有出现过的新奇吃食，只此一家，相当于垄断买卖。 而且这种售价贵的离谱的吃食，奢侈品一般的消费反倒让京城里的有钱人非常享受这一套。 之前“珍珠奶茶”刚推出的时候，因为考虑到要加新的特制吸管，还有提供“加珍珠”服务，一杯珍珠奶茶可以卖到十两银子。 但那些有钱人不但没抱怨贵，反而对偶尔出现一两个嫌贵的人纷纷恶语相向“吃不起就别挡着我排队啊”、“嫌贵就回家去啊”，这些话都用不着他们店家去说，那些个有钱顾客倒先说出来了。 所以小晴那饮品店做的是垄断生意，卖的不但是稀罕货，还是“品牌”。 相较于那种特殊例子，像是药店这种寻常商铺，一些普通药材价钱是非常低廉的。 寻常村民药农上山采药，自己晾晒卖到药店，品相好的也才几个铜板，而且药店收购也会压价。一些药店还不愿意出这几个铜板收购呢，山上的药草又不用钱，他们宁愿自己跑上几十公里去采药也不愿意花钱收购。 小晴这三副药用到的药材都算不上稀罕物，二两银子已经算给多了，剩下的就当做是买那药框以及小费了。 阳光柔和地洒落在古老的青石街道上，小晴迈着轻盈而缓慢的步伐走在前头，她人小腿短走得慢。 跟在小晴身后不远处的任二少爷，则悠然自得地背着那个装着三副药的竹篓。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明亮如星的眼眸里，始终只映照着前方那个小小的身影。 小姑娘一身鹅黄色衣裙，宛梳成可爱双丫髻的头发上那对白玉头饰精致可爱，洁白无瑕的玉饰与她乌黑亮丽的秀发相互映衬，更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今天小晴并没有将头发全部都梳进双丫髻中，而是在后头留下长长的黑发自然垂下，随着小晴的走动，她那如瀑布般垂落的黑发轻轻摇曳起来，仿佛在风中翩翩起舞，随着她的迈步，裙摆之下不时露出穿着精致的绣花鞋的小脚，这样的装扮虽然并不艳丽夺目，但恰到好处地凸显出了她天真无邪、软萌可爱的气质。 或许是午后的街道气温逐渐回升，又或许是行走让小晴感到些许燥热，只见她那张原本就精致白皙的小脸此刻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掐一下，感受那份细腻与温暖。 走着走着，面前的小姑娘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在她背后停下的任二少爷问道。 小晴挠了挠泛着粉红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那宅子里没什么吃的，原本打算买菜准备给你做点吃食，一来解决吃饭问题，二来给你弄点东西吃也算是送行。” “毕竟你这一去，再快也得几个月才能回来，战况僵持不下的话，还得更久，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在那闹饥荒闹暴乱的鹿城肯定也没啥好吃的，最后准备给你搞点好吃的。” 小晴说着，她那对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眼神之中满是纯真与无辜。 “然后我发现我不知道京城该上哪买菜。” 小晴刚才脑子里想的是准备吃什么、要准备什么菜、宅子里有没有缺什么调料、回去后第一步干什么第二步干什么。 脑子里想着事，脚下却不停。虽然以她那脚程也走不快走不远，但从时间上来看，两人从药店出门已经走了一刻钟。 “不知道路你带着我走这么远？” “合着你觉得我背着东西不重？”二少爷说着还侧了侧身，将身后的药篓露了出来。 其实他也并不在意陪着小姑娘逛街，不但不在意，反而还乐在其中，这样子说不过是逗小姑娘玩而已。 小晴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啊，听到对方的抱怨，原本让主子背东西她就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如果不是她实在背不动，她也就接过去了。 “要不……你先把东西放下，在这里歇息一下……” “我去找个路人问问？” 小姑娘心虚地看着地面，浅黄的绣花鞋鞋尖点地，在地面上轻轻划圆，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二少爷自然不会放任这小团子自己一个人跑去问什么路。 让这小家伙在外头乱跑，保不住就被哪个人牙子给骗走了。 这京城虽然治安还不错，但是还是有些鱼龙混杂。 “跟我来吧，要什么我给你找人买去，等你带着我乱逛，东西还没买齐，估计天先黑了。” 这回轮到二少爷走在前头了，小晴连忙迈着小短腿老实地跟在后头。 第86章 自家产业 任二少爷带着小晴来到路边的一家客栈，没等开口前台掌柜便躬身迎了出来。 “二少爷！” 这里也是国公府产业，店员认识他并不奇怪。 任二少爷出门的时候不太喜欢带随从，任国公家教极严，特别是对于他们两兄弟，前两年才被丢到五城兵马司与城防驻军同吃同住，参加了一段时间的训练。 军队里的训练不但训练一个人的体魄与纪律性，更是一种生活自理能力的锻炼。 他可不是那种离了仆人，连换衣服都不会的娇气贵公子。 而且这京城里遍地都是任国公府的产业，真要找仆从办事，随便就能招来。 “要买什么你和他说吧。”二少爷指了指弯腰恭敬站在一边的客栈掌柜，那掌柜也非常有眼色，凑上来站到小晴边上，一副低眉顺眼洗耳恭听的模样。 不远处还有几个穿着粗布麻衣打扮得像店小二一样的人偷偷打量这边，那几张写满好奇的脸，让小晴瞬间想起了上辈子她还在医院里工作的时候，上级总院领导下来地方视察，她们也是这样好奇地看着平常凶巴巴的科室主任对着领导点头哈腰的。 如今，小晴也享受到了一把领导的待遇。 当然，她知道自己此时是狐假虎威，对方恭敬的对象是二少爷呢。 “有什么是不吃的吗？”小晴先是扭头问了一句二少爷。 “没有。” 得到回应，小晴才问客栈掌柜。 “有牛肉吗？” “有！” 小晴这样问，那是因为大夏律法明文规定，百姓不得私自杀牛杀马，市场上卖的牛肉马肉都是牲口得病、或者意外摔断腿之类的意外因素，导致没办法继续劳作，才能杀掉吃肉。 而且杀牛杀马之前，得先让衙门官差派人查验，得到批准后才能杀掉取肉。 在大夏，虽然说非法杀牛马的罪责不像小晴之前熟知的那些朝代那样，要有牢狱之灾，甚至是斩首杀头，但被逮到的话，也得处百倍罚款。 京城菜市场合法牛肉成交价平均每斤十文，一头牛一般都有大几百到一千斤，重一点的还能长到一千五。 按照一千斤计算，拆肉去卖每斤十个铜板，两千斤也就是两万铜板，约合银子十两。 当然，这也是因为京城物价偏高的原因，外围城镇价钱会更低。 所以说在京城这里被逮到私自杀牛，那就得上缴十两的百倍罚款，也就是罚款一千两。 这可是天价罚款。 所以养牛的人家不会有人私自杀牛取肉。 就连菜市场里的牛肉也不是每天都有，得碰巧遇上有病死摔死的牛。 当然，这点问题，在国公府面前根本算不上问题，掌权者能轻易买到“病死”、“摔死”的牛。 无非就是官差去随便一指，他说这牛病了，这牛就是病了，可以杀掉取肉。 （牛：我%￥*&#!±∮¤☆……） 所以国公府里的厨房可以轻松拿到牛肉。 但在外头，能不能买到就另说了，所以小晴才会多此一问。 “有！”这客栈掌柜显然也有渠道买到，他立马答应。 “牛肉来两斤吧，帮我切片，切薄一点……” “鸡也来一个，帮我切块把……” “蔬菜也来点，韭菜、玉米都来点……” “还有辣椒也要……” 小晴一顿点菜，而且考虑到自己那刀工，便直接让对方顺便把东西全部切好再送过去，免得她吃力不讨好地又要干活，又不小心把自己手切了。 小晴这辈子虽然没少进厨房，但在老太太院子里，厨房里有几位厨娘婶子帮忙，她只是个动嘴指挥的，这辈子就没亲自动手做过菜。 她是真当二少爷是朋友，想着熟悉的人要出远门，还是有参加有危险的工作，她便难以心安，想着临行前给二少爷弄一顿烧烤算是送行，也算是尽一点心意。 “城东，我那套小宅子，知道吧？” “按照她说的，把东西准备好后，直接送到那边去。” “是。”客栈掌柜恭敬躬身行礼。 跟着二少爷走出客栈，小晴才好奇问道。 “这次你怎么不给钱了？” “我们国公府的产业遍布京城，其中可以分为两大类，分别是我们家自己的产业，以及下面仆从下人、远亲经营的产业。” “前者由我们国公府出资出人管理，盈利亏损自然由我们国公府全力承担。后者则是由其他人经营，多是一些在外成家的随从下人经营的产业，他们依附于我们家，店铺盈利会给我们上供，我们相应的给予他们一些庇护，毕竟在这京城做买卖，没有点背景是做不成的。” “刚才的药店是底下仆从的产业，像是这种情况，你那个好朋友蒹葭家也有，她家在商业街也有一间卖胭脂水粉的铺子，挂的也是我们国公府的招牌，他们铺子会给我们一半的利润。” 二少爷耐心地解释。 其实国公府任由底下一些信得过的仆从如平民般生活，在外头成家，甚至做生意，已经算是少有的宽厚家族了，只收一半的盈利，也是非常良心的了。 换做吝啬刻薄一点的主子，底下仆从在外头做生意那也是替主子做，赚了钱那也是主子的钱，可不会任由他们留下一半的银钱。 但也得益于此，国公府已经不仅仅是指那宅邸里的一大家子人，不少已经赎身恢复平民、在京城做生意，甚至是走出其他省份做买卖的人，都属于国公府势力，他们的后代也会走得越来越远，甚至还有考取功名在朝为官的，那些也属于国公府一派的势力。 “这客栈是我们国公府自己的产业，所有账目都是我娘管的，我在这里花那也是花我们大房的钱，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从左边兜掏钱放到右边？”二少爷耐心地解释道。 “大夫人还管这些商铺？” “以前是奶奶管的，但近年奶奶已经陆陆续续将府内大多产业交给了我娘。” “看来这当家主母也是够辛苦地。”小晴感叹道。 她不知道这种当家主母要管理在外产业的情况是国公府独一份，还是大夏所有家族的惯例，这个世界许多习俗都与她印象中生活过的所有朝代都不一样。 她还以为当家主母管着后院一大群女人，整天玩什么宅斗已经是累得慌了，却没想到大家族的主母还得做生意…… 第87章 蒲地蓝消炎丸 “还好吧，一般主母身边都会培养几个懂得看账本的贴身丫鬟，有她们从旁协助，能轻松不少。” 两人边走边聊，二少爷为了配合小晴的小短腿，他脚下步子迈得也非常慢。 来到城东小晴的那套二进院子的时候，门口处已经停着一辆板车，旁边除了有一个拉板车的汉子，还有一个婶婶等候在旁。 小晴还认识那位婶婶。 “陈婶子？”这位是大房厨房里的陈婶子，小晴也去过几次大房院子，路过的时候碰到过陈婶子。 “我可听奶奶说过你到厨房捣鼓吃食从来都是动嘴不动手的，所以给你找个人来使唤。”二少爷解释了一句。 “你看不起谁呢？我寻常时候不动手那是没必要！谁说我不会自己动手的！”小晴捏着一双粉嫩白皙的拳头，老太太院子里的生活过得舒坦，她也被养得极好，一双小手的确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被人当面嘲讽，说她不会自己做饭，她还是露出了气鼓鼓的模样。 小姑娘精致的小脸蛋儿因心中的气恼而鼓胀了起来，活像一只气呼呼的小河豚，可爱极了。 “没看不起你啊，我这是怕把你累着了，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二少爷双手一摊，一脸无辜。 小晴突然被噎住，原本鼓起的脸颊升起一团粉红。 一侧两位仆从很有眼色地没有打扰主子开玩笑，早就动作利索地开始卸货。 原本小晴想着只有她和二少爷两个人吃，点菜的时候故意点的少量多样，如今看着两人卸货，足足三大筐食材，显然那掌柜送货过来不会只给小晴要的那一点。 这三大筐菜肉，别说两个人了，二十个人搓一顿都不一定吃得完。 即便在国公府已经生活了两年，每天看着老太太院子里丢出去的吃食、精致糕点不计其数，理应对这种奢侈浪费行为有所免疫，但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感慨。 听说京城以外的其他省份，都有各种程度的闹饥荒，不少地方的难民已经开始暴动，这次二少爷出征就是去鹿省平反的。 其他地方正闹饥荒呢，她们在京城里生活的却只能感受到繁华奢靡，这种感觉让小晴有种那些饥荒传闻只是谣言的错觉。 朝堂之上，财政大臣还天天喊穷呢，这两次出征的军费可都是他们世家大族联合捐款的。 既然人已经送来了，小晴自然也不会客气。 直接使唤陈婶子和那个汉子将东西搬进去，然后给他们解释一通，让他们先将食材处理一下。 “菜洗了，肉还是太大块了，切薄一点，切小一点。” 小晴指手画脚地在肉片上比划。 “太厚太大不容易掌控火候，容易外头焦了里头还没熟。” “那边有竹签，切好后一个个串起来。” 她早在上次过来的时候就想着搓一顿烧烤了，竹签和铁网和调料均已备齐。 来到这个世界，她虽然日子过得舒坦了，但她也经常想念上一辈子的烤串，只是寻常老太太年岁已高，弄这种又辣又油的吃食钩老太太馋虫可不好，而且烧烤味也挺重的，她一弄满院子都是那个味道，也不可能在后院老地方偷偷搞。所以她便一直忍着没有搞出来。 原本准备和蒹葭一起到这小宅子搞呢，没想到早就准备好的工具调料，现在就用上了。 陈婶子是熟手，小晴只是简单演示了一遍，又将调味方子交代好，她便离开厨房了。 相较于搓一顿烧烤，她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给二少爷手搓消炎药！ 小晴抱着大大的瓦罐嘿咻嘿咻地走到院子中间的空地，不像其他人家院子的中央不是弄个水池养鱼，就是弄点假山景石，又或者直接任其空旷开阔。 小晴这小院子空地上，垒砌起了一个小灶台。 她买下这个小院子的时候就想好了，以后会在这里弄很多很多的新奇吃食，便让人直接在这里垒了一个露天灶台。 指挥二少爷生火。 “你现在使唤起我来倒是越来越顺手了。”二少爷虽然嘴上抱怨，但身体却很诚实，添柴生火动作熟练，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因为药材是直接从药店拿的，那掌柜看在二少爷的身份，当然只会挑好品质，晾晒加工好的药材。 再加上小晴已经提前让对方研磨成粉，所以省去了前面清洗晾晒以及研磨的功夫。 直接生火烧水，加入药粉蒸煮，然后过滤蒸发浓缩，最后得到了一团如黑泥一般的东西。 在小晴的指挥下，二少爷将加工好的“黑泥”倒入一个大盆，新鲜出炉的“黑泥”还在冒着阵阵热气。 “这东西……真的能治疗炎症？！”二少爷看着那团黑泥，脸上写满怀疑。 “少见多怪。”小晴话说出口，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刚才是下意识地认为，就算她弄的不是消炎药，那也有许多可以制作成丸的丹方，什么速效救心丸、六味地黄丸之类的。 但她又很快反应过来，也许这医疗技术极度落后的世界，连个丹方都没有？就没有做成丹药的药剂？ 有可能是有的，只是被某些医者当作传家宝，传男不传女之类的。 小晴伸手摸了摸那团“黑泥”。 还是很烫手，等待冷却干燥后，她才直接上手，像是搓橡皮泥一般，将那团黑泥搓成一个又一个的药丸。 她来不及做专门的模具，自然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方法手搓了。 这些真就“手搓”消炎药了。 至于说二少爷问的问题。 “自然是有效的。” 对此，小晴很有信心。 她用的这个配方挺成熟的，上辈子在药剂实验室她也搓过，只是因为这药卖相太差被院长非常嫌弃地弃用了。 蒲公英、黄芩、苦地丁、板蓝根。 这些都是非常常见的药。 她现在正做着的，正是蒲地蓝消炎片！ 哦，现在该叫蒲地蓝消炎丸。 小晴略微想了想二少爷那比成人还壮的体质，又是习武之人，想来剂量应该要大点。 她将手上搓好的药丸一颗颗装进早就准备好的瓷瓶。 “一次二丸，每日一次，如果你胃痛的话，也可以饭后服。” 第88章 谜语人 “你这个东西真的有效嘛？”二少爷摇晃了一下瓷瓶，里头干燥了的药丸有点硬，碰撞还发出清脆的声响。 “当然有效。”小晴如此说着，但话说一半就算了，接下来的话就没必要说了。 因为世界不同的原因，小晴也无法保证这配方的效果，而且没有经过临床试验，用药剂量也无法精准把握，她也不知道对于二少爷这种有“内力”的武者，到底要不要加量才能发挥效果，加不加，加多少，也是个问题。 有效肯定是有效的，但有多少成效果，那就不知道了。 同理，小晴不去制作更加高效的青霉素，也有这个原因，没有足够的临床数据支撑，无法精确掌握用药剂量。而且青霉素还有过敏风险，她没在身边跟着，实在不敢搞出那种容易过敏的东西给人吃。 至于说为什么她话只说一半，没有如实告之。 那是因为有一种东西叫做“安慰剂效应”，简单来说就是心理作用。 明明没有得到有效治疗，甚至吃的只是“符水”、“香炉灰”，也能给人一种感觉舒服多了的有效错觉。这种心理作用在临床治疗中非常重要。 上辈子那位老教授就和她说过，医生看病，得学会吹一点牛，得让病人相信你。 为了保证效果，就算小晴对这药效心里没底，她也得作出自信的模样。 时间也太赶了，她也没有条件去完成临床试验，自然无法保证药效。 忙活了许久，药丸搓完，天也差不多黑下来了。 小晴指挥那留下来帮忙的汉子和厨娘婶子将腌制好串好的各类烤串端上来，生火、架起烤炉，两个下人便退到厨房去了，那里面有专门给下人休息吃饭的小房间。 小晴没让他们跟着一起烧烤吃饭自然不是因为她要耍什么高高在上的姿态，纯粹是她和二少爷聊天会说到一些机密事情，有旁人在也不方便交谈。 肉都是腌制好的，直接放上去烤熟便可以吃。 满满的一炉子炭火，小晴也不怕浪费，每次只烤一两串，显然没有给对面二少爷烤的意思。 “烤串就是要自己动手才有意思的啊！” “要我给你烤好，还不如和你直接出酒楼吃！” “要懂得享受过程！” 二少爷也没在意，一手一把，串子呈扇子状打开，动作非常熟练专业，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干这个。 “还以为你要弄什么新奇玩意呢，不就是个烤肉么？” 但很快，随着肉渐渐烤熟，肉香弥漫。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调味是真的好。” “你以前吃过烤肉？” 二少爷白了她一眼。 “烤肉是军营里很常见的吃食，架火后直接刀剑往打来的猎物上一插就能做。” “当然，那种环境下，调味没有你弄得这么精细就是了。” 二少爷嘴上说着话，但炫烤串的速度丝毫不减，不多时，地下的竹签便丢了一地。 随着黑夜降临，即便有着大量的灯笼烛光照明，但光线还是暗了下来。 在黑夜之中交谈，人总会下意识地放松下来。 再加上是两人独处，没有其他人在，他们私底下的相处一向非常轻松自然。 一边吃着烤串，中间夹杂着拌嘴笑闹，吃得香甜聊得愉快。 “我走后，你还是少点出府吧。” 二少爷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原本轻松的气氛明显严肃了几分。 “为什么？” “这几年，京城越发的不太平了。” “那和你走没走，有什么关系？”小晴不是质疑对方的话，只是纯粹的好奇。 “我走了，会把松子带走，他现在是我的暗卫。” “然后呢？”小晴懵了，她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联系。 “我说你这丫头，有时候看起来挺机灵的，怎么现在又这么笨了？！”二少爷没好气地说道。 “干嘛骂我。”小晴小脸一鼓，有些委屈地说道。 “你之前出去玩，松子都跟在你后头了！要不就你这样的，还跑集市上玩，被人卖了都替人数钱！” “夸张了吧？这可是京城……”小晴有些不信。“五城兵马司的治安管理一向很好啊。” “你是真不知道十一皇子身边的人有多危险。” “就上次你和十一皇子吃饭的那一次，都够你死三回了。” “啊？”小晴一脸惊讶。 这十一皇子这么招仇恨？ 她只是和对方在外头吃过一顿饭，那也是唯一的接触，甚至在外人眼里，只看到她和十一皇子打了个招呼，然后一起走进酒楼而已。 她这种小卡拉米都会被这样高度重视？ 而且她真没感觉有什么啊，这段时间她每隔一两个月，都会出府玩的，也没感觉有被人跟着，更别谈什么袭击了。 “想对十一皇子动手的人多了去了，对于你的身份，别人也会胡乱猜测，你是国公府方面联系十一皇子的人，还是十一皇子的暗线，那天你和十一皇子谈话说了什么，有没十一皇子的行踪好方便下一步的刺杀计划。” “随便问出一样，都是赚的。” “一旦被逮到，别说是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嘴巴再硬的汉子也会扛不住拷问。” 不用二少爷说，小晴上辈子可是看过不少电视的，各种五花八门的拷问她也听闻过，只是想想，她便止不住地一抖。 见她露出惧色，二少爷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知道怕了？” “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在我们国公府内，还是安全的。” 小晴斟酌了一番，还是问道。 “能说说，我们国公府和十一皇子的关系吗？”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支持十一皇子。” “那大公子与凝雪郡主的婚事呢？既是支持十一皇子，又为何与大皇子行联姻之举？” 二少爷沉默了一下，又拿起手中的烤串猛撸了两口。 “现在不方便和你说，反正我们和十一皇子不是敌人。” “哼！”小晴不满地哼哼了一声。 “一个个的，都是谜语人。” “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你知道了真的对你不好。” “知道对我不好怎么还拉我上船！” “好啦好啦，别生气啦，吃个烤串消消火。”二少爷递过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烤肉。 小晴接过烤肉狠狠地咬了一口，就像咬在某人身上泄愤。 小姑娘气鼓鼓的模样，可爱极了，二少爷寻常无事也喜欢逗她。 “别气啦，我明天还有时间，想出门的话，明天我再带你去玩一天行不？” 小晴杏眼一眨，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 第89章 超级加倍 第二天，小晴让二少爷带她去的是最近的寺庙。 寺庙唤作金刚寺，规模极大，就在京城南面的小山上，小山虽然不是巍峨险峻，但依山傍水环境优美，又因为是距离京城最近规模最大的寺庙，京城里不少显贵女眷都喜欢到这寺庙里祈福，就连后宫里的娘娘妃子，想要出宫祈愿、吃斋念佛，这金刚寺也是首选。 就连老太太，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这金刚寺里住上一回。 正因为有了京城各家豪门光顾，世家大族出手阔绰，香火钱从不吝啬，这金刚寺香火鼎盛、装潢大气。 这金刚寺虽说是吃斋念佛的地方，但也是挺有发展眼光的，赚了钱不但装修了寺庙佛像，给想要暂住的香客提供住宿吃食，算是提升了保障服务，还修了路。 原本屹立在山上的寺庙，现在除了有一条长长的阶梯，侧面还有一条斜着向上的宽敞坡路，足以让马车在上面行走。 那新修的道路平整易行，山下还直接连通官道，京城出来的贵族女眷可以直接乘坐马车直通山上的寺庙。 此刻，半山腰上，小晴气喘吁吁地爬着台阶，终于顾不得地上的尘土弄脏衣裙，累得她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呼呼喘着粗气。 这小山虽然算不上高，但不到三百米的小山还是有上千个台阶，这上千个台阶对于被养得娇气至极的小晴来说显然是太过吃力了。 脚上已经传来阵阵酸麻，酸麻过后还有一点点的刺痛，小晴扭头看了一眼还有大概一半的台阶。 这下回去，脚上估计得磨出血泡了…… “不是吧？这路，前年我奶奶来的时候，她都自己一口气爬上去的。”走在前面的二少爷回头来到她的身边，笑道。“我奶奶今年七十八，前年的时候她也有七十六了。” 小晴丝毫不在意对方话里的嘲讽，她一手拿着粉白的手帕擦汗，一手揉着发酸的小腿。 “你不是说这金刚寺这小山很矮，没多少台阶的吗？！”她委屈地抱怨道。 “真没多少台阶啊，像是其他地方的大寺庙，都是几千个台阶起步的，这小山真的很矮了。”二少爷一摊手，作无辜状。“出门的时候我也说过给你安排马车的，又是你说走路过来显得诚心的。” “你应该劝劝我啊。”女孩皱眉委屈道。 “我没劝过吗？”二少爷反问。 “你就不能多劝一次？” “好好好，怪我。” 最终，小晴还是走走停停地成功登顶，来到了那金刚寺。 从正面望去，一座装潢极其精美的寺庙映入眼帘。这座寺庙气势恢宏、庄严肃穆，给人一种震撼心灵的感觉。寺庙的建筑风格独特，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尽显古代工匠们的高超技艺和匠心独运。 在寺庙正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烫金招牌，上面用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金刚寺”三个大字。这三个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无尽的佛法力量，令人心生敬畏之情。 而那敞开的大门处，则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形形色色的香客们纷至沓来，他们有的身着朴素的布衣，有的则穿着华丽的绸缎衣裳；有的人手捧鲜花供品，有的人则拿着香烛纸钱。这些香客们或是独自一人默默祈祷，或是三两成群轻声交谈，但无一例外都对这座寺庙充满了敬意和向往。 刚才上台阶的时候小晴就感觉到了，无论是台阶上步行的，还是不远处环山绕行的马车道上，都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在二少爷的带路下，小晴跟在后面穿过侧面一个小门，来到了寺庙后院。 只见一位身形略显佝偻，但却步伐稳健的老者缓缓地迎面走来。他身上穿着一件色泽古朴、质地厚重的僧袍袈裟，那袈裟随风轻轻飘动，仿佛带着几分超脱尘世的韵味。再看他的面容，眉毛如两道弯弯的月牙儿，眼睛微微眯起，透露出慈祥与温和的光芒，让人一见便心生亲近之感。他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就像是春日里温暖的阳光，能驱散人们心头的阴霾。整个人看上去既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又不失亲切和蔼。 他显然是认识任二少爷的，径直走到不远处，一手持佛珠，一手手掌合拢，轻轻放于胸前，向两人行了一个单手礼。 “阿弥陀佛。” 二少爷双手合十回礼，小晴也连忙有样学样，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一下。 “觉明大师在吗？” 来之前，二少爷就向小晴解释过了。 觉明大师不但是金刚寺主持，还是一位内劲以至臻境的高手，更是传授十一皇子武艺，与十一皇子有师徒之实的存在，在这金刚寺要保持谦逊，即便他知道小晴不是那等骄纵之人，但该说明的还是要说一下的。 “师兄前日已经下山云游，归期不定。” 得到觉明大师不在的消息，小晴有些失望。 她早就听过觉明大师的大名了，不但是二少爷说的这些，老太太也说过。 老太太手上经常盘着的那串佛珠，就是觉明大师亲自开光的。 在京城圈子里，觉明大师开光的物品，代表着效果最强，无论这些是不是心理作用，毕竟神佛这种东西，原本就是图个心安，但小晴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想要最好的。 觉明大师不在，只能退而求次地求几个平安符了。 那老僧唤来一个年轻僧人，带着小晴两人到了前台处求了平安符。 一通跪拜点香，最后便是往功德箱里投香火钱了。 这金刚寺热闹非凡，在小晴刚才点香跪拜的时候，不远处功德箱的区域便已经有数不清的人在那个地方丢铜板。 铜板有的丢进巨大的功德箱里，与木质箱子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也有的掉到一侧的地面上，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大多数香火客显然都不是第一次来，跪拜、捐香火钱、领平安符等操作都能熟练地完成，只有少数几个像是小晴这样有小僧一路引领。 小晴被小僧带到功德箱前，她从腰间藏着的小香囊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银票折叠了两下，然后双手合十夹在手心，低头念叨祈祷了几句，然后说了一句。 “超级加倍！” 然后用力一扔，被折叠了两下的银票晃晃悠悠地掉进木箱里。 刚才她都看见了，那些个人捐香火钱都是投一两个铜板！ 她这五十两，换算成铜板那就是五十乘以一千！ 一万倍！ 第90章 别人倒霉应该高兴 小晴用五十两的香火钱求了五个平安符。 五十两实在不少了，带路的小僧乐呵呵地将平安符交到她的手上。 对此，二少爷是疯狂地吐槽。 “你搁这进货呢？哪里有人过来求平安符一次拿一堆的？” 虽然二少爷嘴上嫌弃，但他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小晴给他一个，他很干脆地就收下来了。 小晴给了他两个，第二个是让他转交给陈瑾松的。 陈瑾松不仅仅是二少爷的武功导师，还兼任护卫，这次也以亲卫的身份跟着二少爷出征鹿城。 还有三个护身符一个给了老太太，一个给了蒹葭，一个给了丹香。 两天后，二少爷如期随队出征。 出征的那一天，军队浩浩荡荡地穿街过市，即便小晴没有出府去看，还是能听到远处街上传来吵吵闹闹的热闹动静，想来看热闹的人也不会少。 小晴虽然与国公府里大多数的人关系都不错，但那些都是点头之交，真正聊得来，算得上深交的也就那几个人，这一下子有两个出远门，她还是能明显感觉到有些落寞。 主要还是寻常时候，二少爷没事就喜欢找她拌嘴，身边吵吵闹闹的人走了，瞬间安静下来的空气还是会让她有些不习惯。 不是有一首歌那么唱么。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小晴觉得无聊，又谨记二少爷叮嘱不方便出府，所以休息时间往蒹葭房间跑的次数自然就变多了。 看到好友在床上无聊得滚来滚去，蒹葭便想了个话题要和好友聊天。 她话还没说出口呢，看到她脸上那挂着的熟悉的笑容，小晴瞬间便知道好友又有新瓜了。 “你在笑什么？”小晴问道。 “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蒹葭眉飞色舞，高兴的神色不似作假。 “什么高兴的事情？” “有人倒霉了！”蒹葭语气难掩兴奋。 “别人倒霉你怎么这么高兴？你自己又不能得什么好处。”小晴圆乎乎的包子脸写满疑惑。 “怎么得不到好处？！听到她倒霉，我胃口好得中午多吃了两碗饭！” “呃……谁啊，让你这么恨……”小晴话说出口，很快便反应过来。“不会是青黛吧？” 其实也很好猜，在这老太太院子里，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蒹葭唯一闹过矛盾的人，也就是青黛。 这唯一闹矛盾的起因，还是因为替小晴出头，所以小晴自然是记得的。 “也不是青黛一个人倒霉，还有个三小姐跟着她一起倒霉。” “不知道那三小姐和青黛是做了什么缺德事，这些天，她简直倒霉到家了。” “只要走出房间，就算只是在院子里散步都会倒霉。” “围墙上的砖块掉下来砸到头、脚下一软摔到水坑里、明明是走在平路上却不知道为什么踩到突然出现的香蕉皮西瓜皮……” “据三小姐身边的其他人说，三小姐亲口所述，她压根就没看到地面上有什么西瓜皮香蕉皮，就像是鬼遮眼一样诡异！” “摔得那叫一个鼻肿脸青。” “那三小姐原本就不是能安生的人，之前二夫人生气罚她禁足她也没听，偷偷跑到院子里溜达，说不透气要憋死了。” “但这几天出门不是摔得一身泥就是鼻肿脸青的，估计她也怕了。” “听说今天早上她们就没出门了，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待着。” 听到蒹葭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小晴眼神里却满是疑色。 她可不相信有人会那么倒霉。 巧合可以是一两次，但那两人一连倒霉了那么多天，那就不像是巧合了。 会不会是，二少爷怕那两人还来找她麻烦，临走前专门偷偷教训那两人一顿？ 不是小晴自作多情觉得二少爷会替她出气什么的，纯粹只是这些巧合联系起来容易让她往那个方向想而已。 虽然说小晴也早就不在意了，但她也的确不愿意见到那两人，毕竟再大度的人，也不想整天看到会给自己甩脸色找麻烦寻难堪的人。 如此想着，小晴便笑了出来。 “哟，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蒹葭说着手上便已经摸了上来，一手一边掐着小晴的脸颊往两边拉，原本就带着婴儿肥的包子脸被拉得更圆了。 “老实说，你平常那好脾气的样子有时候真让我生气！遇到那种人，你越是好脾气，人家只会越发觉得你好欺负！” 看着好友故作凶狠的表情，小晴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好意。 她也不在意脸颊被扯得有点疼，被扯着脸上软肉，她露出了一个略显滑稽的笑容。 “这不是有你在嘛？谁敢欺负我？” 蒹葭看着好友眨巴着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她恨铁不成钢地又揉了揉好友的包子脸。 “你啊！真是个软包子！”她手上动作不停，捏着好友脸上的软肉就像是揉面团一样反复揉捏。 她可不仅仅是简单的泄愤。 最重要的是，好友那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柔嫩温热的触感捏起来太舒服了…… “郝辣！番兽辣！（好啦！放手啦！）”小晴伸手打掉好友那捏个不停的爪子。 两人在床上打闹一番，蒹葭便起床出门了。 蒹葭可不像小晴那么自由，只是三等丫鬟的她，每天都要完成清理固定区域的任务。 午休过后，小晴可以一直赖床，反正大家都知道老太太宠她，负责教养规矩的两位一等丫鬟姐姐也不会去管小晴。 小晴现在和她们平级呢，而且以老太太倚重的程度，这院子里除了老太太，也就芍药姐姐能管小晴。 小晴如今才八岁，按照她十五岁及笄出嫁计算，她在老太太跟前还有七年的时间呢！ 这国公府各房里也没有几个愿意得罪小晴的。 看着蒹葭穿好鞋子出门，小晴被窝一钻，便准备睡个回笼觉。 却不料，打开一条缝透气用的窗户却突然掉进来了一个纸团。 纸团精准砸在躺在床上的小晴脑门，回弹掉到了床头边上。 不疼，却能够轻松引起她的注意。 小晴捡起那个奇怪的纸团，打开一看。 里头只有一行小字。 小院一叙。 落款还有两个小字“十一”。 第91章 你又来 手中捏着那张纸条，小晴无语地看向还开着一条缝的窗户。 透过那条缝，看不到窗外有任何身影存在。 如果可以，她能不能躺回床上装睡，装作没看见？ 当然不可以。 小晴只是心里想那么一下，抱怨一下而已。 能在大白天自由出入老太太院子、来去自如，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就是身手强悍让护卫发现不了，要么就是身份尊贵，护卫没有阻拦。 而十一皇子身边的护卫玄平大哥就符合以上两点。 对于十一皇子，小晴自己是猜不透对方的立场了，也猜不到国公府与对方的联系，拉她入局的二少爷又是个谜语人，没有说透就跑鹿省去了。 为此，小晴也偷偷找老太太私底下问过。 老太太也没和她明说国公府与两位皇子之间的关系，只让她听吩咐就好，没必要避嫌，更不必想太多。 老太太没阻止小晴和十一皇子之间的联系，反倒是让她听二少爷吩咐便是。 小晴来到那偏远小院之中，径直走进主屋，轻轻推门，红漆大门并没有关上，而是留了一条小缝，进门前小晴便已经看到坐在主屋椅子上笑着看向她的十一皇子。 才刚踏进房门，一阵血腥气扑鼻而来。 屋子里不见玄平大哥的身影，那玄平大哥一向神出鬼没，想来定是隐藏在这院子里的某处。 不是玄平大哥，屋子里也就这十一皇子了。 不是说这十一皇子也是个高手么？ 而且是两大皇位继承人争夺者之一，手腕极强。 是那种智力武力都顶尖的存在。 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天天受伤的？ 小晴不禁露出疑惑且惊讶的神色。 “殿下受伤了？” 十一皇子笑了笑，朝她招手示意让她带上房门。 “比上次好点。” 小晴听罢，便熟练地附身伸手，想要抽掉对方的腰带，好脱衣检查伤口。 看到一下子扑倒自己身上，动作干脆地就要扒他衣服的小姑娘，十一皇子不禁下意识地伸手拽了一下衣服。 小晴拽了一下，发现没能拽下对方衣服，她疑惑地抬眸看向对方。 看到对方眼底里一片清澈，十一皇子反倒觉得自己这样下意识地闪躲，反倒显得想法有些龌龊了。 但这也真不怪他，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男人，突然被小姑娘扒衣服什么的，下意识地想歪也很合理吧？ 反倒是这个小丫头能这么自然地扒男人衣服，这才叫做不合理吧？！ “咳咳……” 十一皇子轻咳一声，试图掩盖那只有他自己在意的尴尬。 “你娘就没教过你男女之防……” 听到对方的话，小晴却语气自然，手上动作麻利却非常轻地脱掉了对方的上衣，检查起对方身上的伤口。 “上次我就说过了啊。” “一不忌父母、二不忌夫妻、三不忌医者，我现在是医者，你现在是病患。” 小晴看了一圈，只在对方后背看到一道刀伤。 虽然这刀伤也挺长的，但没有上一次的严重。 当然，为了让伤口加快愈合、减少感染风险，还是得缝合。 想到又要忙前忙后地准备东西缝合，又要伺候这位皇子殿下，虽然现在天气已经转暖，炭火不用领了，但被褥和吃食也是要领，也是要跑好多趟。 原本她正清闲呢，虽然也有抱怨过二少爷走后有点无聊。 但再无聊，也不代表她喜欢这样忙前忙后地跑腿。 “你不是说自己挺厉害的嘛，上次你还给我表演射筷子来着？怎么三天两头受伤？” 面对小晴的挤兑，十一皇子也不生气，就像是和老朋友开玩笑一般，双手一摊，作无奈状。 “我就算武功再高，也怕围攻啊！” “内力和体力一样，内力再深厚，也有枯竭的时候，那些个死士用命来填，等到我内力耗得差不多了，自然就战斗力就下降了。” 小晴又检查了一遍，确定只有那一道刀伤。 “别的地方没有受伤吧？”小晴视线转移，看向对方还穿着的裤子，只有那些衣服覆盖的地方她没办法检查到。 “没有，就这一道。” “好吧。”小晴点了点头。“得缝合，不过这次伤口小一点，大概十针就好。” “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缝的话，也可以不缝，毕竟你们之前不都是那样子扛过来的？” “只是缝合后伤口好得快一点，疤痕也没那么明显。” “缝吧。”十一皇子点了点头，他原本就是极擅长观察的人，他自然察觉到小姑娘语气间的不满。 这小姑娘以为被突然叫过来干活，想要发小脾气呢！ 他们认识也有一年多了，对于小晴，十一皇子也算是了解。 这小姑娘被老太太养得娇气得很，一点都不像是个丫鬟，上次找她过来帮忙明显是累着她了，忙活一天活第二天直接就病了，还发着高烧。 对于小姑娘的不满十一皇子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非常体贴地提议。 “要不，我给你多叫一个人来帮忙？” “你那个朋友，叫蒹葭那个，让她也过来帮忙吧？这样子你也能轻松点，老太太那边我可以替你去说。” 十一皇子是想要让小晴轻松点，但小晴的思考角度可不是这样。 她自己被二少爷带进沟里了。 莫名其妙地就要拉她上船，关键是这船上一个个的全都是谜语人，什么都不愿意和她说。 这样稀里糊涂地和一方势力有了牵连，她没有足够的信息支撑，她也怕做错事。 这种情况下，她是不愿意让好友蒹葭掺和进来的。 所以，小晴摇了摇头，拒绝了十一皇子的好意。 “不用了，我去准备缝合的东西，你先等我一下。”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小晴掰着手指头算着该准备什么。 “被褥、盆子、棉球、针线……” “哦，糕点也带点吧……” 她小胳膊短腿的，每次能拿的东西非常有限，这些东西得跑很多遍。 但在那之前，她得先回去老太太屋子一趟，和老太太通一下气。 第92章 报备 老太太的屋子里没有其他客人，老人家正眼睛微微阖嘴里念着佛经呢，看到小晴进门便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旁边的凳子。 小晴也没客气，轻车熟路地坐到老太太身边，这是老太太想要和她聊天呢。 顺着老太太推过来的盘子拿了一块糕点，小晴一边啃着糕点，语气轻松，就像是如往常一般和老太太聊天。 “转眼间二少爷已经去了些许时日，二少爷在的时候总是吵吵闹闹的，现在他走了，倒是显得冷清了许多呢。” 听到小晴提起二少爷，老太太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她了解自己手底下长大的小丫鬟，旁人可能不了解，但她可是清楚得很。 这小姑娘往常时候只会挑开心的事哄她老太太开心，眼下小二随军出征，是有危险的事情，她作为奶奶，自然是担心亲孙子的。 这一点，小晴不可能不知道。 以小丫鬟的性格，明知道她老太太这个时候容易牵挂担心孙子，故意聊其他话题分散她注意力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原意主动提起。 既然反常，那便是有问题了。 老太太不动声色，只是笑着喝了一口茶。 “是啊，小二往常最会折腾，三天两头的找事。” “嗯嗯！”小晴点头如捣蒜，似乎是加入老太太一起控诉那不安分的二少爷。 “之前二少爷被国公爷关禁闭，在那小院子住的时候，就拉着我在那里面捣鼓新吃食配方，说店铺只卖那一两种东西肯定不够，反正被关禁闭在里面闲着也是闲着，便搬了炉子工具到那院子里折腾。” “二少爷净会折腾人，自己去鹿城了还不安生，让我一个人去那小院子接着搞新吃食，说等他回来立刻用到铺子里。” 小晴话中有话，那小院子是瞒不过去的，她又不像玄平大哥那样飞檐走壁神出鬼没，每天进进出出，这国公府千万双眼睛看着，大家都知道她经常进出那小院子，她需要一个合理的，不让其他人怀疑的理由进出，而且还能让其他闲杂人等不要进去打扰。 上次三小姐带着青黛去找事的那种情况，发生一次就够了。 说是去搞吃食配方，是用到铺子里给府里赚钱的正事，这些配方都属于商业机密，一般人也会有自知之明不会去窥探那院子里的东西。 直接和老太太说去的是小院子。 至于说“搞配方”，小晴这里说的并不是单纯的“搞配方”，而是“接着上一次的事情搞配方”，其中“上一次的事情”才是重点。 老太太是知道之前小晴到小院子照顾十一皇子的，这事情还是二少爷找她亲自说明的，后来小晴回来的时候，也和老太太说过发生的事情。 而“二少爷走了还不安生”就更好理解了。 上次小晴去照顾十一皇子就是二少爷牵头让她去干的活，现在二少爷不在京城了，但这活还得小晴干，小晴说一句“二少爷走了还不安生”合情合理。 以老太太的领悟能力，她瞬间就懂了。 前后一结合起来便是。 “我需要回到那小院子，接着做上一次的工作，就是之前二少爷委托的事情。” 小晴腮边鼓鼓，一副气呼呼模样，语气也满是分寸向老太太撒娇抱怨二少爷的无礼。 老太太面上看不出端倪，反倒一直是笑呵呵的慈祥表情。 旁人看了只会觉得老太太慈祥宽容，对小晴也太过宠溺了，居然任由她在自己面前数落主子，抱怨她的孙子。 毕竟老太太作为当家主母，也是这国公府里最注重嫡庶尊卑之分的人，一个主母如果自己也不注意身份，那她又如何教导底下的人注重尊卑？ 但此刻，老太太对小晴的宽容就显得有些太过了。 这让老太太屋子里的其他丫鬟一个个看得心中咋舌。 心中又将小晴那软乎乎的包子脸的地位往上提了两格，更加觉得这如此得势的小丫鬟是个不能得罪的人。 此刻，话中有话暗自交流的两人可没空注意其他丫鬟的心思呢。 老太太慈祥地伸手拍了拍小晴放在腿上的右手。 “小二此去，虽然一有高手护卫、二有强兵统领，理应不会太大危险，但毕竟是上战场，是有危险的。既然是小二的意思，你便依他。” “你辛苦一下，这段时间我这里也不用你伺候，专心完成小二交代下来的事情，如果有其他需要，尽管和芍药说，我会让其他人配合你。” 听到老太太的话，小晴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亮了起来。 老太太这话可了不得。 最后那句。 我这里不用伺候，专心完成小二的事情。 也就是说批准了小晴去那小院子照顾十一皇子。 而且后段还加了一句“如果有其他需要，尽管说，会让其他人配合。” 这话可了不得。 老太太这里说的可是“其他人”。 也就是说，这国公府里的所有人，小晴需要的话，都可以申请调动！ 老太太这可不是私底下说的！而是当着屋子里那么多丫鬟说的！ 让其他人配合小晴！ 相信用不着一个下午，这消息便传遍整个国公府！ 这可是大大的放权！ 也就是说，她有了老太太的支持！ 这安全感满满的！ 原本这事，没有二少爷从中调和，所以小晴才想要和老太太“报备”一下的。 如今看到这种结局。 小晴不禁忍不住去想。 要不二少爷以后你还是少点开口吧？ 也许是老太太觉得二少爷本身就有能力？所以不会提供助力？ 而小晴手上没有力量，却要独自完成任务，所以老太太才会这么干脆地表态？ “这两天我先到那小院子住下了，其他也没有特别需要帮忙的事情。”小晴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但那配方毕竟涉及到保密性，所以最好不要让人靠近那院子。” “毕竟这工作，也是为了我们国公府的利益不是？” 听到小晴的话，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 “是的，为了我们国公府的利益，是应该做好保密工作。” 说罢，老太太扭头看向一直候在一旁的芍药。 “去和大夫人和二夫人说一声，小晴在那小院子里捣鼓新吃食，不要让底下的人进去打扰。” “是。”芍药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出去。 第93章 你也是谜语人? 有了老太太发话，小晴光明正大的使唤人帮忙拿东西。 反正十一皇子藏在主屋里，那小院子进门处距离主屋还有一大段距离，旁边有个独立的小厨房，她只是让人将准备的工具全部都堆到那小厨房里。 小晴检查了一遍，便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铜板，每人十个发给跟过来帮忙的二级丫鬟。 这些个二级丫鬟都是老太太院子里的，过年过节的时候，小晴没少带着她们去各房主子那里送东西，所以彼此间也非常熟悉。 但熟悉归熟悉，让人帮忙，给点赏钱能省去非常多麻烦。 “谢谢各位姐姐了。”小晴笑着递上铜板，即便如今她已经是一级丫鬟，身份上要比面前几个十几岁比她高出一截的丫鬟高，理应对方叫她姐姐。 但小晴还是一如既往地叫对方姐姐，就像她之前没有被芍药选中那般老实低调。 这一声姐姐，也让背地里嫉妒小晴得宠的人少上许多。 “小晴，那我们先走啦！”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们！” 几个二等丫鬟东西放下，就离开了。 等人都散去，小晴才关上院子大门，回到厨房里抱起堆放在一起的被褥向主屋走去。 小晴这一趟让别人帮她把东西都搬来了，可比之前那次什么都要她自己一个人准备，来来回回地跑轻松多了。 至于说她要准备的那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会不会引起别人疑心。 老太太院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小晴一手绣活极好，准备点棉花针线，说不准她准备空闲时候绣点东西做个小抱枕什么的？ 至于说烈酒，那就更简单了，小晴原本就是用“捣鼓做新吃食配方”的理由进来的，弄吃的东西，准备点酒可太正常了。 看到小晴推门铺被褥，十一皇子只是静静地坐到一侧的椅子上。 忙活完一切，缝合的工具也准备好，小晴才示意十一皇子将外衣脱掉。 用温水洗去伤口处结块的金疮药与血液混合物，小晴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不是说你智勇双全，武力超群吗？你怎么三天两头的被砍啊。” 十一皇子也不生气，又或者说他也挺喜欢和小晴私底下这样轻松地聊天。 “以前可没有这样。” “这样是怎样？”小晴手上动作熟练，下手干脆利落，嘴上却顺着对方的话接着说下去。 她也不是单纯地聊天，她现在进行的是无麻缝合，虽然之前试过一次，十一皇子顺利忍受下来的，但该痛还是会痛的。 和十一皇子聊聊天，分散一点对方的注意力，尽可能地减轻病人痛苦，这也是小晴作为医生的职业素养。 “以前，刺杀频率没有这么高，而且来的高手也没有这么多。” “最近这几次，是要狗急跳墙了。” “狗急跳墙？”小晴疑惑地问了一句，但很快她便联合最近发生的大事，有了基础的猜测。“是因为二少爷？” 要说最近的大事，第一件自然是国公府嫡二公子任副帅随军出征。 其实近年来，大夏各省灾情严重，不少省份里已经从旱灾蝗灾、灾民流民发展成为了难民反贼。 那些反贼有生活所迫交不起税吃不起饭，的确是官逼民反，但也有有心之人带头引导，裹挟造访的情况。 那些造访头头打着义军的名头，但其实行的却是烧杀抢掠、裹挟平民的事。 大夏对刀剑管控不严，但对铠甲却一直都是非常严格的，平民私藏铠甲是重罪。 各省都有守备驻军，那些个反贼军队根本无法与有铠甲护身的军队正面冲突，更别谈攻击有稳固城池的守备军。 但反过来说，守备军要剿灭那些反贼也非常困难。 反贼人数太多了，就算是小股反贼势力，也是动辄上万的规模。 别说是上万个人四散逃窜了，就算是一万头猪，要捉也不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 所以这些年来，各省对于反贼流民的问题都没办法处理，只能固守城池。 这可苦了那些居住在周边村庄，没有城池保护的村民。 他们要么被那些反贼军队烧杀抢掠，要么就直接拖家带口，被裹挟加入反贼军队。 真是应了那句诗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这次的鹿省匪患不同以往，一是鹿城地理位置关键，二是反贼势力汇合渐渐成了气候必须立刻打散。 所以朝廷派出精兵，配合鹿省原有守军，要以雷霆之势击溃那号称二十万的反贼大军。 毕竟五城兵马司的驻军可是京城的守军，是除去边疆守军、皇宫禁军几支顶尖军队以外，大夏最强的军队。 京城里明眼人都能看出任家二少爷这是要去混战功的。 但小晴很快又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不对吧，你上一次受伤，那是在二少爷随军出征之前。”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今天看到的，其实是早就在谋划了。”十一皇子背对着她，声音从前面缓缓传来，语气平淡，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在进行无麻缝合施术中的人。 “你是说，你被刺杀是谋划已久，还是二少爷这次出征鹿省的事情？” “都有。” 话到这里，小晴的缝合操作也完毕了。 熟练的打结，然后剪断针线，拿过一侧早就准备好的烈酒消毒。 这才听见背对着她的十一皇子缓缓吐出一口气。 小晴不知道对方是因为缝合结束才松了一口气，还是因为他们的聊天内容。 只听闻十一皇子的声音非常轻，就像是自顾呢喃一般。 “就算我们都不希望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但是……” “我们还得加快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小晴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十一皇子扭头看向她，语气恢复了一贯的轻松。 “啧……”小晴鼓了鼓腮帮子。“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十一皇子有些好笑地看着小姑娘的包子脸。 “知道你肯定不会说，和我那二少爷一样。都是谜语人。” 第94章 鹿省战况 鹿省，龙虎将军韩昶带领八万精兵驰援鹿城，在鹿城首府鹿角镇见过鹿省布政使。 韩昶清楚此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看。 手握八万精兵，又有着鹿省守军协助，面对的是一群没有经过训练，瘦弱不堪没有制式装备的乌合之众，这一战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但他也清楚，他不但要胜，而且还要大胜。 在出征鹿城前不久，韩昶虽然顶着龙虎将军的品位，官拜二品，在京城也是个不小的官位。 担任五城兵马司副总指挥，上头有个总指挥压着，他手里实权有限。 这一战独自领兵出征，京城里主将那么多，理应轮不到他这个副将带队出征。 既然选上他，那么唯一的可能，那便是因为他背后的靠山。 韩昶乃镇国大将军任国公嫡系，早年间曾是任国公亲卫，随他东征西战。 不仅如此，韩昶还是任家姻亲，任国公的女婿！ 对于任国公这个老领导加岳父，韩昶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对方这些年已经渐渐将京城驻军军权交了出去，他们这种亲信也陆陆续续地被调到了一些副将闲职。 但今年，任国公与大皇子联姻，这让韩昶不得不去想，自己这突然被重用，背后是不是也有大皇子的出力？ 任国公与大皇子联姻，他们这些亲信自然也会被跟着站队大皇子。 这一战打好了，回到京城，那他这个五城兵马司副总指挥的位置，是不是就该扶正了？ 鹿省剿匪，目的是为借战功，提拔自己人，拿下兵权。 兵权重新掌握在大皇子一派手中，那大皇子是要干什么？ 但无论以后如何，韩昶只能做好眼前事。 鹿省布政使史本豪是个大胖子，吃得腰肥体胖的，热情地招待了韩昶以及底下兵将，好酒好肉地招待，而且还补足了这几天赶路消耗的粮草。 八万兵将吃饭，就算只是吃一顿，那也是一大笔开支，但史本豪请客起来毫不心疼，伙食规格极好，韩昶带来的这些兵将吃的甚至比在京城驻扎的时候还好。 这史本豪也是个拎得清的，他作为鹿省布政使，省内闹匪患闹反贼严重到要求援，上面可以追责他失职、办事不力。 虽然全国各省都在闹，京城那边也一直没有追究他责任，但那毕竟是一个开罪他的由头。 韩昶路过他这鹿角城，沿途也会看到不少鹿省守军。 韩昶不是那纯靠关系升职的酒囊饭袋，他只需一眼便能看清各驻军编制情况。 大夏国内驻军编制不全，吃空饷挂闲职的情况是普遍现象，鹿省也毫不例外，光他这个作为首府的鹿角城，里面守军便有四成是挂职吃空饷的，也就是说在职守军只有六成的人！ 其他各地守军更严重！甚至有的驻军挂职情况达到五成！在职军士不足一半！ 史本豪作为一省布政使，他自然也知道这个情况，他不仅仅知道，甚至还参与其中，这全省挂职空出来的钱粮，有一大半都进了他的口袋！ 吃挂闲职吃空饷，这种事情大家都在做，不捅出来没事。 但凡韩昶回去多说一句，他史本豪全家不知道得死多少遍！ 韩昶此去是去剿匪，是作战，不方便带金银，要不然史本豪高低给他身上所有能装东西的口袋都塞上金银。 韩昶也没为难他，毕竟官场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大夏从上到下的腐化早已深入骨髓，只是京城一片繁华，看不见而已，弄掉一个史本豪根本没有作用，只会得罪人而已。 还不如拿了好处，放人一马。 韩昶得到情报，反贼那群乌合之众组成的军队刚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攻城，全部有生力量集结，攻破了一座小县城，此时正在那距离鹿角城五十里以外的小县城烧杀抢掠。 那小县城虽然也有驻军，但原本不到两千人的守军，在位情况不过八百，看到对面几万人扛着榔头木棍、刀斧利器围在城下，早就吓得无心作战了。 守城的指挥将军是个五品游击，虽然他知道作为守将，丢城会被追责，逃了也没有用，只能拼死一战，但奈何底下的人手太少，士兵又大多被吓得胆怯失去战斗力，不少人还偷偷丢掉刀剑铠甲，逃跑出城了。 没抵抗多久，便被撞破城门。 韩昶告别了史本豪，带领手下兵将一路朝着那小县城行军，作为副将的任二少爷也跟随在他身侧。 任二少爷不仅仅是他的副将，还是他的小舅子，韩昶自然与他关系不一般。 此时任二少爷骑着高头大马，行进在官道之上，不时能看到路边残破的村庄，村口、路边散落的残肢断体，被踩坏的稻田，没有进去看也能猜到村子里的惨状。 还有那鼻息之间萦绕不去的血腥气。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任二少爷还是面色难看。 不仅仅有这人间炼狱一般的惨状以及鼻息之间的血腥味带来的不适，还有那独属于少年人的正义感。 那群喊着公道推倒朝廷的人，却在干着烧杀抢掠之事。 这让还是半大少年的任二少爷心里升起了怒意。 此时，另一边，那被攻破的破败县城里。 大街上乱糟糟的，难民进城后如蝗虫过境，烧杀抢掠，在这种环境下，城中妇女孩童下场凄惨，喊杀叫骂声，以及女人孩子哭喊惨叫声混在一起，乱糟糟闹哄哄的。 这伙反贼头子原名叫刘大柱，后来带头造反后成了头目，又觉得这名字不够霸气，便改了外号对外宣传他叫做大虎。 大虎原本就长得虎头虎脑、身材高大，此时坐在那衙门里原本县令的位置，喝着小茶，听着城里的喊杀声，他倒是将脚搭在桌子上翘起二郎腿，对底下部队烧杀抢掠毫不在意。 “老大！老大！”一个身材瘦小，猴精猴精的小贼慌张地冲进门。 “说了多少遍！探知要喊‘报’！猴子你现在可是情报部门总指挥！自己得注意点形象！”大虎不满地拍着桌子，训斥夺门而进的猴子。“我们队伍要扩张，得学会正规化管理！” “哎呀！老大，顾不得那些了！”猴子连滚带爬地进门。 “前些天打那西面小城，自杀的那个武官不是说京城开拔精兵，要来讨伐我们了吗？！他们已经来了！距离我们不足三十里了！” “我们快跑吧！像之前被围剿那样，躲进山林里！” “慌什么？！”大虎一拍桌子。“他们有多少人？” “足有八万大军！”猴子慌张说道。 匪首大虎却一脸不屑。 “还以为有多少人呢！” “我们手底下可是有二十万人！” “二十万对八万，优势在我！” 第95章 正面决战 匪首大虎自带队杀官差造反后，刚开始惶恐不安，到后来看到追随他的队伍日渐壮大，胆子也就越来越大。 最近他整合了周边几股势力，手底下超过二十万人马，那些县城守军原本就因为缺乏训练、空闲挂职过多、关系户满地等各种原因，所以一碰就碎，根本就没有像样的抵抗。 一些精锐部队只能龟缩在城墙之后，所以大虎领军下的难民大军如蝗虫过境、席卷而来，横扫所过之处。 他们这些难民军队可不像是朝廷兵马，朝廷兵马食俸禄有编制，只会越打越少，直至从其他地方求援，但现在大夏国内到处都在闹暴乱，其他省也在求援，所以肯定不会有太多支援。 他们难民军队则不同，他们一路抢掠裹挟，兵马不但没有减少，反倒是越来越多了。 连日大胜，匪首大虎正志得意满呢，一听来者只有八万大军，他是一点都不带慌的。 “二十万对八万，优势在我！” 看到老大如此信心满满的模样，猴子似乎也被那一份自信感染到了，他镇定了下来，想起了老大说以后他们军队要正规化管理，在队内要叫主公，猴子便叫道。 “主公高见！” “猴子你速去！让二将军与三将军火速领军前来汇合！我们此战，定要挫败京城援军锐气！” “是！”名为猴子的瘦小男子领命离去。 他原本也是匪首大虎底下一拍马屁小弟，以前在村子的时候就是一个跟在大虎后面的街溜子，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人说的游手好闲之徒，后来跟随大虎造反，因为这猴子一直跟随他，又看着是个机灵的，所以大虎便任命他为情报探子头头，说白了就是管理几个跑得快的人，专门打听消息盯梢传信的。 其实这匪首大虎也有自己的盘算。 他带头造反也有些时日，随着他当家做主，管理这反贼大军的日子变长，他渐渐发现了一些问题。 以前是不当家不知道米贵。 这当了首领，才知道底下这二十万人吃饭带来的压力。 这一路烧杀抢掠，别说是抢梁米杀牲畜了，就算是杀人吃肉也养不活手底下那么多人。 无奈之下，他只能想出两个办法。 一是分散兵力，由原本三个联合起来的首领分带三队，在临近地方各自发展，出事情再高呼求援联合起来。 二是攻击县城，一来开城抢粮，二来攻城死去的人也能减少人口节约部分粮食。 这虽然说起来很残酷，但匪首大虎掌权后才深感无奈。 这次遇上韩昶领兵讨伐，匪首大虎选择正面迎战，一是这二十万大军给了他底气，二是他也想消耗一点人口，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也消耗一点朝廷援军，既解决了敌人也解决自己粮食问题，一举两得。 说回探子。 反贼这边，有模有样地学着正规军弄了哨兵探子部门，京城援军这边当然也有更加专业的前沿探哨，军队还隔着远远的呢，双方探子就先碰上了。 不像反贼哨兵这些前些日子还是庄稼人，京城守军分出来的这些先头探子可都是精兵中的精兵，放在后世这种侦察兵都是兵王级别的存在。 不但训练上武力上有差距，装备也有差距，而且反贼吃上顿没下顿，去到哪抢到哪，抢不到就饿肚子，京城守军有足够的给养。 双方武力、装备、补给、经验都差距巨大，这探子尖兵碰在一起自然是瞬间结束战斗，几个反贼探子被活捉，刀剑架在脖子上，全部都抖得像是筛子一样，上面和下面一起开口，该倒的不该倒的全部都倒了出来。 “都督！” “前方捉到敌军探知，已探明敌军在二十里外梅县整军，联合周边地区的匪首整合二十万大军，准备正面迎战！” （这里想了想，领军在外的总指挥叫元帅觉得有点怪，叫将军又很难和其他副将、负责小队的将军区分，所以干脆沿用都督这个叫法，后面文中遇到这种统领某次行动的总指挥都会叫做都督，所以任二少爷这次是副都督） 韩昶双眼看向梅县方向，嘴角露出冷笑。 “正面迎敌？” “如果不是知道对方底细，还真被他唬住了。” “二十万大军，超过一半的老弱妇孺，也叫军队？” “土鸡瓦狗尔！” 知道对方正整合部队，韩昶不但不突袭阻止，反倒引军在距离对方不到十公里的位置停下暂歇。 他是故意的，韩昶不惧对方这二十万大军。 对方整合军队正面交锋，正好省了他围追堵截的时间。 来的时候韩昶就想过了，这次的剿匪任务难点不在于对方那二十万大军，而是在于这么多人，光是打散，如果对方逃到山里林中，往荒山野岭一钻，他们这几万精兵很难追击。 等到他们走后，这些贼兵肯定会再次会合生事，不杀去大半，那他这次剿匪就是剿了个寂寞。 所以韩昶得趁这第一战，对方不知道他们力量的差距，不知道他手中这几万精兵的厉害，这也许是唯一一次的正面决战机会，尽可能地剿灭敌人。 一次性剿灭尽可能多的匪军，为之后的围剿省去麻烦。 韩昶军队在一片树林里歇息了足足两刻钟，直至探子传来线报，匪军已经完成汇合，韩昶这才下令整军。 此战，他们带来的精兵里足有两万骑兵，而那反贼军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别说骑兵了，最有战斗力的几千人也只是一些抢了守军铠甲刀剑装备起来的难民。 骑兵还是这个世界的主战力，战场上骑兵冲杀难以抵挡，至于说火器发展则还停留在火门枪的阶段，火门枪装填繁琐、命中率低缺点一大堆，只在守城等特殊环境下发挥作用，对于大多数战局来说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只有京城守备军配备了一支完整的火器队伍。 这群反贼军队自然不知道骑兵冲杀的厉害，他们二十万人浩浩荡荡地站在一起摆开架势呢，却不料对面身着铠甲队列整齐的军队列阵走来，骑兵在前头突然发起冲杀，后续步兵跟上，只一个照面就给他二十万大军给打穿。 “杀！”韩昶拔剑冲了上去，任二少爷也紧跟其后。 他有武艺防身，身侧又有高手保卫，那反贼大军早就被杀得失去反抗念头，自然不会有太多危险。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大胜，第二天，韩昶率军正面击溃反贼二十万大军的战报就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 第96章 鹿省捷报 龙虎将军韩昶率军大破鹿城反军的消息第二天便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 宫内自然是第一时间收到线报的。 但与宫内得到情报的同时，小晴也知道了。 小晴能知道当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情报势力在手，纯粹是因为这天她为了照顾十一皇子，正和十一皇子住同一屋檐下呢。 两人正吃着午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窗外便传来了玄平的声音。 玄平大哥的声音小晴还是听过的，虽然他往常沉默寡言，存在感不强，但小晴还是会听到他向十一皇子汇报收到的情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十一皇子处理那些情报的时候，并没有避开小晴。 “殿下，韩昶首战告捷，现在正配合鹿省驻军处理逃窜的反贼。” 玄平只说了一句，便将大概情况概括了进去。 现实情况远比那轻飘飘的一句话来得残酷千万倍。 反贼的下场，通常都会就地格杀。 毕竟是数以万计的难民，要安置那些反贼，要损耗数不清的资源，这些年来大夏各省都在闹饥荒，财政入不敷出，税收收不齐是常态，掌权者自然不会有那么多的精力、那么多的钱粮去安置那些反贼。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杀了。 这不是外战，那些反贼在不久前也是耕地里的农民，也是受苦百姓。 相当大的一部分，会被官兵追上直接格杀，还有一部分能顺利四散逃开，但逃脱的那部分人进到那荒山野岭，也会饿死渴死大半。也许最后只剩下极少的一些人能够在新的地方活下来，重新打猎耕种，重新隐姓埋名隐去反贼经历，当一个无名无姓的农民。在若干年后，当他们老去的时候，会和子孙们说起那一段几十万人造反，最后只有几个幸运儿活下来的故事。 这点事情，小晴能想到，十一皇子自然也是能想到的。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这可不是空话。 这也是穷之过。 朝廷穷，没有能力去接济难民，给予他们支持让他们重新恢复农民身份。但话又说回来，朝廷能有那个能力去接济，那些个反贼一开始就没有必要造反。 小晴没有开口说话，十一皇子也没有。 房间里静静的。 许久，小晴才听到十一皇子的叹气声。 “这大夏，就像是一个成长了两百多年的巨人，他实力强大，有着极强的底子，即便是千疮百孔，也不能让它倒下。” “但他若要倒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十一皇子声音极轻，就像是喃喃自语般的感叹。 小晴并没有插话，又或者说，她没敢开口。 对方现在说的可是国家大事。 国家大事岂能是她一个丫鬟身份的人能妄加议论的？ 更何况，自己有几斤几两，小晴还是知道的。 她记忆里虽然也有背过一些历史政治，但那些都是为了应付必修课，死记硬背的，真要让她总结什么治世之道，她可讲不出个三五七。 见她不接话，十一皇子不但没生气，反倒还开口安慰她。 “别怕，和你说这些，自然是让你听去了也无妨。” “我排行十一，也就是说，我上面还有十个哥哥。”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我和十位皇兄的关系都不错。” “但现在，活着的只有大皇兄一个。” 十一皇子语气轻松，就像是在说着今天的天气。 但屋子里的另一人，听到他突然话题一拐，拐到这十一位皇子的事情上，小晴瞬间就不淡定了。 她面上难掩慌乱，心底里都已经作呐喊状了。 皇子殿下，你确定这话题是我听去了也无妨的？ 十一皇子可不管她在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在心底里的吐槽，只是轻声接着诉说。 也许，他也早就想要如此诉说一番。 “往上的九位哥哥，和我关系都不错，但他们都不在了。” “我身边的朋友，也都不在了。” “我渐渐发现，我和谁关系好，谁就会被捉走盘问、暗自抹杀。” “所以我明面上，私交不错的也就只有任家二小子。” “所以上次和你说，我的朋友很少，并非是骗你。” “因为现在还活着的朋友，也就这一两个。”十一皇子笑着看向她，惹得小晴好一阵无语。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她心底里吐槽了一句。 她突然想起，二少爷说过的，让她少点出府去玩，果真不是骗她的。 虽然早就上了贼船，但每当想起这事，小晴都还是忍不住叹气。 想她今年才八岁的年纪，都经常叹气了。 都要叹气成一种习惯了。 难怪蒹葭总喜欢说她人小鬼大喜欢叹气装深沉。 蒹葭可不知道她在为什么而发愁。 没有事情却故作忧郁叹气，可不是装深沉嘛。 其实这有些迷幻的大夏国局势，属实是给小晴看迷糊了。 不仅仅是大皇子与十一皇子的势力党派，任国公府的站位问题。 还有这大夏国对于国内连年饥荒、外敌袭扰，内忧外患的处理问题。 小晴虽然是身处京城这一方净土，身边全是一片繁华景象，但她也不止一次听到过全国各地爆发的问题。 旱灾、饥荒、官员贪污收款、守军挂职吃空饷、外敌来犯、拖欠军粮、推卸责任，千千万万由上往下的问题，无一都在说明大夏并没有她眼中的京城看起来那么繁华平安。 但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她只是一个小丫鬟。 即便她在老太太面前再得宠，身份再高，身份上也只是个丫鬟，更别谈什么权力。 身为一个丫鬟的她都已经能看到这大夏隐藏在繁荣昌盛之下的岌岌可危，那朝廷之上的掌权者，皇帝陛下、两位皇子、文武百官，这么多人就没人能看出来？ 既然能看出来，为什么不会有人去想办法处理解决？ 大家都只是熟视无睹。 难民交不起赋税、吃不起饭。 最开始的确是官逼民反。 朝廷之上只是任由发展，直到渐渐要成了气候，便直接出兵剿灭。 这次的出兵鹿省、剿灭反贼。 在小晴看来，与其说是解决匪患，更像是没有解决问题，而是解决了提出问题的人。 第97章 班师回朝 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二品武将龙虎将军韩昶率军驰援鹿省守军，大破鹿城反贼，以八万兵力正面击溃二十万反军，己方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朝内一些懂得领兵作战之事的官员也清楚，韩昶这一战虽然漂亮，但也是必然的事情。 那反贼军队只是乌合之众，遇上京城守军这种精锐部队，而且还有骑兵冲杀，一个照面就能打穿。 而这种落后时代的大战，临场指挥一直都是难题，战阵被打穿，指挥系统瘫痪，底下兵士就会溃散，说是丢盔弃甲也毫不夸张。 兵败如山倒。 二十万大军说得好听，但一旦升不起反抗的心思，只顾得转身逃跑，光是被踩踏而死的就有不少，后面还有大队骑兵挥舞马刀像是割麦子一样横扫而过，轻松屠戮。 但京城百姓里懂得这些门道的也不多，只听到战报上写着以八万兵力，几乎无损伤的战绩屠杀二十万反贼，那任命领兵的大都督韩昶瞬间就被吹成战神再世了。 这一战，也成功震慑到了周边的几个省反贼势力。 一时间，大夏国威似乎也重新立了起来。 班师回朝的那一天，龙虎将军韩昶身着银铠，那身银色的铠甲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犹如星辰坠落凡间，令人无法直视其威严。他端坐于一匹高大威猛、毛色如缎的雄俊战马上，身姿挺拔如松，气势磅礴。只见他手握缰绳，轻轻一拉，骏马便昂首阔步地向前行进，马蹄声响彻整个街道。 而跟在韩昶身后的其他将领们同样全副武装，而作为副都督的任二少爷也在其中，他穿着那一身武将制式的铠甲俊朗霸气，丝毫看不出来他只是个不满十三岁的少年。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寒光。每一名将领都骑乘着各自精心挑选的良驹，紧紧跟随在韩昶之后，形成一支整齐有序且气势恢宏的队伍。这支队伍沿着繁华喧闹的大街缓缓前行，所到之处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观望。 此时的大街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无数百姓听闻龙虎将军归来的消息后纷纷涌出家门前来凑热闹。人群中不时传来阵阵惊叹声和欢呼声，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这位神威无比的将军充满敬佩之情。更有甚者兴奋地点燃了喜庆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伴随着硝烟弥漫在空中，将现场气氛推向高潮。 武将回京，理应先回到宫里述职。 而作为副都督的任二少爷自然也得跟随大部队会进攻，所以他路过任国公府所在的街道也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家的方向，胯下战马仍旧跟着大部队，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而朝廷百官这边，包括任国公在内，这一天早就得到出征军队凯旋而归的消息，早早地梳洗打扮好，盛装来到宫内准备迎接这一支得胜归来的王者之师。 其实在听到韩昶领兵大破二十万反贼的战报的时候，皇帝陛下便已龙颜大悦，并在朝堂之上扬言要好好犒赏这次出征的将士。 皇帝陛下会高兴，大家自然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大夏国内全国各地上报的奏折便全部都是坏消息。 不是边疆守军催粮饷、就是地方官员收不齐赋税、还有哪里闹旱灾蝗灾上报朝廷希望拨款赈灾，近年来这些坏消息奏折又陆陆续续的添加了哪里又多了一股反贼势力、哪里的反贼势力联合壮大了。 总之这些个奏折，不是要钱的、就是丢地的，全是糟心事。 底下百姓议论，甚至官员们的议论，皇帝陛下虽然没明说，但他心底里还是知道的，不知道有多少人骂他昏庸无能呢。 皇帝陛下都忘了上一个报喜的奏折是什么时候了。 如今终于打了一场大胜仗，他自然是笑出声了。 虽然朝廷里大家都知道这一战的战功吹得有些过了，就打了这么一场富裕战，韩昶乃再世战神这种话都能吹出来了。 但这种时候，没有谁会没有眼力劲地泼皇帝陛下冷水。 皇帝陛下正高兴呢，他夸韩昶为他排忧解难，说大夏有韩昶等一干得力将领乃国之大幸。 这个时候大臣们只会顺着皇帝陛下的意思去夸。 所以不仅仅是民间百姓，就连朝廷之上也只有一个声音，韩昶这再世战神立下不世之功的名号算是坐实了。 在大臣们的一片祝贺中，以韩昶为首的一干主将进殿领赏。 大臣们翘首以盼，他们也好奇呢，皇帝陛下到底会怎么赏赐他口中的“不世之功”。 没有过多久，下午的时候，宫里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正在那小院子厨房里捣鼓双皮奶的小晴便从十一皇子那里得到了消息。 没错，十一皇子又被砍了。 他第n次来到那个小院子找小晴治疗。 他习惯了，小晴也习惯了。 “哦，你又伤了啊，我等下就过去。”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知道小晴也关心宫里的消息，十一皇子看着她端着两碗做好的双皮奶试验品，还专门和她说了一遍。 “韩昶晋从一品昭威将军、封宣武伯、任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 小晴将一碗双皮奶递给十一皇子。 韩昶品阶晋级、还封了个三等伯，这也是预料之中。 大夏里的爵位都是世袭的，一般官位太高的时候封无可封，再得赏赐的时候都会赐爵。 爵位和品阶晋级那是预料之中，但那五成兵马司总指挥使的位置可就是预料之外了！ 那可是真正的实权位置！ 别忘了，韩昶同时也是任国公府嫡大小姐的丈夫、国公爷的女婿。 如今国公爷与大皇子联姻，也就是说站队大皇子了，韩昶自然也会划分到大皇子党派势力。 五城兵马司掌管京城外部城防军、京城内部治安部门，是京城里两大主力部队之一。 这个时候再将韩昶这个大皇子派的人提职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这种实权位置，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皇帝陛下终于认可了大皇子，要真正交权了？ 第98章 内外兵权 看到小晴诧异的眼神，十一皇子似乎心情挺好，低头猛炫了两口双皮奶。 一边吃还一边啧啧称赞。 “你这东西不错啊！放到你那小店里，不得卖它个十两银子一碗？” 小晴眨巴了一下双眼。 “我只管做出来，至于定价经营，那是二少爷的事情。” “哦，说到你二少爷，你就不好奇任家小二得了什么封赏？” “还能有什么封赏，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都封出去了，二少爷是跟着大姑爷立的功，顶破天也就跟着大姑爷的后面得个副总指挥使的位置吧？” “考虑到二少爷年纪还小，一上来就封太大的官不合适，应该会给个分部将领的官位。比如南门驻军统领什么的。” 十一皇子点了点头。 “任家小二的确是年龄小了，没有得太大的位置，但还是捞到了个副职。” “什么副职？真是五城兵马司副总指挥使？那这官也不小了啊！”小晴忍不住咋舌。 大姑爷韩昶早年跟着任国公东征西站，在西疆可没少经历外敌入侵的血战，后来回到京城封赏有国公爷一脉的关系，有战功又有后台的前提下，奋斗了这么多年，人到中年才混到这副总指挥的位置。 就算这样，在很多人眼里韩昶这副总指挥的位置已经是年轻有为，是他能力强才能得来的了。 但这位置，任二少爷却直接空降了？！ 要知道，在随军出征鹿省之前，任二少爷没有任何官职！ 是真正的空降！ 大家都知道他跟着去是混战功的，有任国公的关系，回来肯定会得个不小的官位，但没想到大得吓人！ 这也不怪小晴惊讶！ 因为这简直就是乱来！ 纵观大夏二百年历史，任二少爷这种直接空降实权大官的还是第一次！ 小晴这边还被惊得一双杏眼瞪圆呢，谁料十一皇子这时候却憋着笑意，一摊手作无奈状说道。 “我是说副职，但我可没说任二小子得的是五城兵马司副总指挥的位置。” 小晴：…… 她好一阵无语。 这人说话怎么大喘气？ 好想锤他。 问题是，她不敢。 嗯，也打不过…… 对面这人似乎很乐于享受这种逗她的感觉，乐呵呵地看着她一张包子脸从惊讶到错愕再到无奈，最后到气鼓鼓却不敢发作的模样。 这种感觉，小晴可太熟悉了。 二少爷就喜欢这样子逗她。 每次她终于憋不住要挥拳打过去的时候二少爷都会故意侧身极限闪开，惹得她累得气喘吁吁追着还是打不着人，最后还站在一边欣赏她抓狂又无奈的模样。 这十一皇子，什么时候开始二少爷化了？！ 小晴用勺子挖下大大一块双皮奶，小嘴张得圆圆的一口咬下，就像是用手中的双皮奶泄愤一般。 “好啦，不逗你了。”十一皇子笑呵呵地说道。 “任二小子官拜从二品虎耀将军，得的是禁卫军副统领之职。” 刚吃下一大块双皮奶的小晴噗的一口就将嘴里塞得满满的双皮奶喷了出来。 “咳咳咳……”她一张小脸憋得发红，一手还捶着自己的胸口，因为她喷出去了半块双皮奶，还有半块还没来得及嚼就被刚才那下惊吓给直接吓得咽下去了。 双皮奶滑溜溜的，比果冻还软，但这一块软软的双皮奶差点将她当场带走。 她一阵剧烈咳嗽，好悬没缓过气来。 但她顾不得不适，连忙向十一皇子确认。 “你刚才说什么？！” 十一皇子没有急着回答，反倒看着她一脸责怪的说道。 “你说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吃东西就慢点吃，说出去被这……这什么奶？” “双皮奶。” “哦，说出去被这双皮奶呛死那该多丢人？”他脸上是关切的神色，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小晴小拳头硬了。 她果然没感觉错，这十一皇子果然二少爷化了。 她此刻极度愤怒，以至于她极度愤怒了一下。 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说正事呢，别开玩笑了好不好。”她语气有些悻悻。 十一皇子看到小姑娘被逗得突然蔫吧了，脸上笑容不减，但也没有再逗她。 “我说，你家二少爷官拜从二品虎耀将军，得的是禁卫军副统领之职。” 即便是再听到一遍，小晴还是忍不住质疑自己的耳朵。 这消息可太炸裂了！ 禁卫军副统领！ 这已经不是官位大小的问题了！ 虽然只是副职，上面还有一个统领压着，但那也是宫内禁卫军的官职！ 统御宫内守军防卫力量的官职！ 任二少爷和十一皇子关系好，这是只有少数几人才知道的事情。 起码小晴认识的人里，国公爷、老太太两人知道。 但在外人眼里，任二少爷只是在外头与十一皇子有过几次见面，可以理解为十一皇子想要拉拢他，但有没有拉拢到还是未知数。 但凝雪郡主与国公世子联姻可是实打实的。 所以在很多人眼里，即便任二少爷与十一皇子见面次数有点多，有些可疑，但他们更觉得任国公是站在大皇子那边的。 既然任国公是大皇子一派，那么他的儿子任二少爷也只会是大皇子的人。 既然如此，这次鹿省剿匪，任国公女婿韩昶得了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官职，任家二少爷得了禁卫军副统领官职，那就等于是京城一内一外，两股兵力都要交到大皇子一派手里了！ 这是个什么信息？！ 身边的所有兵权都交到一个皇子手上了！ 大皇子继位将近？！ 但小晴知道，二少爷与十一皇子关系匪浅，这正是她看不透的。 如果说二少爷是十一皇子的人，那局面就不一样了，这就是京城一内一外两股兵力，交给两个不一样的皇子！ 皇帝陛下为何要这样子做？ “二少爷得那禁卫军副统领之位，其中有你的一份力？” 小晴看向十一皇子，企图从对方的表情看出一丝端倪。 但她还是太嫩了，试过无数次，只有她被逗的份，从来就没有揣测出十一皇子意思的时候。 她只是觉得十一皇子心情很好，还挺有兴致地和她开玩笑。 “我可是出了不少力气。” 十一皇子笑着说道。 第1章 知足常乐 （女主好脾气软萌可欺，想要看杀伐果断大女主的可以出门右转了。作者读春秋的，主角忠心仁义，宽以待人好脾气，有些人可能会觉得不合理，观念不合也可以出门右转了。） 京城任国公府，作为开国功勋之家，地位超然。 任将军目前乃一品大将军，武将之首，权倾朝野。 而国公府的后院，则由任老太君掌管，她对底下的人管教极严，府中的丫鬟和仆人们都对她敬畏有加。 老太太对后院管教有方在京城也颇有名气。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家风优良的府邸中，最近却闹了丑闻，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了笑话。 治下有方的老太太，眼皮子底下的大丫鬟红茴，竟然被发现与首辅家的公子程慕然私通。 首辅家的公子程慕然直接就上门赶着要人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国公府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程慕然是将美人带走了，但无论是对于他们首辅程家、还是对于任将军家都是极其难看的事情。 面子上，堂堂首辅家大公子，赶着上去别人家讨要一个丫鬟，首辅家自然是丢脸的。 任家这边，别人天天夸她们家风好，老太君管教有方，转眼底下大丫鬟却勾搭别人家主子了，这也是极其丢脸的。 而朝廷党派之争上，文官之首首辅家与大将军这个武官之首居然联姻了，极其容易惹得皇帝陛下猜忌。 简单来说，这是一件既丢脸、又容易丢脑袋的事情。 虽然皇帝陛下面上没说什么，但任老太君这口气还是一直憋着，红茴走后空缺出来的位置也没有让底下丫鬟补上。 她是当家主母，也是当正妻的。 极其厌恶丫鬟勾搭主子。 没想到底下最信任的大丫鬟居然出了这种纰漏。 老太太气过后，挑选丫鬟也不再如往常一样要求什么技艺才能了，只要求秉性。 对于丫鬟来说，老实安分才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品质。 在老太太的授意下，主管教养的大丫鬟黄芩对底下年纪最小的三等丫鬟管教越发松散。 这些小丫鬟们发现管教姐姐没有如往常一样盯着她们干活，便越发放肆，后面渐渐的，就连白天的工作时间也全部跑了，不是跑去玩就是藏起来歇着。 终于在某一天，在后院的一处小树林里，只剩下丫鬟小晴正拿着扫帚慢悠悠地独自扫地。 她动作缓慢，低着个小脑袋，只是一点点的挪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扫得多认真呢。 她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一张没张开的小脸圆乎乎的，带着婴儿肥的脸颊非常讨喜，一双杏眼明亮，头上梳着双丫髻更是衬得她精致可爱。 虽是穿着一身丫鬟衣裙，但任谁看到都会感叹一句这丫头精致可爱。 只是她那张白皙的小脸缺了几分血色，少了几分孩童特有的活泼，多了几分病弱之下的可怜。 小丫头名作小晴，今年七岁，是这将军府老太君院子里的一名三等丫鬟。 要说七岁正是闹腾玩耍无忧无虑的年纪，但这也得看人，像是她这种奴婢出身，七岁干活也不是稀罕事。 而且这年纪的孩子小胳膊小腿的，也不会让她们做什么繁重的工作，只是扫地端茶倒水传信，甚至只是站在一边当个好看的吉祥物。 小晴现在干的工作，就是清扫一下道路上飞扬而来的杂物，这大冬天的，连落叶都没有，这差事轻松的很，说是拿着个扫把在发呆也不为过。 窗外传来远处热闹的声音，但小晴依旧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丝毫没有露出这个年纪跳脱活泼，反倒是静静地扫着地，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发呆的时间总是一溜就过。 她又不是真的七岁小丫头。 她心底里藏着一个秘密。 其实她也不记得这是她的第几辈子了。 时间过的太快，几辈子甚至是一晃眼就过去了，小晴只记得她经历过许多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时代。 她死过很多次，却没有见过传说中的勾魂使者、牛头马面、更没有喝到什么孟婆汤，她只是觉得一阵眩晕恍惚，眼前一亮过后便再次呱呱落地。 所以，她已经忘了这是第几辈子，只记得这辈子她七岁了，母亲在前年她五岁的时候病逝，父亲娶了后妈，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还经常被打，在某一天据说父亲出门的时候，后妈就提着她丢给了人牙子，因为她长得一副精致好模样，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人牙子出了十五两银子的高价。 来不及缅怀那位病逝的母亲，她就得遭受后妈的磋磨。 但她庆幸逝去的母亲给她生了一副好模样，所以她有幸被卖到这将军府老太君的院子里。 在这老太君的院子里，她虽然也要每天干活，但那是吃穿不愁，干的也是轻松的闲活，所以她非常知足。 因为知足、所以常乐。 她享受着这划水摸鱼的工作，却不知在角落里，负责教养的黄芩姐姐却将她“独自留下”、“坚守岗位”、“努力工作”的模样看在眼里。 黄芩姐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2章 小晴 在小晴的记忆里。 她重生在不一样的时代。有显贵、有贫贱，也有普通人，有男有女，她有时候在想，自己是不是卡了什么漏洞，所以才能这样子带着记忆不断重生，没有去到传说中的地府报到。 这辈子虽然慈爱的生母早早病逝，在旁人看来她小小一个就得遭受后妈磋磨，但小晴自己知道，这并不是她过得最苦的一辈子。 她经历过一些黑暗的年代，挨饿抗冻不是新鲜事，有一世甚至经历过易子而食用。 嗯，她是被易被食的那个。 后来有一次一睁眼呱呱落地，入目处满眼奢华，听身边人的交谈得知那辈子的身份还是个皇子，以为好不容易能身份显赫享受一辈子，却不料还没来得及睡几天安稳觉，就在某一天的夜晚被一个宫女摸上来掐死了。 那个宫女力气很大，一边掐还一边低声哭，小晴现在还记得她嘴里念叨着“要怪就怪你是个男子！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你不但害死自己还害死了我全家！” 没有人知道，小晴经历了那么多。 这是藏在她心里的秘密。 她也怕被人当作什么妖怪给火化了。 特别是这封建迷信随处可见的古代，她更怕了。 小晴还是很满意这辈子的生活的。 别看她现在是个小丫鬟，因为被人牙子卖过来的出身她入了奴籍，但在这将军府生活了大半年，小晴清楚，她过的日子甚至要比不少平民家好。 起码她吃穿不愁，干的都是轻松的闲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甚至都比得上一些官家小姐了。 在她经历过的那些记忆里，这辈子绝对算是活得非常好的。 遗憾的是，也许是前两年被后妈磋磨，不给吃饱饭营养不良导致发育不好，她不但比同龄的其他小丫鬟矮上许多，身体还一直不好，特别容易风寒生病，前些天下大雪还给她烧迷糊了，这两天才好转过来。 她有着清晰的自我定位，首先她非常满意现在的生活，然后她现在的身份是小丫鬟，主人家宽容不让她干重活但她自己要心里有数，整天生病躺在床上吃白饭惹得主人家生厌会被人扫地出门的，工作保不住那可就惨了。 她可是打探过，将军府里的丫鬟过的可都是好日子。说句不好听的，在这个世界，入了奴籍的人都可以不看作是人了，可以看作是畜生，可以随意打骂屠宰的畜生。 主人家是拥有生杀大权的。 一些苛刻的主人家，别说不给饱饭吃，有些还喜欢三天两头的打下人撒气，打残打死了就席子一卷随便往荒郊野岭一扔。 所以有对比才有差距。 小晴也不是真的七岁小姑娘，她懂得知足感恩。 而且将军府老太君是个念佛的善人，每年都会放掉一些到年龄的大丫鬟，放她们出去当个平民嫁人。 能恢复平民之身，这可是大恩惠。 起码经历过许多的小晴，已经不奢求更多了。 她能理解身边的丫鬟想要爬上主人家的床，想要当通房丫鬟，甚至是当姨娘妾室、再争取扶正一飞冲天当个“主人家”，这对于这个世界的丫鬟奴婢来说可是一条励志的升职道路。 小晴能理解，但并不代表她喜欢这样。 她更喜欢自己过小日子。 再说了，就算这将军府里的后院算是大户人家里比较清静的，但不可避免的多多少少都会有乱七八糟的宅斗，虽然活了好几辈子，但小晴也没有经历过多少次什么宅斗宫斗，活得最长的反而是几次比较清贫的平民家，她也有重生在大家族甚至是皇家的记忆，只是都活不长，最短一次是还在襁褓里就被莫名其妙的女人给掐死了。 所以对于其他丫鬟们来说很憧憬的高门大户，日子舒坦不用干活能使唤丫鬟下人的“人上人”日子，小晴那是敬而远之。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所以，小晴不像其他丫鬟那样削尖脑袋往主子面前凑求表现，也不会孩子气地去偷闲去玩，她反而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后院扫地。 嗯，干一行爱一行。 经历的世界太多，她也忘记了那些偶尔在脑子里冒出来的句子具体是什么时候听说的，只是偶尔自娱自乐地在心底里吐槽。 第3章 端茶 都说女人多的地方纠纷就多。 八个小孩子性质的小姑娘住在一起，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纠纷。 有喜欢出风头喜欢炫耀的，也有看不过去喜欢叫板的，今天出门不小心碰到你的杯子，明天我也故意给你来一下。 总之就是吵吵闹闹，也热热闹闹。 但也仅仅是私底下的小打闹而已，因为有专门负责教养规矩的大丫鬟压着，大家都怕被责罚，所以这群小丫头们就算矛盾再大也不敢真扭打在一起。 有不少小丫鬟花钱买通安排工作的丫鬟嬷嬷，专门抢那种给各院主人跑腿送信、端茶露脸的活，就算主人们没记住她，光是主人们心情好的打赏也能回本，如果某一天被主人记住了，她那就是脱离丫鬟身份一飞冲天了。 几岁的年纪小算盘打得响，大多数想要往人前凑的小丫鬟都是打的这个算盘。 但小晴心态却平和多了。 即便有人跑她面前炫耀领了什么赏，她也能笑得甜甜地回一句“真厉害”、“恭喜啊”。 不但是带了哄小孩的心态，更多的是她真的很满意目前的生活。 她不愿意节外生枝。 别看着将军府老太君的小院子里一片平和，一些丫鬟还喜欢作死冒出各种小心思，但小晴知道围墙之外的世界，像是她们这种小丫鬟是被当作畜生一样，可以随意打杀的。一旦犯错会被主人家责罚乃至打杀。 她很怕被主人家厌烦，赶出这安逸的将军府。 重生了这么多次，小晴的胆子反而越发的小了。 她不禁想起了某一辈子，其中一个长辈说过的话。 大多数的情况下，所谓的勇敢不过是无知而已。 她正因为清楚世界的黑暗，知道离开将军府庇护的后果，所以她才这样越发胆小谨慎。 那些被人当作畜生一样虐杀的经历，即便已经重生，但只要一想起她都会忍不住地发抖。 所以她一向老实安分，就算是大丫鬟监督视线以外的地方，她仍旧会安分工作。 小晴不会和这群小丫鬟争风吃醋，待人和气脾气是出了名的好。 她和这群小丫鬟们的关系都不错，但唯独和隔壁床位的蒹葭关系最好。 因为离得近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蒹葭会和她说悄悄话，有时候甚至还会直接爬到她被窝里一起睡。 有一次小晴一直不好的身体突然大病，人都烧迷糊了，是蒹葭一直照顾她，虽然自己也是个小丫头的蒹葭也不会做太多事，但光是给她带饭倒水，也足以让小晴记住了她的好。 小晴圆溜溜的杏眼盯着面前的几根枯枝。 每天都打扫的小道哪里有那么多垃圾？她说是扫地，其实不过是来回拨弄那几根枯枝石头消磨时间而已。 突然又有脚步声靠近。 来者一身大丫鬟衣裙，头上手上戴着的饰品皆不是凡品，她长相清柔和温软，就像是邻家大姐姐一般。 这是负责院子里小丫鬟们教养的大丫鬟黄芩姐姐，黄芩姐姐虽然负责管教底下小丫鬟，但性格一向温软，在小丫鬟们眼里一直都是大姐姐般的存在。 她走进后院，左右四顾了一下，确认了只有小晴一人在。 “她们人呢？”黄芩姐姐笑着说道。 “不知道。”小晴眨巴着眼睛应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今天的黄芩姐姐特别和蔼。 “怕不是偷懒去了！平日罚得少了，居然全跑出去偷懒了！”黄芩姐姐哼哼地说着。 “反正人已经选出来了，日后还敢偷懒看我不狠狠地治她们！”黄芩姐姐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黄芩姐姐五官精致，属于那种温婉柔和的江南女子气质，即便是生气起来也只好让人觉得有一股别样的好看。 要不为什么要说宁取大户婢不娶小户女，抛开大户丫鬟带来的背景利益不说，光是这几分气质与外貌，就不逊色许多官家小姐。 这黄芩，是老太君跟前的大丫鬟。 院子里这种大丫鬟就八人，分别主管不一样的工作，但性子温软的黄芩姐姐却干的是管人工作。 都说打狗要看主人，这黄芩是老太太跟前的人，各路访客，许多朝廷官员都不敢怠慢了她。 也就是说，小晴看到这黄芩姐姐，那就等于是见到了领导。 认清来者，小晴瞬间就立正了。 低眉顺眼，一副乖巧老实的模样。 黄芩再次扫视了一圈，确认只看到乖乖站好的那个老实小豆丁小晴。 “只有你在？”她又确认性地问了一句。 “其他人都出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她不愿意背后打人小丫头报告，但她也实在编不出来这么一大群小丫鬟去哪了。 虽然吧，着小院子里的工作轻松，平常偷懒溜出去歇着也是常有的事，但被领导逮到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偷懒被领导的领导逮到。 小晴只能在心底里给院子里的小姐妹们点蜡。 “小晴你跟我来。” 黄芩点了点头，像是小晴这种买进来的小丫头没有姓氏是常态，许多人家小孩子也只是有一个被唤的名字，她猜着这小晴也是那种还没来得及起大名就被卖掉的小孩。 穷困家卖小孩没有文化不会起名的比比皆是，什么狗蛋二丫的很常见，但这里毕竟是将军府，一些名字太过难听的进门的时候都会被赐予新的名字，像是小晴这样还过得去的名字没有在进门的时候改名也正常。 其实，小晴是有大名的。 她大名叫做梁天晴，只是这个梁性是跟那个抛弃了她的父亲的姓氏，她不愿意再提，小时候母亲也一直叫她小晴，所以后来登记奴籍问她叫什么的时候她就说自己叫小晴。 “跟我来。” 小晴连忙将扫把放到一旁，跟在了黄芩身后。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 两个丫鬟兜兜转转往主屋走。 小晴认得这是去老太君屋子的路。 那是院子里最大的屋子，即便小晴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的模样，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四周。 她不像其他小丫鬟，一直安分在后面干活的小晴，这是第一次进到老太君的屋子。 进门处就能闻到一股奇特的清香，像是檀香，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高雅。 兴许是人多，这硕大的屋子里传来一股热气。 “院子里就剩她了？”老太君笑呵呵地问了一句。 黄芩连忙笑着应话。 “这老实丫头，其他人都偷懒去了，就她自己还在院子里扫地。” “来，倒茶。”老太君笑呵呵地将茶杯往前面放了放，示意小晴去拿桌子上的茶壶。 小晴小心地拎起桌子上的茶壶上茶，她长得矮了一些，就算是同一批进门最年幼的小丫鬟里，她也是最矮的。 要给桌子上的茶杯倒茶，她只能高高踮起脚尖。 一边倒茶她还苦中作乐地在心里庆幸。 还好这大户人家喝茶都用小茶盏，桌子上的这个精致小茶壶不重，要不然她这小胳膊小腿的，一个不小心没劲把茶壶摔老太君面前，那还不得被一脚踹出门。 现在顺利倒完茶，也只是胳膊发酸而已，挺好挺好…… 小晴低眉顺眼地给老太君端茶，老太君却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心翼翼踮着脚尖将茶无声平稳地放到桌子上的小豆丁。 第4章 老实的孩子有糖吃 早在进门，小晴便在偷偷打量坐在中央首位的老太君。 在将军府工作将近一年，虽然小晴也是个大门不出埋头干活的，但主人家的基础信息她还是了解的。 将军府里的国公爷是世袭一等公爵位，老国公也就是老太君的夫君是上一任的国公爷，后来去世后传承给了老太君的嫡长子，也就是现任国公爷。 这个一等公爵位已经传承多年，早年的第一任国公爷是靠着战场拼杀、镇守边疆立下汗马功劳获取的册封爵位，将军府一脉算是武将出身的家族。 将军府是手握重兵的权臣家族，虽说老太君年岁已高，内门大小事务都更愿意放权给大夫人，也就是她的大儿媳，将军府这个现任女主人去管，但国公爷也是孝顺的，而且掌权多年，府内外没有人敢小觑老太君。 虽然现在她喜欢吃斋念佛，看起来慈眉善目。 没错，这也是小晴第一眼，对老太君的第一印象。 眼前的老婆婆眉眼间尽是慈祥神色，手中一串看不出价值的墨黑佛珠轻轻拨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奶奶。 那慈祥的气质，让小晴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她原本住在千里之外的南方城市，据说母亲在那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为了爱情跟着她那个秀才父亲跑路了。 是的，为了爱情。 她并不想结果论地批评母亲是否愚蠢、是否值得，只会觉得母亲是个勇敢的人。 她两三岁的时候，母亲把她带回去偷偷见过外婆一面，印象之中那位外婆也是如此的慈眉善目。 母亲家里的其他亲人并不待见她们这对母女，甚至觉得母亲这样偷跑出去私自怀孕生子是丢脸行为。 所以小晴也不会在意那些母族亲戚。 她自问活得通透。 上一辈的是非对错她没有办法改变，也没能力做些什么，既然如此，何必拿那些糊涂账困扰自己。 人活一世，只要在意那些值得在意的人就行。 唯一有所挂念的，就是那位年迈慈祥的外婆而已。 如今蓦然看到这位慈祥的老太君，她竟不自觉地在心中将眼前的老人和印象里外婆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她很快垂下眼神，隐去了眼神之中的思绪。 她有清晰的自我定位，她不过是个入了奴籍的最下等的丫鬟而已，让别人知道她觉得老太君像外婆，旁人只会觉得她逾越，甚至还会以为她想要攀附、动机不纯。 放好茶盏，她刚准备回到黄芩姐姐身旁站好，却看到老太君朝她摆手，示意她在面前站好。 “抬起头让我瞅瞅。” “嗯，也是个俊丫头。” 老太君满意地点头。 其实老太君院子里的丫鬟就没有长得差的，显然老太君挺喜欢小晴这一款看起来软糯娇小的类型。 今天的小晴一身红色的衣裙以及红色头绳扎起的双丫髻讨喜极了，就像是过年贴纸上的福娃一般。 “这批三等丫鬟进府都快一年了，熟悉后大家心底里也开始活泛起来，不是偷懒就是跑去往了，就她还老实巴交地待在后院扫地。”一侧的芍药少见地露出几分笑意说道。 芍药为她讲话，小晴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 这位芍药姐姐在丫鬟们的眼里可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存在。 本身性子就是冷淡的，平常不苟言笑，又掌握丫鬟们的生杀大权，对于她，小丫鬟们害怕极了。 小晴清楚地记得，今天是第一次和芍药姐姐接触，第一次说上话，对方突然为她说话，她心底里自然非常诧异。 “哦？”老太君似乎来了兴致，笑呵呵地问她。“你为什么不去歇着？大家都去了，不是吗？反正院子里的活也少，你们偶尔偷闲，黄芩也不会责怪你们。” 小晴低眉顺眼，乖巧应道。 “我在值班，黄芩姐姐有安排好的，不管别人怎么样，都应该把自己的事做好才是。” “我一向宽和，就算你们离开一时半会也不会苛责于你，提前将工作完成就行。”老太君这话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说出来逗小孩玩。 反正小晴有几分另一个世界里，班主任老师说“反正xx老师也不在意检查你们的作业，你们做不做无所谓不是吗。” 她敢应，班主任老师肯定大耳瓜子抽过来。 现在她身份低微，更是不敢应。 再说了，她原本就不是那种缺心眼的。 “我的工作也很轻松的，就扫一下后院的地，扫完我也能休息。”小晴乖巧应道。 “老实丫头。”老太君显然对她有几分好感。 小晴一下子是没想明白。 其实满院子里的小丫鬟们多多少少的都想要表现想要露脸，讨好分配工作的大丫鬟，抢着跑腿露脸，往主人家前面凑，这种想要出位的心情无可厚非。 其实老太君掌管将军府这么多年，都是千年的狐狸,什么聊斋没见过，她平常没吭声只是那群小丫鬟们没触及她底线而已，别以为她这几年念佛就真把她当成什么慈祥不问世事的老奶奶。 在这高墙大院，老太君做了这么久的当家主母，什么东西没见过，那群小丫鬟们的心思，只是一眼她就能看透个七七八八。 都是玩剩下的。 但这个小晴却不一样。 她似乎真的不像和其他丫鬟一样往上爬，只是老实安分地完成眼前的工作。 就是这一份老实安分，就让老太君多看了她几眼。 在一群高个子里，小晴这个小豆丁就显得非常显眼。 她这种老实巴交的性子，摆在一群想要出挑的丫鬟里，自然也是一种另类的鹤立鸡群。 更何况，这次黄芩长时间放纵这群小丫鬟不管教，也是老太君授意的。 目的就是为了选出这么一个老实丫头。 第5章 打赏 “好！该赏！”老太君似乎心情极好，伸手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芍药，去把我桌子底下的盒子拿出来。” 她这句话，惹得在场所有丫鬟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就连初来乍到的小晴，也察觉到了空气中的诡异。 屋子里的都是跟随老太君好些年的大丫鬟，她们每天都伺候在屋子里，非常清楚，老太君卧室里的东西，即便是最差的，都是极其罕见的珍品！ 寻常宝物，基本都是放到后院的仓库里，能让老太君放到卧室里，放在梳妆台的匣子里，那是老太太的藏品！ 刚才老太君可是说了，要赏这小丫头！ 但打赏一个小丫鬟，后院仓库里的首饰财物都绰绰有余了！ 怎么还动用上老太君自己的藏品了？！ 那等稀罕货，随便一件，怕都是国公府里极其得宠的公子小姐才有资格拿到！ 根本就不是小丫鬟能接触到的！ 芍药也是老太君身边的老人，她虽然眼底有惊讶的身上，却不会多问。 只是转身进到里间，很快便端来一个精致的匣子。 老太君亲自接过匣子，在满屋子丫鬟惊讶的目光中，亲自从里头挑出了一件发饰。 头饰是对称的，白玉雕刻的两朵精致的小花形状，拿在手上小小的并不打眼。 正巧今天小晴头上梳的是双丫髻，两朵玉石小花往上一带在黑发之间倒显眼多了，为她更添几分娇俏可爱。 小晴定地站在原地，那是一动都不敢动。 小晴又不是真的七岁小丫头。 她虽然不善心计，但这点表面东西她还是懂的。 越是有底蕴的大家族，越是注重底下丫鬟小厮的培养，不但是言行举止要得体，还注重外表形象。 只有某些没有自信，或者善妒的主人家才会介意丫鬟长得美貌，怕勾引了男主人。 大家族底下的丫鬟小厮挑好看的摆不单单是养颜，更是一种大气的表现。 这将军府老太君院子里的小丫鬟，言行举止都有专门的大丫鬟姐姐负责监督训练，往外面一摆丝毫不输那些小官员家里的小姐。 小晴刚入府前两个月自然也受过规矩礼仪培训。 而今天老太君亲自给她挑首饰，定然不只是表面上老太君高兴想要打赏她，一方面是想要让她伺候在老太君面前的时候身上有几件贵气的首饰，不会显得寒碜。 但背地里肯定有别的原因。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目前小晴也只能乖乖立正。 她是不知道，她这乖乖站好，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带着茫然与懵懂，让老太君更加满意了。 但有一点小晴还是知道的。 老太君对她非常满意，有意让她继续待在老太君屋子里伺候！ 小晴心思活络，瞬间就想明白了。 这是好事。 待在老太君面前伺候，这自然是这院子里丫鬟之中最好的工作职位，她虽说不争不抢，满足目前的生活，但有更好的机会送上门自然不会拒绝。 再说了，国公爷位高权重，有他孝顺的老太君无论是人脉还是权势都是国内顶尖，能获取老太君的好感，她的日子只会更安稳，以后也会活得更加滋润！ 大树底下好乘凉，将军府是参天大树，她享受将军府的庇护。而老太君代表的是将军府的意思，她自然乐意在老太君面前伺候。 只是同宿舍的小丫鬟们整天蹦跶，又是讨好送钱给管事姐姐、厨房嬷嬷，就为了给老太君屋子送一旁点心、跑个腿传点话想要露脸，削尖了脑袋想要往老太君屋子里钻都没能如愿。 小晴什么都没干，不但露脸了，还默认有留下工作的机会…… 会被气疯吧…… 小晴低眉顺眼、一派老实巴交模样。 老太君亲自给她带好那白玉小花头饰。 动作亲昵得，就像是亲孙女一般。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根本就不是小丫鬟。 老太君完事后还上下打量，满意点头。 “嗯，不错。” 这一天过后，老太君院子里就出了最新的传闻，有一个小丫鬟因为安守本分，得了老太君的赏识。 并且传闻以老太君院子为中心，向整个京城扩散。 越传越夸张。 变成了老太君偏爱老实丫头，对于老太君来说，能力样貌是次要的，老实本分才能让她另眼相看。 第6章 任二少爷 老太君慈祥，但小晴不敢逾越，她也怕说错话，所以更多的是一问一答。 也就是几句话的时候，门外传来喧嚣吵闹，小晴才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角落站好。 国公府是京城顶尖的名门大族，过年过节不但会有亲戚拜访，也会有其他想要结交攀附的势力登门。 再加上每天都有登门请安的小辈，这老太君的院子一直热热闹闹的，前脚刚走一批，很快下一批人就来了。 这次进门来的不是外头的客人，而是府内长房二公子任斌。 府内长房，也就是任国公爷正妻嫡出二子一女。 嫡出大公子和大小姐年龄相仿已经及笄，正是相看谈婚的年纪，这任二公子却和他大哥相差许多，今年也才十岁。 长房还有几个姨娘妾室生的庶出孩子，这任二公子作为嫡出，又正值年幼，老人似乎都喜欢小的那个，所以他在府内非常得宠。 关键是他老妈宠他，他奶奶老太君也宠他。 唯独他那个国公爷爹不喜欢他，经常训斥他。 武将出身的国公爷也许是早年间吃了没文化的亏，他对膝下儿女的文学教养非常苛刻，这不喜欢念书喜欢耍刀剑，经常不做功课跑去掏鸟蛋的任二公子自然频频挨打。 小晴入府一年，她就见过三次这位任二公子哭喊着跑到老太君屋里求奶奶庇护，让奶奶帮忙拦着盛怒的父亲。 在她眼里，这就是个得宠的熊孩子而已。 她是惹不起了，只是本能般地又往后缩了缩。 “奶奶！“和他大哥国公世子那种文质彬彬带着书卷气的类型正正相反，这位任二公子风风火火走路带风，隔着两道门呢，声就到了。 听到好大孙子的叫唤，老太君脸上的皱纹似乎都笑开了许多，双眼满带笑意地看着门外，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 “老二你走慢点！” “没轻没重的，等下让你爹抽你！” 后面国公夫人一边跟着一边说。 当然，她威胁自己儿子的话可没让儿子听进去。 任二公子如一颗小炮弹一般冲进来，一头扎在了老太君的怀里。 “慢点慢点，别摔着了。”老太君慈爱地摸着小孙子的脑袋。 “儿媳给母亲请安。”后面跟过来的大夫人行礼。 “坐吧，都是自家人，我不在意那些虚礼。”老太君摆了摆手，然后将手边的糕点推到孙子面前。 任二公子也不客气，抓起糕点就吃。 他虽然调皮捣蛋，但知道自己奶奶喜欢什么。 果然，他这样子显得不稳重没礼数的行为，反而让奶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今天不用做功课？”老太君笑呵呵地看着孙子吃得鼓鼓的腮帮子，慈爱问道。 “要啊！但给奶奶请安更重要！”任二公子抖机灵。 但很快被自家母亲拆穿。 大夫人手指直戳小儿子脑门。 “你小子！打着给奶奶请安的幌子跑出来玩！搞得好像谁不知道似的！” 任二公子侧头一躲，他也不恼，只是笑嘻嘻地将手上剩下的半块糕点几口吃掉，然后几步跳开。 “奶奶、母亲，我吃饱啦！我去散步消食！马上回来！” “竹芩！你跟着二公子去！”竹芩是大夫人手下得用的大丫鬟。 “不要！”任二公子可清楚了，母亲大人这是派个人跟着他，到时候就会准时捉他回去做功课。 这个竹芩只听母亲的话，明明他这个二公子是正经的主人，却使唤不动。 任二公子眼珠子一转，指向一侧不显眼的某个小豆丁。 “她跟我来就行！” 突然被点名的小晴一脸懵逼，圆溜溜的杏眼眨巴着充满茫然，一张带着婴儿肥的精致小脸满是懵懂的美。 老太君与大夫人顺着二公子的手指，也看向这边。 小晴更加茫然了。 没等众人反应，任二少爷拉着她就往外跑。 “跟我走！” 这任二少爷常年习武，从小衣食富足，又是年长，可比早年挨饿受冻发育不良的小晴强壮高大多了，两人站在一起身高就差了一大截。 他突然拉起小晴的手就往外跑，小晴连忙抡起两条小短腿，一路被连拖带拽，两人很快就走出了老太君的小院，来到了国公府的后花园。 出了热闹的老太君小院，来到了人少的后花园，任二公子手终于松开了。 刚才一路被拖着跑，小晴还以为她又要再重生一次了。 现在都顾不上形象了，她双手撑着膝盖张嘴呼呼地喘气，就像一条上了岸的鱼。 但这任二少爷松了手往前跑，她也不可能真的停下来。 跟丢了这小祖宗，回去是要挨罚的。 看着这小祖宗脚步矫健有力，丝毫不像她一路跑来去了半条命，此时小晴也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被点名了。 这任二少爷就是故意的！ 知道大夫人不可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出门溜达，每次都会派人跟着，他不但玩得不自在，犯事还容易被打小报告。 看她这细胳膊小腿的跑不快，故意拉着她出门！ 在没人的地方，想要甩掉她自己去玩，轻轻松松！ 想明白了，小晴心底里直骂这熊孩子不当人。 当然了，小晴这边想明白了，老太君那边早在两人跑出门的瞬间就想明白了。 她们这种在大家族错综复杂各方势力打滚长大的人，任二少爷这点小心思不可能逃得过她们的眼睛。 只是不出声任由小屁孩自己闹而已。 老太君看着小孙子火急火燎地跑出去，生怕被叫回去的背影，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孩子……” 小晴这边，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气还没喘匀呢，她又认命地迈着沉重的小短腿追了上去。 还好走在前头的任二少爷走走停停，不时薅一把花，不时还踢一脚路边的石子。 甚至还在怀里掏出一把早就准备好的弹弓，蹲在路边捡小石子去打树上的鸟窝、去打池塘里冒头的鱼， 也多亏了这任二少爷边玩边跑，所以小晴这跑步速度才能堪堪跟在他后面，当个小尾巴。 第7章 给你讲故事 一路追赶熊孩子，虽说那任二公子走走停停一路跑一路玩，小晴并未跟丢，但她深感不妙。 这样子跑下去，她就算没有因为跟丢小公子而被治罪，也会累死！ 她原本就不擅奔跑，还大病初愈，这一路跑来她都要累吐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国公府里的差事的确安逸舒适，她立马当场摆烂！ 当然，以上发言她也就只敢在心底里暗自抱怨，以求找回那么一丁点的心理平衡。 这样子不行！ 小晴当机立断，连忙喊住提着弹弓想要继续往前追赶某个草蜢的任二公子。 “二……二公子！” 成功叫住了正独自玩得起兴的任二公子。 任二公子回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向后面呼呼直喘的小丫鬟。 “干嘛？我才不回去！” 往常，跟在后面的丫鬟仆从也就让他回去的时候才会开口，否则会保护性质的一路跟着。 “不是！”小晴掏出小手帕一手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手压住砰砰直跳的心脏。“这东西二公子你天天玩还玩不腻嘛。” “不如坐下！我给你讲故事！” “就你？”任二公子满脸鄙夷，脸上写满不信任，就差没把“你一小丫头知道什么故事”写在脸上了。 被小屁孩鄙视，小晴瞬间就不高兴了。 其实也不怪这任二公子的歧视，在这阶级森严的时代，穷人家吃两顿的大有人在，一天三顿都管不好，时间力气精力全部都用来搞钱谋生了，根本不会考虑识字念书的问题。 能当丫鬟的，自然是穷苦人家出身，肯定不是有闲暇余力去培养小孩念书识字的。 不识字，自然无法阅读书籍，能知道的故事就非常有限了。 别看这任二公子一副纨绔少年的模样，他虽说讨厌文墨，但国公府里的教养严厉，功课是极少落下的，看过的书籍不少。而且因为他无心念书，打发时间用的话本他也没少看，要论故事储蓄量，兴许他那个贵族少爷圈子里公认的大才子大哥也比不上他！ 当然，正常情况下，小丫鬟是不可能讲得出什么他没听说过又有趣的故事的。 但小晴是谁？ 重生的vip！ 她都忘记自己带了多少辈子的记忆了，以至于许多记忆都有些混乱。 在她的记忆里，有些世界的历史背景是相通的，但有些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世界！ 而她此时身处的这一辈子，就是一个之前没有经历过，完全不相干的世界！ 也就是说，之前那些世界出现过的那些文学作品，她可以抄得毫无压力！ 虽然她不是那种什么过目不忘的开挂体质，但随便她记住几本自己感兴趣的书，也够她用的了！ 最起码应付眼前这个任二少爷是够的了！ “咳咳！”小晴清了一下嗓子。“今天，我就给你讲一个《葫芦娃》！” “话说那大山脚下有一座小房子，小房子里的老爷爷在山里救下了一只穿山甲，穿山甲说它不小心穿破了葫芦山放走了蛇蝎二妖，穿山甲交给了老爷爷葫芦籽……” “穿山甲怎么拿到那葫芦籽的？”任二少爷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哎呀！你有没有礼貌啊！听故事就别插嘴啊！”小晴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她总不可能来一句“你问穿山甲去啊”，重点是一些细节她自己都忘记了，都不知道是几辈子以前听到的故事了，忘掉一些不重要的细节很正常。 被她呛了一句，任二少爷也不恼，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继续。” “老爷爷把那葫芦籽种在院子里，然后种子发芽蹭蹭地往上长，爬满了老爷爷搭的木头架子，在架子上开花结果，很快长出了七个颜色的葫芦。” “那七彩葫芦竟能口吐人言，开口叫爷爷，老爷爷高兴极了。” “蛇蝎妖怪听说那葫芦籽能降妖伏魔，想要先下手为强，派出小妖想要前往除掉葫芦藤，但七个葫芦各有神通，几个小妖被打得不敢近身，反倒是想要帮忙的老爷爷被小妖捉走。”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有能力就躲远点，帮不上忙还添乱。”任二公子又插了一句。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咯。”小晴气喘匀了，脾气也恢复好了。 “你没有带入到角色，所以评论有些太过客观了。” “葫芦娃老大落地破壳而出，杀进妖怪洞府要救出爷爷。话说这大娃力大如牛，而且能变大变小……” “老大被擒后老二降生，这老二有千里眼和顺风耳的神通……” “老二被擒，老三降生，老三这可就厉害了，有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 小晴绘声绘色地将故事讲完，幸运的是这任二少爷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会插几句，问几个问题，后来却是不插嘴了，一副认真聆听的好听众模样。 “故事挺好，可惜角色都是没脑子的。” “这不显得妖怪狡猾吗？” “再怎么衬托反派，也不能降低主角的智商啊！” “最后不也赢了？” “怎么赢的你心里没点数？说得好听是团结一致，说的不好听叫做走一起平推过去，一力降十会。” “这叫邪不压正好不好！” “噗呲……”任二公子从鼻孔里挤出来的笑声，让小晴的拳头又硬了。 但她良好的丫鬟修养让她忍下来了。 幸运的是，讲故事的这段时间好歹是耗过去了，太阳已经走过头顶，已经是中午过后，这任二少爷下午是要回去做功课的，他已经逃了一上午的课了，下午再不回去晚上又得挨板子。 也就是说，小晴这带孩子的工作算是圆满结束了。 虽然讲了一早上的故事让她口水都干了，但好歹不用追着人。 “好啦，回去吧。”任二少爷走在前头，小晴连忙跟上，对方反手甩出一个金裸子。“赏你的。” “故事一般，但讲得挺好。” 小晴掂量了一下，小金裸子约莫一两，这可是相当于十两白银！她十个月的月钱！ 得了赏的小晴心情更好了，心底里那点怨气早就散去了。 在某个世界经历过996福报的她，有着一套极其完善的自我抗压心理调节方法。 刚才她那点不满早就调节好了。 “在国公府当丫鬟算好的啦！别的地方吃不好穿不暖还挨打，今天这陪小主子跑一趟也只是偶尔跑一下而已啦。” “再说啦，别的地方当丫鬟说不准被天天拉出去跑，还要做一大堆的粗活重活！我这样子偶尔跑一趟觉得辛苦觉得累纯粹是因为锻炼不够，懒散惯了，说到底还是我这丫鬟当得不专业！” “而且跑一跑也挺好的啦，锻炼身体嘛！” 所以说，经历过996福报，恨起来连自己都pua。 她内心对着自己一顿输出，不但不会有怨气，反而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未来还得多多努力，争取做一个合格的丫鬟。 在这种心理下，又得了金裸子的赏赐，她自然是高高兴兴的。 但这一切落在任二少爷的眼里就有些好笑了。 这花园里就他们两人，讲故事的时候又离得近，他看得真切。 刚还故意插话逗一下这小丫鬟。 一开始气鼓鼓的，那看起来就软软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让人看着就想要掐一下。后来慢慢地好像又不生气了，到后来得了赏赐不但不生气，甚至都要乐出声了。 难怪奶奶和母亲他们总说小孩子藏不住事。 任二少爷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回想一下自己在长辈眼里的表现是不是都这样藏不住事傻的明显。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质疑这一章又不看我在评论区的解释，免得他们的评论误导大家，我就直接写这里了。首先这时候任二只是一个熊孩子，熊孩子只是看你矮小好欺负容易甩掉才选你的，但是对于你来说，你知道跟丢主子意味着什么吗，最轻都得受罚。如果主子出去玩的时候还闯祸，甚至出意外受伤，这个时候你这个跟丢主子受伤的小丫头罪名就大了，主角选择用讲故事的方式吸引任二停下来，虽然有可能会引起意外因素，但她这个时候没得选，选择日后有麻烦还是选择现在立刻马上死？这么简单的一章都有这么多人看不懂，还质疑我写这一章毁主角人设，我就挺无语的。同理，任二一开始打算就是自己玩够后回去找主角的，他也知道下人跟丢主子的厉害，他只是贪玩而已，看到小姑娘气喘吁吁累的不轻的样子还是愧疚的，所以主角太累注意力不集中忍不住怼了他一句他也没生气。） 第8章 糕点就挺香的 小晴回到老太君的屋子里复命，大夫人早就走了，一起回来的任二少爷却是陪着老太太吃过午饭后再走。 老太君有午睡的习惯，老太太歇下后小晴也解放了。 其实屋子里伺候着的丫鬟八人，外面廊下还站着好几个，加上守门的，差不多有二十人，老太太跟前也就个端茶倒水的功夫，根本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小晴这一上午初来乍到，虽然是在老太太屋子里只站了一小会，但也大概了解日常工作。 这点端茶倒水的功夫分到屋子里八个丫鬟手上也没剩下什么活了，有时候也就陪老太太聊聊天。 其实小晴觉得这样也挺累的。 主屋里丫鬟们的位置也就八个，老太君院子里那么多小丫鬟都想要进主屋伺候，想要在主人面前露脸，一则容易得到打赏二则混个脸熟容易奔个前程。 但小晴觉得在主屋里坐着是挺累的，平常她看茶水间还有个小板凳坐着，一坐就是一天过去了，工作内容轻松。 在小院子里扫地，也能寻个没人的角落一坐，或者拿扫把戳蚂蚁玩。 就算是在廊下伺候，也能偷闲找个台阶坐下歇会。 她们这八个主屋里的丫鬟那是在主人面前伺候的，那一站可就是一上午，虽然不用像她上辈子那样站军姿一样挺直，但她们丫鬟也代表主人脸面不可能站得松松垮垮晃晃悠悠，这样子光站着当吉祥物也挺累的。 小晴跟着那任二少爷遛弯，回去主屋后又罚站了一个多时辰，等到老太君睡下后她终于下班了，她不想去吃饭，只想回去躺床上。 当然，身体上挺累，但小晴一向懂得pua自己。 话说这优越感就是对比出来的。 她打从进到国公府以来，今天算是最累的一天了，但其实这份工作也就站在一边不动，陪小少爷出去遛弯，和其他院子里每天都得干粗重活的丫鬟一比差距就出来了。 再说了，她这不是还得赏了嘛。 小晴小心翼翼地摸出腰间藏好的一个小荷包，和其他绣花荷包不一样，荷包上绣的图案居然是一个精致的大西瓜，大西瓜上的纹路都清晰漂亮。 此时大西瓜微微鼓起，轻轻一捏，里面硬硬的。 里面装着的是她早上得到的那颗金裸子。 就这一趟，都顶得上她十个月的月钱了！难怪房间里那些个小丫鬟们都喜欢往主子面前凑啊！ 在国公府里多存点钱，等到长大后可以放出去恢复平民身份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吃喝不愁，实现财富自由享乐一辈子！ 小晴手里摸着小荷包，心底里的小人握拳作加油状。 肩膀被拍了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绣的？？”身侧，芍药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芍药是老太君的贴身丫鬟，地位还在黄芩这种大丫鬟之上。 “嗯。”小晴直接将荷包双手奉上，让芍药看得真切。 芍药可是老太君院子里的第一人，老太君随便指缝里漏点都够底下人吃好几辈子的了，芍药作为亲信中的亲信，往日得到的赏赐肯定远超一般人想象，不可能看得上她这点小东西的。 “挺好看。”芍药摸了摸荷包上的大西瓜，递还回来。“跟我来，饿坏了吧？” 两人来到旁边的屋子，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糕点吃食。 芍药指了指那些糕点，又指了指一侧的屏风。 “这些糕点都是从老太君屋子里撤下了的，过了半天这些糕点虽然也没坏，但肯定会有所影响，老太君不可能再吃了，这些本来都是要倒掉的，所以我们平常一般在这里吃午饭。“ “那后边有床位，你可以随便挑一张空的歇一会，当然你也可以回自己房间，老太君一般要休息一个时辰，你申时以前回来就行。” “我们八人每天都会轮流在老太君跟前守着，除了午休，晚上也要有人。你刚来，这两天不会给你排班，过两天我值班你中午晚上跟着我，我带你一次你就知道了。” 芍药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给小晴解释。 虽然上午有所推测，但小晴也是听懂了。 她这算是正式被安排到主屋里面的八个工作岗位之一了，老上司新同事芍药姐姐这是给她介绍工作流程呢。 眨眼睛蹦到了所有小丫鬟羡慕的位置，让小晴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她并不觉得这在主人家露脸的位置有什么好就是了。 当然，也有摆在眼前的好处的。 比如。 眼前的糕点很香。 这可是老太君吃的东西，比宫内的也不遑多让。 虽然是放了一早上，但一些糕点原本就是凉的，现在吃起来也不影响口感。 吃过这些糕点，谁还吃下人饭堂里的大锅饭啊！ 桌子上的糕点琳琅满目，将这张大桌子塞得满满当当，小晴都来不及每种糕点尝一下她就饱了。 这是她这辈子吃得最好的一顿。 小晴捂着有些胀的小肚子，第一次对自己的食量感到无奈。 “你慢慢吃，我先睡了。”坐在对面的芍药起身走向屏风后面的床。 “那个……芍药姐姐，这些糕点我能拿走吗？”小晴问道，她是吃饱了，但她还想着小伙伴呢！ “反正都是要处理掉的东西，你随便拿。”芍药摆了摆手。 能进到这侧间只有那八个主屋丫鬟，八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吃掉这满桌子糕点，按照芍药的意思这满桌子的糕点都是要倒掉的。 “不愧是有钱人啊……” 纵然小晴也在这奢华的国公府生活了一年，也得感叹一句。 她早就知道了，主人家就算不想吃，但各种常见糕点零食都得备着，不管主人吃不吃，这些剩下的糕点转身就要倒掉。 但眼前这一大堆要被处理的精致的吃食摆在眼前，她还是忍不住感叹。 当然，感叹归感叹，这种浪费的行为也容不得她这小丫鬟去谴责。 小晴拿起一盘子桂花糕，又从旁边拿了两个青团，转身离开。 小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屏风后面早就躺下的芍药嘴角微扬，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东西。 但那笑容转瞬即逝，很快她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模样，闭上眼休息，仿佛刚才那和煦的笑容从未出现一般。 第9章 罚跪 小晴双手端着那盘糕点，很快回到了三等丫鬟的院子。 国公府里面的丫鬟工作任务非常轻松，大多数丫鬟也会有午休的时间，再加上大家都知道老太君每天都会午休，院子里没人敢发出大声响。 所以虽然没有明说午休，但每天这个时候都是默认的午休时间，大家都会下意识地放轻动作，不少人也会回到房间午睡。 小晴端着糕点直奔自己床位所在的屋子，却不料在屋子前面的空地看到了要找的人。 “蒹葭？”小晴惊呼一声，但下意识的压低了音量。 屋子前，好友蒹葭居然跪着，不远处，还跪着另外一人。 小晴定睛一看，那边跪着的居然是青黛。 这青黛看见过来的是小晴，还朝她一昂头然后看向另一侧，离得有些远小晴没有听清，但她想对面估计是“哼”了一声。 虽说老太君院子里的规矩比较松，但底下人犯事还是要受惩罚的，这罚跪是最常见的惩罚。 虽然动辄罚跪几个时辰也算是严厉了，但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其他地方的丫鬟小厮犯事被打的皮开肉绽是常有的事。 两相对比之下，这罚跪还真不算事。 “怎么回事？”小晴靠上去，压低声音问道。 她是出名的好脾气没错，但对面青黛那充满敌意的眼神她不是看不懂。 以前是觉得小女孩喜欢出风头，有点小脾气没事，反正她自己也没吃什么亏，她不介意。 但对面的敌意都这么明显了，她再视而不见毫无防备，这就是缺心眼了。 “吃过没有？”小晴说着，拿起一块桂花糕就往蒹葭嘴边递。 蒹葭是想要伸手去接，却被小晴避开了。 “你老实张嘴！你看看你的手！脏兮兮的，也不怕吃了闹肚子！” 此时蒹葭一双白皙小手满是泥土，虽然这院子里每天都有人打扫，但地上该有的泥还是有的。 她们这罚跪一罚就是按照时辰计算，最轻也要一个时辰，小丫头们累了肯定东倒西歪，拿手撑一下很正常，手上自然就会粘上泥土。 当然，负责惩罚的教养姐姐肯定不允许受罚的丫鬟用手撑，但这教养姐姐不也没见影了嘛，肯定是回去午休了。 就着小晴的手，蒹葭大口吃着可口的糕点，小女孩一双眼睛笑成了好看的月牙。 老太君院子里的小丫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随便一个小丫头的颜值都非常能打，蒹葭也长得非常好看。和小晴那种娇小软萌的类型不一样，蒹葭属于那种清纯秀丽的类型，不说话的时候颇有几分文静小姐的气质，但偏偏她是个急性子。 “这青团也不错。”眼看蒹葭几口吃掉一大块桂花糕，想来是被罚跪连带不许吃午饭，小晴怕她噎着。“你慢点！没人和你抢！” 几块糕点下肚子，小晴看着蒹葭吃糕点的速度慢下来了，想来是差不多饱了。 “你还没说怎么回事呢。” “小事，我和她干了一架。”蒹葭摆了摆手，似是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啊？”小晴一愣，那双杏眼都瞪圆了。“是我理解的那种干一架吗？” 丫鬟虽然是下人，但在别人眼里代表的也是主人家的脸面，这是她们进到国公府的第一天，教养姐姐就耳提面明的生存词条。 平常也被要求举止优雅，谈吐不许粗鄙。 久而久之，她们这些小丫头也养成了习惯。 工作轻松十指不沾阳春水，长相经过挑选的精致，教养也得体，所以才说她们这些小丫鬟随便一个拉出去都不比寻常家小姐差。 但这些不比寻常家小姐差的优雅丫鬟们，居然张嘴就是干了一架。 这让小晴这当场就愣住了。 “就是干了一架。松音姐姐罚我们午休时间跪着，不许去吃午饭。” “也就是一个时辰多点的罚跪，还有一顿饭。”蒹葭说着，看向另一侧跪着的青黛，此时青黛也看向这边，双方是毫不掩饰的敌视。“她多罚跪半个时辰，午休后还得跪。” “松香姐姐这罚得挺轻啊！”小晴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哎呀！你个小没良心的！居然还嫌我被罚得轻！”蒹葭没好气地说道。“也不看看我是因为谁被罚的！” “啊？这里面还有我的事？”小晴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满是疑惑。 “你今天进到老太君屋子里了？”蒹葭说着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 “嗯。”小晴点头。 “我给你领了赏钱回到房间，那青黛就一直在阴阳怪气。” “说什么有些人啊，看起来老老实实，背地里本事大着呢，不声不响的就抱上了芍药姐姐的大腿。” “还说什么多干点无所谓，转身就打小报告。” 蒹葭说着还用搞怪的语调阴阳怪气地模仿着。 “什么跟什么啊！”小晴有些茫然。 “你怎么这么笨啊！”蒹葭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小晴的额头，小晴原本就是为了方便两人小声说话一直蹲着，此时被戳得往后一个踉跄。 “你被芍药姐姐看上，能进到老太君面前伺候这是大家都看得到的事情，老太君屋子里那八个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多少人看着？你一个进门不到一年的三等丫鬟被选中，肯定招人恨啊！” 其实小晴也不是真的不懂，她纯粹是没往那方面想而已，她一开始就觉得院子里所有岗位都挺好的，也不辛苦，在老太君面前伺候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让人羡慕，但现在蒹葭说出来，她自然很快就想明白了。 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还有！芍药姐姐去后院找到你的时候，后院里不是没人吗？虽然值班时间跑出去领赏是小事，但被芍药姐姐逮到，芍药姐姐只是和负责排班的姐姐提了一句，那排班的姐姐自然是教训我们这值班时间乱跑的！” 蒹葭说着，又补了一句。“我也被训了！” 挺蒹葭的话，原来还是芍药选中的她，才让黄芩过去喊她的。小晴还以为是黄芩姐姐选上她才向芍药姐姐推荐呢。 “那也不是我打的小报告啊……”小晴无奈低喃，她憋在肚子里哼哼的还有半句“干嘛冲我来了……有能耐去找芍药姐姐啊……” 第10章 圈子 “我知道你不会打小报告，我还不懂你，平常挨骂也不懂还口的人，怎么可能会打小报告。但问题是人家愿意这样想你有啥办法。” “哪里有那么夸张……”小晴嘟哝着，小嘴微微崛起，有些不满好友的调侃。 “再给我来个青团，老太君吃的糕点就是好吃，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蒹葭一边说着，一边还指挥着小晴给她投喂。 “你别撑着啊，明天我再给你拿不就行了，照芍药姐姐的意思，我最起码还能在老太君面前待两天呢。” “两天？你不是被选上了？补红茴姐姐的缺。” 红茴就是上一任老太君跟前伺候的八个得面丫鬟之一，就是因为她的离开才有了现在小晴补上的位置。 小晴是上一年进国公府的，据说这红茴姐姐的缺一直都空着，只是偶尔临时抽调几个大丫鬟补上，很快又换人了。 照着今天芍药姐姐的意思，她最起码也会试着在那个位置上伺候一段时间，毕竟都说要教她值班伺候老太君的注意事项了，肯定是之后有安排她工作的。 “这个谁知道，那位置换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之前一直没确定人选那是因为芍药姐姐一直对剩下来的一级二级丫鬟不满意，后来才说要在我们这批刚进门不久的三级丫鬟里挑，从新人开始培养。” “要不然你以为青黛那群人为什么蹦跶得那么厉害？隔三差五的就买通管事姐姐让她往那主屋前面凑，这换一次分配的工作花掉的银钱可不少，她可是下血本了的。” 老太君院子里小丫鬟那么多，并不是只有青黛一个人喜欢表现。 只是那青黛是最跳的。 蒹葭说这话她信，小晴一直都懂，她虽然也是这三级丫鬟中的一员，但她却和其他丫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她是被卖进府里的。 她这种被买进来的是少数。 多数是蒹葭这种，世代在府里工作的。 像是他们这种奴籍，无论是祖上犯事入刑，还是被发卖，只要入了奴籍，那么后代也是主人家的物品，简单来说就是世代为奴。 蒹葭的父母，乃至是爷爷奶奶都是府里的下人，像是她这种家族都在府里办事的反而占大多数。 主人家也更加愿意相信这种世代伺候的随从的忠诚度。 相较于小晴这种孤身一人被卖进来的孩子，蒹葭这种全家都在府里工作的显然更具势力，知道的一些消息也更为灵通可信。 别因为这些人家世代为奴就小看他们，每个阶层有每个阶层的圈子，在小晴所在的小丫鬟圈子里，那些有家里人亲戚在府里工作的就很让她忌惮。 就说眼前，对面这青黛态度嚣张，喜欢嘚瑟，有时候还会故意挑事。 虽然骂几句、故意打掉她的水杯这种行为有些像是另一个世界小学生的霸凌一般幼稚。 但有时候也是挺让人恼火的。 小晴虽然算是好脾气，但她也不是真的面团，她也是有脾气的。 但她更清楚自己的定位。 发脾气也是要资本的。 在实力不足以抗衡的时候，发脾气也只是无能狂怒而已。 对面这青黛嚣张的本钱，就是因为负责管理、教导她们这批小丫鬟礼仪的教养姐姐冬青是她的亲姐姐。 教养姐姐的权力不小，平常负责监督、管理、乃至于惩处她们批三级丫鬟，算是小丫鬟们的顶头上司。 虽然这个教养姐姐没有小丫鬟们的生杀大权，打杀奴隶需要禀报主子处理，但稍微惩处还是有权利的。 总之这位冬青姐姐心情不好看你不爽，随便给你安一个什么“讲话声音太大有失礼仪”、“坐姿不雅缺乏教养”之类的名头，轻则罚跪挨饿，重则挨鞭子挨棍子。 小晴作为一个没背景的小丫鬟，还真惹不起。 反正往常都是一些小事，忍忍就过去了，久而久之，在蒹葭眼里她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脾气。 “然后呢？你还没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怎么回事？”蒹葭撇了撇嘴。“我可不惯着她。” “我上去就给了她一个大笔兜。”小晴看了一眼另一侧的青黛，果然对方的脸上还有没消的红肿。 “你和她计较什么，到头来还不是弄伤自己。”小晴叹了一口气，轻轻摸了摸蒹葭同样有些红肿的颈脖，衣服下面还有掐破皮的指甲印，隔着衣服都能掐破皮，显然用劲不小。 虽然吧，从理智上来说，没得什么好处反倒让自己人受伤了，这是稳亏不赚的。 但从心情上来说，蒹葭替她出头，小晴心底里是感动的。 这小孩能处，有事她是真的上。 蒹葭父亲负责国公府后厨进货，母亲是后厨厨娘，两个都是肥缺，在府里下人圈子里也算是有人脉的，她肯定是不怕那冬青的。 “我吃好了，你快进去吧。” “别看那冬青姐姐平常挺公道的，没有找过你麻烦，青黛毕竟是她妹妹，我估摸着她正找机会给妹妹出气呢，你给我送吃的被看到你也得受罚。” 小晴点了点头，端起还剩下大半盘的点心走了。 同房间里除了门外跪着的那两个，里面还有五个小丫鬟舍友呢，小晴原本就是算上这几个舍友才端了满满一盘桂花糕。 房间里小伙伴们不是在闲聊就是倒头就睡，看到小晴端着糕点进来小丫鬟们一个个眼睛都发亮了。 小丫鬟们不允许出府，平常吃食也就是饭堂里一日三餐发放的大锅饭，寻常想要吃点零食都得掏钱请府里其他下人，比如后厨做饭阿姨去买，但小丫鬟们每个月的月钱也就那么一点，减去别人的跑腿费，能买到的点心零食就非常有限，更何况是老太君那里端出来这种等级的点心，那是一年都吃不到一回。 一个个的，小晴盘子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小丫鬟们就伸手过来一人一块的将糕点分完，这种场面，小晴也就在好久以前的记忆，某个世界贫穷的农村吃席的时候见过。 那次在村子里吃席，上菜阿姨盘子都还没放下，上面的菜就已经被一涌而上的筷子夹空了。 那种场面，即便她重生了几辈子也还记忆犹新。 第11章 荷包 明明是午休时间，几个小丫鬟在房间里吃着小晴带回来的点心，一边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 要小晴说，那是工作太轻松了。 不累。 小晴就不一样，她最喜欢没事躺着了。 除了养成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的生存法则以外，她也的确不是那种说人闲话的性子。 诶？不对？有可能也是这些年来她一直谨言慎行，才会养成这种喜欢躺平不出风头的性子。 小晴躺在自己小床上听着其他小丫鬟们叽叽喳喳聊着八卦，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听着，只是一些问到她的问题才开口回答两句。 小丫鬟们谈天说地，有说到后厨送货小哥今天不小摔了一跤，也有说到今天哪家院子里谁谁谁又得了赏。 她们扯着扯着，话题兜兜转转又来到了小晴身上。 “听说芍药姐姐推荐你去补红茴姐姐的缺？” “没有吧？”小晴眨了眨眼。“不是说这一年以来一直都没确定下来，换了好几茬人吗？今天早上只是临时找不到人，让我去顶一下的。” 别以为只是老太君跟前一个丫鬟的位置，只是一个丫鬟的工作。 但这工作在下人的圈子里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说眼下，伺候老太君是轻松的工作，而且老太君用人用习惯了短时间不会换人，这工作稳定有保障。 走出去，她们代表的是老太君的脸面，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其他院子里的主子也会给几分薄面不敢怠慢，不但面上有光，甚至还能多领不少赏赐讨好。 说前途，她们是老太君跟前的人，陪伴久了肯定也会有感情，日后生活遇到困难求助老太君，老太君一向心善，大多数时候也会帮一手，这也算是一条后路。 总之这就是一份体面、稳定、有油水、有前景的好差事，大家羡慕那是自然的。 “你啊，真是傻人有傻福。”说话的小丫头叫做丹香，有着一双非常好看的桃花眼，但小晴能记住她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的爷爷可是这国公府里的大管事，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国公府大管事虽然还是个奴籍，在这满地权贵的京城却无人敢小看，在府内更是掌握大权。 没错，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卧虎藏龙，背景最大的不是蹦跶得最厉害的青黛，而是眼前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你怎么就不懂呢，以前都是从二级丫鬟里的老人选，这次可是第一次从我们这些新人里选人。” “而且我还听说老太君今天夸你了呢！” “我怎么就傻人有傻福了……”小晴嘴里嘟哝着，被眼前这个小丫头说，她心底里有点小不满。但她也懂，这丹香虽然也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小丫头，但她家里实力遍布整个国公府，往她那群亲人里一凑听到的消息肯定是更多更准确的。 她这么一说，小晴这位置算是更有几分确信了。 难怪那青黛一副要吃人的眼神。 她不但觊觎那位置已久，一直想要往上爬，最重要的是她一直自诩自己是这一批小丫鬟里最机灵最得力的，往常小晴一副不招灾不惹祸不声不响小媳妇摸样，悄咪咪地就爬到她头顶上去了。 这不但是出于利益，更是出于面子。 一直看不起的人突然爬到头顶上。 突然家被偷了，当然生气。 怪我咯。 小晴也很无奈。 小丫鬟们活力满满，午休时间一直叽叽喳喳的，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在房间里依旧显得有些吵闹，但小晴还是睡着了，直到午休时间结束，迷迷糊糊间被罚跪完毕后回来的蒹葭叫醒。 话说这所谓的午休原本就是根据老太君的作息安排的，因为老太君有午休的习惯，她歇下了，除了跟前几个值班守着伺候的贴身丫鬟其他人也会跟着歇下，所以才有了整个院子里的午休规则。 但得益于如此，小晴在这个没有闹钟的时代也有人叫醒她起床工作。 小晴回到老太君屋子里的时候，老太君就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子上喝上茶了，显然起来有一小会了。 看到小晴进门，一贯慈祥的老太君也不会在意，只是笑着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现在小晴也大概知道这屋子里每天的工作内容了。 别以为在这屋子里乐意抢着多干活是好事，每天屋子里的工作就那么多，光是屋子里伺候的贴身丫鬟就有八人，端茶倒水这些都是露脸的工作，给客人倒水容易得赏赐，给主人倒水能混脸熟，乱抢活反而会惹得这些姐姐们不高兴。 小晴原本就不是喜欢露脸的人。 端茶倒水的功夫轮不到她一个人矮腿短的小丫头去干，她更多时候是站在那里当个吉祥物，在老太君需要的时候陪她聊天。 “听说你会刺绣？” 小晴看了一眼老太君身后的芍药，中午刚让芍药见到她的小荷包，下午老太君就问了，她自然会往那方面想。 当然，她并没有埋怨芍药姐姐的意思，能在主人面前露脸，能让主人记住那可是好事，特别是在老太君这里，最怕的就是沦为小透明，一旦主人记不住，那就离滚蛋不远了。 小晴从腰间掏出自己的小荷包双手递过去，小荷包布料平庸，上面却没有如寻常荷包一般绣着常见的花草鸟兽，反倒绣着一个大西瓜，大西瓜却精致可爱，绣工极好的同时，还不乏孩子气的可爱。 老太君见惯了精美的刺绣，甚至有的小荷包上绣着复杂精致的山水画，却是很少见在荷包上绣大西瓜的。 这大西瓜还圆溜得过分，分明不是现实里见惯的大西瓜。 有这绣工的没这童趣，有这童趣的没这手艺。 只有小晴知道，她这大西瓜颇有几分前辈子q版画画的意思。 “你娘教你的？” “嗯。”被发卖的时候，人牙子也会稍微调查一下卖家，府里选人的时候也会大概调查一下基本情况，所以老太君知道小晴母亲懂针线并不奇怪。 “你娘还教过你什么？” “我娘教过我识字！”小晴说着，一手挠着自己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我不喜欢看那些书，我认字后，看话本比较多……” 第12章 首辅公子 “话本？” “哦，难怪小斌说你讲的故事他没听说过。”老太君笑呵呵地说道。 “这个我挺喜欢，不介意送我吧？”她拿着那个大西瓜荷包就不撒手了，似乎挺喜欢这种小物件。 “当然！”小晴自然双手奉上。 还好回去的时候将那颗任二少爷打赏的金裸子塞到她床板上的夹缝藏好了，要不然她现在可不敢开口和老太君要回来。 老太君看不上她一颗金裸子是一回事，她开口问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点事情她还是拎得清的。 “老太太您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个。”小晴说罢，又把腰间垂挂着的另一个香囊递过去。 香囊上绣着的不是西瓜，是一串同样q版的红葡萄，距离近了还能闻到香囊里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 那是一种带着草药特有的香气。 老太太闻了一下，香味明显却并不呛人。 “这是迷迭香、薄荷、苦丁茶和苍术制作的香料，有安神助眠的效果。”这香囊是她自己用的，刚开始住那大通铺，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还真有点难以入睡，她就干脆给自己配了一点安神助眠的药。 “你还懂医药？”老太君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小丫鬟。 小小丫鬟看起来就是一个小豆丁，甚至比同一批进门的小丫鬟还要娇小，但就是这小豆丁，不但绣工了得，还识字，同时还懂医术。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需要很早地学会一些技能，绣工了得老太太可以理解，穷人家不少女孩从小学习针线会帮家里人做绣工赚钱，长辈识字有时候也会教导小孩。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眼前这小丫鬟不过七岁，被发卖进府的时候也不过六岁，从记事到现在不过几年，怎么可能学会那么多东西？ 而且，最重要的是。 “你不是说只喜欢看话本吗，不喜欢看其他书。” “我说的是四书五经那些科举用书……” “而且医学不单单是看书，我母亲在的时候，会给村子里的人看病赚点钱补贴家用，她给人看病的时候会结合病人实际情况给我解释，去药铺配药上山采药也会带着我教我……” 小晴这番话有真有假，她母亲会医术是真话、会给人看病顺便教她也是真话，但那也不可能让一个几岁大孩子记住那么多药那么多病例，她身上的医术纯粹是重生带过来的。 她经历过的人生不少，也有当医生的时候。 “这么看来，你也是个聪慧孩子。”老太君点了点头，也将那个香囊收下了。 “我也不能白拿你东西，芍药。”她招呼身后一直站着的芍药。“给这丫头送两匹布料。” 然后老太君才扭头笑着和小晴打趣。 “你回去重做香囊荷包，有剩的匀我几个。” 她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小晴有些惶恐。 “老太太能喜欢小晴的绣工，小晴自是高兴的！” 她们主仆间闲聊没多久就有客人登门打断了。 今天也是正月，国公府里各路访客络绎不绝。 朝堂上的交互拜访一般会去前院拜访国公爷，而家眷女眷的拜访则是会来这老太君院子。 现在已经是正月初三，拜访的基本都是小辈。 此刻前来的，是内阁首辅家的大公子。 华夏朝内两大重臣一文一武，分别是武将世家手握兵权的任国公，还有掌管六部文官之首的首辅程秉程大人。 程大公子名为程慕然，是首辅家嫡长子，又是两年前的新科状元，现任翰林院修撰。 虽说这翰林院修撰只是六品官，但这可是皇帝跟前的官员，更多的是在朝中镀金的角色，过两年一下放铁定是跳着升级的。 又有一个首辅爹，任谁都看得懂这程慕然前途不可限量。 除了出身与能力，这程慕然更是长得清秀，又是因为从小闭门苦读考取功名，久未见阳光导致身上皮肤白皙，一身书卷气加身，任谁瞧见了都得感叹一句好一个翩翩公子。 就算这程首辅家和任国公家并不沾亲带故，但京城大官圈子里就那么几个人，表面关系也是要维持的，往年各家小辈都会登门拜访，所以这程公子上面并不奇怪。 但这次，守门的丫鬟禀报首辅家程公子来了，小晴能察觉到，这老太君的屋子里明显气氛沉闷了几分。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恢复眼观鼻鼻观心状。 不用去看，她也知道此时老太君脸色肯定也不好看。 这程家大少爷的事算是摆在明面上的秘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这事情说到底还要说到小晴现在的位置，那个空了一年的缺子。 老太君前任贴身大丫鬟之一红茴。 这红茴原本是老太君手底下最得面的丫鬟之一，是老太君的心腹，地位仅次于芍药。 红茴长相端庄大气，性子温柔耐心，还写得一手好字，无论是才学还是外貌都是拔尖的。 而这程家大少爷往年也会在过节时候跟随家里长辈到国公府拜访，也勉强算是老太君面前长大的孩子。 他拜访的次数多了，自然和老太君底下这几个丫鬟熟悉。 从小算是一起长大，慢慢长大后互诉情愫，按理说他们见面每年也就那么一两回，但这两人就是搞到一起了。 这程大少爷两年前高中状元，意气风发时更是年少轻狂，不顾家人阻拦就要上门迎娶红茴。 虽说老太君手底下的丫鬟不比寻常人家大小姐差，但也得看对面是谁啊！ 堂堂首辅家长子嫡孙，又是状元郎，他取个公主郡主都够格！ 他一个首辅家的继承人，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说为家，家族联姻门当户对不单是强强联合，更是各方势力的交互稳定。 说为内，丫鬟出身不比大户培养的小姐，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背景坐稳当家主母的位置，后院一乱肯定也会影响男人仕途。 说为外，他们首辅嫡子迎娶国公府一个丫鬟，说是联姻也不对，说出去更有首辅低人一等，奉承国公府的味道。简单来说就是丢不起那人。 一年多以前，虽然小晴还没入府，但还是听说了那事。 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段时间搞得鸡飞狗跳人尽皆知，消息根本堵不住。 就算国公爷下令府里不许再议论这件事，但那作为年度最大的一件事，吃瓜群众们关起门来还是一样的议论。 第13章 一等! 这程慕然闹得轰轰烈烈，最终两人是走到一起了。 最重要的是程大少爷他喜欢，红茴也愿意。 但结局肯定没有红茴想的那么美好，也没有程慕然想的那么理所当然。 毕竟人活在世，不可能只顾着一人活着。 简单来说，就是这程慕然他也有家人，他也有爸妈，他不但爱美人，也爱爸妈。 这就陷入了很尴尬的问题。 家人父母和爱人要选哪边。 能当首辅家大夫人，程慕然的母亲也不是善茬，哪个权贵家里的女主人没有几分手段，能拿捏住后院女眷，这小丫头懂的争风吃醋，她自然也懂，这些可都是她当年玩剩下的。 无论是软磨硬泡，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首辅大夫人都精通，搞得这程慕然一个头两个大。 刚开始他还雄心壮志，喊着“为了你我愿意对抗整个世界”的口号来迎娶红茴。 但很快就被家人软硬兼施逼得退步了。 首辅家愿意让红茴进门，但不可能是正妻。 故事最后，上一年程慕然与正室结婚后，这红茴才能进门，在那之前程慕然一直将她养在外面。 其实以红茴的身份，在首辅家当个姨娘也算是攀高枝了。 妾室也算是主子，也是有权利使唤下人的，一下子从伺候人的丫鬟变成使唤别人的主子，自然是攀高枝了。 很多小丫鬟还羡慕红茴争取到的这一切呢。 但小晴却并不这么觉得。 这国公府里当个小丫鬟，不愁吃不愁穿，还能存钱以后当个小地主逍遥一生，不比当个那什么小主子卷入各种宅斗轻松得多？ 每个人会有不同的选择，她不会这么选，但也可以理解红茴的选择。 在那红茴姐姐的视角里，她一是为了爱情、二是为了地位。从那个角度来看，这段上位历程还可以算作是一段励志的奋斗史。 为了爱情放弃安逸的生活，为了不再当下人不惜做妾，为了达到目的放弃种种，可不是励志的奋斗史嘛。 且不论红茴在首辅府里如何，今天程慕然过来拜年却没有带上她。 其中也可以理解出一些意思。 红茴作为丫鬟，勾搭上程慕然，无论他们两个是谁先勾搭谁，这事情发生后肯定是作为下人丫鬟一方的红茴的过错。 丫鬟勾引主子，这是主人家的教养问题。 所有当家主母都讨厌勾引主子的丫鬟，老太君也不例外，对于这一方面她一向严厉，手底下丫鬟也本分，虽然心底里也许会躁动，但面上肯定是不动声色的。 这红茴是老太君得面的贴身丫鬟，没想到最信任的几个丫鬟里就有犯事的，东窗事发的时候老太君气得够呛，也是老太君心善放任这红茴去追求所谓的爱情，换做其他严厉的主母，早就将这不听话的丫鬟打杀发卖了。 反正这红茴如今在老太君面前是不受待见的。 在首辅那边也一样，同样恼火。这老太君底下的人想要勾搭自家嫡子。你想要联姻就让身份匹配的小姐过来，让丫鬟勾搭算是什么事？看不起人？ 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双方一开始的初衷就不重要了，无论是谁先动手，无论是不是真爱。 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世人只会看到国公府丫鬟勾搭上首辅家大公子。 今天这程慕然照常上门拜年，没有带上红茴，也可以表达一个信息。 我程慕然如往常一样以小辈身份拜访，双方关系照旧。 至于那红茴，走出这院子就不再是老太君的人，她如今是程慕然的妾，也算是奴婢，跟主人登门拜访那是正室的事情。 老太君代表国公府，自然面上不会将关系搞得太僵，和程慕然谈笑风生，似乎之前闹的不愉快根本不存在。 看着眼前和谐的一幕，小晴忍不住心中暗叹。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小晴又一次在心中感叹，她的目标还是在国公府里工作的这些年多存点钱，到年纪了求主人放掉卖身契恢复平民，然后出去当个逍遥自在的小地主。真要让她在这种院子里当主子，整天和别人玩什么宅斗，她还真玩不转。 没那个能力。 她一向有精准的自我定位。 不该伸手的绝不奢求。 程家大公子的拜年只是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她忘到脑后。 小晴在老太君屋子里工作的第一天圆满结束。 回去的时候芍药却领着她挑了几匹布。 老太君小仓库里的东西，即便是最低等的布料，那也是外头买不着的精致货。 芍药帮她抱着布匹，却没有让她回宿舍，而是兜兜转转来到了院子侧面独立的一间小屋，推开其中一间房门，房间里的摆设一目了然。 两张大床一张桌子，还有两个带锁的大柜子。 房间里面的东西少了，显得有些空旷。 “从今天开始，你住这里。” “诶？”小晴有些讶异。“这……不是一等的房间……” “嗯，三等丫鬟八人一间，二等丫鬟四人一间，这是一等丫鬟的房间。每间只住两个人。”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等丫鬟了。” “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赏你布匹主要是让你多做两身衣服，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人，穿得太寒碜也不行。要不然你真以为做几个荷包用得着几匹布料？”芍药有些好笑地弹了一下面前小丫头的额头。 老太君是尊称，权贵家的老太太都可以这么叫，但她们这些亲近的丫头还是喜欢叫老太太。 “我是一等丫鬟了……” “这升级速度有点快……”小晴笑得一脸蠢萌。 “你回去原来的房间收拾一下，然后就搬过来吧，钥匙也给你。”芍药姐姐递过来两把钥匙，分别是房间门和储物柜的钥匙。 别看那储物柜比她人都高，在老太太跟前经常能得到各种各样的赏赐，这一个储物柜以后够不够用还不好说。 这两人的房间安全性肯定要比原本的八人大通铺高的。 “那个，芍药姐姐……”小晴看向房间中间的两张床。“哪位和我一个房间？” “我啊！” 第14章 肥差 芍药吩咐了几句就回去老太太身边了。 她原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和小晴说的话已经算很多了，就这已经算是颠覆小晴心目中芍药姐姐的高冷形象了。 床铺被褥都有新的，私人物品就那么一点，说是让小晴回去收拾一下搬过来其实也不过是说她如果有什么私房钱藏着就拿过来。 小晴走在通往三级丫鬟房子的路上，她速度不快，反倒是饶有兴致一路上晃晃悠悠地边走边看着路边的花草。 她挺满意眼前的生活，即便是今天以前她只是院子里最低等的三等丫鬟。 身上穿着的还是三等丫鬟的服饰。 整个国公府，除了一等丫鬟，二三等丫鬟的服饰都是统一制作的，算是制服。 但即便是这三等丫鬟领到的统一服饰也挺不错，虽然不是多么精致的布料，但也柔软贴身。 国公府里只有二房，大房和二房是老太君所出。 老太君还在，国公府一直没有分家，只是分开几个院子。 老太君院子里的人少，算上新来的小丫鬟和粗使下人也就不到一百号人，一百号人的厨房炒出来的菜其实算不上什么大锅饭，反正小晴在这里生活的一年以来觉得院子厨房里的菜挺好吃的，中午和晚上都有三菜一汤，两素一荤，碰上过年过节还有加菜。 工作上也只是干一点看火、端水、扫地之类的轻松活。 工作轻松、伙食好，她进府一年以来都感觉自己脸上长肉了。 进府以前，跟着那后爸后妈，有一口饭吃就算不错了，根本不敢奢想什么有肉有汤。 就算是她那母亲还在的时候，每天能吃饱饭，也就只是吃饱的程度而已。 所以说，她被卖进国公府来，过的日子远远要比被卖前过得好。 所以被卖，算是不幸也算是幸运吧？ 虽然她母亲在的时候对她很好，偶尔会给她藏个鸡蛋之类的，记忆之中的母亲很爱她，但苦就是苦，小小年纪就要力所能及得帮着做家务活帮着做绣活，还吃一顿饿一顿的，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穷苦，并不会因为母亲的感情而掩盖。 她带着那么多世的记忆，虽然许多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但吃过苦，挨过饿，也知道府外是怎样的乱世，听说这几年有些地区还在闹饥荒，随处可见逃难的难民，乱哄哄的。 所以才更加珍惜这府内的生活。 “宫里今年也赐了一批绸缎，你看一下，给各个院子分下去。”老太太叮嘱了芍药一句，芍药招呼了一声小晴，就带着她离开了屋子。 这是好差事，现在是年节时段，人们的心情也会因为这喜庆的节日好上几分，主子们心情好了，不但好说话，更容易有打赏。 而且，代表老太君院子给府内其他院子分东西，走出这个院子后她代表的可是老太君的意思，其他主子会多给几分面子。 简单来说，就是不但是光鲜的差事，还是有打赏好处拿的差事。 面子里子都有了，自然是好差事。 寻常时候，这种工作一般都是屋子内这八个贴身丫鬟去的，老太君身边有八个丫鬟，这是心腹的位置。 小晴刚来，这活就落在了她的头上，也算是对外说明，她已经算是坐上了老太君贴身丫鬟的位置。 至于说老太君只叫了芍药，小晴是芍药叫出去的。这无论是芍药的意思是对小晴的照顾，还是老太君的意思，最起码老太君没有反对，那就是默认了。 小晴跟着走出去，偷偷观察了一下，屋子内其他丫鬟面上也没有异样。 也对，能在老太君屋内伺候着的，不但是熬资历上位的，不可能眼皮子太浅。 这种“肥差”越过她们落在新来的小晴头上。无论是她们这些年赚的不少不在乎那点，还是心底里不满隐藏起来，起码面上大家都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东西已经堆放到了院子里的仓库，说是临时仓库，但里面的东西也是价值不菲、琳琅满目。有宫里赏的，也有后辈孝敬的，都会临时放在这里，经过挑选后才会选择放进老太君的私库或者分下去。 当然，芍药说是让小晴跟着她来分东西，但真的动手也不需要她们，毕竟宫内赏赐的东西太多了，有皇帝的、皇后的、太后的，甚至是皇子的，还有赏赐给国公爷的、老太君的。 绫罗绸缎、金银财宝、珍贵药材等等堆积如山。 芍药叫了好几个二等丫鬟过来帮忙拿东西，至于让小晴跟着，也就只是跟着而已。 为什么老太太屋子里的八个位置惹小丫鬟们眼热？ 除了那些实打实的利益以外，还有一点。 那位置可是实打实的丫鬟“高层”，是“管理层”。 小晴这算是得到芍药的赏识，被拉一把，直接从最底层的三级丫鬟拉到了最高等级的丫鬟。 “好了，你先把这些送给大夫人那边。”芍药指了指先分出来的一堆物品，示意后边的丫鬟们过来搬。 小晴走在前头，所幸她不用真的搬东西，要不然以她这小胳膊小腿，不知道能抱得动一匹布。 作为新晋的一等丫鬟，小晴不用像后边的丫鬟们穿着府内统一制作的制式衣裙，一等丫鬟也代表主人的脸面，带出去也是要打扮一番的。 这不但体现在首饰头面上，自然还有衣着上。 小晴今天穿着的是一件红白相间的对襟上衣，下半身穿着同色系的长裙，随着走动从裙摆底下露出做工精细的绣花鞋，上梳双丫髻带着那对前不久得到的白玉小花头饰，看起来更加精致可人。 她原本就比同龄人娇小，再加上此时走在一群穿着制式衣裙的丫鬟前头显得更加矮小。 无论是身高还是样貌气质都让她分外显眼。 外头人看到了，还以为是哪家小姐出行后面跟着一群小丫鬟呢。 要不为什么说，大户人家里的大丫鬟不比一般人家小姐差。原本样貌都是经过挑选的，又有主人家教养熏陶气质方面不会差，再加上人靠衣装，这一套加持，自然不比寻常人家小姐差。 虽然一下子当了“领导”，但小晴也没有其他小孩子那样飘了的心情。 都是当下人的，都是小丫鬟，也没有谁比谁差。 小晴一直都有着良好的自我定位。 再说了，在这些丫鬟面前嘚瑟，除了招人恨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你们还是叫我小晴好了。”小晴走在前头，笑着和后面的二等丫鬟们聊天。 第15章 大夫人 “你们还是叫我小晴好了。”小晴走在前头，笑着和后面的二等丫鬟们聊天。 这些丫鬟们也松了一口气。 她们也是熬资历熬到的二等丫鬟，普遍都进府五六年了，年龄也在十多岁的样子，在小晴之前，一等丫鬟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到年龄被送出府后会从下一级丫鬟里挑。 打从她们进府以来，就没有听说过有小丫鬟像小晴这样直接进到老太君屋子里的。 要不为什么说，再努力工作，不如拍一下领导马屁。 没看到这新来的小晴得了芍药的赏识，直接就成了她们顶头上司了？ 背地里，不少丫鬟们都在讨论这个事。 这年头，娱乐项目少，府内小丫鬟们的娱乐项目更少，聊八卦是少有的娱乐项目之一，小晴这种坐火箭升职，自然也是谈资。 讨论的话题包括但不限于。 小晴有什么本事。 芍药姐姐喜欢她那方面。 两人是不是背地里有什么交易。 两人是不是亲戚。 小晴是不是搭上了某位主子，芍药只是幌子打掩护的。 小晴进府之前是不是某位落魄官家小姐，家里长辈是府内主子故交，拜托老太君照看一二。 小晴是不是长得很像老太君或者芍药的某位故人等等…… 还有拓展版本的，比如。 听说那天二公子点名要小晴陪他出去玩，是不是二公子看上小晴之类的。 背地里众说纷纭，妒忌羡慕恨。 无论她们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毕竟都是一群小丫头。 看到小晴这个新来的小豆丁爬到头上，平常接触少没什么，但现在一起工作可不是这么回事了。 她们是搬东西的，小晴则走在前头代表的是老太太屋子里的贴身丫鬟。 而且按道理，她们还得叫小晴这个一等丫鬟“姐姐”呢！ 此时看到走在前头，还没到她们胸口位置高的小豆丁，这一声“姐姐”还真有点难说出口。 所以听到小晴主动开口，说让她们照常叫“小晴”，不用叫姐姐了，这些丫鬟们面上的笑容便轻松自然了许多。 国公府虽然地位显赫，但里面只有两房，两房皆是嫡出，也就是老国太的两个亲儿子。 大儿子任永年继承国公之位，同时也继承了老国公的大将军职位，手握重兵，虽说近年已经将手底下半数兵权交还出去，但依旧位高权重。 老二任永乐却是京城里出名的纨绔，至于说他为什么出名，纯粹是因为任国公府的名头太响，底下儿孙都是青年才俊，他任永乐却是整天勾栏听曲、逗鸟玩乐，对比之下才显得他显眼，其实他也是纯粹的不上进而已。 国公府内只有二房，由此可见当年老太君手腕之强。 毕竟老太君可是以仁善出名的。 在这个社会背景下，硕大的国公府没有一房庶出。 当然，小晴一向是不该问的不问。 她只是在心中吐槽。 这让她想起了某一辈子，有网络世界的那个世界有一个梗。 因为她善。 “噗。”心底里想着，小晴忍不住笑出声来。 身后抱着几匹布跟着的二等丫鬟好奇搭话。 “小晴你笑什么？” “我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 “刚才路过厨房，看到今天中午的菜里有我喜欢的酱鸡腿。” “哦，刘婶子的酱鸡腿的确是一绝，我进府七年了，还是吃不腻。” 几个小丫鬟边走边聊，交谈之下发现小晴意外的好说话，一点都没有“一等丫鬟”的架子。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大夫人的院子里。 大夫人自然是国公爷的正妻，她娘家大哥是从一品武将，地位仅次于国公爷，从小也是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像是这种大家族的小姐得早早学会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简单来说就是学点宅斗技巧。 能嫁进国公府除了身份地位外，生得自然也是极好的。国公夫人今年不过四十，身上华丽锦袍裁剪精美雍容华贵，头上的簪子耳环项链，手上的镯子戒指更给她添了几分贵气。 这是小晴见过的第二个当家主母，自然会下意识地对比。 第一个当然是老太太。 和老太太的慈祥相比，这大夫人身上就带了点威势的感觉。 看到小晴过来，大夫人身上的气势似乎收敛了几分，还非常客气地问候了几句，谈话间底下的下人就将东西交到了大夫人这边的人手上。 “上次在母亲房间里见到你我就喜欢，还是母亲有眼光，我怎么就没早发现你这稀罕丫头呢。” “这长得可真讨喜。”大夫人一副慈爱的模样，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小二上次回来还夸你故事讲得好呢，说下次还想找你玩。” 大夫人显得很热情，夸人的话毫不吝啬。 难怪都说主人得面的丫头，容易飘。 也难怪刚才一路走来，几个二等丫鬟搭话试探之下，小晴表现得好说话，其他人会那么惊讶。 这主子和颜悦色，上来就是一顿夸，换谁谁不飘？ 再加上小晴年幼，她不飘才会让人觉得奇怪。 但小晴又不是真的七岁小丫头，她一向谨小慎微习惯了。 再说了，大夫人这一顿夸，也得看看夸的是谁，为什么要夸。 小晴一直觉得自己不擅心计，上辈子看小说的时候看到那些描写宫斗宅斗的文她就感叹过，那种环境下换自己来估计一章都活不下来。 她不擅心计，但眼下还是能看出几分的。 大夫人敬的是老太太，国公爷孝顺，很多事情都会听老太太的，她这大房正夫人的位置这么稳当，娘家母族的支持、自己的手腕和老太太的支持缺一不可。 小晴是老太太跟前的人，这种心腹虽说身份上是丫鬟，但很多时候丫鬟也能吹风的，偶尔提一句也许会影响老太太的意思。 这就好比皇帝跟前的太监虽然是个小官，却不容小觑。 而且小晴尚且年幼，她待在老太太跟前的日子还长着呢。 不是说她一个国公夫人就怕了一个下人、怕了一个小丫鬟。 而是没必要得罪的问题。 只有眼皮子浅的人才会无理由地摆架子给人难堪。 显然，大夫人不是这样子的人。 她精着呢。 小晴懂得几分这个道理。 对于她来说就更没必要得罪主子了。 她只是个小丫鬟。 就算是一等丫鬟，那还是丫鬟。 只是这大夫人夸人的力度有点大，被大夫人一边摸摸头一边夸着，小晴那婴儿肥的小脸都忍不住染上了一抹红熏。 “二公子能喜欢那些个故事，奴婢自是高兴的。” “小二今儿被他爹捉着锁进书房里了呢。”大夫人笑呵呵地说道。“他过年这几天早上都偷跑出去玩，每天只有下午做功课，那功课自然就落下了。” 第16章 陈瑾松 东西交到了大夫人的人手上，临走的时候过来的丫鬟们都领了赏。 大夫人的贴身丫鬟画眉在刚才交接的时候发的，每人一个喜气的红色荷包，里面装着五两银子。 小晴不单领到了那个“红包”，和大夫人聊天的时候，大夫人还突然摘了一个戒指塞到了她的手里。 “拿着玩。” 戒指是细金丝绕的，上面还有一颗漂亮的红宝石。 来之前小晴就听说了，她这个带队的会有大红包。 “难怪一个个的都想往上爬呢。” 小晴忍不住又一次在心里感叹。 国公府里月钱给的挺高，之前她还是三等丫鬟的时候每个月能领到一两银子，也就是一吊钱。 在这里，为了方便计算，会将铜钱串到一起，一千枚铜钱为一吊，所以叫做一吊钱，也有一串钱的说法。 这里也没有专门管理物价的部门，商品卖多少钱纯看卖家。 小晴只知道，一枚铜钱能买到一个馒头，也能买一串糖葫芦，一亩良田只需要十吊钱，也就是十两银子。 她这每个月一吊钱的月钱购买力还挺高的。 她存十个月，就能在外头买一亩地，在国公府这段时间努力一下，她完全可以长大后出去当个小地主。 但这短短两天，她得到了芍药姐姐的赏识，得以进入老太太的屋子伺候。 这么短的时间了她就得到了价值不菲的赏赐。 就眼前这枚宝石戒指，小晴估摸着最低也得上百两银子。 这可是她之前十年的工资。 主子一高兴，缝里漏出的东西都足够底下人富裕几辈子。 无论怎么样，手里的钱是在这乱世的立身之本。 得了赏，小晴心情极好。 将那枚戒指放到腰间的荷包里藏好。 并不是那个装着银子的红色普通荷包。 这荷包是她新绣的，上面绣着的是一颗精致的草莓。 摸着这微微鼓起的草莓，小晴笑得眉眼微弯。 离开大夫人院子的时候，却在前院的花园里看到了大公子。 任国公一脉乃武将世家，大公子任瀚乃国公世子，却不擅长刀剑，反倒是个读书的料。 这读书才能放在他身上就有些不务正业了，他身上有着世袭爵位，根本不需要通过读书科举考取功名谋取前程。 读书，特别是吟诗作对，在很多人眼里，国公世子这是不务正业。 他将来世袭接老国公的班，那也是武将官位。 当然，在小晴看来，即便是接任武将，会读书也不是什么坏事。 国公爷勒令大公子每天都要练武，这倒是和二公子凑一对难兄难弟了，他们两个一个擅文一个擅武，每天都要被逼着学不喜欢的东西。 但从国公爷让二公子做功课念书的这件事来看，国公爷明显不是那种带着武将偏见的人，他也认为武将也需要懂得一些学识，他会这样强迫两个儿子，纯粹是因为这两个儿子偏科得太厉害了。 大公子每天都要习武，这是府内上下都知道的。 小晴自然也知道。 她只是路过，但让她停下脚步，忍不住驻足观望，那是因为，眼前一幕太过骇人。 空阔的草地上，大公子正坐下歇息，嘴上还大口喘着气。 站在他对面的少年身姿挺拔，样貌平平却目光如炬，只是站在一侧，便给人一种压力，宛若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见过血。 而且杀过的人不止一两个。 小晴这一辈子前半段一直住在村子穷人堆里，后来进了国公府又是整天待在老太太的院子，整天见的多是女眷。 唯一一人，只是被看了一眼，小晴就瞬间紧张起来，整个人哆哆嗦嗦的。 那是任国公。 任国公乃当朝大将军，虽然近年已经将兵权外放，但早年军情紧急外敌来犯的时候，国公爷也会挂帅出征。 那是在战场上，杀敌不计其数才染上的肃杀之气。 眼前这人亦是如此。 陈瑾松身上虽然也有那等肃杀气息，但小晴觉得远没有国公爷吓人。 小晴没见过这人，但她认识他。 年轻人名唤陈瑾松，其父原为西疆守军，任一城守备，算是个不小的武将，早年也是任国公手下得力悍将。 但西疆接壤金狮国，那金狮国虽地势贫寒，但民风彪悍，常常来犯，虽然小晴所在的大夏国西疆守军据守城池，但今年来因为大夏国内忧外患，腹背受敌，国力渐渐不支，近年来已显疲势，欠薪缺粮的情况常有发生，西疆守军虽然在国内排得上号的强悍，但也受到了很大影响。 三年前金狮国一次突然袭击，攻下陈瑾松父亲驻守的城池，那金狮国也明白攻来的城池不好管理，如同往常般烧杀抢掠一番便退去。 京城这边倒是得到了一份战报，战死的兵将士、死掉的平民也只是一串数字。 那陈瑾松的父亲作为一城守备，城破自然要担责，旁人可不管你什么缺粮断饷的理由，推出一个背锅的是最直接的处理方式，一城守备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瑾松一家被抄，陈瑾松也沦为奴籍。 任国公虽然位高权重，但他在朝堂内也有政敌制衡，最重要的是，城池失守乃守备无能之过，这是皇帝拍板的，任国公也没办法给老部下平反。 但救下老部下的儿子还是可以的，只是要一个奴隶，没有人会不给国公爷这个面子。 反正朝堂上众臣只是想要一个背锅的而已。 浴血奋战，为国捐躯，奋勇杀敌，到头来全家流离失所沦为奴隶，这是陈瑾松一家的结局。 小晴听到这事的时候也挺唏嘘的。 她自然就记下了陈瑾松这号人。 如今在大公子身边，年龄什么的都对得上，她自然是认得的。 “给你给你，不练了。”大公子力竭，双手握着的漆黑长剑砸在松软的草地上居然发出一阵闷响，草坪肉眼可见的下陷几分，显然重量不轻。 “我说了我的方法不适合你。” “此剑重一石有二，按照你目前的进度，再练十几年都不一定能挥得起。” 陈瑾松捡起地上漆黑长剑，原地耍了几个剑招，速度之快都带起一串残影了，长剑入鞘的时候还轻松地耍了个剑花。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小晴暗自咋舌。 一石有二，按照这大夏的计量单位换算，这长剑得一百多公斤！ 刚才看到那陈瑾松露的那一手，灵活帅气游刃有余，就像是提着一根轻便的小木棍一般！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超她见过的任何人类！ 什么人形怪兽？！ 小晴有着很多辈子的记忆，但就算一些世界的历史背景是架空的，但好歹都是正常人的世界。 她就没见过强得这么离谱的人！ 第17章 武功 难道…… 这还是个玄幻世界？ 即便是带着好多辈子记忆的小晴，也没遇到过这种人形怪物。 能随意挥动上百公斤，且动作快到看不清，这是什么超人奥特曼？！ 如今看到陈瑾松无意中露的这一手，她瞬间就呆住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 小晴愣在原地，那大公子和陈瑾松自然也看到这路过突然站定的小丫鬟。 “小晴。”大公子友善地和她打招呼。 他们也就见过一次，是在大公子去老太太屋里请安的时候见过的，但小晴这小豆丁一等丫鬟太惹人注目了，大公子能记住也不奇怪。 小晴朝大公子福了一下回礼。 “大公子也会武功？”小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好奇，不知是这小孩的身体也影响了她几分心智，即便是一贯谨小慎微的她，也顾不得其他，居然开口问了一句。 “我这哪算会武功啊，连入门都算不上。”大公子笑着摇了摇头。 “那……松大哥会武功？”她哪里有看大公子，一双大眼早就止不住地好奇看向陈瑾松。问大公子不过是梯子，想要顺势去问陈瑾松。 她和陈瑾松同是奴籍下人，她都管院子里的丫鬟叫姐姐了，同理也应该管陈瑾松叫一声大哥。 女孩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精致的小脸上写满好奇，眼底清澈。 她是对那武功好奇，对面的陈瑾松却朝她深深地看了一眼。 陈瑾松是罪臣之子，无论他父亲是不是冤枉的，但那是皇帝拍板的事情，是定了性的，除非皇帝松口，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国公爷念几分旧情，管他几口饭吃，但也就仅此而已。 他这还不比不上一般的奴隶，因为一般的奴隶虽然是奴身，且不论能不能得到主人赏识放掉奴籍，恢复平民身份，但起码有机会。 陈瑾松那是在皇帝那里挂了号的，终身不得受用，也就是说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一生都翻不了身的那种。 当然，就目前而已，他和府里的下人并没有多大区别，都是奴籍。但人总喜欢跟红顶白、拉高踩低，似乎贬低别人就能获得优越感。 即便是奴隶也有不同的圈子，他们认为陈瑾松这种永远不可能翻身的，皇帝钦点的奴隶就是最低等的。 在府内生活这两年多，陈瑾松见惯了各种冷嘲热讽，也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眼神，有鄙夷、有不屑、有怜悯、还有叹息的。 但唯独，没见过眼前这个小姑娘这样的眼神。 非常纯粹，不掺杂任何的成见。 也许，是因为她尚且年幼？不知道皇帝点名打入奴籍的含义？ 也对，也就只有单纯，如同一张未经渲染的白纸的小孩，才会不带有任何成见地去看待别人吧。 陈瑾松眼神微敛，不动声色地掩去心中的不平。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那些人的眼神，习惯了那些冷嘲热讽。 他以为自己早已不在意的。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陈瑾松思绪百转，站在对面的小晴自然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 当然，小晴的眼神能不纯粹嘛，她看的只是移动的武功秘籍。 “略懂。”陈瑾松语气平静地回答了小晴的话。 你管这叫略懂？ 小晴心中吐槽。 随即，她心底里有些痒痒。 重活那么多辈子，这是她距离武者最近的一回！ 而且她一直活得战战兢兢，她一直知道自己身处的是一个什么乱世，这京城里的国公府不过是一片少有的净土，一旦离开这里她将难以自保。 能学武功的话，她就多了一个自保的筹码！ 小晴心底里想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都要亮起来了。 “我能学吗？” “你想学？”陈瑾松笑了，“伸手”。 小晴听话地伸出右手，任由陈瑾松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陈瑾松轻轻地握住眼前纤细白嫩的手腕，微微运转心法，一阵内力传输过去。 然后，小晴那双原本就圆的大眼睛瞪得更圆了。 她能感觉到，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被握住的左手传递过来，从手腕、到胳膊、再到肩膀，游经心脉，然后再流向四肢百骸，她第一次非常直观地感受到“经脉”所在。 但下一刻，小晴便感觉到一股胀痛的感觉，甚至随着心跳，身体内的经脉开始传来一跳一跳的胀痛。 心跳声似乎就在耳边，她能听到。 她最怕痛了，这一跳一跳的胀痛让她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一直观察着的陈瑾松松开了手。 “你练不了。” “啊？”听到这话，小晴腮帮子都鼓起来了，面上写满了失望。 兴许是看到小姑娘肉眼可见的失落，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陈瑾松多解释了几句。 “习武之人要有强健的体魄，这是基础。体魄强健才能拓宽经脉，经脉拓宽到一定程度才算是入门，才能通过特定的修炼方式练得内力。否则，经脉承受不住内力，不但修炼不成，反倒会害了自身。” “你的经脉太狭小了，就像是两三岁小孩一般，等到你的经脉长成达到可以修炼的程度不知道要多少年之后。” “哦。”小晴有些失望。 看来因为早年间的营养不良，她不但是身高没有长，连经脉也没有长。 难怪她以前没见过什么高手，以她在平民区的生活水平，大家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一代又一代的营养不良。 这么说来，这个世界的穷人不但没资格读书，还没资格习武。 没办法习武，小晴也不再逗留。 她上来和大公子搭话已经算是犯忌畏了，她这一等丫鬟的位置还没坐热呢，放在有心之人的眼里，她这是想要继续往上爬，赶着讨好大公子呢。 无论在哪里，丫鬟想要爬上主人的床都是很常见的事。 别人才不管她这个小豆丁会不会有这种想法，别人更不管她搭话的其实是陈瑾松，大公子反而是顺带的。 不是说小晴怕那些流言蜚语，主要是三人成虎，这些猜测落在主人耳朵里，落在老太太里，让老太太觉得她是个不安分的，她就吃不完兜着走。 别人想要爬主子的床，她可不想！更不想为别人的猜测而背锅。 平常小晴看到这些公子都是躲着走的，今天为了传说中的武功算是豁出去了。 结果却让她非常失望。 第18章 杖责 告别了两人，回去的时候，芍药已经将另一堆东西收拾出来了。 “你把这些给二房送去。” 小晴领了第二份东西，又出发朝着二房的院子方向走去。 还没走进二房院子，远远的就听到一阵惨叫。 惨叫声里，还夹杂着丫鬟哭喊着的求饶声。 穿过正门，入眼所见，主屋前面的空地上一丫鬟趴在板凳之上，身侧两人挥舞着棍子，显然是在行杖责。 杖责是管教下人常用的刑法。 但也算是重罚了。 轻罚一般会使用跪罚，只有犯了大错，才会施以杖责或者鞭打。 鞭打者鲜血淋漓，其状惨烈，那鞭子打在人的身上能轻松打出一条血路，在这卫生条件落后、没有抗生素消炎药的时代，这种大面积出血是非常致命的。 杖责则可轻可重，主要还是看施刑者的手法，行刑人手法得当，可只伤皮肉，不会伤筋动骨，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无大碍。 但这后院管教下人，一般都是随便拉几个力气大的小厮丫鬟上来就打，根本就没有什么手法。 这一通结实的棍子打下去，也不是每一下都能打中屁股肉厚的地方，往上一点打到脊椎容易把人打瘫，往下一点打到腿骨容易打断腿。 这样一算，还是打到腿划算一点，人们似乎更倾向这样想，落棍处大多偏下，所以打断腿是常有的事。 当然，这断腿也不是什么好事，她们是丫鬟是下人，而且还是带罪的下人，主人家养着她们是要工作的，一旦她们断腿无法工作，能管一口饭就不错了，会不会请大夫来看一下那是全凭主子心情。 反正奴籍的人不算人，死了就随便草席一裹丢到后山之类的地方。 所以，即便摆在很多时候，鞭打和杖责都算不上致命伤，但死亡率却偏高不下。 这挨打的丫鬟小晴也知道。 她不是什么手握情报部门的隐藏牛人，纯粹是因为她那之前的小宿舍，里面一个个的都是吃瓜能手，特别是那丹香，作为家生子各路亲戚遍布府内各个部门，消息可灵通了。 在这缺乏娱乐手段的地方，听别人聊八卦也挺有意思的。 即便小晴不喜欢背后说别人坏话，但这也不妨碍她去吃瓜。 所以即便这两天小晴已经搬到芍药的房间去住，但也喜欢吃饭时间端着糕点回去那小宿舍，听着小舍友们的八卦下饭。 此时这二房受罚丫鬟名为绿萍，是三小姐的贴身丫鬟。 这三小姐乃二房嫡出，今年十岁，在这女子十五及笄嫁人的世界，三小姐也已经不小了，长辈也会在这两年相看适合的人家。 年节间京城内官家小姐少爷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聚会，什么赏花会、赏画会、诗会、灯会之类的，其实也算是变相的交际会、相亲会。 周日就有一赏花会，赏花会上十一皇子出席，这十一皇子作为最年幼的皇子，年纪十三却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有传言皇上有将其扶持上位。 朝堂上纷争不断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在这里，皇上放着正值壮年的大皇子不用，却频频露出扶持十一皇子的意思，大皇子正值壮年早已成了气候，在朝堂内有了不少拥护，颇具势力。十一皇子年幼，却有皇上亲自扶持。 在旁人看来，其他皇子要么早夭、要么平庸，未来只有这两人能参与皇位争夺。 赏花会上，这十一皇子一露脸，那些原本含蓄的官家小姐就像是开屏的孔雀一样，想尽办法表现自己。 其中最出风头的却是一五品文官翰林院侍讲之女陈绣。 那翰林院侍讲之女陈绣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其父五品的官职摆在其他地方也许是个不小的官，但在这京城却显得有些不入眼了。 那陈绣当场以那春节融雪为题作诗一首，明明应该是晴天转暖但这融雪时节却比往常更冷，以这鲜明的对比隐喻哀叹了京城看似繁华底层百姓生活艰苦，又以这融雪的寒冷终究会过去迎来暖春，瑞雪兆丰、对未来生活美好的期盼表达了积极向上的思想。 该诗一出，十一皇子带头鼓掌。 在场文人学子纷纷点评叫好。 反正小晴听到的八卦只能听个大概，在这只能口口相传传递信息的时代就是这样，一些事情听到后都不知道过了几个人的嘴巴，意思兴许都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反正就是这陈绣在诗会上出尽风头，然后在休息的时候与任三小姐在池塘边发生口角，然后任三小姐把人给推池塘里了。 事情就发生在诗会上，不少人都看到了，做不得假。 虽然听不到她们说了什么，但三小姐把人推下池塘是不争的事实。 三小姐回来后，对府内长辈的说法是那陈绣目中无人，路过她身旁的时候冷哼并以眼神挑衅。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对外解释是那陈绣不小心掉进湖里，三小姐伸手只是想要救人，拉她一把。 对方不过是一五品小官的小姐，回来后也不敢说什么。 但这关起门后，处理方式就不一样了。 主子出了事，肯定是底下的人倒霉。 主子犯错你为什么不拦着？ 主子犯浑是不是你教唆的？ 你为什么不机灵点提前察觉？害得主子伸手救人不成，还背了个害人的骂名。 丫鬟绿萍失职，让小姐去到池塘边这种是非之地，突发情况也比主人动作慢害得主人背上骂名。 这是二房的说法。 站在绿萍丫鬟的角度来看自然是冤枉的，但事实并不重要。 此时这丫鬟已经被打了不知多少下，鲜血都从腿上衣裙透出，再加上她惨叫连连，看起来可怜又渗人。 二房夫人坐在主屋前的一张大椅，面上却无波动。 待看到小晴一众进门后才示意底下的人停下，然后脸上挂着笑容和小晴搭话。 和大夫人一样，二夫人也和小晴寒暄几句，问候了一下老太君并表示感谢。 当然，红包也发了，小晴这个带头大丫鬟的红包更鼓，她隔着荷包捏了一下，里面是个裸子。 小晴这眼看对方办着事呢，便很有眼色地将东西交接完后立刻离开。 离开二房大院，后面还能听见渐渐变小的声音。 “夫人！绿萍昏过去了！已杖责二十七！” “浇醒！打满四十后关进柴房！” 第19章 不快 小晴原本就不擅心计，更不擅隐藏情绪。 刚才她不敢多言，将手上工作完成便告辞，是因为那受罚的丫鬟绿萍让她心中升起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 那绿萍，眼看是活不成了。 这府内多是跟红顶白、拉高踩低之辈，一个带罪失势的丫鬟，底下的人不克扣她饭菜给养就不错了。 重伤之下，还要被关小黑屋，不但要扛病还要扛饿，这得多硬的命才扛得住。哪怕扛得住，侥幸痊愈，一个失职的丫鬟府内也再无她容身之处，大抵会叫来牙婆子发卖了事。 在昨日以前，这绿萍也是一等丫鬟，也是主子面前的贴身丫鬟，主观上她也没过错，但结果就是如此残酷。 谁不知道那绿萍是冤的，但她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将过错归于一个丫鬟身上，处理掉一个丫鬟就此揭过，这算是很常见的处理方式。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她们是奴籍，主人可以随意打杀的奴隶。 一日是奴籍，即便再得主人赏识，等到主人不高兴了，一样会瞬间堕入地狱。 带队回到老太君的院子，小晴完成了她来到主屋的第一次外出任务。 但小晴一路走来，脸色都有些难看。 甚至她越想越怕，生怕自己也有一天莫名其妙的给那家主子背锅，被按上个莫名其妙的罪名，要么被直接打杀，要么被人牙子发卖进那等脏腌地方。 只是想想，就让她一张小脸有些发白。 懂得的越多，就越怕死。 小晴活过那么多世，见过太多的黑暗，她深知人类的下限，自然害怕。 进门前，她深呼吸了几下，揉了揉小脸，平复一下心情。 但进门的时候，老太太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了。 好好一讨喜丫头，出门一趟回来就蔫吧了，怎么可能瞒得过老太太这等人精。 小晴原本就没想过隐藏什么。 只是她觉得，主人家都喜欢讨喜可爱、精神活力的丫头，那等整天苦着个脸唉声叹气的孩子可不是正道。 爱哭的孩子有糖吃摆在丫鬟的身份上也不适用。 也许她们会因为主人的怜悯，那等可怜巴巴的样子引得主人心软，但次数多了，容易惹得主人心烦，主人一心烦，那就是爆发的时候。 当丫鬟，自是让主人高兴才对。 让主人心烦，那指定没有好果子吃。 “这是怎么了，瞧瞧这小模样，看给委屈的。”老太太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小晴的脑袋。 老太太笑得慈祥，面对老太太，小晴一直都有一种面对慈祥的长辈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她下意识地放松下来，而不是面对主子的尊敬。 她认为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状态，将老太太当作长辈，这种话说出去都是逾越之罪。 主人怪罪下来，她非常危险。 但此时再次面对老太太的关心，小晴还是忍不住放松了下来。 “刚才去到二夫人院子，看到……看到……” “那姐姐的样子有些吓人……”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一直握着佛珠的右手又拨动了两下珠子。 她自然知道小晴在说的是谁。 受罚的下人，被打成什么样子都不奇怪。 老太太作为当家主母，掌管国公府后院多年，虽然近年已经渐渐地将府内事务交给大夫人处理，但府内上下发生的事情，依旧瞒不过她的眼睛。 小晴这丫头今年不过七岁，见到那血腥一幕，被吓到也不奇怪。 老太太心中轻想。 “瞧瞧这可怜模样，不怕不怕哦。”老太太居然安慰起小晴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按道理，老太太这等身份，此番动作，小晴应该诚惶诚恐。 但此刻，面对眼前老人慈爱的动作，她只觉鼻子一酸，眼泪珠子就掉下来了。 “不哭哦，累了吧。” “下去休息，今天不用你伺候了。”老太太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 老太太似乎很喜欢摸她的头。 小晴得了老太太的“批假”，不用在老太太屋子里伺候。 她到侧间端了一盘糕点就回到了三等丫鬟的房间。 她虽然已经搬走了，但府内能说话的人也就只有那几个，她还是会经常回到这里。 回到房间，却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蒹葭。 那蒹葭正毫无形象、四仰八叉地躺在床铺上，小晴进门的脚步声惊得她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小晴有些好笑地看向对方。 “偷懒你也要注意点，让冬青姐姐看到怕不是又要罚你！” “冬青姐姐现在在老太太屋子待着呢，哪里管得着我。”蒹葭翻了个白眼，毫不在意地说道。 老太太院子里有粗使嬷嬷，连洗衣都用不着丫鬟们动手，小丫鬟工作非常轻松。 蒹葭今天的工作是清扫院子后面的一片小区域。 那地方又鲜少有人经过，这春日也没有多少落叶，只是早上随便扫几下就完成工作，没事可干，可不就回房间里躺着。 “有吃的！”看到小晴端着糕点过来，蒹葭毫不客气地就伸手拿起两块不一样的糕点，一手一块，左咬一口右咬一口，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一副满足的模样。 只是两块糕点，小伙伴蒹葭的心情便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似是被好友轻松愉快的心情感染，一直心情有些沉闷的小晴此生也感觉轻松不少。 她不禁感叹，难怪都说人越长大就越是难以快乐。 孩童时候，懂得少，不会去想未来的危机，不会去想柴米油盐，不会去想太多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只是一丁点高兴的事情，都能让他们享受到高兴的情绪。 小晴挺喜欢和蒹葭她们待在一块。 也许只有融入这小孩子的圈子里，才会让她感受到自己也应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别吃那么多！还有半个时辰就到饭点了！”看着好友瞬间炫了半盘子糕点，小晴没好气地说道。 “有这糕点，谁还吃饭啊！” “小孩子就是要少吃零食多吃饭！你吃那么多糕点不吃饭，容易长不高！” 蒹葭噗呲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你这身高，也没什么说服力啊！” 小晴拳头硬了，冲上去就和蒹葭打闹在了一块。 “好啊你！居然敢打趣我！” “糕点！糕点！掉我床上了！” “反正又不是我的床，要洗也是你洗！” “你成了一等丫鬟个子不涨胆子倒是见长了啊！居然敢和我动手！” 蒹葭一个翻身瞬间把小晴压在身下，她原本就要更高更壮，此时加上体重压着，小晴根本动弹不得，只得被对方压在身下挠着腰间软肉连连求饶…… 第20章 烤红薯 老太君院子里的生活挺无忧无虑的。 伙食好、工作轻松还体面，因为有着老太太贴身丫鬟的光环在身，小晴走在府里其他人都会给她几分面子。 虽然她并不是那种喜欢狐假虎威的人，但能让别人高看一眼，自然是会过得更舒服。 日子过得轻松，自然不知不觉得就感觉不到日子了流逝。 回过神来，又已过去了半年，时间来到了深秋，京城国公府里的秋天虽不如小晴故乡那片农田一样，秋天的田间会有大片喜人的金色稻田景象，但这略带凉意的秋风以及不断飘落的树叶也时刻提醒着人们秋天的到来。 院子后边的小花园。 说是小花园，那是在国公府巨大占地面积的基础对比之下的说法，毕竟前院国公爷主屋旁边有个更大的花园。 单看老太太这个小花园其实小，此时正值深秋，花园小道边上的不少花都已经枯黄凋零，头顶上不时有一两片树叶打着旋落下。 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小丫鬟拿着扫帚，埋头清扫过道上的落叶，刚扫净一片，转身又落下几片，惹得她自言自语地小声抱怨。 一侧的空地上，落叶已经堆成了小山锥。 粉衣丫头正是蒹葭，她与小晴虽然都是六岁入府，但一个年头生日一个年尾生日，其实她要比小晴差不多年长一岁，今年八岁的她正是长身高的年纪，再加上小晴原本长得就矮，此消彼长之下她居然要比小晴高出一个头，两人站在一起根本就不像是同龄人。 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蒹葭回头，看清来者的身影，她原本满是幽怨小表情的脸上瞬间扬起笑容。 来者正是小晴，半年多时间过去，小晴虽长高了一点点，但和同一批进府的丫鬟们相比反倒显得更矮了。 一等丫鬟不需要穿那制式衣裙，今天小晴穿的是一件淡黄的长裙，头上依旧带着那一对白玉头饰，精致衣裙衬托出淡雅的同时不失小女孩特有的天真可爱。 上一年的寒冬，小晴入府以来第一次的大病，一个小丫鬟生病自然不会有什么人关心，下人们生病都是养着，纯靠自己抵抗力扛下去。 因为那一次的大病，多亏蒹葭的照顾小晴才得以渡过危机，有感激掺杂在内，小晴与蒹葭的关系便亲近了几分。 小晴有好吃的好喝的会第一时间想到蒹葭，会主动对她好。而蒹葭，一个小女孩，这种真心对她好的感情她是能感受到的，自然她也会反过来回馈小晴。 两人的关系原本就不错，又有了相互扶持帮衬，再加上朝夕相处，此时两人的感情已经越发深厚。 此刻小晴正抱着一个黑布小包裹缓步走来，人还没走到便开口招呼蒹葭帮忙。 “快帮我拿一下，累死我了！” 小晴将手上包裹往迎上来的蒹葭手上一塞，似是为缓解那力竭过后的酸麻，左右手连连甩动。 “这是干嘛？”蒹葭一脸疑惑，手上包袱入手沉甸甸的，伸手一捏硬邦邦一个一个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她拿在手上微微查看，只打开一角，便已看清里面的东西。 “这是……红薯？” “对啊！快拿过来啊！”回过头，好友小晴已经跑到了那堆落叶边上。“我看到厨房里红薯，问刘婶子要了几个。我们来烤红薯！” 她们这些小丫头平常想要吃点零食开个小灶之类的，都会去厨房找里面的婶子帮忙，当然，一般都会给上几枚铜钱作为辛苦费。 反正府内各院的厨房管理都比较松散，小丫头们也拿不了多少东西，那三核桃俩枣的东西也没人会在意，婶子们也当作顺水人情，乐于给丫鬟们拿东西，顺便赚几个铜钱。 而且如今以小晴的身份，她到后厨里拿东西绝对不会有人拦着。 但话虽如此，小晴也还是会照常给帮忙拿东西的婶子几枚铜钱以示感谢。 她并没有因为身份地位提升而得势欺人，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谦逊有礼，婶子们也很喜欢她，这次看到厨房的角落堆着的红薯，小晴只是问一句能不能拿，那刘婶子便热情地给她找来一块粗布包了许多。 只是这太过热情了，装的红薯有点多，几个红薯个头都不小，黑布包袱装起来鼓鼓囊囊的，小晴双手抱着这一大袋子红薯一路走来累得她气喘吁吁，中途还将这一袋东西搁在路上歇息了几回，走走停停许久，这才来到后边的小花园。 小晴揉着发酸的胳膊，指挥蒹葭将落叶堆成一个炉子形状，确保落叶覆盖全那几个大红薯。 “烤红薯？能好吃吗？” “不是吧你，烤红薯没吃过？！那可太遗憾了，我心目中的秋天必吃榜第一！” 虽然蒹葭说着质疑的话，但她还是非常老实地听从小晴指挥，将红薯放好。 这段时间来，小晴不时会给她带吃的，除了老太太房间里的糕点以外，还有小晴自己在厨房里捣鼓的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 虽然她都没见过，但不可否认还挺好吃的。 所以此时听到小晴要搞新吃食，蒹葭倒是挺有兴致的。 “别直接丢那一大堆叶子里面去啊！这火一点火势是大了，但烤东西是要持续控温的啊！那么大的一堆叶子一把火点了，你是要烤红薯还是要烧院子啊！” “划拉过来一部分！在旁边先搭个小棚烤着！” “哎呀！你怎么那么笨！要盖住！盖住！树叶要盖住红薯！” “那树杈别拿掉啊！那也是柴火啊！还说我越来越像是官家小姐了，你连柴火都不懂啊！烤红薯没见过柴火都没见过？” “我说你怎么不自己动手啊，光站着指挥……”蒹葭回嘴。 “拿着这么重的东西从厨房走到这里，都要累死我了，就不能让我歇歇？” “厨房到这里也不算很远啊，我看你这是在老太太屋子里的日子过得太舒服，都养得娇气起来了，这点东西都拿不动。” “哎呀！红薯堵不了你的嘴是吧！有本事你等下别吃！” “说不过我就拿红薯堵我嘴是吧？我告诉你！我现在干活了！一块红薯片都别想少我的！” 蒹葭手上动作不停，按照小晴的指示将红薯处理好，但不时回一句，两人吵吵闹闹，气氛却异常和谐。 第21章 主动跳火坑 两个小丫头划拉过来一小堆枯叶残枝，将红薯裹好后，小晴示意蒹葭点火。 “那黑布底下有火折子！找刘婶子借的！等下完事了还得还给人家！” “这是厨房里的东西，一个火折子而已，还要还回去？我这里也有啊，扫院子原本就能领。” “我这不是怕你没准备，害我又白跑一趟才借的嘛。我也就用这一回，这东西拿着又没用，浪费东西可不好。” 这枯叶残枝极其易燃，火折子一点便很快燃了起来。 原本这枯叶的处理方式也多半是聚到一起然后烧掉，只是这用枯叶烤红薯还是蒹葭的第一次。 小孩子嘛，就算不是搞新奇吃食，光是这玩火，蒹葭也玩得不亦乐乎。 扫几天的落叶，聚一起玩火。往常这也算是她少数的娱乐项目之一了，苦中作乐嘛，这也不失为享受工作的方式之一。 一侧就有一根半截烧黑的烧火棍，显然平常蒹葭没少玩火。 她不时拨动一下火里的红薯以求受热均匀，不时在一侧的大堆枯叶里捉过一把新的落叶扔进去。 其实这烤红薯还有挖坑的方法，但这里别的不多就是落叶树枝多，小晴也就没让蒹葭用挖坑的方式烤红薯。 两人一边玩火，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知道嘛，三小姐那贴身丫鬟的位置确定人选！” “啊？三小姐？”小晴眨眼想了想，很快就想起了。 三小姐原本的贴身丫鬟绿萍因为主人的过错而受罚，给三小姐背锅挨了一顿棍子，那几十棍子打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虽然没将她当场打死，但后来还是因为那伤势导致发炎发烧等一系列的病情加重，让那绿萍死在了柴房里。 就在正月发生的事情，绿萍行刑的场面还被小晴碰见了，她当然知道。 三小姐的贴身丫鬟一直都空着。 “哦，不是说她和绿萍感情好，二夫人不顾她的意愿硬是处理掉绿萍，在那之后她一直对新安排的丫鬟不满意，一直没选好新的贴身丫鬟吗？那是对二夫人的抗议是吧？” “对啊，这事还是我和你说的。”蒹葭点了点头。 “你猜猜，最后谁被她选上了？” “谁？”小晴非常配合地问道，果然，看到她非常配合地露出好奇的神色，好友蒹葭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 “青黛！”蒹葭得意的笑，这可是第一手情报，早上刚发生的，转头她就知道了。 “青黛？她怎么和三小姐搭上了？”小晴疑惑问道。 这种跨院子的调动，肯定是买通了选人的嬷嬷管事，用到些关系才能成的。 她这次不是配合地表现出好奇，而是真的有点好奇了。 在她看来，老太君院子里，即便只是个三等丫鬟，那日子过得也是极好的。 好吃好喝供着、工作也轻松，平常也不需要出去面对其他主子，实在需要出去跑腿传话什么的，其他主子也不敢怠慢，因为她们代表的是老太太，谁都会给几分面子。 也不用担心主子脑抽犯错，给主子背锅之类的。 虽然是丫鬟的身份，日子过得是真的好。 没理由想出去的。 反正小晴是不会出去。 更何况，那三小姐风评可不太好。 虽然正月那次将锅甩给贴身丫鬟绿萍，但也有传言，是三小姐嫉妒那小官之女作诗抢了她的风头。 好好的赏花会大家都老实看花你作什么诗，显得你很能是吧。 小晴理解的三小姐大概是这个意思。 传言有板有眼，据说还是事发时候距离较近的人亲口描述，反正说的是三小姐主动推人，根本不是后来说的对方没站稳三小姐想救人才伸手。 不仅仅是这件事，府内下人们有自己的圈子，虽然进府以来第一堂课有教养丫鬟教过不允许讨论主子，但闲暇时间聊八卦也会偷偷议论主子。 哪位主子什么性格，待人怎么样，是宽厚是刻薄，总之都会有人说。 虽然小晴很少走出老太太的院子，但她身边可有好几个喜欢八卦的小丫头，她也大概了解府内那些个主子们的基本情况。 三小姐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善妒、小气，不止一两个人如此评价她了。 小晴没见过三小姐本人，也没接触过，不会做出任何评价，但这也不妨碍她敬而远之。 在她看来，老太太院子是安逸的好地方，三小姐那边大概率是又麻烦又辛苦的地方。 摆着好日子不过了？ 哪有自己找关系花力气，主动跳进火坑里的。 她想破小脑袋瓜，还是无法理解。 “这都不懂？”蒹葭一副看傻瓜的眼神。“平常挺聪明的啊，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 “青黛要去给三小姐当贴身丫鬟，肯定是看准了那一级丫鬟的身份啊！” “啊？”小晴更诧异了。“一级丫鬟无非就多点月钱而已，有什么用？跑三小姐那边去，不是自找麻烦？投入和收获不成正比啊！” “你是真不知道你有多招人恨呐。”蒹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伸手指戳了戳好友的脑门。“打从你去到老太太身边，成了一等丫鬟，而且还是老太太的贴身丫鬟以后，你不知道那青黛整天对着我们阴阳怪气的，肯定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蒹葭说的这个招人恨，那个人指的自然就是那个青黛了 “她肯定是不想输给你啊！” “不至于吧……和我较这个劲有什么意义……”小晴双手捂着被戳的脑门，小声嘟哝着。 她也能想通，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这哪是和她较劲啊，分明是和自己较劲。 哪里有为了一口气自己冲火坑里的。 杀敌零自损一千算是了…… 小晴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莫名其妙的人。 她搬到一等丫鬟的房间和芍药一起住后，原本八人一间的三等丫鬟房间便空出了位置，她原本的床铺和蒹葭是隔壁位置，现在一直空着。 现在青黛也搬出去了，那就是空出两个位置了。 “看来今年要有新妹妹进来咯。” “是啊，我终于也熬成姐姐了！”蒹葭笑道。 第22章 目标与定位 老太太院子里工作轻松，其实也没有太多工作分与给这些小丫鬟们做，这些小丫头六七岁被选进老太太院子里更多的是教规矩养心性。 年初的时候小晴升为一等丫鬟，现在青黛再离开，小房间里就空出来了两个位置。 想来很快就会有新来的小丫鬟。 “你这些事情，背地里和我说说就算了，特别是房间里来了新人，你又不知道对方品性如何，乱说八卦可使不得。” 即便已经说了很多次，但小晴还是忍不住叮嘱，她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不止一次叮嘱过好友蒹葭。 “哎呀，我知道啦，你怎么和我娘一样……”蒹葭抱怨了一句，随即又看向对方。“别光说我啊，只会教我，说有些话不能和别人乱说，就怕一些话落在主子耳中招来大祸。” “你倒好，有事直接和老太太说了。” “你是没让别人将话传给老太太，自己直接就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我啊，我不一样。”小晴笑道。 转眼间在老太太屋子里伺候了半年多，这半年以来，她似乎挺得老太太喜欢，很多带头送礼品、问候其他院主子的工作都是由小晴这个小豆丁带队，这也是老太太传递的意思，小晴现在已经是她面前得宠的丫头，其他各房主子也不敢怠慢，每次出去都有不菲打赏。 但得了什么赏，听到什么话，她都会和老太太说，区别只是在于，一些不方便太多人知道的事情，她会在伺候老太太休息的独处时间说。 “哪里不一样？”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得先明白一个道理。”小晴看着眼前燃烧的枯叶，火光映得她一双大眼又黑又亮。“我认为，人想要不糊涂，得先想明白几件事。” “什么事？” “目的与定位。” “前者决定了你努力的方向，让你努力前进的时候不迷惘、不走错。后者决定了你现在的位置，让你清楚自己在哪里。” “我以自己为例子，我的目的是轻松自在地活下去，我认为现在老太太院子里的生活就挺轻松自在的，所以我现在就完成了自己的基本目的，接下来的努力只是为了维持现状，因为这个现状就是我想要的。” “日后出府了，我得有足够的银钱，有足够的背景，才能维持这种轻松的生活。所以努力完成工作，讨得老太太欢心，我既能得赏获得银钱，又能得到老太太照看。” “所以为了我的目的，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要努力做好本职工作，懂了吗？” 蒹葭点了点头，但表情还是有些似懂非懂的感觉。 “目的不明确，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岂不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努力过后可能争取到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徒劳且可笑。我们一般管这种人叫拎不清。” “哦，就像那青黛一样。”蒹葭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你都学会抢答了啊！”小晴笑着说道。“我们又不知她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她的目的一开始就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当主子呢？” “接下来说到定位。” “简单来说就是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应该做什么事，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做不到。” “对自身定位不准，明明没什么本事，却觉得自己很厉害，岂不是典型的眼高手低？明明身份低下，却有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岂不容易得罪人招来祸事？” “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不算什么聪明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充其量只是有些奇思妙想弄些新奇吃食，懂得讲几条故事而已。” “这样子的丫鬟，为何能占据老太太屋子八个贴身丫鬟之一的身份？” “为何芍药姐姐和老太太唯独青睐于我？” “这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那位没见过面的红茴姐姐，毕竟我顶的也是她的位置。” “那红茴原本也是老太太喜欢的丫鬟，也是老太太院子里唯一一个攀上世家少爷床上的丫鬟。” “无论在哪里，丫鬟勾搭主子都是大忌，也是主母管教不严的丢脸事情。” “老太太教养出来的丫鬟一直都是极好的，端庄大气聪慧识礼，却没想到这么多年没出事，一出事就整了个大的，贴身丫鬟居然勾搭上了首辅家的大公子。” “红茴姐姐过后，老太太兴许是觉得，比起聪慧、比起绣工等技能，作为丫鬟老实本分才是基础。” “所以那天大家都去领赏、都休息去了，唯独我一个人留下了，让院子里的人觉得我是个老实丫头。” “毕竟我的确是个老实的。” “哪里有人夸自己老实的，也不脸红……”蒹葭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也不算自夸吧，毕竟对于她们来说想要追求的攀上主子，甚至成为同房丫鬟、姨娘，一跃成为主子，这些事情都不是我想要的。” “既然明白老太太和芍药姐姐都喜欢我的老实本分，我又何必在她们面前抖机灵？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不会干。” “再说了，以我这道行，有事情还能瞒得过老太太的眼睛？还不如主动坦白，还落得个老实的好名声。” “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啊，不怕和老太太说。” “不止如此吧，你说的这些虽然也有道理，但不至于让你什么话都对老太太说。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你一直强调着祸从口出，整天说什么少说话多做事。” “当然。”小晴笑了，笑容比之刚才，更加柔软温暖。“老太太很像……” “很像我外婆。” 蒹葭诧异地看向笑得一脸暖萌的好友。 “这可是逾越的话。” “当然。”小晴并不否认。这种话说出去逾越之罪可大可小，这是明目张胆的攀老太太的关系，万一惹得主子不快，会惹祸上身。 “只是这一种感情，让我想要试着相信老太太。” 小晴说着便看向一侧的好友，脸上笑容更深，两侧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第23章 薯熟开吃 火光映射着女孩娇俏可爱的脸庞。 “你说和我一样，那就是你在我身上也感觉到某种相似的感情咯。所以才这么信任我。” “对啊！”小晴大方地承认。 “像什么？”蒹葭眼中带着期待的神色。 小晴眨了眨眼，眼中闪过狡黠之色。 “原本嘛，你我只是隔壁床铺的好友，虽有互相照顾，相互扶持之情，但那也仅限于好朋友而已。关系虽好，但谈不上那种亲人一般的感情。” “直到上一年冬天，我生病，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你都烧迷糊了，足足在床上躺了五天，是我伺候你的。” “对啊，那五天我难受极了，你一直照顾我，喂我吃饭喝水，就像……”小晴故意拉长语气，然后笑道。“我娘亲一样。” 蒹葭表情一僵。 我拿你当妹妹，你拿我当妈？ 看到她被惊到的表情，小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但看到对方就要扑过来挠她的动作，小晴连忙摆手拉开距离。 “开玩笑！开玩笑而已！别闹！我这是新裙子！” “你闻到香味没有？快添火翻面啊！” “受热不均匀等下一面生一面焦，两头都吃不着！” 两人嬉笑打闹，有了面前这一摊火，微凉的秋风也不会让人觉得冷。 很快，红薯的香气越来越明显，小晴算了一下时间，让蒹葭提前停止添加柴火（枯叶）。 用烧火棍从渐渐熄灭的火堆中扒拉出一颗黑漆漆的红薯，小晴拿起一侧原本包红薯的黑色粗布，叠厚两层才包起那颗滚烫的大红薯。 红薯滚烫，即便隔着厚厚的粗布还是能感受到温热，但那等热度已经能拿住了。 小晴隔着粗布，扒开红薯上因染上黑灰变得黑漆漆的皮，露出里面喜人的金黄，一阵诱人的香气伴随着一缕缕白烟升起，惹得两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香啊！”小晴迫不及待，嗷呜一声就一口咬了上去，却被烫得连连吐着红色的小舌头。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只顾自己吃是吧！干嘛不多拿一块粗布！我这怎么吃啊！”身侧，传来蒹葭抱怨的声音。 扭头去看，蒹葭正蹲在地上，一手烧火棍拨弄着一颗烤红薯，空出来的手不时伸过去捏一捏试一下温度，但都是一触即分，根本就拿不起这滚烫的烤红薯。 “你笨啊！”小晴说着，将手中隔着黑布剥好，露出金黄果肉的红薯递了过去。 蒹葭也不客气，就着小晴的手就一口咬了过去。 然后…… 当然是被烫得含着大口红薯在一遍疯狂呼着气，又不想吐出来，又咽不下去。 “慢点啊！还有这么多个呢。”小晴没好气地说道。 “还说我呢！你刚才不也被烫了！” “我是被烫，但没有你被烫得厉害，咬那么大一口，你怎么不一口吞掉整颗红薯？！” “好家伙，五十步笑百步是吧。” 两个小丫头一边拌嘴，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烤红薯，直至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两人扭头看过去，来者是三个少年，她们只认识其中两个。 “二公子。”两个小丫头连忙将手中包着红薯的黑布放下，朝走过来的二公子行礼。 认识的两人，一个是任二少爷，一个是陈瑾松。 任二少爷是主子，这才需要行礼。但这并没有看不起同为下人的陈瑾松的意思，而是有外人在，先和下人陈瑾松打招呼，不给别人行礼，会给人一种“你不如一个下人。”的意思。 是得罪人的。 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人前人后需要注意的东西太多了。 至于陈瑾松，小晴虽然与他接触不多，但有了之前想学武功的短暂交流，她们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差，小晴相信对方绝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再说了，这种有外人的场合还小心眼，那就是拎不清了。 真这样，这朋友不交也罢。 再说了，这个不认识的陌生少年看起来气度不凡，容貌极其俊美，虽然妆容极其低调，但头上玉冠、手上戒指、以及拿在手上把玩的一把折扇都极其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 且任二公子刚才一路走来隐隐落后半步，这在很大程度上以及说明对方的身份了。 任二少爷虽然平常表现是个熊孩子，但此时还是非常靠谱地。 他立刻提醒道。 “这位是十一皇子殿下。” “见过十一皇子殿下。”小晴与蒹葭连忙屈膝行礼。 “免礼。”十一皇子态度随和地摆了摆手。 刚才走来，这十一皇子外表俊美华贵，尽显贵气，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气势，但现在近距离交谈，反倒给小晴一种对方很好说话的感觉。 这让她不禁想起在上一个世界见过的大领导，越大的领导就越随和亲切，反倒是一些半大不小的官员整天摆着架子。 即便十一皇子表现得非常亲切随和，但小晴却不敢有一丝怠慢。 开玩笑，十一皇子是谁？ 即便是她这个足不出户的小丫鬟也知道，当今朝堂，有实力争一争那龙椅之位的也就两位皇子，分别是年长已有一定势力与簇拥的大皇子，以及这颇受皇帝陛下青睐的十一皇子！ 二选一！ 这可是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人物！ 谁敢怠慢？！ “刚才拜访任老太君，从老太君屋子出来准备离去，突然闻到一股奇妙香气，好奇之下才寻到此地。”十一皇子笑容亲和，看向两个小丫鬟放在一侧的黑色粗布，粗布之中，一块啃了一半的红薯还在冒着阵阵热气。 “这是何物？” “回十一皇子殿下，这是烤红薯。”小晴连忙示意蒹葭从那堆叶子灰里又扒拉出一颗新的烤红薯，用手帕包起递过去。 白色的手帕上面还有她绣的q版福娃抱着大西瓜的图案，这手帕一沾上烤红薯自然是被染黑了，原本她没舍得用着手帕包红薯来着，但她又不敢用那比抹布还脏的粗布给十一皇子包东西。 十一皇子就着手帕将红薯接了过去。 “这是红薯？刚才看那轮廓的确相似，只是黑漆漆的不太确认。” “这东西烤过之后竟如此之香……” 小晴面上恭敬，底下却不断腹诽。 一个个的，蒹葭一个小丫头没吃过烤红薯就算了，你一个十几岁男孩也没吃过？ 哦，不对，对面是皇子，身份尊贵，没吃过烤红薯这种不上档次的东西也不奇怪…… 第24章 都喜欢烤红薯 “这丫头，寻常时候就喜欢琢磨新奇吃食。”一侧任二公子也笑着说道。 “没想到，这红薯烤过之后，香气竟然如此诱人。”十一皇子不吝称赞。“只因稀奇，当时只是尝过一回，没太感兴趣。” 对面十一皇子殿下捧着个烤红薯啧啧称奇。 这边一脸恭敬的小晴心底里不断吐槽。 只是因为稀奇所以吃过一回红薯…… 平常吃的都是什么细糠…… 这不就像是那些大户人家反而喜欢吃白粥就咸菜一样的道理？ 转念间，对面这十一皇子已经动手将那红薯一分为二，直接啃起来了，即便被烫得连连呼气，也是一口接一口的猛炫，一边炫着，一边还直呼好香。 嗯…… 这十一皇子，倒是表现得非常亲切…… 这啃红薯的样子，倒是少了几分逼人的贵气，多了几分平和。 他吃得香，一侧的二公子也按捺不住了，直接伸手从那堆灰里掏出两颗红薯，扔给站在后面的陈瑾松。 “哦，你们也吃，不用客气。”十一皇子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放松随意。 小晴与蒹葭谢过十一皇子后，心底里还在腹诽。 这是我的烤红薯，吃着我的东西还说让我不要客气。 你是皇子，你了不起。 原本小晴还觉得刘婶子给的红薯太多了，她和蒹葭吃完后，还能剩下几个拿回去分给小房间里的丹香她们。 现在突然闯入的三个大男孩呼哧呼哧的猛炫，转眼间就将那几个烤红薯分食殆尽，反倒是小晴和蒹葭两人只一人一半，吃掉了刚开始拿出来的那个烤红薯。 这十一皇子吃完后，还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饱嗝。 “今日出门只为拜访老太君，我身上也没带什么金银财物……”十一皇子笑了笑，拿下腰间玉佩递给站在面前的小晴。“权且记下，日后再见，你凭此玉佩再来讨赏。” 小晴恭敬双手接过，看到三人远去，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才低头看向手中玉佩。 玉佩入手温润雕工精细不似凡品，小晴看不出价值，但肯定不是那种随意打赏给下人的东西。 十一皇子说要赏她，却没说赏什么，只是说让她回头找他讨赏。 这行为有些诡异，让小晴不得不想深一层。 收拾了一下，小晴还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回去老太君屋子里。 刚才只是天色微暗，回去的时候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走进老太君屋子的时候，正喝茶的老太太还调侃了她一句。 “喔，小蝴蝶回来啦，今天飞哪儿去了？” 今天小晴守夜，白天的时候属于休息时间，所以她才有空去找蒹葭玩。 如今小晴来到老太君屋子已经半年多，日常工作需要干什么，需要注意什么她已经很了解，自然也可以单独胜任守夜工作。 守夜只需要伺候老太太上床睡觉，帮忙解一下衣服扣子、递一下衣服、半夜的时候听招呼端水、还有传话的工作。 如果需要干别的，外头廊下自然有几个二等丫鬟守着，小晴作为贴身丫鬟，只需要出门吩咐别人办事。 与其说是什么复杂的工作，守夜更重要的是竖起耳朵听信。 所以即便她只是个细胳膊短腿的小豆丁，也能很好地胜任守夜的任务。 “今天去厨房拿了几个红薯，找蒹葭烤红薯来着。” “烤红薯？”老太太挺喜欢和这小丫头聊天，小女孩软糯的声线似乎自带童趣，且不像府内其他人和她说话要么恭恭敬敬要么唯唯诺诺，小晴此般率真表现更得她喜欢。 这也是老太太一直留着小晴的原因之一。 “啊？老太太也没吃过烤红薯？”小晴有些诧异，这里的人，一个个的，蒹葭、任二少爷、陈瑾松、十一皇子，甚至是老太太都没吃过烤红薯。 好家伙，这里不愧是京城。 连烤红薯都是稀罕玩意了。 “这不是到秋天了吗？我看到蒹葭每天扫的落叶都有那么大一堆。”小晴说着，还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姿势，小女孩睁着圆圆的明眸，一顿手舞足蹈地说着，神态娇憨可爱。 “我就想着这么多树叶每天都要烧掉有些浪费，不如搞个烤红薯什么的。” “秋天用烤红薯最适合了！” “就是用落叶枯枝搭个小棚，保证红薯上下被火包裹，过程中还要一直注意火势均匀，烤得不均匀一面熟了一面还是生的！” “大概烤个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吃了。” “可香了！”女孩一边说着，还一边点头以示肯定，嗯，对自己说的话的肯定。 “那你不留点给我尝尝？”老太太一手摸着女孩的小脑袋，柔软的发顶传来女孩暖暖的体温，老太太一直笑着，显然心情不错，她也不是因为听了女孩的描述馋了，纯粹就是想要逗一逗眼前的小丫头。 她挺喜欢这个小晴丫头，她本是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老人就喜欢膝下子孙和谐孝顺，虽然年轻时老太太也是手腕强硬的大家族主母，但年纪大后她也越发慈祥。 可惜底下几个孙女都让她有些失望，要么太蠢、要么太聪明，聪明到那点点心计居然拿到她面前卖弄。 那些个孙女，居然不及眼前一个小丫头懂事可爱。 老太太眼睛里闪过一抹悲色，似是对那些个让她失望的孙女的悲哀。 “我是想要给您留点的，可惜被吃光了。” “我就知道你个小馋猫。”老太太笑呵呵地用手指点了点女孩的鼻子。 “老太太您冤枉我了！不是我吃完的！”小晴双手捂着被点的鼻头抗议。“好几个大大的红薯，我和蒹葭两个人怎么吃的完！” “那是十一皇子殿下！” “我们这红薯刚烤熟，十一皇子殿下和二公子就寻过来了！” “十一皇子殿下还自己打趣说他是寻着味找过来的！” 听到小晴的话，老太太眼里微光闪闪。 只是老太太面色不变，以小晴的道行，根本就看不出来对方心里的异样。 老太太笑呵呵地问道。 “十一皇子殿下也喜欢这烤红薯？” 第25章 信任 一老一少两人就着烤红薯的话题聊了一小会，小晴承诺下一次烤红薯一定给老太太留一份。 很快便到了老太太歇息的时间，屋子里的贴身丫鬟纷纷退去休息，只留下小晴一人伺候老太太上床休息。 待众人离开，小晴将房门关上，蜡烛也尽数熄灭，独留点点灯光照亮两人朦胧身影。 小晴今晚守夜，她是不回房间歇息的。 老太太房间里也有一张小床，她也不用一直坐在窗边，可以让她稍微躺一下，只是耳朵竖起来听信就行。 待得夜深人静，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小晴才小心地从怀里将那枚十一皇子给的玉佩给老太太看。 “此乃十一皇子所赐。” “十一皇子说，我的烤红薯很好吃，但他今天是来看老太太你的，身上并没打赏用的金银财物，便给了我这个，说让我日后找他讨赏。” 老太太接过那玉佩，在手间细细查看了一番。 “你怎么想的？”老太太问道。 如往日不同，如刚才灯火通明，当着其他丫鬟众人面前的时候不同，此时老太太虽然语气不变，但小晴感觉此时的老太太少了几分玩笑，多了几分认真。 她觉得，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也能理解，为什么老太太会显得严肃。 她们国公府是开国功勋，又是手握重兵的权臣，以任国公府的地位，如今这明处暗处的，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 从古至今，就没有哪个皇帝，能放心得下手握重兵的权臣。等到真容不下的那一天，那就是国公府的灭顶之灾。 对于别人来说，功勋权势，对于国公府这等地位的世家反倒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如今国公府后辈娶亲结姻都小心翼翼，不像其他官家强强联合，生怕娶了个大族小姐，惹得皇帝猜忌加深。 所以近年来，任国公爷已经渐渐将手中权柄放了出去。 换做平常已经如此。 如今更是关键时期，朝内大皇子与十一皇子皇位争夺已经日渐激烈，双方党派在朝内已经有了针锋相对的势头。 国公府作为不容小觑的一大势力，他们的站位自然会有非常大的影响。 所以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 前日大皇子刚登门拜访了国公爷，今日十一皇子便登门拜访了任老太君，虽然都是找的其他拜访理由，但目的大家都懂。 这种时期，他们一举一动都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都会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会引发各种各样的反应。 黑暗之中，小晴眨了眨眼，想了想才回答道。 “我觉得，按照寻常，只是一点普通吃食，即便十一皇子再喜欢那吃食，不过是打赏一点金银财物罢了，就算真如他所说没带金银，也可以口头承诺下次再补回来，以十一皇子这个名号，我一个小丫鬟不可能不信，也轮不到我不信。” “简单来说，十一皇子没必要赠我玉佩。” “加之这玉佩一看就不是凡品，应当是十一皇子的贴身之物，赠予我肯定有特殊含义。我想，十一皇子没说赏赐我什么，让我讨什么赏，也算是暗示可以凭此玉佩提出一些不过分的条件，而不是简单的金银赏赐。” “这已经不是寻常的赏赐了，特别是日后十一皇子真登基成帝，这十一皇子的承诺赏赐，就成了皇帝陛下的承诺了。” “结合前面说到的，我想十一皇子赏我是假，借我之手给老太太，给国公府传递信息才是真。十一皇子的意思应该是给予国公府开出条件的承诺。” “所以，这玉佩，其实是赏国公爷的。至于为什么要赏国公爷，自然是希望国公爷站他这一边。” “也就是说，这是十一皇子抛出了的橄榄枝，也是十一皇子抛出来的诱饵。” 黑夜之中，小晴的声音非常轻，但距离极近的老太君听得清楚。 许久，老太太长叹一口气，然后伸手摸了摸小晴的头。 “你很聪明。” 小晴却轻轻摇了摇头。 “我并不觉得我聪明。” “不必谦虚，你刚才能说出那一番话，足以说明你的聪明。” “不，这不是谦虚。”小晴说道。 “我有后智而无先智，更无急智。” “刚才一番话，也是事情发生后过去许久才分析得出。”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有些事情能懂，有些事情却不懂，当场做了糊涂事，事情过去后我才想明白。” “寻常时候我谨小慎微，并非藏拙，而是我根本就没有当场就能想透的能力。” “少说话，只是因为我怕说错话而已。” “而我，很喜欢老太太这里的一切，并不想犯错，而失去这一切。”小晴说得真切，惹得老太太一阵宽心。 “老实丫头。”老太太手上动作不停，一直摸着女孩头上长发，眼中慈爱神色更深。 “那……你可知道，刚才那一番话，有可能给你招来祸事？” “不仅仅是刚才那一番话，平日里，你会和我说老大的事，老二的事，还有各房里看到听到的事情都会和我说。” “你可知道，这些话落在我耳里，有可能会让我责怪于你？” “如果我并非你想的那般明白事理，并非你想的那般慈爱，你怎么办？” 黑暗之中，小晴抬头，即便只有朦胧灯光，那双大眼睛依旧明亮。 “很简单，因为我认为……” “如果你不相信别人，那你凭什么让别人相信你？” “因为我想要老太太相信我，所以我便先去相信老太太。” 女孩满是依恋信赖的一番话语，惹得老太太心中一荡。 她身居高位多年，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 寻常后辈子孙在她面前虽然都表现出孝顺讨好之意，但那都多多少少夹杂着其他情绪。 要么是愚蠢得只会耍脾气骄纵蛮横，要么是聪明过头，那等阿谀奉承背后动小心思的伎俩竟然拿到她面前卖弄…… 一个个的，竟不如一个小丫头通透。 如这般，毫无保留的信任，纯粹的依恋，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过了。 许久，黑暗之中传来老太太一阵轻叹。 “老实丫头。” …… （这么简单的一章怎么有那么多人看不懂，是无脑小说、自私主角看多了？看书的时候没办法代入相信别人的主角？没办法理解真心换真心？主角小晴是丫鬟，她认主老太太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是真心在付出，任何能影响老太太判断的情报，对老太太有益的情报她都不会隐瞒、关上门在房间里说悄悄话的时候对主人说真心话是多么正常的事情。有些人只看到了小晴一个丫鬟对老太太说这种揣测皇权之争的话是逾越，是拖出去打死都不为过的犯罪。但在老太太看来，这何尝不是小丫鬟冒着犯下被打死的大罪，冒死也要向主子坦白的忠心之举？为什么小晴能得到赏识？她长得好看但大家族永远不缺长得好看的人，她的技能也都并不是无可替代的，大家族永远不缺下人。为什么老太太越发喜欢小晴？因为老太太懂得这种不顾自身安危也要维护主子利益的忠诚难能可贵。真心换真心，很难理解么。我不知道那些人是现实生活尔虞我诈多了，不敢轻易相信别人了，还是无脑书看多了，不会思考了。这种冒险效忠的表现并不少见，历史上从来不乏死荐的谋士，他们作为谋士难道是笨蛋难道不知道自己言论有危险？他们为什么明知道后果严重还敢说？即便是现实里我党许多有着崇高信仰的前辈，他们也会主动向组织汇报思想，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些说出来的话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忠诚从来就不是说说而已。） 第26章 形象 这天晚上，老太太没有说太多，但一老一幼还是懂的。 得了十一皇子的大赏，换做一般眼皮子浅的小丫头还不得满世界嚷嚷。 这种事情一旦宣扬开了，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十一皇子对国公府态度极其底下，不惜以贴身之物赠予一个丫鬟。 换做一般人家，能有得宠皇子的赏识，自然巴不得贴上去。 但对于国公府而言，却不想掺和进这种斗争。 别人也许想要拿从龙之功上位，但国公府这种历经多朝天子的世家而言，反倒不想牵扯进太多的党派斗争。 这也是为什么，一流顶尖家族的嫡子，首辅家大公子想要娶那红茴会经受家族坚决反对，家族子弟们的婚姻一直都是加强家族势力的筹码。 而任国公府二房，也就是任二爷的妻子却是普通富商之家，这世界虽然也没有那等士农工商的身份鄙视链，但商人不过平民之身，自然比不得国公府富贵显赫。 任二爷娶那富商小姐，也就娶是二夫人的时候，老太太和国公爷却没有太多阻扰，且二夫人进府以后老太太从未偏颇，送给大夫人的东西从来不会少了二夫人一份。 由此可见府内对二夫人的态度是怎样的。 国公府不需要更多的攀附、更多的功绩巩固地位，甚至为了免得皇帝陛下猜忌，主动避嫌，主动将手中一些权柄交付出去。 这就是任国公府与其他京城大家的不同。 反正那玉佩是十一皇子在老太太后花园里送出的，在场的也就那几人，都是府内可信任的人。 最好的结果是，十一皇子没有再主动提起那玉佩，起码没有当众提起，那旁人就不知道这一出，自然也就当没发生过。 但小晴将这玉佩主动交出，自然是她损失最大，到手的打赏没了嘛，而且还是一位得势皇子承诺的打赏。 不过小晴心里亮堂着呢，她原本就没付出什么，不过是一两个烤红薯，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惜。 最后，老太太还是将那枚玉佩还给小晴。 “既是赏你的，你就拿着吧。倘若……那十一皇子真的继位，凭这玉佩，也能保你一世富贵平安。” 老太太并没有叮嘱太多，虽然只是接触半年多，但她相信眼前的小丫头有分寸，不会以这玉佩示人，更不会乱嚷嚷炫耀。 这天晚上的谈话，两人后来都不会再提起。 只是小晴能感觉到，老太太对她更亲近信任了几分，这点改变让她高兴了许久。 深秋刚过，天气也随着初冬的到来渐渐变冷。 小晴也早早地穿上了裘衣，虽然只是一件她自己缝的，穿在里面的贴身保暖小衣，但穿上后还是让她显得圆润了几分，配上那红白相间的衣裙，颇有几分福娃般讨喜的圆润可爱。 她没有带太多饰品，头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戴着那对白玉小花头饰。 闲来无事的老太太就喜欢和屋内几个小丫鬟聊天，其中和小晴聊得最多。 “你怎么总是戴着这白玉头饰？”老太太直接就问了。 “哦，这是芍药姐姐给我选的，我很喜欢，就一直带着了。”小晴伸手摸了摸双丫髻间戴着的白玉小花，她虽然是这样说的，但还有还没说出来的原因。 那就是，她受不了其他人那样满身首饰，发簪瑶步、项链耳垂、手镯戒指、玉佩珠链，一身首饰头面带下来，光是看着她都觉得压得慌。 就像是负重训练一样。 她平常就习惯戴着那件白玉头饰，其他得赏的戒指、项链、耳环什么的，全部都被她丢进房间里的大柜子了。 “芍药送的你就一直带着，我赏的你怎么不带？”老太太微微挑眉看向小丫鬟，但小晴知道老太太并没有生气，只是在逗她。 “这头饰就是老太太赏的啊，只是芍药姐姐帮我选的而已。而且老太太赏的其他东西我也带着呢。”说罢，小晴拉起一边袖子，露出里面套了几圈戴在手腕上的翠绿手链。 然后小晴还起身转了一圈，随着小女孩转圈的动作，长裙翻飞，荡起一个非常好看的圆。 “我身上衣服也是老太太赏的绸缎裁剪的！” 看她急着证明的模样，老太太这才噗的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 “我又没说怎样，你这小丫头怎么急着证明起来了。” 老太太经常逗她，小晴也非常配合地捂着鼻子躲开。 老太太端起茶，又放了下去，看小晴。 “之前你做的那个，我很喜欢，还有吗？” “那个？”小晴想了想，想起了上一次给老太太弄的新奇玩意。 那是她在厨房里捣鼓出来的饮品——暴打柠檬。 这暴打柠檬的配方还算简单，只要有红茶、柠檬、蜂蜜和冰块就能做，而且红茶还能以茉莉花茶代替，冰块也可以直接用清水代替。 在这吃食毫无新奇的世界，一杯暴打柠檬简直是爆杀。 小晴保有很多世界的记忆，其中也有开店卖饮品的记忆，自然懂得制作这暴打柠檬。 当然，她在厨房里是个指挥的，如今以小晴的身份，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完全可以狐假虎威，谁都得给她几分面子。 一句这是老太太吩咐的工作，帮老太太试验的吃食，谁敢不听她指挥？ 只是她也不是那种以势压人，恃宠而骄的性子，让厨房婶子帮她打下手干活的时候她还很有礼貌地道谢，所以她的人缘一直都非常好，大家也乐意帮她。 所以她做的是暴打柠檬，但在厨房里暴打那柠檬的，却是值班的婶子。 “哦，你说的是暴打柠檬啊！” “对对对，就是那个！”老太太眼前一亮，连连附和。 “近些天来天气转凉，暴打柠檬那等寒凉饮品可不宜多饮啊！”小晴却连连摇头。 被拒绝的老太太面露失望神色，却并未生气。 “暴打柠檬是不行了，我可以试着弄点热饮，搞个珍珠奶茶之类的……”小晴转了转眼珠子想了下，然后说道。 对面的老太太瞬间就精神了，面上肉眼可见地带上了喜色。 随着和老太太接触的时间变多，老太太总给小晴一种老小孩的错觉，在以前，老太太虽然慈祥，但在小晴的心目中，老太太一直都是睿智的老人形象。 如今这老太太的形象…… 崩塌得有点微妙…… 但她居然觉得，露出孩子气一面的老太太有些可爱…… 第27章 敌意 “那你快点去弄，我要喝那个什么……” “珍珠奶茶。” “对！你快去弄珍珠奶茶！这里不用你，自有其他人照看！” “那是奶茶，里面的珍珠也挺饱肚子的，你得答应我不能多吃，等下还得吃午饭呢。” 似乎连小晴都没有注意到，也许是老太太和她的相处变得越来越轻松了，又也许是老太太的骄纵让她有了底气，她的话里渐渐的居然有了管教老太太的意思。 但老太太却并没有生气的的样子，反倒是满口答应好好吃饭，还催促起小晴去厨房捣鼓吃食，孩子气的表现惹得屋子里的其他丫鬟纷纷侧目。 老太太不但没有责怪小晴的逾越，看样子心情还挺好。 丫鬟们眼睛里神色各异，羡慕嫉妒都有。 她们跟随老太太多年，都是从六岁进门起，熬了将近十年才从一众丫鬟里脱颖而出，得以在老太太的屋子里伺候。 但从来没有人，像是小晴一样，进府还没满一年就被芍药青睐，得到进入老太太屋子的机会，随后老太太更是喜欢得紧。 她们从未见过老太太如此神态。 就连亲孙女，府内其他小姐，也没能让老太太露出这般姿态。 但都是老太太面前的老人，屋内几个丫鬟都有分寸，她们清楚老太太的喜恶，更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将那一抹羡慕的心情隐于心中。 在老太太的催促下，小晴满脸无奈地离开主屋。 也许是因为考虑到油烟气味的缘故，厨房距离老太太的主屋很远，差不多就在老太太院子的进门处。 小晴一边走着，一边还低头掰着手指想着要用的材料。 “木薯粉好像厨房里就有，做珍珠得用到木薯粉，我记得手工珍珠挺简单的，将红糖捣碎和清水一起煮开，然后倒入木薯粉搅拌成团，然后将这粉团揉成一个个小珍珠的样子，再撒上干的木薯粉防止黏连就制作好了……” “奶茶的话就更简单了，这里没有各种水果添加剂，各种水果味回头可以用新鲜水果慢慢试，现在就先用原味奶茶……” “牛奶加红茶然后煮沸，然后过滤茶渣，当然也有泡出茶汤后再和牛奶混合的做法……” “然后再加入炼乳调味……” “哦！这里没有炼乳！炼乳也得手工做！还好我还记得手工制作过程，虽然用糖也能代替，但感觉还是加炼乳味道更好些……” 小晴心里在想着食谱呢，这毕竟是生活了将近两年的院子，她就算没看路还是准确地来到了厨房，她一个拐弯刚准备走进厨房，却不料身侧传来一声低喝止住了她的脚步。 “站住！” 突然被叫住，还在认真想着东西的小晴被吓了一跳。 然后才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老太太院子的大门，不知何时，二夫人一行人从大门走了进来。 虽然带头的是二夫人，但叫住小晴的，却是她的熟人。 青黛。 一段时间没见，青黛此时已经不再穿着三等丫鬟的服饰，同为贴身丫鬟的她，自然也拥有自由穿衣的福利，当然，前提是不能太过张扬。 此时的青黛一身明红衣裙，因为身高的缘故她比小晴高出一截，略微俯视的角度让她脸上神色显得更加傲然。 “好个没礼数的丫头，见到主子都不行礼了？这是不将主子放在眼里了吗？” 青黛只是两句话，一顶帽子就戴在了小晴头顶。 “大胆！还不跪下！居然敢藐视我娘！”这次说话的却是站在一侧的三小姐。 此次前来的正是二夫人与三小姐。 二房夫人有一子二女，其中大女儿府内小姐排行第二，这三小姐自然排行第三。二夫人倒是老太太院子里的常客，每过一两天都会前来请安。 此时显然是二夫人过来请安，三小姐跟着一起来了。 小晴心底里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其实早在以前，她也见过三小姐，毕竟虽说这三小姐不像她娘，三天两头的过来老太太院子请安，但每个月总会有一两回，小晴虽足不出户但总有碰着的时候。 每次路过那三小姐也只是冷哼一声，或是冷眼看她，虽对她没有好感，但这还是第一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赤裸裸的敌意。 但这次，这主仆二人两三句话就给她套上了一个大不敬的名头，换做以前，小晴得被吓得当场跪下。 但如今肯定不会，她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生杀大权在老太太手上，她相信老太太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责怪于她。这等伎俩也瞒不过老太太的眼睛。 不得不说，老太太给了她很大的底气，即便是一贯谨小慎微的她，如今也显得胆大了许多。 再说了，她如若真的跪下了，岂不承认了刚才蔑视主子的名头？ 虽是不怕，但她一向有着清楚的自我定位，时刻提醒着自己的下人身份，最起码作为一个下人，面上功夫要做足，不能落下把柄给人处理她的借口。 小晴连忙转身，朝着二夫人与三小姐屈膝行礼。 “刚才因为急着老太太吩咐的事情，满脑子想着老太太的吩咐，因而没注意到二夫人与三小姐的到来，请夫人与小姐饶恕。” 小晴恭敬行礼，对面的二夫人倒是笑得一脸和煦。 “起来吧，我知道你是个好的，既是忙着老太太吩咐的事情，自然没有责怪你的理由。”二夫人摆了摆手，招呼三小姐离开了。 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小晴心里还在嘀咕。 “怎么冲我来了。” “我哪里踩到这三小姐的猫尾巴了？” “难道是因为青黛那家伙跑到三小姐那边给我上眼药了？” “有可能啊，之前三小姐虽然看谁都一张臭脸，好像谁欠她钱似的，但好歹没有这样子刁难我，这是青黛过去后，三小姐第一次见我就要搞我了……” “这青黛跑三小姐屋子里当那贴身丫鬟，不会就是为了要搞我吧……” “不至于吧……什么仇什么怨啊……” 她自问平常谨小慎微待人为善，根本就没有得罪人的意思。 那青黛却好像揪着她不放。 小晴深感无奈。 第28章 珍珠奶茶 小晴摇了摇头，将不相干的人甩出脑后。 人的一生很短，只有在意值得在意的人，没必要让不相干的人害了心情。 走进厨房，厨娘刘婶子和王婶子正搬个小板凳坐在炉灶边上嗑瓜子聊天，看到小晴回来纷纷朝她打招呼。 “我又来麻烦两位婶子啦。”小晴礼貌笑道。 “哪里，小晴姑娘太客气了。”刘婶子连连摆手说道。 “这次要搞什么吃食？” “木薯粉还有吧？我记得之前见到过。” “有的有的。”刘婶子麻利地从一侧的架子边上提出一个麻袋。“因为做黄金糕的时候要用上，一直备着呢！” “那好，先将红糖捣碎和清水一起煮开，然后倒入木薯粉搅拌成团……”小晴指导着厨娘开始操作，很快一个木薯粉混合红糖的团子滚烫出炉。 待得微微转凉，小晴才让两位婶子动手将大面团分开，捏成一个个小珍珠。 “再小一点……对对对，就是这样……” 厨房里，一个小丫头才刚过桌子高，踩在一个小板凳上对着两位厨娘手舞足蹈地描述着，两位厨娘却丝毫不恼，反倒是乐呵呵地配合小丫头捏团子。 “好了！就这样，撒上干木薯粉防止黏连，这珍珠就做好了……” “珍珠做好，先煮一部分，剩下的婶子帮我放好备用。” “就用清水煮，加点红糖，还有不断搅拌防止粘锅。” “大概两盏茶的时间就能煮好，等到变色飘起就能捞起来，刘婶子你煮这珍珠吧，王婶子你和我一起弄奶茶。” 小晴说是和王婶子一起弄奶茶，但实际上当然是她在一边指手画脚地指挥着，王婶子才是动手的那个。 “先泡茶，用红茶就行，然后将茶叶滤除，取茶汤……” “然后将这茶倒进牛奶里……” “好了，够了，接下来就是加糖调味了……” “回头再弄炼乳，现在先用糖代替着吧……” 小晴虽然保有操作步骤的记忆，但那记忆也实在久远，实际操作起来肯定有所出入，特别是在最后调味的时候，她硬是茶多加奶，奶多加茶，糖多加奶茶，奶茶多加糖的方式，调了一大壶的奶茶才得到了她满意适中的味道。 奶茶多了，她自己先喝了起来，然后还毫不吝啬地给两位厨娘一人分了一杯。 两位厨娘也不是第一次帮小晴弄这种没有见过的新吃食了，品尝过后均给出了一致好评。 很快，珍珠也煮好了，小晴端着碗给自己挖了一大勺的珍珠美美地吃了起来，两位婶子也有样学样，往碗里的奶茶加珍珠。 小晴爽吃了一大碗珍珠奶茶，这才满足地拿干净的碗和餐盘，配好一份新的珍珠奶茶给老太太的屋子送去。 没办法，她可没那个功夫去专门弄珍珠奶茶的大吸管和杯子，容器嘛不重要，味道才是最重要的。 她兴致勃勃地端着那碗珍珠奶茶进门，却发现主屋里二夫人和三小姐还在。 小晴在厨房里捣鼓这珍珠奶茶前后估摸都过去了一个时辰，她是没想到二夫人和三小姐还在。 屋内气氛和谐，满是长辈慈爱后辈恭敬孝顺的样子。 小晴低眉顺眼，恭敬平稳地将碗放到老太太的手边，这才在老太太身后的位置站好。 她虽然私底下和老太太经常开玩笑，偶有逾越话语，老太太也纵容她，甚至还挺喜欢她这种亲近信任的相处方式。 但小晴是有分寸的。 正如她和蒹葭说过的，人要清楚自己的目的，找准自己的定位才能更好地安身立命。 她时刻提醒着自己丫鬟的身份，在人前，她从来都不会行逾越之事。 老太太拿起勺子浅尝一口奶茶，嘴里嚼了一颗珍珠，然后满意点头。 “我这丫鬟没事就喜欢捣鼓这些新奇玩意，这珍珠奶茶尝着味道还行，你们赶上了也不妨尝试一番。” “小晴丫头经常弄出一些新奇玩意，我也有幸尝过不少，上次那烤红薯就香甜可口。又体己本分，又懂得捣鼓新鲜吃食，母亲调教丫头的本事真是极好的。”二夫人也看出老太太有几分炫耀的兴致，便顺着老太太的意思夸道。 “羡慕什么，这丫头整天瞎胡闹，搞得厨房鸡飞狗跳的。”老太太虽说着小晴的不是，但语气里神态里却满是得色。 老太太谈话间示意小晴去给二夫人和三小姐也上一份，小晴便恭敬退去。 老太太尝过后觉得好吃的东西，有时候也会给其他院子送去，所以往常时候老太太侧间里剩下的糕点才会那么多。 小晴担任老太太贴身丫鬟也有些时日了，她给老太太准备新奇吃食自然也会多准备一些，就算老太太自己吃不完，也没打算给其他院子送去，小晴也能拿回小房间让那群小姐妹也尝尝鲜。 小晴回到厨房，让刘婶子再装好两碗珍珠奶茶，便端着餐盘回到主屋。 她恭敬地将碗在二夫人身边的茶几放好，走到三小姐身边，刚准备将另一碗放下的时候，三小姐却突然开口。 “听说二哥哥得闲就找小晴玩，小晴心灵手巧刺绣功夫了得，又聪明有主意懂得钻研各种新奇玩意，难怪二哥哥也喜欢得紧呢！” 二夫人是商人之女，和国公府二爷的身份一比自然是极其低下的，他们能凑一起完全是所谓的恋爱自由，国公府也不需要二爷去联姻，所以全凭二爷喜好娶了二夫人。 能让二爷喜欢上，二夫人自然姿色不差。 三小姐是二夫人之女，虽然今年才十岁还没长开，但五官标志乃是典型的美人坯子，此时眨着眼睛脸上满是天真神色，说出来的话却让小晴心底发沉。 三小姐话里说的“二哥哥”自然是任二公子任斌。 二公子任斌比三小姐大一岁，自然是她的哥哥。 二公子经常来老太太院子里，一是他孝顺有空就来陪奶奶，二是借老太太躲避他爹国公爷的罚。 所以二公子来老太太院子的次数不少，有时候还会顺带地找小晴玩，或是让她给讲故事，或是蹭她的新鲜吃食。 这事老太太自然也知道。 但三小姐话里不知是有意无意，隐去了几个字眼，她只说是二少爷喜欢，却不说喜欢的是小晴的吃食、还是小晴的刺绣，又或者是小晴本身。 丫鬟勾搭主子本就是大忌，虽然大家心里都想，但都不敢明确表示出来。再加上老太太院子里出了个红茴，这让老太太丢了脸面，一旦发现其他丫鬟有这心思定然不会轻易饶恕。 丫鬟犯大错，自然要么是被直接打杀，要么就让人牙子卖到青楼那等脏腌之地。 绿萍就是前车之鉴。 三小姐虽然一脸天真，语气里也满是轻松。 但这轻松的话语里，却是有可能让小晴万劫不复。 虽然小晴相信老太太了解她的为人，也相信老太太不会信任这等中伤的话语。 但莫名有人要害她，她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第29章 陷害 我本与你无冤无仇，如今为何害我性命？ 看着三小姐一脸天真的表情，小晴抿唇。 十岁的年纪，在这一个世界，十岁已经算是半成年已经懂事的年纪。生在穷苦人家的小晴也在两三岁的时候也懂得帮母亲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但带着好几辈子记忆的她，也经历过不少十八岁甚至是二十岁才算成年的时代，对于她来说十岁的小姑娘真不算大。 所以之前，虽然三小姐对她并不待见，但小晴并不在意。 不过只是一个孩子。 小晴会这样和自己说。 但如今，这一个孩子，却要害她性命。 小晴想起上一辈子看到过的一句话。 小孩子很纯粹，不单有纯粹的善，还有纯粹的恶。年幼所以不懂，因为不懂所以不想，因为不想所以不在意，成熟的人会有桎梏规则限制，会被利益左右行动，但对于孩童来说，做人和事都不需要理由。 又或者说，仅仅只是喜欢或者不喜欢，就是理由。 眼前的三小姐，不就是这样？ 仅仅只是不喜欢，就能轻飘飘地取人性命。 又或者说，对于三小姐来说，小晴一介奴身，也算不上人，只是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物品。 一个孩童，不喜欢一件物品，随意丢弃不是很正常？ 小晴能明白这个道理，但能明白不代表能接受。 而且这件被随意丢弃的物品成了自己，她更加不能接受。 生气、惶恐、害怕、忐忑。 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 虽然她这段时间在老太太面前非常得面，但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介奴身，说话分量根本不可能比得上老太太的亲孙女。 这种性命系于主人一念之间的生活，像是悬在小晴头顶上的刀，以至于她一直都活得小心翼翼。 她虽是信任老太太的，但心底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所幸老太太没有让她想太多，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便瞬间安抚住了小晴的情绪。 小晴看向老太太，果然看到老太太那一如既往的慈祥笑容。 刚才止不住加速跳动的心跳才渐渐平复下来。 只是一瞬，小晴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也对，每次都是二公子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顺便找的小晴，每一次都在老太太的眼皮底下，小晴回头也会和老太太说。她和二公子的接触，一直都在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 只是之前没得到老太太的表态，小晴难免心中不安罢了。 冷静过后只需略微一想，三小姐这番话虽说得轻松，表现得天真无辜，但此等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老太太的眼睛？ 老国公后院无妾室，不止姨娘，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可见当年老太太手段强硬，和她玩宅斗的那一批就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但最厉害的并不止于此，最厉害的是，明明手段强硬地清扫后院，后来京中却没有老太太强硬的传闻，有的只是她慈爱的名声。 这就很厉害了，明明是个杀神，江湖里却只有她慈祥善良的传闻。 此等伎俩，估计老太太当年见得多了，估计上一个在她面前玩这种低端手段的，骨灰都给扬了。 其实，老太太对这个孙女一直都有些不满，她虽极少走出这院子，但国公府里的东西根本瞒不住她。 这老三寻常糊涂，做过不少荒唐事。 但如今，这等手段，居然拿到她的面前卖弄。 老太太心里已经升起不满，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那副慈祥的笑容。 小女儿突然犯浑，二夫人心里早就已经开始打鼓了。 小女儿这一通操作，看似轻松无意，杀人于无形，但这点心机就连她都能听出来，更何况是老太太！ 这是干什么？拿老太太当什么蠢货糊弄？！ 二夫人端着那一碗珍珠奶茶喝得正香呢，突然听到小女儿这一番话，二夫人一口珍珠含在嘴里差点噎住。 她脑子，想要说些周旋回补的话，但话没想出，老太太就已经开口了。 “这珍珠奶茶虽好，但也有些太过甜腻了，马上到用膳时间了，可不能多喝影响了正餐。” “母亲说的是。”二夫人吓得连连附和，面上是笑得平静，背地里只有她知道自己心跳快了几分。 二夫人虽是普通商贩之女，但进府已有十多年，虽然见识不如出身大家族从小耳濡目染的大夫人，但也学会了几分察言观色的能力。 老夫人简单一句，以二夫人的见识还是悟出了几分意思。 奶茶虽好，这是表示对小晴弄出来的新奇玩意的承认与喜欢，这是对小晴的一种维护，表示了老太太对小晴的态度。 有些太过甜腻，说的是让她们别喝了。而且马上到用膳时间，却没有邀请她们一起，这是逐客的意思。 翻译过来，大抵可以理解为。 我对小晴很满意，你们给我把东西放下，然后滚。 看似毫不在意，轻飘飘地揭过了。 二夫人连忙顺着老太太的意思告辞。 “二爷差不多回府了，现在应该还在等着我和三丫头给老太太请安回去一起用膳，我们就不打扰母亲了。” 二夫人拉起三小姐起身行了礼，不顾一脸三小姐一脸无辜还不想走的意思，暗地里使劲将三小姐带了出去。 出了老太太屋子，二夫人脸走在前头，一手还拽着小女儿的手，脚下步伐加快，面上却已经沉得滴出水来。 屋子里，众人离开后，老太太才朝站在一侧的小晴招了招手。 看到女孩在面前站定，老太太伸手摸了摸小晴的脑袋。 “不用怕，小二的事情我还是知道的，你的事情我也知道。” 小晴早在刚才老太太看向她，露出那个安抚的眼神的时候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小晴用小脑袋蹭了蹭老太太的手，她很喜欢老太太这样轻轻地摸她的发顶。 “不怕。”小晴笑着说道。 “瞧瞧这小脸白的，刚才吓得不轻吧？” “去吧，今天不用你候着了，去玩吧。”老太太摸了摸女孩刚才被吓得有些泛白的脸颊，笑着给她放了一天假。 第30章 错哪了 另一头，拉着小女儿快步回到院子的二夫人吩咐贴身丫鬟将院门关好，这才发作。 二夫人一路忍耐，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已经要气炸了。 她只是普通商贩之女，人们羡慕她名利双收，不但收获了爱情还收获了地位。 但只有二夫人自己知道，这一路走来她有多么心酸。 她早已过去了少女艾慕的年纪，情情爱爱也早就成了柴米油盐。 曾经的她也是读了两本话本，想着只要有情，便能无惧世俗门第偏见。 现在回首去看才知道这一路走得多么惊险。 别以为当家主母的位置这么好坐。 对外，夫君在外会有事业朝堂上的交际，那么作为主母就要做好后院的交际，定期宴请京城大家女眷，维持家族之间的关系。 逢年过节礼尚往来，这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耗费心神且要花钱。 对内，府内长辈要孝顺，虽然国公府人员较为简单，不像其他大家后院各种三妻四妾一大堆的人，但也有老太太和国公爷国公夫人三位长辈，长辈要孝顺小辈要慈爱，逢年过节要孝敬长辈打赏小辈。 还有院内使用下人也需要打点，别以为一院子的奴身，卖身契捏在手上就可以尽情使唤别人，有功不赏有过不罚是用人大忌，把下人得罪狠了人家也能阳奉阴违，真把人逼急了也怕半夜睡觉被下人抹了脖子才叫笑话。 所幸老太太慈爱，和大夫人妯娌之间也相处融洽，府内用度也从不亏了她，刚开始不懂事失了礼数长辈们也不和她计较。 二夫人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嫁到的大家是任国公府，府内长辈大度贤明，换做一般人家，婆婆不挑毛病，不磋磨媳妇就算不错了！像是任老太君这样体谅，经常提点儿媳的婆婆，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随着进府的时间变长，二夫人懂得的在大家族生存的东西就越多，别看任二爷当年放下门楣之见娶她，也许当年的确是有情，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有情也敌不过年老色衰！ 而且二爷后来收的妾室姨娘可不少！ 二爷对她是有情，但对那些妾室同样有情！ 那些个妾室早就想把她扳倒取而代之了！ 她不过是一个商贩之女，娘家没有任何背景依仗，老太太的态度直接关系到她的存亡！ 每天对外对内一大堆的烦心事，一直宠爱着的小女儿不但不省心，现在还给她挖坑！ 在老太太面前耍心机，亏她想得出来！ 二夫人指着地面一声暴喝，打从成了国公府二房夫人，她一直修身养性，一直顾及身份形象，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显然这次小女儿的犯浑是把她气狠了。 “跪下！” 母亲突然一声大喝显然也让三小姐一愣，印象中的母亲对她宠爱有加，连句重话都没有对她说过。 “为什么？”三小姐一脸委屈，站在原地。 “为什么？！”二夫人的声音再次拔高了两度，屋内的吵闹也惊动了房间里歇息着的二小姐。 任二小姐同为二夫人所出，今年刚十三，还有两年及笄，已经是相看姻亲的年纪。 “这是怎么了？”二小姐走出房间，看见主屋里对峙着谁都不肯低头的母亲与妹妹，皱眉问道。 “你自己问她！”二夫人虽是这样说，但也没等二小姐去问，便接着说下去。 “今日在老太太屋子里说的那番话，你拿谁当傻子了？！谁听不出来？！” “那小晴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居然不惜坏掉老太太对你的好感，在老太太面前上眼药？！”这是关了院门说话，又是对自己亲闺女，所以二夫人说话毫无保留，单刀直入。 “上什么眼药？！我不过是说了实话！我是老太太亲孙女！难道我和老太太说实话都不行？！”三小姐一脸不服气，她的声音也止不住地上扬了几度。“不信你去问二哥哥！二哥哥经常去找小晴玩！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现在关上房门还这样子说话，避重就轻、拐弯抹角，你的话难道不是引导人往老二喜欢小晴上面想？！” “我不管小晴哪里得罪你了！也不管老二是不是喜欢小晴，更不管老二是不是去找小晴玩。” “我不管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二夫人估计是气得狠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扶着桌子狠狠地喘了两口气才颤抖着手指接着说下去。“无论真假，就算是真的，也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更何况是当着老太太的面说出来！” “你怎么就是不懂！” 一侧半途进门的二小姐也从母亲妹妹的对话中大概得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母亲气得都哆嗦起来了，她连忙走过去将母亲扶着坐下。 “母亲莫急，我来管教妹妹！” 她早就觉得母亲对三妹溺爱太过，从小就不肯说一句重话，渐渐养成了妹妹看似天真的外表下其实骄纵的性格。如果三妹只是私底下有些小脾气那就算了，但随着三妹越加长大，干的荒唐事就越来越多。 上次赏花会，三妹将一小官之女推下池塘，理由居然是对方出尽风头。 这是善妒。 传出去，这是任国公府管教无方，是她母亲二房夫人不会管教。丢的是老太太的脸，也会让母亲受罚。 而且这不是脸面的问题，家风不正，谁敢娶他们家女儿？ 谁都不希望有一个善妒的妻子。 二小姐自己就正值相看年纪，自家亲妹这样子一闹，不但会害了母亲，更会害了她的终身大事！ 事情最后母亲找了一个贴身丫鬟担责，又让人偷偷上门赔罪，再加上国公府的威势恩威并施，那小官员一家也不再追究提起，这事情算是偷偷抹平就此揭过。 但事情过后母亲却只是口头上训斥了几句，并无责罚三妹。 每次三妹闯了祸，母亲都是这样，说着重话却没有任何惩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二小姐觉得自己这个亲妹妹养成如今这性子母亲要负很大责任，三妹也的确是欠管教了。 此时听到妹妹再次犯浑闯祸，二小姐自然是要管一管这个亲妹妹的。 为了母亲，为了妹妹，也为了她自己。 第31章 拎不清 二小姐秀眉一竖，一声命令。 “跪下！” 她的这一凶，三小姐脸上一阵错愣，随即转成愤怒。 “为什么！”三小姐大喊声回话，但就是不跪。 “春喜、绿意！压着三小姐跪下！”二小姐一拍桌子，居然是命令母亲的两个贴身丫鬟直接动手。 春喜和绿意两个二夫人的贴身丫鬟看向夫人，得到二夫人的点头后，一人一边捉住三小姐的手。 “谁敢！你们居然敢对我动手！”但任凭三小姐怎么叫喊，两个成年丫鬟的力气远比她一个半大丫头要大，两边膝盖后窝一顶，三小姐就啪的一声跪到了地上。 膝盖突然砸在地上，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受过罚的三小姐吃疼，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两行清泪划过，她委屈又愤怒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偏心！” “二哥哥和我虽是堂亲，但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他却从来不愿和我亲近，如今居然整天和那丫鬟混在一起，这是置我这妹妹于何处？！” “老太太亦是如此！我才是老太太的亲孙女！老太太却屡屡夸奖亲近一个小丫鬟，那等教唆主子远离亲人的奴婢，我却说她不得？！” “母亲也是如此！方才在老太太屋子里，老太太都没说什么，母亲何故这么生气？就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小丫鬟责怪你的亲女儿？谁才是你的亲人你不知道？！” “还有你！我的亲姐姐！我才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比那些个哥哥姐姐更亲的姐妹！你居然为了这种事情罚我！” “我们本是血亲，你们何故偏帮外人！”三小姐跪在地上，哭喊得声嘶力竭，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 也不对，兴许在她的角度里，她也认为自己的确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毕竟她认为身边的亲人都莫名疏远自己，亲娘亲姐为了一个丫鬟责罚自己。 难不成那丫鬟会什么狐媚妖法不成？ 三小姐是想不明白了。 又或者说，她是钻死胡同了。 二小姐却门清。 “闭嘴！”二小姐一拍桌子，打断了妹妹的哭喊。 “以前只觉得你骄纵，是母亲与我管教疏忽导致你变坏了，但如今看来，你不但坏，还蠢！” “母亲和我是你的至亲，就算你脾气骄纵，平常经常闯祸犯错，但我们也能谅解宽恕你、主动关心你。” “但你以为人人都该主动靠上来，上赶子讨好你？！” “你以为你是谁？” “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亲孙女？光说别人，你怎么不想想自己？你自己关心过那些个哥哥姐姐了？凭什么让别人亲近你？往日让你多去陪陪老太太，讨得老太太欢心，在老太太身上花点心思。” “老太太孙女那么多个，凭什么要记住你这个平常不露脸的？老太太不责怪你就不错了！还要老太太亲近你？你以为你身份多尊贵？连老太太都得主动亲近讨好你？！” 二小姐似是被自家亲妹妹蠢到了，她越说越气，一边说着一边拍着桌子，震得自己手掌阵阵发痛发麻也不管，将桌子拍得直响。 “你今日在老太太面前说混账话，老太太能听不出来你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针对小晴？” “这等拐弯抹角、暗中伤人、挑拨是非的话术可都是后院里那些个妾室用的上不得台面的脏腌手段！” “你一国公府嫡小姐，用此等下作手段中伤一个小丫鬟，居然还是当着老太太的面，你是怕老太太不知道你善妒，怕老太太不知道你手段下作卑劣？！” “我等出嫁前府内事务全凭老太太照拂，出嫁之后能依仗的也只有这国公府，国公府里谁说了算？是大伯国公爷和老太太！你在老太太面前落了坏印象，是觉得现在日子太好过了，还是觉得出嫁以后无需依仗娘家？！” “母亲深知没有娘家背景在世家大族生存的心酸，今看到你犯错却毫不自知才狠下心来责罚，你却还在嘴硬。” “到底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吗？” “你这种的，就叫做拎不清！” “叫做不知好歹！” “还说什么我和母亲作为至亲偏帮外人，我告诉你！” “如果你不是我亲妹妹，我才懒得管你！” 二小姐说罢，揉了揉右手，刚才她有些太过激动了，回过神来手掌拍得生疼。 她这一番话语有气话，也有实话，说完后三妹跪在原处不再喊叫，即便两个丫鬟已经缓缓放手不再压着她，她也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跪在原处。 这一席肺腑之言，二小姐也不知道自家亲妹妹听进去了多少。 话说完了，不管听没听进去，该罚还得罚，最起码能让她这骄纵的妹妹长点记性。 即便没能听懂那一番话，也能记住这一顿罚跪，下一次犯浑之前也能想想会受到什么责罚，让这妹妹有所忌惮。 而不是如这般缺乏管教，无法无天。 “给我跪着！不许吃饭！让我看到你起来，我就要上鞭子了！” 二夫人院子紧闭大门，里面的吵吵闹闹没有丁点传到外面。 远在老太太院子的小晴自然也不知道二房院子里发生的闹剧。 此时的小晴早就转换好心情来到厨房，找来一个盛汤的汤盘，打了一大盘的珍珠奶茶，端着这一大盘的珍珠奶茶回到了三等丫鬟宿舍的那个小房间。 现在还是白天，她自己的房间里也就只有芍药姐姐一个人住着，白天时候芍药姐姐都是陪在老太太身边的，回到自己房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即便早就搬出来了，但小晴还是喜欢回到这个三等丫鬟的小房间。 小晴双手小心地抱着那一大盘珍珠奶茶，用手臂侧面轻轻顶开房间门。 今天房间里只有丹香在，蒹葭却没有回来，想来是今天分配的活没干完。 又或者是活干完了，躲在哪个角落和其他丫鬟嗑瓜子吹牛聊天。 没等小晴开口，看到她进门，原本百般无聊的丹香眼前一亮，主动凑了上来。 “又是什么好吃的？让我看看！” 第32章 丹香 三等丫鬟们住的大通铺里没有桌子，连个藏物的柜子都没有，之前小晴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得了月钱和赏赐就是塞床板下的夹缝藏着。 藏东西的地点就那么一两个地方，真要找肯定很容易的。但老太太院子里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些人，来人也不会跑她们小丫鬟的房间里偷那丁点银钱，不太容易丢东西。 因为小晴给小伙伴们开小灶多了，三天两头的就往这大通铺拿吃的，小伙伴们也准备好了小桌子。 那只是一块简单的木板，平常靠在墙边也不碍事，要用的时候就拿着往大通铺床上一摆，一张床上临时矮桌就搭好了，虽然还是坐在床上，但最起码吃食碎渣不会掉到被褥之上。 “她们呢？”看着丹香连干两大碗，还在打第三碗，小晴连忙劝阻。“别喝了啊！我加了不少的糖，这东西喝多了容易长胖的哦！而且马上要到饭点了，喝多了就不想吃饭了！” 丹香用的就是平常打饭用的碗，因为饭菜都装在一起，所以这用到的碗也不小，两三碗加起来换做另一个世界的单位计算，估摸得上千毫升了。 这丹香丫头看起来瘦瘦的，没想到这么能炫。 丹香却伸出手指摇了摇，一脸得意笑道。 “零食是装在另一个胃的！” “诶？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小晴心中嘀咕着。“别喝伤了啊，回头我再给你做不就行了。”她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你说话怎么和我娘一样。” 小晴挠了挠脸颊，这不是第一个人说她有时候讲话像娘的了。 她扫了一眼，这大通铺上只有六床被子，显然她和青黛空出来的两个位置还没有人补上。 “今年还没有新人来吗？” “哦，你说这个啊。”丹香顺着小晴的视线看向空着的两个位置。“年初没补上的话，应该都不会有新人来了吧。” “不是说，有丫鬟升级或者调到其他院子里，就会重新让人补缺吗？” “你只听了一半吧？” “你也清楚，我们这些小丫鬟基本都是六七岁被选进来，主子原本就没指望我们干多重的活，所以我们的工作也算轻松，重要的是从小带着教养规矩。” “年初你搬走的时候没有选人补上，到了现在来新人和我们一起，等于少教了新人两年规矩，我看是在下一批二级丫鬟的缺子空出来，我们搬走之前，是不会有一两个单独的新人来了。” “现在你整天待在老太太跟前，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于老太太来说，性子远比能力重要。” 小晴轻轻点头。 她自然是懂得丹香话里的意思。 老太太是这院子的主人，主人的思想也会影响底下人办事的风向。 像是这种挑选丫鬟，教养丫鬟的工作，虽然全权放到教养丫鬟身上，老太太从不过问，但没出问题还好，一旦出了问题，事后一问起丫鬟来历，原来是个半道挑选进来的。 就是因为教养日子不够才会失礼闯祸。 容易让主子有这种想法。一旦主子这样想，负责选人的管事下人就 得倒霉。 甚至顺藤摸瓜还能搞出一些收受钱财贿赂才特意选人进门，新选中临时插入的丫鬟是管事亲戚等以私废公的说法。 到时候不管那负责管事的下人是不是真有利己之心，一旦牵扯出一点关系利害，那掉在裤子上的黄泥不是屎都成了屎了。 即便是相较而言比较太平的国公府，也会有各种争斗。关于这一点，刚被那三小姐陷害的小晴自是体会极深的。 所以丹香并没有细说，但其中意味小晴还是能领会的。 她下意识的点头表示明白，但很快又想明白了其中一个点。 丹香方才话中所说，老太太认为性子远比能力重要，那岂不是说她这个破格升级去到老太太身边，得老太太看中的丫鬟能力底下？！ 小晴知道对方并没有真的讥讽自己的意思，这是好朋友间的玩笑打闹，她乐于也顺着对方的话嬉笑打闹。 “好哇你！你这个家伙吃着我的东西，还敢调笑我能力低下！” 小晴说着就朝丹香扑了过去，想要挠对方腰间的软肉。 看到小晴扑来，丹香手中端着的碗并没有放下，而是稳稳拿在手中，空出来的右手快速一把捉住扑过来的小晴，将她如同小鸡崽一般摁在了床上。 “就你这小丫头，几天没和你闹，忘了自己几斤几两？连蒹葭她们几个都干不过，还敢和我动手动脚的，反了你了。”丹香说着，端着碗的左手又将奶茶送到嘴边，美美地喝了一口。 小晴细胳膊短腿的，力气也远不及对方，被摁在床上扑棱着手脚却硬是分毫动弹不得。 “哇！你欺负人啊！” 丹香是大通铺里这些个丫鬟中发育得最高挑的，她爷爷乃任国公府大管事，乃国公爷心腹，虽同为奴籍，但走出这国公府大门，在这满地官员的京城没人敢小觑于他！ 国公府大管事的身份不但让他有权有势，跟着国公爷办事也能频频获赏，人们会争着讨好这国公爷跟前的心腹。而且硕大的国公府，上下这么多部门开销，那么多有油水的位置，不打点一番和他这个大管事打好招呼能混得下去？其中各种弯弯绕绕就能让他赚得不少。 有权有势又有钱，丹香进到老太太院子前在家过的也是大家小姐的生活，从小也是养得极好的，脸色白皙红润，进府的那一天看着她就和其他家世不好被卖进来的小丫鬟不一样。 不仅如此，国公爷乃一品大将军，早年也是从边疆一路征讨杀敌过来的，跟随他的大管事身手自然不差，自然也是练武之人。 丹香作为他的孙女，虽然尚且年幼，但也习得一些拳脚，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摁倒一个娇小体弱的小丫头，自然是手拿把掐的。 “哇！别……别动手……有话好说！……哈哈哈……”丹香喝完碗里的奶茶，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伸向小晴腰间软肉，只是轻轻一摸就让敏感的小晴哈哈大笑，连连求饶。 第33章 安抚 国公府老太君院子里角落的大通铺，此时还是白天，房间里大多小丫鬟都外出工作了，只有两个小丫鬟坐在床上打闹。 说是打闹，其实实际情况是单方面的揉捏。 丹香直接将小晴的两手交叠一手将其禁锢在头顶，空出来的右手频频进攻小晴腰间敏感的软肉，挠得小姑娘频频大笑，但悬殊的力量，再加上丹香体重的压制之下，小晴只能努力扭动腰肢闪躲，但扭腰又怎么躲得过对方的手呢，关闭的房门里回荡着小晴夹杂着笑声的求饶。 “别闹别闹……奶茶！奶茶要倒床上了！” “没事，远着呢，碰不倒。” “噗……哈哈哈…停下……停……哈哈……！” “错了嘛？” “错了错了，女侠饶命……” “哈哈哈哈……额……咳咳咳……哈哈……咳咳咳……”躺在床上笑得太猛，小晴被口水呛了一下。 “衣服……衣服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事，等下闹完整理一下就好。” “床……被褥弄乱了……噗……哈哈哈哈哈哈……” “没事，这是我的床。” “停……停一下……要死了……真要死了……”频频求饶，终于让丹香停了下来，小晴得以偷闲喘息几口。 她小嘴张开，呼呼地直喘粗气，原本平平的小胸脯剧烈起伏着，显然累得够呛。 “不给你整点狠的，你不知道厉害。”丹香得意地拍了拍手，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衣裙。 小晴躺在床上呼呼喘着气，足足过了半盏茶时间才喘平了气爬起来。 “衣服都弄皱了……”小晴整理了一下因为打闹变得凌乱的衣裙，抬头却看到丹香略带警告的眼神，秒怂。“我错了，错了错了……”她连连摆手，一副知道错的模样。 “哼……”看到对方秒怂的样子，丹香露出得意的小表情。 小晴整理好衣裙，穿好踢到床底下的绣花鞋，走出房门。 却在反身带上房门的时候，不忘嘲讽一句。 “我错了？我错哪了？”说罢，也不等丹香反应，迈着小短腿一顿蹦跶逃离现场。 被掩上的房门，小晴看不到的地方，丹香只是坐在床上轻笑。 过了许久，蒹葭也回来了。 临近饭点，小丫鬟们差不多都会放下手中的工作回来拿碗吃饭。 除了分配到轻松的工作，早早完成回来偷闲的丹香，蒹葭是第一个回到房间的。 她是听说老太太房间里发生的事情，担心自家好友，想要回来看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老太太屋子大门敞开，里发生的事情算上屋内屋外，廊下伺候着的二等丫鬟，不下于三十双耳朵听到，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就传开了。 而且蒹葭也是家生子，府内也有不少她的亲戚姐妹，还有家族交好的朋友，她的消息远比一般下人灵通。又加上都知道她与小晴交好，有关小晴的事情，自然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蒹葭耳朵里。 所以也不怪二夫人如此反应，不仅仅是老太太的态度，三小姐这几句糊涂话一出，而且还是当着大家的面公然说出的话，根本就堵不住，不用多久就能传遍府内上下。 在这国公府生活的上上下下，又有谁是真的蠢？谁听不出来这搬弄是非的话？ 她那一直宠溺的女儿还毫不自知，真是自作聪明。 白天的时候，因为芍药姐姐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小晴房间里没人，她喜欢没事待在她们这大通铺。蒹葭这才第一时间回自己房间找人。 “小晴来过？”蒹葭看到床上临时桌子上还没收拾的大汤碗，里面还有半碗奶茶。刚才推门进入瞬间就闻到了那一阵扑鼻而来的甜腻香气 。 这种新奇吃食，也就只有自家好友能捣鼓出来。 虽然她说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满是肯定。 “嗯。”坐在床上的丹香看过来。 看到蒹葭转身就准备出门，丹香却叫住了她。 “不用去找她了，她没事。” “她没事？”蒹葭自是明白对方话中所指，她原本就想着这事。 好友留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粉粉软软的小团子，脾气又软，一直都是笑着的，就没见过好友生气的样子。听到这样的软糯小团子受了委屈，蒹葭丢下手中的活就跑了回来。 虽然她知道老太太没有责怪好友的意思，但这就好比被疯狗撵了一下，就算没有被咬到，心底里总是会膈应会不舒服的。 再加上想到好友那么软的性子，蒹葭自然就坐不住了。 “嗯，我观她神色，不似硬撑。她是真不在意了。”丹香说着，便笑了起来。“再说了，我也安抚过她了，你不必特意去找她。回头碰上再细问就是。” “既然她不在意，那的确不急着找她了。如果她原本没有想歪，我这追着一问反倒让她想起那不好的东西，反倒不好。”蒹葭也点头。 “放心吧，她没有看起来那么软。她是脾气好，却不是那等遇到点事就哭唧唧的软弱之辈。” “话说这么说，但作为朋友，担心她是应该的。”蒹葭叹了口气。 “不说那些啦，来尝尝这奶茶……” “嗯？怎么只剩下一半了？你一个人喝的？丹香你是猪啊！这么能吃！” “哪里，刚才小晴也在啊！谁让你们这么晚还不回来的！” 视角回到外头，一路迈着小短腿跑出好远，直至拐角看不到那屋子紧闭的房门有一个丹香追出来，小晴这才掏出手帕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 这汗有跑步累的，也有刚才被摁在床上一顿挠给累的。 平复了一下呼吸，身体一阵疲惫袭来，仿佛身体被掏空。 小晴不禁感叹，这大笑也挺累人的，比她平常在老太太房间伺候累多了。 扶着墙擦汗喘息了一会，小晴这气还没喘顺呢，身后便传来一阵调笑的声音。 语气上扬，满是揶揄意味。 “这是干嘛？有狗撵你？” 转身看过去，走过来的是任二少爷。 第34章 饮品店 任二少爷走来，小晴朝他福了一下行礼。 二少爷经常到老太太屋子请安，两人见面次数挺多的，而且空闲时间二少爷也会找小晴让她讲故事，所以两人算是挺熟悉的，相处起来小晴还算轻松。 “二少爷去过老太太屋子里了？” “去过了。”二少爷笑了笑。“所以我现在是来找你的。” “找我？”小晴微微侧头。“哦，找我讲故事的？” “不。”二少爷说罢，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找你分赃的。” 小晴定睛一看，赫然是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哇！谢谢二少爷！”小晴一双杏眼笑成了好看的月牙，小心翼翼地将银票藏好。 “这就满足了？”任二少爷笑着伸手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没见过世面，你那配方虽然只是卖了一个多月，但我赚的也有八万多两，你这两千连零头都算不上！而且我们还能接着卖，你那配方远不止这价钱！” 两个月前，小晴在老太太院子的厨房里捣鼓出“暴打柠檬”这一新奇饮品，二公子作为老太太屋子的常客，自然是第一批尝过这新奇饮品的。 二公子私底下找到小晴，说有意在外面开店售卖这暴打柠檬，小晴只需提供配方创意就能分钱。拥有那么多辈子记忆的小晴脑子里不缺配方，只需要提供配方就能分钱自然是好事。对于二公子来说，依仗国公府势力，他手上就有现成的店铺以及商品供应链。 两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便合伙开了京城第一家专卖饮品的店。 虽说是专卖饮品，但任二公子显然有点商业头脑，选择的店门隔壁就有国公府的吃食店铺，各种糕点店铺还有酒楼，客人完全可以去国公府产业的酒楼吃饭，到隔壁饮品店打包两杯“暴打柠檬”。 二公子定价五两银子一杯的天价，却还是卖得红红火火。 一直在府内和外界毫无接触的小晴是不知道，短短一个多月，这“暴打柠檬”风靡京城，每天排队打包的各路大官世家、皇亲国戚家下人早早地就等在店门口，就怕买不着。 在这个世界，银子的购买力极强，一般平民家买东西都是用的铜板，一千枚铜板才是一两银子，不少农民家省吃俭用省出几个鸡蛋一斤大米拿出去卖也就换一两个铜板，这暴打柠檬上来就要价五两银子，当然称得上是天价。 但二公子显然非常懂，毕竟这里是京城。 人们不但不会嫌五两银子一杯贵，反倒有不少人在门口排队，看到有人一脸心疼地掏出五两银子想要尝尝鲜的时候开口冷嘲热讽。 “买不起就起开，五两银子一杯这么便宜还磨磨唧唧的。” “就是！我们主子还等呢！小二！给我先上，我要十杯！”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插队！我认得你！信侯家的下人，信侯家的了不起啊？还想插队？” 每天那饮品店都热热闹闹的，各方勋贵都抢着买，毕竟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短短一个多月，二公子都赚疯了。 小晴却笑着摇了摇头，黑溜溜的大眼睛明亮清澈。 “不，二少爷你说的只是其一，背地里还有那二三四，你没有说出来，这点事理我还是懂的。” “首先我只是提供了配方创意，但这生意并不是有优秀的创意配方就行的，本金、货源、渠道、人手，这些都缺一不可，光是找人订制那打包用的密封竹筒杯子，就得费一番功夫，没有点门道根本办不成。”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就算创意、本金、货源、渠道、人手这些都解决了，就能在京城开好一家大热的店？”小晴笑着摇了摇头，软糯的声线徐徐叙说。“虽然二少爷会将配方保密，后厨处的安保工作肯定也安排妥当，用到的厨子厨娘肯定也是信得过的，但京城那么多双眼睛，每天进出货物都能轻易查到，各家肯定也知道，五两一杯的饮品，只用了几枚铜板就能买到的柠檬、些许白糖还有红茶，成本忽略不计，可谓暴利。” “如此暴利，日进斗金的店铺，不但能带来巨大财富，还会带来杀身之祸。一般人，就算有这店，也守不住。” “所以，这店，还得二少爷去开，还得国公府去开。” “我只是付出了配方，其中人手、渠道、材料、运营，还有利益分配都是二少爷劳费心神，我只动动嘴便能坐享其成分钱，所以即便只分得这不足一成，也足矣。” 小晴说得轻巧，但二公子还是清楚那配方的重要性，而且用竹节做打包用的杯子这个主意也是小晴提出的。 二公子还是记住她的功劳的。 听到她的话，对面任二少爷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地更深了几分。 “其实大头也不在我这里啦。”二少爷轻松地摆了摆手。“前些日子刚被我爹逮住了，收掉了我五万两。” “我在外头累死累活，他倒好，在家一伸手就拿掉了那么大一份。” 任二少爷虽是说着抱怨的话，但小晴能懂的道理，他岂能不懂？ 用到的所有人脉渠道都是国公府的，国公爷要大头理所应当。 他只是在小晴面前发发牢骚而已。 能在小晴面前发自己爹的牢骚，可见在二少爷心中已经非常信任她了。 “今天我刚弄了新的饮品，回头我把配方写出来给你。那饮品店只有一种暴打柠檬也太单调了。” “哦，你说的是珍珠奶茶吧？”二少爷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自然也喝过了小晴刚弄的新奇玩意，二公子眼前一亮，显然对于赚钱，他也很有兴趣。“那东西的确不错。” “对，不过那竹筒杯子配套的吸管得弄大些，要不然吸不出珍珠。” 之前店里卖的暴打柠檬也配吸管。 别以为这世界文化水平不高，但还是有吸管的。 常见低廉一点的有芦苇和麦秆，当然那种东西太掉档次了，在京城开店包装也很重要，所以之前用的一直都是专门请匠人订制的木吸管。 “没事，我回头让人做就行，花不了几个钱。” “再说了，我大可以将这珍珠奶茶定价多卖一两银子！原本准备还卖五两的，现在直接卖六两！羊毛出在羊身上嘛……” 第35章 不怕了? “六两一杯的珍珠奶茶……”小晴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表情有些微妙。 她记得之前问过价，就算是这京城周边的田地，价钱也在五到十两左右，最好的良田价钱也不会超过十两。 也就是说，这一杯饮料就是一亩田的价钱。 她终于还是当上了一回奸商…… 哦，不对。 是奸商的合伙人、股东…… “嫌贵？”二公子笑呵呵地说道。“这还真不是我想多赚，关键是你卖便宜了，人家还得怀疑你偷工减料、用料有问题！回头有个什么头痛发热、拉肚子之类的病还跳出来说是我们卖的东西是便宜货，质量有问题！” “是是是，你卖得贵你有理，你多赚点是为了大家。”小晴没好气地说道。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和主子说话？越发没大没小了？”二少爷伸手直戳小晴脑门，将她小脑袋抵得连连后退。“我多赚点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能多分你一点？” “又是你说的，没有别人在的时候，私底下怎么轻松怎么来！”小晴捂着被戳的额头连连后退躲开，但以她的速度，根本躲不开常年练武身手敏捷的二公子。 “我就等着二少爷下次给我分钱了！”小晴说这话的时候，一双杏眼满是喜色，高兴的眼神不像是装的。 “瞧瞧这小模样，掉钱眼了？” “我说，平常在老太太屋子里你也没少赚吧？各种赏赐肯定不会少了你的，再加上这二千两银子，你手上钱肯定不少。你能有什么花钱的地方？要那么多钱干嘛。” “二少爷你是不愁，但我不一样啊！我这是提前攒养老钱呢！” “养老钱？再过几年，等到你年纪差不多的时候，老太太自然作主给你挑个好人家，以老太太目前对你的态度，肯定亏待不了你，老太太挑的人家不说有多大权势，但肯定会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的，你完全没必要自己攒什么养老钱。” “找个好人家？二少爷，我今年还没满八岁！而你，没满十一岁！这是我们该聊的话题吗？！” “那户要娶我的好人家我现在还没见着呢，但养老肯定是要的，我提前多存点钱肯定没错。” 小晴这番话没有其他意思，她纯粹是觉得手上多点资本也可以应对更多的突发情况。 但二少爷却以为她一直以来的表现，是缺乏安全感，对未来的彷徨所致。 也对，在这府内，多是劳碌一生的下人。 也就老太太慈善，每年都会放掉一部分手底下丫鬟的卖身契，让她们恢复平民身份嫁人，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说都不知道若干年后，能不能得到主子的欢心，让主子放掉卖身契。即便如今小晴得了老太太的宠爱，但几年后是什么情况？谁又知道。 手上有钱财，那就有了操作的可能，即便主人不愿开价让他们恢复民籍，又或者说开出天价，要作为下人工作一身，手上有了钱也能买通管事等下人，让管事少分配工作、分配轻松的工作，让伙食变好等等…… 钱是个好东西，在一定的程度上，的确也能让下人的生活过得更好。 小晴如今在老太太面前得脸，而且以她的年纪，不应该想到那么久远的可能性。 二公子略一联想，就想到了可能是因为今天在老太太屋子里，被三妹那番话给吓到了。 他对小晴挺有好感，不仅仅是会讲几个故事、会做些新奇吃食，最重要的是懂事有分寸。 二公子虽然没满十一岁，但他也是这大族嫡子，从小也是生活在最上层的利益旋涡之中，从小见多了各种明争暗斗、阿谀奉承。 虽然府内规矩严明，那些个小丫鬟们不敢明着来，但一个个的小心讨好、暗送秋波，都想要往他身上凑。 所以在他第一次，在老太太屋子里见到小晴的时候，他就记住了这个丫鬟。 她不一样，眼底清明，眼神之中只有下人的恭敬，却没有讨好，甚至还有一丝惧怕疏远。 旁人都想往他身边贴，这小丫头居然嫌弃他，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后来接触多了，二公子才知道，这小姑娘别看软软糯糯的，主意大着呢，旁人觉得当上哪个主子的姨娘甚至是妾室就是当了主子，但这种东西她根本就看不上。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脱离奴籍，恢复平民生活。 正因为这样，后来二公子才会和小晴相处自然。 因为这个小丫鬟和府内其他丫鬟不一样！ 她不馋他身子！ “三妹的话，你不必在意，也不用担心奶奶和我的想法。” “我相信，奶奶是相信你的。我当然也相信你。” 任二少爷说完，停顿了许久，才又补了一句。 “如果哪天，奶奶那边不需要你伺候了，你也不必害怕。到时候你来找我，你想要放掉奴籍，还是待在府里领一份轻松的差事，都随你。” 任二少爷这番话，让小晴惊讶得杏眼圆睁。 她虽然和这位任二少爷关系不错，但她一直保有最基本的距离，而且她也摸不准二少爷拿她是当朋友，或者只是一个有趣的丫鬟。 毕竟他们身份摆在那里，对于主仆而言，朋友关系是有些奢求的。 至于说她能提供配方，能帮二少爷赚钱，那就更可笑了。在任二少爷这个身份前面，那几千几万两银子还真算不得钱。 能让任二少爷说出那一番话，给出那一番承诺，可见任二少爷的心中，已经将她当作朋友，而且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谢谢。”小晴想说的话很多，但想了又想，还是这两个最能表达她的心情。 看到她终于露出满是暖意的笑容，任二少爷笑着打趣道。 “不怕了？” “不怕了。” “那就好，松子也挺担心你的，现在看到你笑了，我也好放心回去了。”任二少爷摆了摆手然后转身离开，他说的松子是陈瑾松。 陈瑾松目前府内当着暗哨护卫的职务，兼两位公子的武功指导还有保镖，特别是出府的时候，任二少爷也会带上陈瑾松。 和任二少爷接触多了，自然也和陈瑾松接触不少，两人也非常熟悉。 第36章 话本 有什么，比被信任着、被关心着更让人高兴？ 此时小晴就很高兴。 马上她要过八岁生日了，在这个世界第八年，但她一直活得如履薄冰。 一直谨小慎微，不过是时刻提醒自己，生怕自己犯错罢了。 老太太总说她是老实丫头，但小晴觉得，自己那是不敢不老实。 “来都来了，现在回去还早。”二少爷直接从一侧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给讲个故事呗。” “你这是又借着给老太太请安的名头逃课了吧？回头国公爷又该敲你了。” “好哇你，现在都敢教训主子了？我爹没敲我，但我现在就能敲你。”二少爷故作凶横地敲了敲小晴的脑袋，她嬉笑着抱头闪躲。 “好啦好啦……” “要听什么？还是给你讲个六爷的故事吧？” “六爷还有故事？按照你说的这些事，还能成为故事流传下来，这六爷肯定是个人物啊，不可能默默无闻。” “你怎么每次听故事都要来这么一遭？我又不是编故事的人，你质疑我有啥用。”小晴一摊手。“说了这六爷只是个普通秀才，是个很聪明的人，人设就是这么写的。” “人设？什么东西？”二少爷对小晴嘴里冒出来的这个新奇词汇表示疑惑。 “人设！就是人物设定的意思！总之就是故事就是这么说的！你问再多也没用！我也不知道！”每次给这二少爷讲故事，他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逮着一些不重要的问题开启十万个为什么模式，小晴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急性子，但被二少爷屡次问得抓狂。 “你看你，又急。”二少爷一摊手。 小晴：“……”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顺了一下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二少爷，我真求你了，别再纠结那小细节了，不要在意细节啊。一个故事而已，六爷的名字也很普通，一些村子都是自家族人亲戚，开枝散叶的排行几十的大有人在，估计每个村子都有一个六爷。” “兴许那些个事情，那些办法根本就不是六爷想出来的，也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只是编故事的人把其他有趣的事情全部都安在他身上，塑造了那一个虚构的人物而已。” 二少爷还想回一句“不在意细节怎么行，细节决定成败。” 但看到小姑娘一副抓狂的模样，便只是笑呵呵地不再逗她。 那张原来本就圆润可爱的小脸都鼓起来，一副气鼓鼓的小猫样子，想要扑过来挠人但又不敢真动手的样子，好玩极了。 虽然逗这小姑娘好玩，但他还是见好就收，免得把人给气坏了。 “你继续。”二少爷摊手，表示不再插话。 小晴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 “有一天，六爷路过村口的时候，村口一大群小孩子在树上玩耍。” “这群孩子见到了六爷，便下树拦住了他对他说。” “六爷！我们听闻你聪明绝顶、才智过人！无论是村中长辈还是附近村子的人都对你赞不绝口，但我偏不信！若是你能把我们骗上树，我们才真服气！” “六爷却道，你们都知道要我骗你上树，有了提防，哪里肯让我骗成？不过若是你们上了树，我倒是有办法骗你们下来。” “孩子们一听马上就答应下来，然后他们就像那山间猴儿一般灵活地几下爬上了树。” “等那些孩子全部都在树上，等着六爷骗他们下去的时候，六爷却说。” “你们这不是让我骗上树了吗？” “孩子们这才反应过来被骗了，他们都被六爷三言两语骗得上了树。” 小晴一段小故事讲完，二少爷噗呲一声从鼻孔出气地笑了出来。 看到二少爷听得津津有味，一个念头从小晴脑子闪过。 “二少爷。” “怎么了？”二少爷挑眉。 “你说，我之前也讲过不少故事了吧？”小晴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如果她身后有尾巴的话，估计都要摇上了。 “干嘛？”二少爷一副警惕的模样，这小丫头不会是胆子肥了，想要算计他吧？“给我多讲几个故事怎么了？你还想收钱不成？” “哪里哪里……”小晴呵呵笑着，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收也不收你的钱啊……” “我哪里敢收二少爷的钱啊，二少爷能喜欢我讲的故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少来。”二少爷却直接拆台。“别以为我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主动提出给我讲故事，那是因为你跑不动了，才用故事骗我坐好不乱跑。后来那是我主动找你，你不好拒绝。” “哎呀！你怎么听故事的时候喜欢打断，说正事的时候还喜欢打断啊！”小晴拳头又硬了。 她曾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极度愤怒。 没办法，打又打不过，身份地位还悬殊，除了憋着没有任何办法。 “你看你，又急。”看到她再次抓狂，任二少爷笑呵呵地摊手不再逗她，使用她接着说下去。 “我这不是又替您想到个发财的法子了嘛？” “卖书怎么样？卖话本怎么样？” “如果你觉得那些个葫芦娃故事不行，那六爷的故事总能出话本了吧？” 之前想着这二少爷也是十岁的年纪，所以小晴第一次就给他选了葫芦娃的故事，谁料这二少爷那是一边听一边抱怨，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那妖精并非聪明，而是葫芦娃蠢非要一个个送。 说这故事听多了他也会变蠢的。 看他万分嫌弃，小晴后来才给他讲那六爷的故事。 小晴的话刚说出口，二少爷的手指便精准地再次戳到了她的脑门上。 “好哇你！让我给你卖奶茶，自己躺着收钱还不够，现在还让我去卖书？让我给你打工上瘾了是吧？合着我是下人你才是小姐？” 小晴捂着额头连连躲闪，嘴里不断求饶。 “哪能呢？二少爷你这是能者多劳、多劳多得啊！我这是给你出主意，最后要不要干，决定权不还在你手里？我一小丫鬟怎敢替你做决定？！全凭你自己意愿的啊！” “长本事了是吧？全凭我意愿？合着是我自愿给你打工是吧？！” 第37章 放在心上 “长本事了是吧？全凭我意愿？合着是我自愿给你打工是吧？！” 听到二少爷这么说，小晴突然间想皮一下。 “我可没这么说过，你硬是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哎哟！”只是还没皮完，就被打断。 这次二少爷不是戳她脑了，而是精准快速的一个脑瓜崩直接敲在了她的脑门，疼得她眼泪珠子都要冒出来了。 看到她可怜兮兮地一手捂着额头，一手去抹眼角处疼出来的泪花，任二少爷弹了弹手指，得意笑道。 “你这丫头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居然敢这样子和本少爷说话。” “好了，下次再找你玩。”二少爷摆了摆手离开了，他脸上笑容就没停过，显然心情不错，根本没有计较小晴后来越发没有规矩的话。 其实他不但没有计较，反而还挺高兴。 打从那次在老太太屋子里看到这个小丫鬟开始，他们俩认识已经大半年了，但这小丫鬟对他一直保有一种边界感，换作平常，他反而还得夸一句这是有分寸的丫鬟。 但熟悉了以后，特别是有些认可了这个朋友了以后，他就不太喜欢那等有边界感的交往方式了。 一直保持着距离，总让他感觉不被信任。 他一开始看上这丫鬟就是因为她懂分寸，是个老实丫头，但如今他反倒为对方太过老实，太过懂分寸而不满了。 今日借着安慰她的话，也让她感受到了他的意思吧？ 所以才会有了后来更加亲近的玩笑话。 小晴揉了揉被那个脑瓜崩弹疼的地方，应该是红了…… 还好那是额头靠上的位置，有刘海可以挡住，再加上天色渐暗，旁人看不到那个地方。 其实，早上在老太太院子里，刚被三小姐发难的时候，小晴心底里是非常委屈、非常害怕的。 即便后来有了老太太的表态，她不再害怕，但被膈应了一下心情总是不好的。 但如今，身边关系好的人一个个地、小心翼翼地、用各自的方式安慰她。 还有比这更能让她高兴的事情吗？ “不知不觉，我的身边有了那么多关心我的人呢……” 心念一转，一如她心情的轻松，小晴脚步轻快，蹦蹦跳跳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饭点已经过了，但因为喝了好些奶茶，又在大通铺吃了些果脯零食，她一点都不饿。 此时已入浅冬，不过是刚过饭点，天色却已经快速昏暗了下来。 老太太的院子很大，几间房子已点起大量蜡烛、灯火通明，但路边小道上的灯却还没点亮。 走在这略显昏暗的小路，小晴的心情却分外明亮。 她走得一蹦一跳，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在小道上的青石台阶上一格一格地跳，自娱自乐地玩起了“踩到格子外就会死”的游戏。 远远地，一等丫鬟的屋子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 第一间位置最好的，就是她和芍药姐姐的房间。 小晴往前走去，却在经过一个围墙拐角的时候，一个石子落在脚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扭头朝着那边看过去，不知何时，围墙之上站了一个人影。 对方身手矫健轻盈，轻轻一拨点便从墙头下来，无声落在了她的面前。 对方比她高出一截，她只能昂起小脑袋看向对方。 即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她还是凭借着大概的身高轮廓、动作习惯，以及熟人身边的感觉判断出来者是谁。 “瑾松哥？”小晴试探问道，但她语气里却满是肯定。 她和陈瑾松关系不错，又同是奴身，换做另一个世界他们两个还能算是“同事”呢，所以小晴一直都会叫对方名字。 “你怎么过来了？” “今晚我负责这片巡逻保卫，看到你了就过来和你打声招呼。” 陈瑾松原本就是府内护卫，教两位公子武功只是顺带的。 陈瑾松说着，递过来一物，随着他拿出这东西，一阵香气扑面而来。 “你食不食油饼？”他这样一说，昏暗中小晴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昏暗之中，小晴接过，那是一个纸袋包着的东西，隔着纸袋还能感受到里面透出的温热。 小晴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调整了一下才勉强看清，里面是一块块切好的葱油饼，想来应当是一大个，为了方便吃才剪开的。 “上次你不是说城西老王头的葱油饼做得好吗？你不方便出府，我刚出去办事，顺便就给你带了。” 不仅仅是刚才陈瑾松突然冒出来的“你食不食油饼”戳到了小晴的笑点，还有他此刻这傲娇做作也让小晴脸上的笑容灿烂几分。 明明专门给她带的油饼，还说是巡逻，顺路来看她。 还翻墙。 这不是傲娇是什么？ 哦，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傲娇这个词…… 她的确提到过老王头的葱油饼。印象中，那是这个世界，作为小晴，她的母亲唯一一次偷偷给她买，带她吃过的“零食”。 只是提到过一句那葱油饼不错，就被人记住了。 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是不错呢。 小晴笑容满是暖意，两个浅浅的酒窝露了出来。 看到她笑了，陈瑾松也放心了下来。 其实他的确是专门来看她的。 他在这府内没有几个朋友，除了两位公子，也就她了。 在他印象里，小姑娘一直都是软软糯糯的粉团子形象，被主子陷害排挤，保不准会又怕又委屈地躲哪个角落哭呢。 听说这事后，虽然他早上跟在二公子身边的时候没表现出来，但他的心底里还是非常担心的，想要过来确认一下。 “瑾松哥！谢谢！”小晴双手拿着那份葱油饼。“哦！对了！这个给你！” 小晴说罢，解下腰间香囊递给对方。 “这是我自己做的香囊。里面都是我自己配的药，是些驱虫效果的药。虽然现在是冬天蚊虫没有那么多，但你夜间行走还是会有些蚊虫的，带上这个应该会好些。” “好了，早些回去吧。这葱油饼喜欢的话，回头再给你买。”陈瑾松接过那精致的香囊，轻轻系在腰间。 香囊上绣着一个q版的狗熊抱着一颗大草莓，狗熊憨厚可爱，草莓鲜艳诱人，合在一起的图案精致好看，又充满童趣。 第38章 轻松 在这没有光污染的世界，天上群星闪烁，满天星辰漂亮极了。 渐入初冬的空气在夜晚有些凛冽，深吸一口带着寒意的气却感觉脑子清明了几分。 小晴心情轻松愉快，脚步轻快地走在回房间的路上。 她一边走着一边吃着，不时还饶有兴致地顺着青石板小道边上的碎石走着，故意不去踩中间大块的青石板，专门去走旁边的小小过道，乐在其中地玩着“踩到旁边青石板就会死”的游戏。 一双精致的绣花鞋随着她调皮的跳动在裙摆下若隐若现。 不时还停下来吃一口葱油饼缓一口气。 袋子里有小竹签，加上葱油饼被剪开一小块一小块，吃起来非常方便。 用小竹签插起一小块葱油饼，在空气中还冒出阵阵热烟，小晴呼呼地吹气，然后美滋滋地一口咬掉。 老太太屋子里的糕点是精致可口，但那都是做给老太太吃的，兴许老太太年纪大了，不会有太过油腻的东西，所以准备吃食里绝对不会有葱油饼这种一看就不健康的高油食品。 老太太吃不着，小晴这跟在老太太后面捡剩菜捡剩糕点的小丫鬟自然也吃不着了，所以这简单的葱油饼，她是吃得津津有味。 没办法，太久没吃了。 小晴一边吃一边走，颇有几分上辈子放学在学校门口路边摊上买一份零食，边吃边回家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非常轻松愉快。 这辈子生活的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 她出身低贱，稍有不慎就会下场凄惨。 所以她一直都过得小心谨慎。 兴许是今天，老太太的袒护，二少爷的承诺，以及身边朋友们的关心给予了她一直悬着的心一份安全感。 所以她才能有现在如此轻松的心态。 应该是，入府以来，第一次。 又或者说，是这辈子以来第一次？ 入府以前虽然还是民籍，但父亲是个酒鬼，对她万分嫌弃，一直说她是个赔钱货，虽然有母亲的爱护，但实际上那段日子她过得也不好。 另一边，陈瑾松并没有离开，刚才他只是在黑暗之中隐去身影，直至视线远处那个小女孩走走停停，回到房间面前灯光笼罩的地方，陈瑾松才轻轻一跃，在墙头掠过无声落在院子以外的过道。 指尖划过腰间香囊上刺绣的狗熊图案，陈瑾松一贯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浅笑，只是在这黑暗之中，无人看见。 小晴这头，随着她走到房间门口，手中的葱油饼也吃完了，将那纸袋揉吧揉吧，丢到屋子门前的大木桶，那就是垃圾桶，每天都有粗使嬷嬷过来清理垃圾。 刚好走到房间门口刚好吃完零食，那是她上辈子无数次在校门口买零食，走到家门口之前吃完的经验…… 计算一下还有多少口，计算一下还要多久才能到家之类的…… 小晴心情不错，难得地放空脑袋，开始胡思乱想了。 其实她很少会放任自己胡思乱想。 在有足够资本的情况下，思想解放是好事。但没有资本没有底气的情况下，思想解放反倒是危险的事情。 她经历过很多次的人生，有男的有女的，有穷的有富的，也有落后的朝代，也有科技发达的后代。 在那些人生，一些行为言论，比如人人平等之类的话以她现在一个奴籍的口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 还有一些行为动作，比如男孩子的时候，她会和别人做一些勾肩搭背之类的动作，甚至还有抖腿的习惯，这种行为放到她一个小姑娘身上自然也是不行的，甚至被主子看到还得受罚。 老太太跟前的小姑娘翘腿坐着，还抖腿，这画面怎么想都觉得不忍直视…… 真让主子看到了，不得狠狠地杖责，将她的小屁股打开花…… 今天的小晴心情好，才会胡思乱想的多了。 她推开房门，果然房间里空无一人。 虽然说是和芍药姐姐住在一起，是两人一个房间，但实际上她和芍药姐姐同时在房间的情况非常少。 老太太跟前虽有八个贴身丫鬟，但实际上最亲近的也就她和芍药。 在小晴来之前，老太太似乎最亲近的也就只有芍药一人，据说那传说中的红茴也是老太太最为亲近的，所以小晴刚来就能得到老太太的青睐，这才惹得各方主子侧目，好奇她倒地有何出众之处。也惹得老太太院子里其他丫鬟一顿妒忌羡慕恨。 以前小晴没来的时候，芍药一个人不可能每天都守夜，所以会有其他六个贴身丫鬟在芍药安排下轮流守夜。 但打从小晴来了以后，寻常守夜都是芍药和小晴轮流来。 所以她们两个一起在这房间里睡觉的情况非常少。 芍药姐姐不在房间，小晴习以为常。 但她却很快发现，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糕点。 小晴现在也是老太太屋子里的“老人”了。 有着丰富的吃饭经验。 她瞬间就认出来，这是老太太屋子里的糕点。 一盘绿豆糕。 每天老太太屋子里都会备着各种糕点，这绿豆糕算是必备的经典糕点。 前面说到过，老太太屋子里的糕点肯定是多到吃不完的，撤下来的糕点都会堆放到侧间，她们几个贴身丫鬟会到侧间拿来吃，下面的人吃不完才会倒掉。 但老太太和几个小丫头加起来都吃不了多少东西，所以每天倒掉的精致糕点一大堆，许多糕点做出来都没动过就倒掉了，小晴不止一次感叹这有钱人的浪费奢靡。 不用想，这绿豆糕，是芍药姐姐拿过来的。 这是她们两个人的房间，只有她们两个有钥匙。 而这绿豆糕，是小晴在侧间拿走次数最多的糕点。 “芍药姐姐这是在担心我嘛？”小晴虽然吃了一大块葱油饼现在已经有些撑了，但还是拿起一块绿豆糕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肯定是吧，之前也没见芍药姐姐给我带东西吃。” “只是芍药姐姐啊……” “我平常多拿这绿豆糕，是因为蒹葭喜欢吃这个啊……” 第39章 放假 有了那么多人的关心安慰，三小姐那边受到的委屈，她早就不在意了。 只是第二早晨，小晴如常梳洗完毕准备吃过早饭后去老太太屋子伺候，芍药姐姐却对她说。 “上一年你就没出去吧？你可以出府去散散心的。” 老太太院子里丫鬟一大堆，特别是她们这几个老太太跟前的贴身丫鬟，典型的人多活少，不少人还抢着端茶倒水，争取在老太太面前多露脸，让老太太记得她们。 其他院子的情况，小晴不知道，老太太院子里的小丫鬟如果想要出府的话，是可以向教养姐姐申请，得到批准后就能出府。 但一般会申请出府的都是家生子，出府了当然是回家一趟。 像是小晴这种被人牙子发卖进来的，基本不会选择出府。 毕竟府里好吃好喝的，在外头反而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自然没必要出去。 小晴不是京城周边村子的人，但人牙子为了卖高价把人带到京城去。 但唯一在乎她的母亲早就不在了。 没有人记挂她，那个家自然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没地方去，所以上一年小晴也没有出府。 该不会是，芍药姐姐也知道她想着府外京城街市摊档上的小吃了吧？ 她也就和二公子底下闲聊的时候聊起过一回。 “就你？没出过府的小丫头怎么知道外头有什么好吃的？”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城西老王头的葱油饼就做得挺好的，外酥里嫩。我记得不远处还有个老爷爷卖糖画……” 她真就和二公子说起那么一回。 八成是二公子给老太太请安，和老太太闲聊的时候说的。 “那家伙，怎么什么都说……” 小晴只是嘴上抱怨了一句，实际上她心情挺好。 白得了假期，就算外头没有住的地方，她也可以白天出去玩晚上回来啊！ 小晴往荷包里塞了几块碎银又装了点方便使用的铜板，临出门时又想了想，折返回来将头上一罐戴着的那两个白玉小花头饰摘下，手上习惯带着的手链也摘了，拿了两根普通的红绳绑了两个简单俏皮的丸子头，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房间。 她一贯有自知之明，以她这小豆丁身板，原本在外头就有点安全隐患，身上还带这些着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首饰，那不是惹人犯罪嘛。 虽说这是天子脚下的京城，治安有保障，但永远不要考验人心，一旦利益太过诱人，保不住有人铤而走险。 小晴收拾好，往院门口走的时候，路过大通铺，和里面的蒹葭打了一声招呼。 蒹葭却叫住了她。 “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出去！” “马上要到春节了，到时候再想要出去一趟可不容易，趁着现在不算忙，我去和黄芩姐姐说一声就好。” “你等等我啊！”蒹葭说着，还没等小晴答应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她一贯如此风风火火，小晴也只是无奈笑笑，又折返回到了老太太屋子的侧间，用油纸包了一大袋各类糕点。 等到蒹葭回来的时候，看到小晴双手抱着的大纸包，她好奇地问道。 “你这是干嘛？” “快帮我拿一下！”小晴说着，便将手中的纸包往蒹葭怀里一塞。 “你出府一趟肯定是要回家的吧？”两人边走边聊着。 “是啊。”蒹葭应道。 “那不就是咯。”小晴摊手。 “什么就是啊，什么跟什么啊，你讲人话啊……” “我发现你怎么越来越笨了。”小晴说着抬手戳了戳身侧蒹葭的脑袋。 也许是被那二公子感染了，她居然也想试一下戳别人脑袋是什么感觉…… 此时蒹葭双手抱着小晴塞过来的一大包糕点，没有手能够抵抗，只能任由小晴笑眯眯地戳中脑门。 眼前的好友恶作剧得逞，笑眯眯的活像一只窃喜的小猫，似是背后看不见的尾巴都要开心地摇起来了。 “哇！你这家伙！”蒹葭只能口头抗议。 虽然一时之间智取成功，趁着好友没法反抗的时候恶作剧成功，但小晴还是没敢得寸进尺，她怕好友秋后算账…… “你出府肯定是要回家的，就算是要和我上街逛，但总得回家一趟吧？” 蒹葭点头，小晴接着说下去。 “你回家了，我干嘛？我肯定跟你回去啊。” “我和李叔李婶关系也挺不错的，这好不容易出去一回，自然也是要拜访的。” 蒹葭父亲叫李同，是国公爷院子里，也就是大房院子里的后厨管事，负责进货。 这个世界里，女子出嫁后都会随夫姓，所以小晴也管蒹葭母亲叫李婶。 李婶是大房院子里的厨娘，夫妻都是大房院子的下人，往日和小晴交际不多，但还是见过几面的。 李同夫妻都是非常和蔼的人，小晴和他们的关系一直都不错。 “去拜访，肯定不能空着手啊。” “哦，原来如此。”蒹葭点头，表示理解。“那你这些是啥？” “糕点啊，能轻松拿到，又方便送礼。还有其他东西比这个更合适吗？” “也就只有你能轻松搞到吧，老太太侧间就没几个人能进去。”蒹葭说着，显然是想到小晴经常给她带的这些个精致美味的糕点，突然间有些馋了。“老太太吃的糕点自然都是极好的，这些放在外面可都是买不着的稀罕货，听我娘说做这糕点的两位厨子都是宫里出来的人，国公爷专门找过来给老太太弄吃食的。” “好了，我的事说完了。你呢？你找谁批准的出府？我记得昨天晚上是松香姐姐守夜，现在应该还没回房间吧？” 老太太院子里指派了两位一级丫鬟松香和冬青，让这两位一级丫鬟负责监督教导院内其他小丫鬟的工作、日常礼仪等。 小晴现在是老太太的贴身丫鬟，有老太太或者是芍药批准，自然不用向那两位教养姐姐请示。 但蒹葭想要出府，还是要这两位负责教养的姐姐批准的。 “松香姐姐不在房间，我找到的是冬青姐姐。” “冬青？”小晴面上表情有些诧异。“那不是青黛的姐姐吗？” 第40章 出府 虽然小晴不太在意小女孩之间的矛盾，但她还是记得那位青黛对她可敌视得很，蒹葭为她出头，还和青黛干过一架，后来还两人一起罚跪了。 那三小姐对她如此敌视，估计那位后来调过去的青黛少不了一份功劳。 应该没少说她的坏话。 既然是有矛盾的，甚至可以说是敌对的关系，那这位青黛的姐姐，教养丫鬟冬青居然这么好说话。 她看蒹葭也没花多少时间，只是几句话的时间刚去就回来了，应该是直接就批准了。 也许这位冬青姐姐是个明事理的？ 小晴虽然与她同在老太太跟前办事，但还真没说过几句话。 “哦，那你给银子了吗？” “没有啊，为什么要给银子？”蒹葭眼里满是未经知识污染的懵懂。 看到对方清澈的眼神，小晴不禁感到一阵无语。 “你爹娘没教？” “教什么？” “找人帮忙办事是要给好处的。” “找人帮忙办事？” 看到对方眼神依旧清澈，小晴垂下的手又忍不住想要抬起直戳对方脑门。 但她动作还没来得及做出，只是刚冒出这个想法，蒹葭却非常敏锐地侧身用手中的纸袋一挡。 “你这家伙！还动手？！等下我将东西放下，有你好看！” 小晴讪笑一下，袖子下蠢蠢欲动的小手又放了下来。 “你不是找冬青姐姐办事了吗？” “办事？她作为教养姐姐，负责管理院子内丫鬟的工作分配，这外出批准也是她的分内工作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她的工作，她也可以不让你出门的啊。你人出去了，丢下来的工作是不是还得她找人替你干？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万一你犯傻，在外头惹事了，在外头丢了咱们国公府的脸，那批准你出去丢脸的冬青姐姐是不是要替你担责？” “反过来想，她只要不让你出去，什么事情都解决了，既不用找人替你工作，还不用担心你在外头乱来。”小晴一摊手。“这下能懂了吧？” “所以一般这种情况，都会给个五到十两银子，算是孝敬姐姐的。” “我之前问丹香的，上一年她不也回家了吗？” “你上一年也回去了吧？你没给？” “没给。”蒹葭皱眉。“但是，两位教养姐姐身为一等丫鬟，也看不上那十两银子吧？” “这东西，重要的是表明你一个态度，表示你知道姐姐其中辛苦。” “那怎么办？上一年我找的松香姐姐，我也没给银子。” “还能怎么办？回来的时候带点回礼呗。” 两个小丫头一边聊一边走着，很快就来到了国公府后门。 这不是小晴第一次来到这国公府的后门，两年前进门的时候，她被带着就是从后门进来的。 因为芍药提前打过招呼，门口处的两名守卫只是看着两个小丫头离开，并未开口阻拦。 走出这国公府，小晴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只是一墙之隔，踏上这京城的街道，过往马车行人、叫卖商贩热闹非凡，与那安静祥和的国公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蒹葭指路，两个小丫头穿过街道朝着蒹葭家走去。 路上，小晴还买了一根糖葫芦拿在手上，走走停停，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流连于街边各种小摊。 小摊摊主们也非常有眼色，看这两个小姑娘皮肤白嫩、容貌精致，身上虽无贵重饰品，但衣裙布料一看就是上品，显然不是寻常市井小民人家，肯定不是那种穷苦人家，肯定是兜里有钱的主。 所以一个个吆喝起来分外热情。 “小姑娘来看看啊！这头花可漂亮了！” “小姑娘这边！新鲜出炉的包子！来一个尝尝吧？” 小晴是走在前头东看看西看看，玩得不亦乐乎，后面抱着一大包糕点跟着的蒹葭忍不住开口抱怨。 “合着你是出门玩耍的小姐，我是跟在你后边拿东西的丫鬟？” “丫鬟好啊，你就说你是不是丫鬟吧？”小晴哈哈笑着。“别生气啦，我这是先替你尝尝，那些个不好吃的，我都不屑于送到你嘴边。” 小晴说着，将还剩下两颗的糖葫芦串递到蒹葭嘴边。 “你这家伙，明明是自己吃腻了，吃不下了才给我的……”蒹葭咬下糖葫芦，嘴里嚼着东西嘟哝着抱怨。 “我就问你好不好吃。” 两个小丫头一路悠闲地走着，很快来到了蒹葭家所在的城西。 国公府在城东，那片区域左右不是大官显贵，就是皇室宗亲。蒹葭家所在的这片城西则是一片平民区，在这片平民区里，蒹葭家已经算是比较大的一座宅子了。 特别左右有些破败的房屋相比，李家就显得崭新气派多了。 蒹葭在国公府是丫鬟，身份也是奴籍。 但在家里，她也是使唤丫鬟的小姐。 才刚进门，门口处就有看门的小厮非常机灵地接过她手上的糕点。 “小姐今日回来，可有告知老爷？” “我爹不在家？”蒹葭摆了摆手。“没事，我又不是只回来这一会，晚上我爹自会回来。” 蒹葭她爹李同是国公府大房厨房管事，白天主管进货开销杂事，晚上一般都会回家。属于早出晚归的工作方式。 但她娘则不一样，李婶子是厨娘，一般要在厨房候着，要保证一直有人等吩咐，所以几位厨娘都是轮流休息。所以李婶子算是全天工作然后轮休的工作方式。 “夫人在家的。”和小厮交谈间，蒹葭脚步未停，几步就来到了大厅。 大厅处，李婶子正坐在躺椅上喝茶，身旁还有小丫鬟摇着扇子。 要不为什么说国公爷这种等级的勋贵，随便指缝里漏一点都够底下人吃几辈子的。 李家父亲只是国公爷后厨两个下人，赚到的钱足以让他们享受到一般官员的生活。 寻常官家生活也不过如此。 “娘！”蒹葭人未到声先到，听到女儿的声音李婶子脸上也闪过惊喜，她刚坐起来，女儿就扑到了她的怀里。 抱着越发变重的女儿，李婶子顺势躺倒在摇椅上，笑着摸上了女儿的脑袋。 “出府都不提前说一声？” 此时李婶子也看到一直跟在后面，走进来的小晴。 “小晴今天想要出府逛逛，我就顺道和她一起了。” “婶子好。”小晴也笑着打招呼。 第41章 李扬 李氏（为了方便称呼，后面会直接将蒹葭她娘称呼为李氏）招呼小晴和蒹葭坐下，又让小丫鬟上了茶。 “吃过没有？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李氏看着蒹葭，眼中的慈爱做不得假。 虽然往日在府里也能见面，但她们一个在大房院子，一个在老太太院子，见面也不太方便。 李氏自己也是做下人的，她深知在显赫大族里当下人的不易，看似风光，实则背后心酸也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受点委屈是正常的，当下人哪里有不受委屈的，最怕的是受了教唆陷害，惹来杀身之祸。 虽然国公府老太君是出了名的慈爱，但将年幼的女儿送到府里当丫鬟，说不担心那是骗人的。 “不用特意准备，我们带了些糕点。”小晴说着，打开了刚才小厮放到桌子上的纸袋。 “这糕点可是稀罕吃食，在外头可是银钱都买不着的。我也算是沾小晴你的光了。”李氏认识小晴，一看那糕点的精致程度，很容易地就猜到那是老太太屋子里拿出来的糕点。 李氏说着，却让小丫鬟拿过一个干净盘子，将半数糕点装到盘子里放好。 看到小晴的目光，李氏笑呵呵地解释了一句。 “我们几个也吃不完这么多，我见这些糕点都挺稀罕的，就每种挑点先放起来。我家男人在府里虽然是跟着国公爷，但论这吃食的精致程度，国公爷的厨房肯定是比不上老太君院子里的。所以就想着给他留点。” 其实这糕点算是送出去的礼物，主人家想怎么处理小晴都不会觉得有问题，惹得她侧目的是坐在身侧的蒹葭。 两人曾经是睡在隔壁床铺的朋友，后来虽然小晴搬走了，但空闲之余经常去找她玩，可谓是朝夕相处的好友，对于好友的一点点异动，小晴敏感地察觉到了。 刚才李氏这一动作，让身侧原本高高兴兴回家，享受母亲关心的蒹葭，瞬间心情低落了下来。 “我哥不在家？”蒹葭问的是她哥，但语气里却满是不悦。 小晴知道蒹葭有哥哥，但往日在府里蒹葭并不想提起这个哥哥，小晴也不是什么非要刨根问底的性子，看到好友聊起这个话题不开始，她也不会追问，所以小晴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实际上并不算了解。 她只是单纯地知道蒹葭有个哥哥，名唤李扬比她大了七岁，今年十五。且李同，也就是蒹葭的父亲早就将李扬的奴籍去除，所以现在李扬是现在整个李家里唯一一个平民之身。 李扬父母都是国公府的下人，契约都在国公府手里，他们的子女从出身开始就是奴籍，但只要主人愿意，可以去和户籍部门说明，让下人的后代脱离奴籍。 任国公府家大业大，里面无数下人繁衍后代，家生子早就装不下了，基本上那些下人的后代只要给上一笔银子，就能准许脱离奴籍。 听说，蒹葭这位哥哥李扬今年十五，正埋头苦读准备参加明年的乡试。 也许，这就是蒹葭心中不平的原因吧？ 哥哥从出生开始就由家里出钱出力脱离奴籍，不用干活在家使唤丫鬟下人，只用待在家里看书。 读书人地位高，又脱离了奴籍，生活上还能使唤下人，过得那是又风光又舒服。 反观蒹葭自身，从小就顶着奴籍身份，六岁那年就要到国公府里当丫鬟听人使唤。 小晴倒是能理解好友的心情。 “你哥啊，说是同窗邀请他参加诗会了。” 真是白天不能讲人，她们才刚提到一嘴那李扬，马上门口处传来脚步声。 几人扭头看过去，李扬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 李氏夫妻长相不差，李扬也遗传到了一副好样貌，身材高挑五官俊秀，身上皮肤却带着一种常年不见太阳的白。 几人看到了李扬进门，李扬自然也看到客厅处坐着的小晴与蒹葭。 只是他根本就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反倒是一脸高傲地径直走向里屋，一副根本不将两人放在眼里的高傲做派。 这……真是你亲哥？ 小晴心底里嘀咕着，但她并没有问出来。 因为打从看到李扬进门，小晴便注意到坐在身旁的蒹葭，桌子下的手已经握紧了拳头，拳头紧紧捏着，指节泛白，显然已经是极度忍耐了。 等到李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蒹葭终于忍不住质问出声。 “娘！” 只一个字，但李氏自然知道女儿是什么意思，她讪讪地笑着说道。 “那个……你哥平常要应酬，他的朋友都说读书人，还有不少官家子弟，总不能让他穿得太寒碜去见朋友不是？” 话说到这里，小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才李扬身上穿着的衣袍布料精致，明显是价格昂贵的料子。 不知道价钱几何，反正不是他们一家子下人能穿上的。 这是一家人啃咸菜，让儿子吃好穿好呢。 看蒹葭此时的反应，明显气的不轻。 小晴毕竟也是重活那么多次的人，重男轻女的家庭，别说见过，她自己也亲身经历过。 自己去当丫鬟，哥哥却享受家里照顾吃好喝好。 心里肯定不平衡的。 但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吧？毕竟李氏花的也是自己的积蓄，她有权处理自己挣的银子。 换位思考，面对父母重男轻女，小晴自己会生气，但也不至于气成这样。 看好友桌子下捏紧的拳头，指节泛白，都抖起来了，显然气得不轻。 也许是，对方一点都不感谢，反而一脸拽样，连招呼都不打，这副嘚瑟的姿态把她气着了？ 小晴在府里是出了名的脾气好，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什么烂好人，开口让好友大度这种话她是说不出来的。 小晴也只是默默喝着茶，桌底下，伸出右手轻轻地捏了捏蒹葭握着的拳头。 第42章 女子不如男 “凭什么？！”蒹葭最后还是一锤砸在桌子上，直接夺门而出。 小晴向李氏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也不再去管对方的反应，追着好友的背影出去了。 蒹葭掩面哭泣也没跑多快，小晴比她短了一截的小短腿勉强跟上。 走出李家所在的街道，转入另一片安静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片地方与热闹的街道仅有一墙之隔，耳边还能听到隔壁街道小贩的吆喝声。 小晴追上好友，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掏出手帕，抬手给好友擦拭脸上的泪痕。 但蒹葭比她高出一截，即便小晴努力地踮脚抬手，在擦到高一点的位置的时候还是让她感觉有些够不着，脚尖踮直了伸出的手也有些微颤，显然挺累的。 “我说，你就不能弯下腰吗？”小晴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因为刚才一路跑来，让不擅奔跑的小姑娘此时呼吸还有些不畅，婴儿肥的小圆脸也染上了一抹好看的红熏，因为不满下意识的皱眉与腮帮子微微鼓起，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块粉嫩的糯米糕点，可爱极了。 看到好友这般娇憨模样，蒹葭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哦，笑了。”小晴也跟着笑了起来。“不气了？” “怎么可能。”蒹葭有些气急败坏。“如果能气死的话，我都轮回九趟了。” 虽然不像刚才那般反应激烈，但此时冷静下来的蒹葭语气还是难掩失落。 “小晴。” “嗯？” “我很讨厌我哥。” “看得出来。” 蒹葭笑了笑，接着说下去。 “小时候，我奶奶还在的时候，奶奶就很讨厌我，一直说我是赔钱货。家里有好吃的总是哥哥先吃。” “我娘虽然不会说我是赔钱货，但她也偏爱哥哥。” “刚才的糕点，你也看见了？” “无论是什么东西，她总会想着给哥哥留一份。” “我一直对自己说，那是我娘自己的东西，无论以前她怎么分，那都是我娘的事，她自然有权分配自己的东西。那糕点是你带过去给我娘的，我娘的东西她自然可以处理。” “但我就是气不过……” “我也是她的孩子，为何如此偏心？就因为我是个女孩？” 小晴听着好友的话，许久后才长呼一口气。 “这不是男孩女孩的问题。” “这是人的问题。” “你娘是偏心的人，但你爹不偏心吧？”小晴是知道蒹葭父亲李同的，李同更为开明讲理，蒹葭不止一次和她说过还好家里有父亲在，要不然她是不会想回家的。 想到从不偏心的父亲，甚至因为母亲的偏心行为，父亲还会偶尔补偿一下自己，蒹葭的心情也宽慰许多。 “至于说大多数家族都偏爱男丁，不喜女孩，我觉得这个问题得换个角度去理解。” “我认为，价值决定地位。” “也就是说，你这个人能创造什么价值，就会得到相应的地位。” “你从小生活在这片平民区，应该也见过不少穷人吧？” 看蒹葭点了点头，但并未插话。 “我进国公府以前，我爹所在的那个村子非常穷，比这京城的贫民区穷多了。村民仅靠家里的几亩田种地谋生，无论是种地，还是走上几十里路去镇上做短工赚点工钱，这些都是力气活，自然男孩更有优势。如果是让你选，你应该也会选干活更有力气的男孩吧？” 蒹葭点头。 “而且在我老家那个村子，家里如果男人少了，会被人欺负的。邻里之间田地之间总会有些纠纷，这种村里的小事一般没人跑几十里路去告官，这种事情只能私底下解决，一言不合抄着榔头就打起来是常有的事，要打架，自然是力气更大身材更强壮的男丁有利，如果是这种情况，你作为家里的长辈，你也会更喜欢男丁吧？” 蒹葭再点头。 “还有一扯到男女问题就躲不开的婚嫁生子问题。就以你为例，你家有两个孩子，分别是你和你哥。日后你嫁人了，是不是就跟着夫君走了？就算你是极其孝顺的孩子，婆婆家也慈爱不介意你三天两头地回家，但你待在家里的时间肯定没有你哥多吧？你哥日后会一直和你父母生活在一起，他才是陪着你父母最长的人。” “随着你父母年纪变大，他的身体肯定大不如前，不但没办法再去工作赚钱，日后除了吃食还有可能会经常生病，不但需要有人在跟前照顾，且看病也要花钱。那这个钱谁出？一般不会找你这个已经出嫁了的姑娘给吧？” “我爹娘手上的钱足够养老，而且到时候需要的话我也能出这个银钱。”蒹葭不满地反驳了一句。 “你爹娘够不够钱养老我不方便讨论，但肯定是不能够找你出这个钱的，一次两次也许还好，但次数多了，频繁拿钱补贴娘家，即便这些钱都是你自己挣的，但传出去娘家这边丢脸，你未来婆婆家肯定也会不高兴。” “谁会高兴娶进来的媳妇整天往娘家送钱？” 蒹葭这次闭嘴了，显然她也承认了这个观点。 “那么问题来了，你和你哥虽然都同为你娘所出，但你嫁人后肯定是不太方便帮扶家里的。那家里长辈偏爱一点日后能帮扶自己的男丁不也理所当然？” “而且你以后的孩子肯定也会随夫姓吧？到时候你的孩子就和李家的关系又远了几分，反正论亲疏肯定是不如你哥那未来姓李的孩子。” “毕竟家里男丁才是他们的养老根本，由古至今偏爱男丁，你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对自己未来保障的投资。” “你看着好像日后分家产基本都是男丁拿大头，但实际上他们也分到了给父母养老的责任。这是这个世界对于男女价值的定位所致。还是那句话，自身价值决定了社会地位。” “当然，这些是这个世界女孩地位低下的主要原因，但只要克服短板，那剩下来的就是优势。也就是说，只要能解决自身价值的问题还有养老问题，那上面说的都不是问题。” “怎么解决啊……女子的劳动能力本来就不如男子啊……” “至于传宗接代的问题，除非招赘……” 蒹葭语气悻悻，显然她也觉得不太现实。 但小晴却笑了。 她经历过不止一次那个世界，在个科技发达的世界，男子体力劳动的优势已经被抹平，女子出嫁后也不像这个世界诸多限制。抹平了那些缺陷后，女孩子的社会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但她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没办法解释。 第43章 邂逅 “好啦，说那么多不是想要打击你，我只是想要让你去换一个角度去理解你和你哥之间的问题。” “我想说的是，日后你在外头成家了，你家如果真出问题，第一个上手处理的还是你哥，出钱出力的肯定是你哥。而你作为出嫁女，帮不帮忙全凭你自己意愿，你毫无责任。” “所以，你哥现在吃好喝好，拿最多干最少，那他日后要承担的责任也更多。” “这些是他作为家里唯一男丁所能享受到的优待，但也是他需要承担的责任。” “我爹娘才用不着他养老呢，瞧他虚的那样子，出门帮工能挣一个铜板算我输。”蒹葭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好啦，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啦，我只是不爽他那副得了便宜还一脸拽的样子。” “其实他以前还没这么让人讨厌，他以前只是嫌我年纪小，出去玩不爱带我，只是不愿意搭理我，但最近这两年他越来越过分了。估摸着是跟着那群所谓的读书人整天喝酒逛花市逛多了，把人给逛傻了，还忘本。” “明明自己就是奴籍的孩子，却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花着爹娘当下人赚来的银钱，背地里却瞧不起我这个当丫鬟的妹妹。我爹也是当下人的，他是没敢在我爹面前嘚瑟……” “你懂就好……”看到好友明显恢复了精神，小晴也松了一口气。“想要提高地位，那就提升价值，加油干活，多挣银钱才是正道。”小晴最后还不忘给好友鼓励一句。 “既然你不喜欢和李扬相处，那我们就不回去了吧？先在街上逛逛，要回去也得等到晚上你爹回家再去。” “好！”蒹葭自然是不想回去的。 也许是想要逗好友开心，小晴还将小胸脯拍得啪啪作响，一副得意的样子。 “走！本小姐带你看看我的生意！” “你说的是那家挂在国公府名下的饮品店？卖暴打柠檬那个？” “对啊！我自己都没看过！我可是大股东！” “小晴……” “怎么了？” “总感觉走出国公府的小晴，和在老太太院子里的小晴不太一样呢。” “哪里不一样了？” “好像……变活泼了？” “有吗？”小晴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是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 两人手牵手还准备到商业街逛逛，蒹葭却突然惊呼一声。 “哎呀！我都忘了！” “不止有那一匹布，前些日子我得了好些赏，觉得府里那个房间太小没地方放，而且好几个人一起住人多手杂，就让我娘给带回家帮我在房间放好了。” “有好些首饰，还有不少金瓜子银瓜子！” “放在府里怕人多手杂，我却没料到自己家还能丢东西！我得回去把东西都上锁！”蒹葭如此说着，就火急火燎地往李家赶去。 这次小晴倒没有跟上去。 因为知道了蒹葭与她哥的矛盾，甚至这个矛盾还延伸到了蒹葭母女的矛盾。 家事最是麻烦，随便掺和不明智。 蒹葭她哥还好，但仅早上的观察，小晴判断蒹葭和她母亲感情很好，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李氏偏帮儿子，那到时候小晴要帮谁？按照她和蒹葭的关系，她肯定得帮蒹葭。但如果她们母女之间的矛盾越发严重，到时候蒹葭会不会怪她这个好友没有劝一下？ 如果不帮呢？那会不会也怪她作为好友不帮她说话？ 无论怎么选都有问题，不可能存在完美解决。 也许有些人遇到这种情况会说，如果这样子都能怪到劝架的人，那这种朋友不要也罢，正好能借这机会考验一把好友人品。 但小晴并不这么认为。 她觉得，既然是已经承认了的好友，那就应当珍惜那一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努力做到不让任何伤害这份感情的可能性出现。 感情是用来维护的，不是用来考验的。 所以小晴此时不愿意跟着蒹葭回去。 两人只是约好国公府里再见，简单道别后便分开了。 这里是京城，治安极好，街道上时常能看见巡逻的士兵，这也是为什么小晴一个小豆丁敢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的原因。 晃晃悠悠地走到最繁华的那片商业街，这里的商铺基本都背靠各大势力，没点背景是没办法在这京城混下去的。 而小晴和任二公子一起开的那家饮品店，就是卖“暴打柠檬”的那家饮品店，也开在这里。 店子非常好找，小晴才刚拐进这一条街，立马就看到从街头排起的长长队伍，队伍的尽头是一家装潢高端的商铺，店面正上方还挂着个牌匾，牌匾上“任茶”二字非常醒目。 那长长的队伍里多是丫鬟小厮打扮的下人。 想来也是，在这可以随便使唤下人的世界，谁还辛辛苦苦的自己跑去排队买东西啊。 小晴原本还准备去买一杯尝尝，看到这长长的队伍，她瞬间就被劝退了。 不是排队时间长不长的问题，是她这细胳膊短腿的小豆丁，挤进去不得被压成肉饼啊…… 肚子里传来一阵饥饿感，早上出门的时候没吃早饭，去到蒹葭家里也只是吃了一块糕点，还追着蒹葭出门跑了一段，没吃饭加剧烈运动，她已经感觉到饿了。 这好像还是她进国公府以来，这两年里第一次感觉到饿。 但这里是京城最热闹繁华的商业街，街边不但有数不清的酒楼饭馆，还有各种小吃摊档。 也许是当小女孩的时间太长了？小晴并不喜欢吃正餐，不喜欢吃正儿八经的炒菜。 所以到酒楼饭馆点菜吃饭她压根就没考虑，她想的是去多逛几家街边地摊小吃。 小晴扭头四顾，想要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却看到不远处一个眼熟的身影。 一身白袍风度翩翩，玉冠束发面容俊俏，即便身上没有带着什么显眼精致的首饰也给人一种贵气逼人的感觉。 十一皇子！ 认出对方是谁，小晴有些犯难。 上去请安，会不会让人觉得她想要攀附权贵。而且就算别人不多想，她也并不愿意和十一皇子这种旋涡中心的人物扯上关系，在小晴眼里对方可是危险人物，不但会给她惹来麻烦，甚至还会给国公府惹来麻烦。 不去请安，被发现了会不会觉得她失礼。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她无视的行为怪罪她，不将皇子放在眼里之类的高帽子一扣，她就不知道得死多少回。 但很快，小晴也不用纠结了。 因为十一皇子发现了她。 以前的小晴觉得那些所谓的强者能感受到别人的视线是一种很扯的说法，直至此刻，小晴才打量了他几眼，十一皇子便发现了不远处的小丫鬟。 十一皇子扭头看过来的一瞬，眼神锐利即便相隔甚远，小晴却感觉对方的眼神有些吓人。 但那种感觉似是一种错觉，转瞬即逝，十一皇子瞬间就恢复了那一副随和的笑容。 看到十一皇子朝她招了招手，小晴只好挂着笑脸上前。 第44章 没有兴趣 小晴朝十一皇子福了一下，十一皇子却摆了摆手，让她起来。 “在外头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小晴的表情却有些奇怪。 在外头不必在意，那就是说在家里才在意咯。好像他们两个也不是一个家的人…… 十一皇子这话说的，容易让她想歪。 当然，这话小晴也就只敢在肚子里暗自嘀咕。 “出来玩？” “嗯。”小晴乖巧点头。 “我还有……”十一皇子话还没说完，脸上笑容一滞，但他很快就转过话头。“走，我请你吃饭。” 听到十一皇子的话，小晴脸上满是诧异的神色。 这位十一皇子没有问她吃没吃，而是直接说的是“我请你吃饭。” 也就是说没给她推脱拒绝的机会。 虽然这位十一皇子也算是老太太院子里的熟客，与小晴私底下也算是熟悉，还蹭过她两顿烤地瓜，但小晴可不敢说和这位皇子殿下关系有多好，好到主动请她吃饭。 但不管她想什么，眼下是拒绝不了了。 “就这家吧。你们任国公府的酒楼，味道还行，最重要的是环境好。”十一皇子选中不远处的一家酒楼，迈腿就走了进去。 小晴也只好迈着小短腿跟上。 十一皇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轻车熟路地走在前头带着小晴来到了一个幽静的包间。 包间内有熏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幽香。推开后方窗户，窗外楼下是一个巨大的池塘，即便是冬日，种着某种浮萍的池塘里依旧满眼绿意，绿叶下的水面不时泛起点点波澜，不时还能看见一两条或金或红的锦鲤在水面掠过。 在正门方向热闹的街道对比之下显得另一端的池塘更加幽静淡雅。 跟随十一皇子走进这包间，房门一闭，小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间里还有第三人。 身边突然冒出一个人，小晴被吓了一跳。 身高两米以上的光头壮汉，往那里一站简直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 明明块头这么大。 这人怎么走路没声！ 另一边，十一皇子已经坐到了桌子前，指了指前面的座位示意小晴坐下。 这酒楼的座位对于她这一个小豆丁来说显然有些不太友好，小晴双手一撑坐到了椅子上，裙摆之下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却晃晃悠悠地够不着地面。 十一皇子唇角微扬，似乎心情不错。 “有什么不吃的？” 小晴转了转眼珠子。 “我吃不了太重的鱼腥味。” 十一皇子点了点头，朝着一侧垂手站着的那位没有存在感的人点了点头。 “去吧，照常就好。” “哦，另外让人到对面，给我带两杯任茶的新品。” 看到那高大的光头壮汉退去。 “新品？珍珠奶茶？”小晴好奇问道。 “你不知道？”十一皇子反问。“任老二不是说那店里你也有一份？而且店里的饮品都是你捣鼓出来的。” “我只是负责把东西弄出来，具体怎么卖还得二少爷说了算。”小晴伸出右手尾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我只拿一点点的分成。” “难怪任老二总抱怨说你是个甩手掌柜。” “那店里，寻常时候也这么热闹？” “寻常也热闹，但没有今天这样。今天是因为珍珠奶茶作为新品刚推出不久，好多人都没尝过，所以才排起那么长的队。” 毕竟是高消费的地方，而且十一皇子这房间显然是预定好的贵宾席，两人没聊几句就陆陆续续地上了不少的菜。 面对小晴的提问，十一皇子倒是不厌其烦地一一回答。 十一皇子对她如此耐心，小晴没有去细问，反倒是十一皇子先问起来了。 看着眼前一边埋头干饭，不时像小仓鼠一般鼓着腮帮子嚼着饭菜，嘴里还和他闲聊的女孩。 十一皇子笑着问道。 “感觉，你出了国公府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 “哪里？”小晴嘴里嚼着东西，小脑袋一歪满脸疑惑。 不得不说这高消费场所，贵有他贵的道理。刚才从楼下进门的时候，门口处就有贴在墙上的菜单。小晴注意到这酒楼随便一道菜都得十两银子起步。 别以为小晴在国公府里经常能拿到上百两银子的打赏，就以为这银子那么好挣。 普通百姓家一个月开销也就一两银子左右，路边商贩卖吃食的，交易的单位基本都是以铜板为单位，一两银子可是可以兑换一千铜板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吃着奢侈品级昂贵的饭菜，小晴觉得这顿饭更香了，忍不住就多炫了几口。 “以前在国公府里，虽然你看似如常和我交谈，但其中疏远的感觉是骗不得人的，许多话题你也会避而不谈，哪里像此刻一般放松？”也没等小晴说话，十一皇子便接着说了下去。 “其实我也懂，你是怕和我扯上关系，不但容易给自己惹麻烦，还会给主子惹麻烦。” “老太君可很少夸人，任老二也没少夸你。在顾及国公府利益这一方面，你的确做得很好。” 听到十一皇子如此说话，小晴无奈叹了一口气，拿过一侧的汤碗又炫了一口喷香的鸡汤，这才双手一摊，无奈说道。 “没办法啊，你都把我堵墙上了。” “皇子殿下你请我吃饭，我敢拒绝嘛。” “我都跟你进来吃饭了，无论我说什么都撇不清了。” “如果被别人看见我跟着你进来，外头那些怎么想我是顾不上了。既然顾不上，我还不如顺着你的喜好，我自己也乐得轻松。” “都和你坐在一起吃饭了，这时候我再畏畏缩缩，想要和你撇清关系岂不显得太过做作？到时候惹得你一个不高兴，那就是在你这里讨不得好，在外头那些人眼里也讨不得好。” “两头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干。” “外头那些人？你知道都有谁吗？”十一皇子反问。 “就算我是个足不出户的小丫鬟，也听说过你和大皇子殿下现在是最有希望继位的两人，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 小晴说到这里，似乎有些郁闷地长叹一口气。 “我跟着你进来吃饭，不知道被那些人看到后回去该怎么传。” “能怎么传？勾引我？就你这一个小豆芽，我还看不上。” 小晴翻了个白眼。 “你想哪去了。我是国公府的人，有心之人会不会理解为国公府要和你十一皇子殿下联合，又怕引人注目，所以派我出来传信？” “真要派人传信，也不会派你一个小丫头吧？” “看你怎么理解咯，你也可以理解为反其道而行之，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派出我这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你将我这一个小丫头引进房间里，屏退左右私下交谈，就够让人浮想联翩的了。” 十一皇子点了点头。 “不过，你不用担心。” 十一皇子一副笑呵呵的表情。 “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我对那皇位没有兴趣。” 第45章 朋友 “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我对那皇位没有兴趣。” 十一皇子说着，还朝小晴单眼眨了眨。 无论这有些轻浮的动作，还是这句槽点满满的话，都让十一皇子的形象在小晴的心里某种程度地崩塌。 她止不住地想起某个对钱没兴趣的人。 小晴好一阵无语，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对此，她只好埋头干饭。 所幸，这酒楼的饭菜喷香。 刚才进门的时候因为太在意这十一皇子的邀请了，满脑子都在想着别的事情，心情也慌得很，所以没有去看着酒楼叫做什么名字，等下回去的时候得看一眼，下一次出门找不到路过来知道个酒楼名字还能问路…… 看到小晴没说话，十一皇子叹了一口气。 “唉，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 不管我信不信，你敢说，但我敢跟着你讨论这事么。 小晴扒拉着饭，试图用饭碗掩盖自己无语的表情。 这时候，那名光头壮汉轻轻推门进入，无声在十一皇子身侧站好，还递过来两杯竹筒装着的珍珠奶茶。 “好了，不逗你玩了。”十一皇子接过珍珠奶茶大吸一口，扭头和小晴说道。“我身边有不少尾巴跟着，这次是我连累到你了。” “寻常时候，他们愿意跟着，我也不在意，反正这京城里他们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动手，只能背地里让高手前来，只是几人，我还不惧。” “但你就有些危险了。” “不过你放心，刚才看到你我走在一起的人，已经被处理掉了。”十一皇子看了一眼身侧的光头壮汉，意思是刚才这光头壮汉不仅仅是点菜买奶茶那么简单，顺带出门一趟解决掉不少暗中监视的人。 “谢谢。”小晴接过十一皇子递过来的珍珠奶茶道了一声谢，是谢谢这珍珠奶茶，也是谢谢十一皇子帮她化解那未知的危险。 即便这危险是十一皇子本身带来的。 “等下，你们国公府里会有人来接你，你跟着他回去就行。虽然尾巴应该处理干净了，但以防万一，最近你还是少出府吧。” 小晴腮帮子鼓鼓地嚼着珍珠，甜食让她心情放松愉快。 这趟单独见面时间很短，但十一皇子已经不止一次对她释放善意了。 她一贯习惯以利益揣测别人的意图，特别对方还是有力的皇位争夺者，权利旋涡中心的人物，这等强者肯定一举一动都有所深意。 但她也实在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对方如此三番四次地释放善意。 “那些……人……是大皇子派来的？”小晴斟酌半响，还是问出来了。 “可能是，但我猜应该不是。” “除了大皇子，还有谁？”这次小晴是真好奇了。 “我说是我父皇，你信吗？” “皇帝陛下？你不是最受皇帝陛下宠爱的皇子吗？” “好了，这个话题先说到这里，知道太多对你也不好。”十一皇子即时中断了这个话题。 这下轮到小晴抱怨了。“又是你引导我问的，问出来了又不愿意说……” 她只是喃喃自语般的小声嘀咕，但十一皇子却还是听到了。 但他并未生气，反倒是笑着说道。 “我的朋友很少，你算一个，你死了我会不喜。”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小晴能感受到对方语气之中的认真。 正是这一份认真，让她慕然有些受宠若惊。 她也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值得这位十一皇子如此特殊对待的事情。 他们此前，只是一起玩火、一起烤红薯、她讲他听，一起讨论故事的朋友。 他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一直将“如果你不愿意先去相信别人，那凭什么让别人相信你”作为人生信条，主动释放善意的小晴，此刻面对别人主动对她释放善意，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的根本，还是双方悬殊的地位。 小晴抿了抿唇，也顺着对方的话不再去提之前的话题。 “那，这个光头大叔是你的护卫？” “大叔？”十一皇子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玄平今年才十八岁。” 小晴也想笑出声，但想了想好像不太礼貌，所以憋了回去。 “玄平哥哥刚才出去办事了，那皇子殿下你的安全怎么办？”虽然此间聊得轻松，但她可没忘记，这位十一皇子殿下可是被无数双眼睛，无数杀手盯着的人物，他的护卫出门办事了，这时候有人闯入，她这小胳膊小腿肯定是个累赘，别说帮忙，不碍事就已经不错了。 “你以为我为何选这福满楼？” “这是任国公府的产业，而我……” “一直都是和任国公府站在一起的。” “这里是任国公府的地盘，自然有你们国公府的人守卫。” “而且，没有几分手段，我也活不过今天。” 十一皇子说着，随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筷子，轻轻一甩，只见白衣袖子在空中掠过一道白色流光，飞出的筷子快至无影。 反正小晴是看不清，她只听见一声闷响，扭头去看发出动静的方向却不见筷子踪影，只见那墙上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黑洞，筷子没入其中。 这墙用的可是花岗岩！ 小晴再缺乏生活常识，这花岗岩她还是认得的！ 不过是挥手间，便能将一根木头筷子像是弩炮射出一样射入坚硬的花岗岩之中。 这是何等怪力？ 而且不仅仅是力量的问题，那木质的筷子也不见断裂木屑在外，显然是整根没入石中。 内力！ 这是小晴第二次见识到这个世界内力的存在。 要不然无法解释这违背常识的一幕， 传闻内力加持过的武器会变得更加坚硬，高手甚至能折枝为剑。 十一皇子露的这一手显然他也是一位内力深厚的高手！ 好厉害！ 小晴忍不住眼睛又冒出了小星星。 上次让陈瑾松检查过后，得出的结果是她无法修炼。 也许，是陈瑾松的秘籍偏向于炼体？只是陈瑾松的功法不适合她？ 也许十一皇子有她能修炼的功法？！ 小晴满怀期待地看向十一皇子。 “皇子殿下！我……” 她还没讲完就被打断。 “别想了。” 小晴：“……” 第46章 房子 “我还没说。” “你想啥都写脸上了。”十一皇子心情相当好，都咧嘴笑起来了。 小晴一阵气结，只好又猛炫了两口珍珠奶茶。 门口从外打开，小晴扭头去看，来者还是熟人。 任二公子和陈瑾松。 两人进门，却一副熟络模样，直接坐下就着还剩大板桌的饭菜开吃。 “喏，接你的人来了，我就先走了。”十一皇子笑着说了一声，便叫上一侧的光头护卫离开了包间。 小晴双手抱着大竹筒装着的珍珠奶茶，不时小嗦一口，等任二少爷吃得差不多时才问。 “二少爷。” “嗯？” “我们国公府，真支持十一皇子？” “算是吧。”任二少爷如此说道。 “算是？”小晴挠头。 “你的事，刚才我已经听玄平说过了。”任二少爷说道。 “哦，那个光头哥哥。”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还有哪里想去的？有我们在，带你去逛逛也无大碍。” “二少爷你有空……哎哟！”小晴捂着被戳的脑门一脸委屈。“我的意思是会不会麻烦到你，你怎么不识好意啊……” “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啥？”任二少爷撇了她一眼。“别人说要帮你，你上来就问别人很闲吗，你这不是找打？” “你这是曲解我的意思……”看着二少爷再次抬起的手，小晴只敢小声嘀咕。 “倒是没有特别想逛的地方，如果说有什么想买的话……”小晴想了想，然后才说。“我倒是想买个宅子。” “宅子？你买宅子干嘛？”二少爷好奇问道。 “我出府一趟，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挺不方便的。” “那的确是。”二少爷点了点头。“那你准备买多大的宅子？” 小晴手上有不少银子他是知道的，前不久他才给了二千两银票的分红，更别谈老太太跟前得的赏。 在外头，小晴那小金库已经是小富婆等级的了，即便是这京城的房子，除了国公府这种有银子也买不着的超大院宅，其他房子都是随便看的。 “我不想买太大的，一进的就够了。” “为什么？大点不好吗？” “我一个人住，家里房子空荡荡的，太大了反而挺吓人的。” “哦，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买两进的。” “为什么？” “就算你以前不是京城里的人，今天早上你也逛了半天了，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京城的住宅也分区域的。” “一进院子大多都靠着城西平民区，那边基本都是京城富商和小官居所，你一个小姑娘携带巨款，自己一个人住那边不是惹人犯罪么？” “城东我们国公府旁边就有不少二进院子，你大可在那边挑一间，不但来回方便，邻居基本也都颇有家姿，起码不会眼皮子浅轻易动歹心，安全隐患少一点。” “整天被人惦记着，你住着也不舒服吧？” “也是。”小晴点头。 “房子我现在就知道有不错的，现在就带你去看看吧。” “方便吗？不是说现在外面还有危险吗？” “大可放心。”任二少爷指了指身旁的陈瑾松。“我们松子可是西疆守军里排得上号的高手，在这京城里能比他强的没几个。” “陈瑾松大哥这么厉害？”小晴虽然知道陈瑾松武功不弱，但具体到什么程度她也没有概念。“那……十一皇子呢？” 她可没忘记刚才十一皇子露的那一手筷子当暗器威力堪比枪械的手段。 “不弱。” “不弱算什么回答。”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十一皇子动手。”任二少爷一摊手。“有事都是他身边那位玄平师兄动的手。” “玄平师兄？那玄平不是十一皇子的护卫吗？” “十一皇子幼时得金石寺觉明大师真传，习得金石寺大慈悲心法，那玄平师兄乃觉明大师大弟子，早已大慈悲心法大成，在十一皇子身边一则是护其平安，二则是指导十一皇子修炼。” “但我听说十一皇子天资聪颖，仅修炼不过十年，他的修为已经不比玄平师兄差了。” “这京城里比玄平师兄强的……应该没有。” “他就是因为功法大成久久不得圆满，才被师傅丢下山历练的。” 小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那陈瑾松大哥，比那玄平师兄如何？” “你陈瑾松大哥啊。”二公子看了一眼埋头干饭的陈瑾松，陈瑾松并未理会两人的交谈，前面的盘子已经空了好几个。“再过些时日吧。” 任二公子吃饱喝足，带着小晴去看宅子。 宅子在城东，和国公府就隔着两条街，日后她出府到这边宅子也算方便。 进门一看，院子虽比不得国公府宽阔大气，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假山池塘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小晴非常喜欢的小凉亭。 院子很满意，小晴随着二公子往里屋进。 屋子里非常干净，桌椅上也看不见灰尘，显然是有人定期打理。 二少爷将小晴带到主卧，推开一侧的衣柜，伸手摁了一下柜子里侧木板角落的某个位置，“啪”的一声清脆声响，探出一块方形木板，露出一个钥匙扣。 从柜子顶部摸索到一枚钥匙，插进那个隐秘的钥匙扣，衣柜里侧竟是一个可以打开的暗门，暗门内是一个隐藏的小房间。 “怎么样？藏钱的地方都给你准备好了。”任二少爷将暗门复原，钥匙递到小晴手上。 小晴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房子是国公府的，你要的话收你一千两银子好了。你也不用急着给我拿银子，回头我从你的分红里扣就好。” 有了任二少爷的关系，小晴不但拿到了房契，还非常顺利地到户部登记备份。 在大夏，房屋交易基本只有一张卖方开具的房契，买方交钱买到这一份房契是不需要签字确认的，也就是说这房契一旦丢失，捡到房契的人就等于白捡了一套房子。 在这取证困难的时代，上衙门告也会因为证据不足无法证明房屋归属败诉，毕竟人家手上拿着房契，你房契丢了手上什么都没有，光嘴上说自然是缺乏证据。 到户部登记备份虽然需要些许“手续费”，但可以避免房契遗失、失窃房子跟着丢了的情况。 但有任二少爷的帮忙，户部官员自然给面子，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整套手续便办完。 属于小晴的第一套房产正式到手。 第47章 一人一半 房产交易完成，拿到这个世界第一套院子的小晴当天就跟着任二少爷回府了。 但蒹葭并没有当天回府，而是在家过了一宿。 第二天小晴在老太太后院的小树林里找到独自扫地的蒹葭。 一看到小晴，蒹葭的脸就垮了下来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小晴只觉有些好笑。 她是懂这种心情的，受了委屈，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许还没多大感觉，但在亲密的家人朋友面前的时候，特别是被安慰的时候，那种委屈的情绪就会瞬间放大。 不过，虽然这个世界的小孩子早当家，蒹葭也是府里工作两年的“熟人”了，但她毕竟也是个八岁的小姑娘。 “私房钱没了？”好友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小晴虽是问的，但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啥都没了。”说起这个，蒹葭瞬间宛如一只充气的河豚，气鼓鼓的模样好玩极了，小晴突然间似乎有些理解二少爷也好，十一皇子也好，往常的相处总喜欢逗她的心情了。 “虽然上一次回家带回去的银钱是上一年存的，上一年我刚进府，工作不太熟悉也没有那么多机会露脸领赏，但那好歹也是我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存起来的！每个月的月钱我都放到小木盒里收好舍不得用！” “我娘倒好，直接转手就给了我哥。”说到自己偏心的亲娘，蒹葭瞬间泄气。 对于她娘，蒹葭只有无奈的心情。 心底里是亲近娘亲的，但亲娘一次次偏心哥哥，也让她很沮丧。 “你说，李扬那种家伙，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说是读书人，我看他也不像个读书的料，整天打着和同窗交流学习的幌子找家里要钱，实则出去勾栏听曲。估计那家伙出去连一个铜板都挣不到，像是这种家伙，真的能养老吗？” “而且，我爹在国公府当差多年，手底上肯定存了不少，理应不需要李扬那种家伙养老。不需要他养老，哪用得着这样子惯着他？”蒹葭皱眉说道。 “哦，你说这个啊。”小晴瞬间就想起了昨天下午，在那无人街道上安慰蒹葭时候说的那一大串关于“重男轻女”的理论分析。 “这世界多的是不思考眼下行为意义的人，人是很容易受到周边环境影响的，身边所有人都对男孩好，你奶奶当年也是如此，你娘也会下意识地认为偏心男丁才是对的。” “也许你娘压根就没想那么远。”小晴一摊手。“再说了，什么养老原因、后代原因，都是昨天用来宽慰你的，只是让你往那个方向去想，想那李扬因为重男轻女的缘故得了好处，那未来他也得承担男丁的责任，反观你现在吃了亏，但未来你嫁人后就是属于你自己的生活，你不用在为这个家承担责任。” “他拿了东西，以后要负责任要付出。你现在吃了亏，但以后就不用为这个家付出了。这样一想你的心里岂不是平衡了？好受些了吧？” “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家伙，他能负个屁的责任。”蒹葭啐了一口。“吃着我们当下人赚来的饭，整天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 “好啦好啦，不气不气。”小晴上去拍了拍好友的后背，给好友顺了顺气。“我送你个礼物，不生气了哈！” 小晴说着，掏出那张房契递过去。 “房契？”蒹葭接过看了一眼，一脸疑惑地看向对面的好友。 “对啊，我在外面买了房子。” “这是你买的房子，我怎么能要。”蒹葭连忙把房契还回去。 小晴却并不急着接回来。 “这是我们的房子。”小晴笑着说道。“我一个人又住不了那么大的院子，只是想着出去一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总不能住客栈吧？” “再说了，最近各院子和老太太的赏赐太多了，我那房间里的柜子都摆不下了，早就想在外头买个宅子放东西了。” “以后你得了赏也可以放到我们的宅子去，那就不用担心你娘又拿去给那李扬了吧？” “而且，如果你觉得回家看到李扬膈应，你也可以到宅子住。” 蒹葭自然是心动了，脸上原本阴郁的表情瞬间变得开朗。 “那也不能白拿你的，不合适。”蒹葭摇了摇头。“回头我把钱还给你，花了多少钱我们一人一半！” “院子是国公府的，二少爷说给一千两就行，你回头给我五百两就好，我们一人一半。”小晴笑着说道。 “下次我们一起出府的时候带你去看！你再看看要添置些什么。” “我看那房契是二进的院子，我们两个人住的话，二进的院子好像也不小了啊！收拾打扫什么的好像忙不过来，而且我们出府一趟是出去休息是出去玩的吧？总不可能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时间全耗在打扫宅子了。”蒹葭想了想说道。“要买两个粗使丫鬟吗？厨娘婶子好像也要。” 如今的大夏连年灾祸，在这繁华的京城是很难感受到，其实在这京城以外，许多省份居民流离失所。 各种流民还有官奴，奴隶来源不要太多。 在这种背景下，人成了最不值钱的货物。 再能干，再好看的丫鬟，也不过是十两银子。 当时小晴能卖到十五两，纯粹是因为国公府这买家大方。 “我现在还不太想买下人呢。”小晴说道。 “你想想啊，我们寻常大多数时间都得在国公府里当差，每年顶多也就出去几天吧？大多数时候宅子都是空着的，没有主人看着，不说那丫鬟下人会不会生出歪心思，就算安全问题不考虑。” “好不容易买一套房子，自己都还没住呢，反倒是让下人住着了，我们寻常不在也不需要他们伺候，所以就变成了我们花钱养着她们，我们在外头当差赚银子，他们只需要待在宅子里却不用伺候人。我们忙着，他们却在我们家歇着，这样一想会不会有些怪怪的？倒好像我们成了下人一样。” 蒹葭想了想，然后点头。 “好像是这样。” 第48章 新瓜 老太太院子里的工作最是轻松，其中特别是小晴的位置。 之前小晴还感觉老太太跟前伺候虽然没有太多工作，但要一直站着当个吉祥物，一站就是半天也挺累的。 但这次回府后，老太太似乎还体谅她年纪小，在没有客人的时候也不用她一直站着，反倒是让她坐下聊天。 “听老二说，你在外头买房子了？”老太太笑呵呵地说着，还把跟前的糕点朝小晴推了推。 “嗯。”小晴点头，也不客气地拿起一块桂花糕。 虽然她现在也不饿，但主人家这么明显的邀请决定，不吃一块就是不懂事不给面子了。 “我在外头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至于说我爹那边，我也不想回去了。”小晴啃着桂花糕，腮帮子鼓鼓地说道。“而且我还有几个新配方想要试验一下，有个宅子也方便些。” “又想弄什么新鲜吃食？在府里弄不是更方便？厨房里东西也比较全，我也让芍药打过招呼了，几个婶子也会给你帮忙。” 不知道是不是小晴的错觉，她总感觉，一天没见，老太太倒是显得和她更加亲近了。 “我要弄的东西味道还挺大的，有几种还要用到大量的香料、辣椒，总之就是味很冲，在老太太院子里熏到老太太也不好。而且考虑到以后会弄些腌肉泡菜，也需要不少地方晾晒。” “我可听说小二的铺子在外头赚了不少钱，他有没有给你分钱啊。” 和老太太聊聊天，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小晴感觉这工作实在是太爽了。 只要和老人聊天，啥都不用干，还有位置坐。 难怪不少院子里的一级丫鬟姐姐都和她说过很羡慕她。 当然，如果说有什么不好的话。 那就是老太太也有大多数老人都有的小毛病，说是小毛病也不对，应该说是小习惯。 那就是喜欢给小孩子夹菜。 上午聊天的时候，老太太就不断地给她面前挪盘子，不吃又显得她不识好歹，吃又撑得慌…… 小晴摸了摸自己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她都觉得自己又长胖了。 明明身高好像也没长，虽然她没有去专门量过身高，但上一年的衣裙今年也很适合，并没有变短…… 她有些苦恼地看了看自己白嫩满带肉感的小手。 她才八岁，这就开始开始横向生长了？！ 老太太中午是午休时间，这午休时间也是小晴这些伺候在跟前的人的休息时间。 她从侧间端起一盘绿豆糕就往后院走。 她是吃饱了，但蒹葭没吃啊！ 果然在后院看到了还在扫地的蒹葭。 两人找了个阴凉隐蔽的角落，便坐下边吃边聊。 “你不吃？”蒹葭看到好友递过盘子，没有伸手拿糕点的意思。 “吃撑了。”小晴摆了摆手。“今天厨房做什么？” “酱鸡腿啊！” “哦，刘婶子的酱鸡腿好吃的啊，我可喜欢了……” “这糕点不比酱鸡腿香？”蒹葭嘴里嚼着糕点，不时搭话。 “糕点有糕点的好吃，但其他的饭菜也好吃啊。” “你这就是典型的细糠吃多了。”蒹葭说着，话锋一转，一双眼睛左右瞄了一下，才压低声线神秘兮兮地说。“有新瓜，大瓜！” “瓜”这个词还是小晴说多了，蒹葭意会之后经常用到的。 “又出了什么事？” “早上大皇子来府里了，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啊，我和老太太聊天聊了一早上。”小晴表示自己没出门。 “所以我说，有时候主子们的消息，不见得比我们这些下人灵通。”蒹葭不忘得意一番。 “瞧吧你能的。”小晴小声嘟囔抱怨了一句。“快接着说啊！” “大皇子来找国公爷，是提亲的！” “提亲？”小晴眨了眨眼，眼中满是疑惑。“大皇子不是已经有了正妻了吗？” “虽然大皇子正妻五年前便已病逝，但他也是结过亲的人，而且年龄也偏大了……” “我记得大皇子今年好像三十了吧？” “我们国公府里几位小姐，大小姐已经出嫁，最大的二小姐也不过十三，三小姐更小，才十岁。” “一个三十岁丧妻的男人，娶十三岁的姑娘？” “虽说大皇子身份显贵，又是最有实力的皇子，以正妻之位娶妻，寻常家官家小姐自然是答应的，但我们国公府可不比普通皇族显贵差，这婚事，怕是不合适……”小晴略微想了想便摇头。 “你觉得不合适，但架不住二小姐她自己愿意啊！”蒹葭笑得一脸神秘。 “谁知道她从哪里听说大皇子上门提亲的事情，居然自己跑国公爷的书房里毛遂自荐，说她愿意嫁与大皇子，这不但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国公府的地位。” “听说国公爷早上在院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大院木门紧闭都拦不住里面的声音！” “二小姐愿意？”小晴脸上刚开始露出的是诧异的神色，但很快便变成了感叹。 “带着太多乱七八糟的记忆，我终究还是无法代入这个世界普遍女性的思维。又或者说，那二小姐本身就是个特例。”小晴心中感叹了一句，但这句话并未说出口。 “身份地位的诱惑……真有那么大吗？”小晴感叹说道。 “明明出身国公府，虽然是二房所出，但国公爷和二爷兄弟感情极好，她这二房嫡女的身份也能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抛却手里握着的优渥生活，却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权势去冒险。” 这是对地位、对权势的追求，又或者是纯粹的虚荣心作祟。 小晴能理解，却不认同。 “嫁给大皇子，自然是瞄准了那未来的皇后之位。” “此举，不仅害己，还会害人。” 小晴摇了摇头。 国公府老太太对她不薄，以至于她思考问题的时候，总喜欢将自己摆在国公府的位置上，所以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其中利害。 “作为闺中女子，家主会客时候突然闯入，还试图左右家主决断，此举自然是失礼。” “但国公爷只苛责她失礼，却并未重责她做的糊涂事，这样看来，我们国公爷虽然面上很凶，实际上还是个挺心软的人啊。”小晴想起国公爷那张一直紧绷着的脸，以及周身弥漫着的吓人气场，忍不住感叹道。 第49章 汗流浃背 “心软？”蒹葭却不这么想。“不对吧，虽然国公爷没有给二小姐上鞭子棍棒，但也罚跪了，还下了禁足令。” “这太轻了。”小晴却摇了摇头。 “轻？”蒹葭一脸疑惑神色。 她也不是对国公爷决策的疑惑，只是对眼前好友的疑惑。印象里她这好友的性格可是和她外表如出一辙，一样的软。 上了鞭子棍棒那可是要见血的，印象里她这位好友好像也不会说出这种让人重罚的话。 “当然轻了，依我看，不给她来顿棍子，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小晴哼哼一声，少有的说话带上了情绪。 “光是失礼，自然是罚跪足矣。” “但她干这事有没有想过后果？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虽然我才进府两年，但也知道不少府中事情。” “这些年来，我们国公府不与皇宫贵族、权臣显贵联姻，国公爷屡屡放权，这些可都是为了让皇帝陛下消去疑心。” “毕竟手握重兵，位极人臣，没有哪个皇帝会不忌惮的。” “大皇子比我们二小姐年长十几岁，不看出身只看样貌年龄的话，肯定是我们二小姐受委屈的，是吃亏的事情。” “再看身份，我们国公府嫡女身份地位也不比寻常，即便大皇子再年轻个十岁，未经丧妻也配得上。”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国公府却把嫡女嫁于对方，可不正有讨好之嫌吗？” “那我们在大皇子身上讨好什么？自然是从龙之功，自然瞅准了那未来皇后的位置。也就是说，二小姐此举，无疑是代替国公爷站队大皇子。” “说站队还不准确！甚至可以用讨好形容！” “过分一点的话，还可以说是跪舔！” “总之就是那种迫不及待想要加入的感觉。” “夸张了吧？”蒹葭插了一句。 “不夸张。这种事情，千万双眼睛盯着，原本那些人听风就是雨，再夸张的说法他们也能理解出来。” “国公爷这些年做的努力都是想要摘清自己，尽量远离那继位之争，二小姐这倒好，直接就一头扎进去了。” “她要找死我们自然管不住，但她头上还挂着国公府嫡女的名头！出了事我们也跑不掉！” “如果她不知道其中利害，只是为了自己的虚荣、为了那皇妃、未来皇后之位荣华富贵，那就是无知和愚蠢，该打！” “如果她知道其中利害，却还是闯入家主会客，干涉家主决断影响家族未来，那她就是忘本加自私！更该打！” 小晴说完，却见对面蒹葭不但没有搭话，甚至连吃糕点的动作都停下来了，反倒低着头，一直朝她使着眼色。 小晴有些僵硬地扭转脖子。 身后，国公爷不知何时无声站在了两人不过两米的位置。 心脏骤停…… 小晴吞了一口唾沫。 也不知道国公爷什么时候来的，刚才一番话被听到了多少…… 小晴原本就觉得国公爷身上气场吓人，如今又做了亏心事，低着个小脑袋如淋了雨的小麻雀老实可怜，身体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国……国公爷……” 两人朝国公爷屈膝行礼。 小晴的声音不但带上了颤音，还结巴起来了。 小晴忘了哪辈子学过的临床医学知识，她知道每个人的身体体质都不一样，有些人紧张的时候会导致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导致肌肉震颤，这不但是心理问题，也是体质问题。 但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 只知道她觉得国公爷身上的气势好吓人，眼神也好吓人，只是对视了一瞬她便赶忙低下头不敢去看。 身体也止不住地一直在抖。 国公爷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 具体过了多久，小晴也没有概念，只知道自己抖了好久一会，直到听到国公爷转头离开的脚步声，她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 国公爷刚才什么都没说。 也不开口斥责她们两个议论主子。 下人议论主子可是大罪，而且还被国公爷逮到。 国公爷屡次出征西疆，手底下斩落的人头不知几何，一直都是冷面杀神，狠角色的形象。 别看那二小姐犯了大错，国公爷连打都不打一下。 但小晴心里清楚！ 只要国公爷自己没点头答应，二小姐和大皇子的婚事就不成立，那二小姐犯错也只是失礼。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二小姐是谁？是国公爷亲侄女！ 亲侄女犯错可能被宽恕，但她们两个是谁？ 两个小丫鬟！ 被发卖出府毫不为过！ 受罚被打也是情理之中！ 刚才还议论二小姐该打，没想到那顿棍子没落到二小姐身上，反倒有可能落在自己身上了。 小晴可没忘记，之前亲眼所见那丫鬟绿萍受杖责的场面。 简直是血腥吓人，看着都疼的那种。 还有打后背杖责，估计换作是她，一棍子就得昏死过去。 小晴刚才身体一直在抖，脑子却一直在胡思乱想。 却不料国公爷居然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就走了。 小晴一摸额头，一手湿润。 原来不知何时，脑门早已冷汗淋漓。 汗流浃背了，姐妹。 视线之中再也见不到国公爷的身影，她才长出一口气。 伸手摸了摸还在狂跳的小心脏。 两人对视一眼，小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我都不知道该说是倒霉，还是该说幸运了……” 劫后余生，小晴突然有一种狂跑几千米的疲惫。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累了。 两人分开后，小晴回到房间睡了一个香甜的午觉。 下午，一觉睡醒，仿佛烦恼消散了大半。 小晴穿戴整齐，回到老太太屋子里伺候。 却不料，才刚伺候老太太起床，门外却走进一个她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身影。 国公爷！ 只见国公爷面色冷峻，脚下步伐平稳有力，身上一举一动似乎都带着一股气势。 此时国公爷目光如电，进门后看向老太太，自然也看到一直站在老太太身后当吉祥物的小晴。 眼神又对上了…… 心脏骤停x2！ 小晴连忙低下头。 第50章 任务 “母亲跟前这丫鬟也太过缺乏管教了，背后议论主子，该罚。” 心中默念了无数声“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小晴，听到国公爷坐下后第一句话叫的就是她，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死去的恐惧又在攻击我。 面对任国公吓人的视线，小晴不争气地又抖起来了。 老太太看了一眼身侧微微发抖的小丫头，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瞧把孩子给吓的，说话就好好说。” “背后议论主子。”国公爷淡淡说道，他说话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毫无波澜，反正在小晴印象里，国公爷说话一向如此。 平淡地说着某件事，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老太太却伸手搂过一侧还在抖的小丫头。 “我以为多大事呢。”老太太哼了一声。“我院子里的人，我没让罚就不用罚。” “母亲，别因为丫鬟小就惯着，该教的规矩还得教，犯错就该罚。” “我说不许罚就是不许罚。”老太太说着，伸手摸了摸小晴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瞧把孩子吓的，这小脸白的，你那冷气就不能收一收？这里又不是战场，整天板着个脸……” 虽然国公爷似乎浑身嗖嗖地冒凉气有些吓人，但被老太太抱着，小晴也不再抖了。 不但不抖了，反倒是因为老太太的庇护，让她蓦然间有些恍惚。 记忆之中，不知道是哪辈子的记忆，某次考试考砸了，母亲提着棍子就要打人，奶奶当时似乎也是这样子抱着她…… 即便经历得太多，记忆之中那一张张脸有些模糊，但那种感觉却让她无比熟悉。 正如此刻，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小晴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也忍不住抬了起来，在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时候，本能般的就反手抱住了老太太的腰。 任国公看到小晴的小动作，眼神微动。 屋内虽然是围绕着责罚小晴的话题展开争论，但气氛却莫名和谐，即便是小晴这个被责罚的主角，也感觉国公爷母子是在轻松地开玩笑。 她知道，这是老太太给予了她的底气，以至于她不再怕了。 不怕了，自然能轻松下来欣赏这对母子围绕着一个无聊的话题拌嘴。 随着一声由远至近的哭喊，屋内原本轻松的气氛一滞。 “奶奶！” 门口闯入一人，头上发髻散落过半，妆容衣裳凌乱，那张脸即便哭得妆花了，小晴却还是认得，正是任二小姐。 “求求你劝一下大伯，成全我与大皇子情谊！” “你倾心于大皇子？”老太太表情有些诧异。 站回到老太太身后位置的小晴，也是一脸诧异。 她经历得多，去过的世界多了，见的人多了，玩得再花的都有。 别说这任二小姐今年十三，喜欢上一个三十的，再离谱的小晴都见过。 其实，小晴倒是能理解，一名不油腻的成熟男人对懵懂少女是有杀伤力的，兴许人家是喜欢这款呢？ 虽然这任二小姐此前也不认识大皇子，但架不住人家一见钟情呢？ 小晴一贯习惯以利益揣测旁人心思，她会去想二小姐嫁给大皇子的动机，却不愿意去考虑为了爱情。 连面都没见过的两个人谈爱情，她觉得有点扯。 她听说过，但还是无法理解。 当然，所谓爱情，也有可能只是二小姐的托词。 真喜欢假喜欢，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大皇子气宇轩昂、雄姿英发，有龙凤之姿，又经沙场考验，成熟稳重，孙女一见倾心，望奶奶成全！”二小姐跪着又是一拜。 她话说完，身后一路追着跑来的二夫人才姗姗来迟。 二夫人也啪的一下跪下了。 “奴家教女无方，请老太太责罚！” “二弟怎么说？”任国公看向跪着的弟妹问道。 “夫君的意思是全凭老太太作主！” 任国公轻轻敲了敲桌子。 “带回去，别再让她跑出来了。” “大伯！”二小姐美目挂泪，一脸悲伤地看向任国公。 “十日之后，如果你还想嫁与他，我便成了你这份‘情谊’。”任国公语气平淡地说道。 他这话一出，任二小姐眼中止不住地露出狂喜。 今日在客厅大皇子已经承诺，只要任国公点头，便以正妻之礼迎娶她。 二夫人带着任二小姐走了。 吵吵闹闹的屋子也恢复平静祥和。 “这事母亲不必理会。” “没事吗？”老太太反问。 “没事。” 任国公没坐多久便告辞离去。 任国公走后，二公子也来到了老太太屋子。 两人一前一后，却不相见面。 二公子是老太太屋子里的常客，平常时候经常过来请安，顺便和老太太聊天。 但这次二公子和老太太坐了一会，临走的时候却和小晴说了一句“送下我吧。” 这是有事情和她说。 “去吧。”一侧的老太太也点头。 两人走出主屋，来到院子角落一棵位置较为偏僻的树下。 “刚才我爹来找你了？” “不是专门来找我的吧？说是要罚我。” “罚你？” “我背地里讨论二小姐的事，被国公爷逮个正着。” 任二少爷咧嘴就笑了起来。 “以你这鼠胆，不得被吓死？” “是挺吓人的。”小晴也不否认，毕竟刚才她都汗流浃背了。 “不必在意，我父亲只是想要吓吓你，并非是要真的责罚于你。”二公子笑着解释道。“你得老太太喜欢的事情父亲知道，所以父亲才专门扮的这个黑脸。没有逮住你的这次背后议论主子，也会找你其他的毛病。” “老太太喜欢你不会责罚你，父亲怕你这小丫鬟年纪小性子没养好，恃宠而骄做出荒唐事惹奶奶不快，才想要吓吓你。” “就是专门逮你去的，我爹那种高手，你躲得再好，要逮你还不是简简单单？” “我知道你不是那等糊涂人，但父亲与你少接触，只是从下人口中听到奶奶特别偏爱你，自然会有其他顾虑。” 任二少爷话锋一转，不再去讨论这个话题。 “好了，这次叫你出来，是有事要吩咐你做的。” “我观府内众人，唯你最为合适。” “要做什么？”小晴问道。 “这段时间不需要你在老太太屋子里伺候，老太太那边我自会解释。” “我要你去别的地方照顾一个人。” 第51章 医毒 “照顾人？”小晴有些疑惑。 没有说“伺候，而是用到“照顾”这个词，对方要么是无法治理的婴幼儿，要么就是生病卧床的病人。 她和二少爷也算是彼此间很熟悉的了，二少爷应该对她有所了解，她虽然是个丫鬟，但干活也不算很麻利，顶多也就会捣鼓一些新鲜吃食、讲几个新奇故事。 让她去照顾别人，怎么想都不是上选。 小晴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虽然早年间被后爹后妈虐待一天就吃一两顿，还吃不饱穿不暖那种，但这两年间在府里被养得极好，虽然个头没长，但脸上是肉眼可见地长肉肉了。 但这老太太院子里也没多重的活干啊。 以前是三级丫鬟的时候，顶多也就扫个地，茶水间看个火什么的。 如今在老太太屋子里伺候，白天的时候也就站着当个吉祥物，偶尔陪老太太聊天，晚上的时候帮老太太解扣子接换下来的衣服。 说她有多能干，她自己都不信。 n辈子以前曾经当过护士的她对照顾人也是有所了解的，这护理也是个体力活，端茶倒水还是事小，碰上个行动不便的，翻个身都得人扛着，她这小胳膊小腿的，怕不是要被压扁。 “如果有别的人选，我就不找你了。你是最适合的。” “你以为我愿意找你？”二少爷说着还撇了撇嘴。 小晴这下就不高兴了，她可以嫌弃自己被养得娇气了，但被别人嫌弃还是会觉得不爽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杏眼圆睁，瞬间就反应过来对方的嫌弃。 “我说的是实话啊。”二少爷一摊手。“你这小豆丁，肩不能抬手不能提，被老太太养得比官家小姐还娇气，老实说让你照顾人我还挺担心的，担心到时候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小晴拳头硬了。 但她不敢a上去。 不但是因为身份问题，还因为她打不过…… 最后还是只能不满地哼哼两声。 “那你找我干甚？找能干的去呗。” “这个还真没办法。”二少爷说着，左右扫了一眼，确认了安全后，压低了一下音量。“让你照顾的那个人，是十一皇子。” “啥？？”小晴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 “昨晚，十一皇子遇刺，受伤严重。” “啊？”小晴一脸诧异，昨天下午她还见过十一皇子，那位十一皇子不但活蹦乱跳，还给她露了一手武功。 刚秀完肌肉，转头就被人拍板砖，这画面怎么想都觉得喜感。 “玄平大哥呢？”她可记得清清楚楚，那位十一皇子身边还有一位高手护卫。 “对方请来天衍教左护法，那左护法实力只比玄平师兄略逊一筹，只缠斗的话，阻挡玄平师兄几息还是能做到的。” 天衍教一直潜伏于大夏各省各县，其中教众不乏各路高手，教主更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是大夏官方一直打压的邪教组织，也常被百姓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再哭就会招来天衍教恶人之类的。 “那十一皇子呢？你不是说他实力也不差吗？” “他中毒了。”二少爷面色有些凝重。“据十一皇子亲口所述，当时他只觉头痛眩晕，才刚表现出来走路有些踉跄，就有数名高手破窗而入，显然是早有预谋，一直在观察着他，蓄势待发等待他毒发行动不便才出手。” “虽然十一皇子内力深厚，强撑到玄平师兄逼退那天衍教左护法赶了回来，但身上也中了好几处刀伤。其中一处还砍到了要害。” “十一皇子的吃食都会经过试毒，在这种情况下都能中毒，想来下手的人能量极大，不但能请来天衍教左护法，还能搞到那无色无味的奇毒。” 听到二少爷说那“奇毒”，小晴的表情有些古怪。 这个世界就像是科技树点歪了一样，存在着武功这种违反常理的东西，却在医学方面极其落后。 人们嘴里说到的毒基本都是砒霜。 相信这二少爷嘴里说的“试毒”，肯定又是银针试毒那一套。 砒霜也就是三氧化二砷，在技术落后的这个世界，提炼砒霜的时候会含有少量的硫和硫化物等杂质，银针就是与硫接触后发生的化学反应，并在表明形成一层黑色的东西，那黑色的东西其实就是硫化银，这就是银针试毒变黑的原因。 也就是说银针试毒只能针对含硫的砒霜。 也因为这个技术落后的世界，砒霜是最常见的通用毒，所以银针试毒才普遍使用。 反过来说，除了砒霜，银针试不出来。 再用茶水、汤水、汤药之类的带颜色吃食略微掩盖一下。 银针下去没变色，只要本身气味不强烈，岂就不是无色无味了？ 本身就没有多大技术含量的东西，眼前这二公子却如此推崇，小晴的表情才有些奇怪。 不过她也明白，她不过是占了其他世界无数先贤的便宜。 在这个世界，各路医者都喜欢敝帚自珍，就算研究出点什么会藏着掖着，搞个传男不传女什么的，就怕女儿嫁到别人家导致技术泄露。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技术难以进步。 没有传承与交流的技术研究，就像是独自奔跑的人，穷极一生跑出去的距离也有所限制。 但有了传承与交流，后人能站在别人的肩膀上，那一代又一代的研究就像是接力一般，自然有利于技术进步。 她学到的那些知识也是无数天才前辈无数次实践得来。 她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小晴想了想，在这京城里能随便搞到的，毒性不强又能和十一皇子对得上症状的药有几个。 “那十一皇子回来是不是还有腹痛腹泻的症状？” 没想到她随口一问，二公子却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你还懂医毒？” 都说医毒不分家，其实在小晴的理解里，不过是学医的时候也会同时记下药物的毒副作用以及处理办法，将毒副作用使用得当，可不是“制毒”高手了嘛。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原本想着府里就你知道十一皇子的身份，嘴巴也严实，所以才会找你，你还会医术的话，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 第52章 合适 面对二少爷惊喜的眼神，小晴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脸颊。 “只是以前，我母亲教过我一点，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她的脸有些红，这种感觉就像是作弊拿了个不错的分数，被别人逮住一顿猛夸。 二少爷是不知道，但小晴自己知道，她脑子里那些关于医药的记忆都是从哪里来的。 偏偏她又不能解释说自己是带着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n辈子记忆来的。 估计那样子的话传出去，一个搞不好她会被当作妖孽给烤了。 不能解释，那她进府以前才六岁。 就算她再早慧，两岁左右便记事，那两岁到六岁才不过四年。 已知她在府里展露出来的技能还有一手技术极好的绣工。 现在还懂得医毒。 看二少爷的反应，显然十一皇子受伤后也找了极好的医者去诊断，但那些个医者均无法判断是什么毒。 她一张嘴就能凭借猜对症状，显然医术造诣不低。 四年能学会两项顶尖的技能，不知道这二少爷会将她脑补成什么等级的天才。 她刚才纯粹是“医瘾”犯了。 在她那些记忆里，当那一辈子还是个从学校刚毕业的年轻人，在医院实习的时候，一个老前辈，他们科室的主任医师，一名老教授曾经对她说过这么一句话。 “我的导师曾经教过我，有些知识不是书本上学来的，而是你自己偷来了。” 又来了老教授的启示，她休息时间就喜欢趴在老教授办公室的窗台，一天天地去看老教授接诊一个个疑难杂症的病人。去思考如果是自己接诊这个病人，会怎么用药，怎么处理。如果和老教授的用药不同，就会私底下去问老教授为什么要那样子用，这种情况下不是xx才是首选药吗。 老教授也会详细地给她解释为什么会有别的选择。 他们两个聊得多，早就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小晴也养成了看到病人先思考处理方式的思维。 刚才纯粹是“医瘾”犯了，那隔着几辈子的职业病又冒出来了…… “那你知道十一皇子中的是什么毒吗。”二少爷满怀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小丫鬟。 “十一皇子身边的大夫也是宫里信得过的，技术过关也忠心，不会有隐瞒的情况，但他们也都判断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毒。” “中招过一次，却找不到原因，下一次便还是难以提防。” 小晴双眼望天，眼珠子微微转了转，一番思索后还是轻轻摇头。 “我只能大概推测，毕竟我见不到病人，而且能推断的线索太少了，不过我倒是能根据这些个症状大概猜到一些能简单做到这种效果的药。”角色转变，成了医生发言的小晴一向说话谨慎，这不但是撇清责任的习惯，还是实话实说。毕竟不但要考虑复杂的医药作用，还要考虑人体间的差异，有些人会对莫名其妙的东西过敏，这就是难以推断的意外因素。 所以她给人看病，一贯不会把话说太死。 “比如，钩藤。”小晴想了想，说了一个最常见，京城随便一间药铺都能买到的药。 “钩藤？”二少爷显然是不懂医药的，眼神中满是疑惑。 “那是一种在大夏南方常见的药，因为晒干后药效依旧，便于保存运输，所以在我们京城也能随便买到，价格也便宜。一般用来治疗……” 小晴原本想说的是头痛头晕、血压过高…… 但想了想，还是换成了容易理解的词汇。 “用来治疗头痛、头晕、心跳过快等症状。” “是一种非常常见，极易容易买到的药材。” “也就是说，想要通过购买方来查是谁下的手，极难。” “是吗？”二少爷眉头皱起，既然通过购买方去查凶手很难，他也放弃了这个方向。“那，这东西银针试毒无效，又该怎么防范呢？” “提前预备好解药？随身携带发现不对就吃药？” 小晴摇了摇头。 “没有相对应的医学理论给了你针对性解药你也用不明白。” “而且能够当毒使的药材实在是太多了，比如马钱子这种常见的镇痛、消肿、止咳的药也能让人中毒。随身带解药不现实。” “但是，要防范的方法也很简单。” “怎样？”二少爷急切问道。 “从根源上解决就好。” “上面提到的这些药物中毒的前提，都是需要达到一定的剂量，以一个普通成人为例，应该得五到六钱左右才会中毒。” “五六钱的药吃进嘴里，也是不少的东西了。给十一皇子做吃食包括送餐之人尽选忠心之人，如果在外面吃的话也让人盯着厨房不就行了？”小晴一摊手。 “是个笨办法，但也的确是最实际的办法。”二公子点了点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哪里有千日防贼的？”小晴说道。 “你这也算是立了大功。”二公子伸手，却少有的不是弹她脑瓜崩，反倒是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真是给了我个大惊喜。” “刚才听你一番话，思路清晰、有迹可循，想来也是医术不凡。”二少爷感叹道。“十一皇子有你照顾，我也更放心了。” “大房院子和二房院子的中间，靠着花园的那个位置有一个小院子，知道吧？” 小晴这一年来也领了不少传话送赏的差事，国公府里也算熟悉。那个小院子在花园的深处，左右围墙之外就是大房二房两个院子，只一墙之隔，这小院却是僻静人少之处，寻常也就几位公子小姐犯错才会关进那独立的小院子。 二公子看到小晴点了点头，才接着说下去。 “你先准备，现正值寒冬，需多备被褥，木炭柴火这些取暖使用的东西也要准备。” “这几年越发不太平了，十一皇子重伤，宫里最为危险，所以他才会到我们府里养伤。” “但我们府里一直都有无数眼线盯着，虽然玄平师兄能照顾十一皇子起居，但他一旦在外走动被发现自然也会暴露十一皇子的行踪。但你是我国公府的人，在府内可以大方走动，那些眼线不会注意到你。” “所以让你去照顾十一皇子，其实主要工作还是每天去领吃食，送给养。” “你是我们信任的人，也认识十一皇子，如今又懂医毒之道。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第53章 洗个冷水澡 “里面靠着大房院子的那面围墙，那头距离我的房间非常近，万一遇到突发情况我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并赶过来。一墙之隔，我片刻便到。” 小晴抬头看了一眼两人高的围墙，墙面平整，根本没有借力的地方。 好吧，练武人的事，她是真没有个具体概念。 小晴跟着任二少爷逛了一圈这小院子。 小院子僻静，和府里其他每天都有人打扫的院子相比稍微落了些灰，屋子周边的空地还有几片秋后的落叶没有扫去，在这冬天寒风吹拂下翻飞着，为这原本就空荡荡的院子平添几分萧瑟。 主屋里东西非常齐全，床、椅、柜全都有，还有几个冬天取暖用的炉子。 “我之前每次犯事，我爹都会把我关到这边来，然后把院子门一锁，直接就是禁足。住的次数多了，这里东西的就多放了一套，我也懒得往回搬了。” “所以你只要去领几床干净的被褥就行。” 二少爷前面走着，给小晴介绍着屋子里的基本情况。 小晴伸手摸了一下旁边的桌子，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灰，显然这个偏僻的小院子打扫频率并不高，上一次使用起码得是一个月前了。 “十一皇子和玄平师兄住主屋，你就住侧间。”两人拐到主屋旁边的侧间，侧间与主屋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上面还有一个可以打开的窗户，主屋的喊话声可以轻松传到侧间。 这是许多主人家房间都会有的设计，贴身下人晚上会住在这种侧间，方便主人叫唤的时候立刻听到。 小晴点了点头，略微算了一下回头都有哪些工作。 “也就是说，我得打扫一下，起码把上面的灰尘清理干净，然后再领被子过来铺上，哦，炭火也得领……” 这炭火挺沉的，小晴算了算，她这细胳膊小腿的，得跑好多趟。 你说我在老太太房间里当个吉祥物站得好好的，拉我过来受罪干嘛…… 也许是这段时间老太太对她的维护，让小晴安心了许多，让她感觉到有底气了许多。 换做以前，谨小慎微的她根本不敢冒出抱怨的想法，在心里抱怨也不会。 两人走出院子，二少爷带上院子的门。 这小院子的门不大，只能两人通过，一个人站在中间就拦住了，周边围墙却意外的高，也许当初任国公让人建这小院子的初衷就是要关二少爷这种熊孩子的。 人扔进去，门一锁，围墙那么高，一个熊孩子不可能翻墙跑出去。 兴许是看到小晴有些郁闷的表情，二少爷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呵呵地说道。 “放心啦，有事我能听到，会尽快赶过来的。而且这里是国公府，那些个刺客也不能随便进来。” “有玄平师兄在，照顾十一皇子大多数的事都用不着你，你也就每天出去领吃食领炭火而已。” 任二少爷再三叮嘱要保密，之后便离开了。 现在不过中午，十一皇子得晚上趁着夜色送到这边。 小晴现在就得回去准备东西。 她往回走的时候还在盘算着，合理安排工作，减少点工作量。 “算上玄平师兄的话，我们三个人得三床被褥，我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抱得动两床，估计还得一趟趟地跑……” “炭火挺沉的，应该也得跑好多趟……” 她慢慢走着，低头想着事呢，突然围墙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声响。 小晴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便只觉身上一凉，竟是一桶水朝她从头浇到脚。 “呜哇！”小晴只来得及本能地叫了一声，回过神来身上衣裙便已湿了大半。 湿润的衣服贴在身上，在这冬日的寒风吹拂之下，一阵阵刺骨凉意袭来。 “阿嚏！”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顾不得委屈的另一端传来的一阵压抑着的笑声，小晴加快脚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对方在围墙另一端没有露头，等她绕过围墙找过去对方多半已经走远了。对方有备而来，并没有露头，显然并不会站在原地等她找过去。 没有意义。 还不如尽早回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爽衣裳。 走进老太太院子，才刚进大门，便被一侧不知等候多久的蒹葭拉住。 “你这是怎么了？！”蒹葭一脸惊讶。 “也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给我浇了一身。”小晴说着还打了一个冷颤。 “快回去把湿衣服脱了，我去给你打热水。”蒹葭推着小晴往房间走。 小晴的房间是一级丫鬟房间，她和芍药的双人房，白天的时候芍药多半会在老太太屋子里，所以此时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小晴把衣服一脱，就往被窝里钻。 没过多久，蒹葭便提着沐浴用的大桶进门，进门后却又风风火火地出去。 得亏老太太院子里的茶水间是全天候准备着热水的，没过多久蒹葭便准备好了沐浴用的水。 小晴原本长得就娇小，小小的一只也用不着多大的木桶。 蒹葭把门锁上，朝着用被子将自己卷成一条毛毛虫的小晴招手。 “来，进去吧。” 水温舒适，片刻便驱散了寒意，瞬间放松的感觉让小晴舒服地长吟出声。 蒹葭搬了个凳子坐在小晴身后，帮她轻轻洗头发，着嘴上还抱怨。 “你说你，就不能小心一点。” “这能怪我？”小晴下沉，让水面盖住嘴巴，在水里咕嘟咕嘟地吐着气泡。 “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啊……”小晴一脸茫然。 她在这国公府里一向待人亲善，即便是后来成了老太太跟前的宠儿，也一向待人随和，即便是那些二级丫鬟，根据身份得管小晴叫一声小晴姐姐，但小晴却一直按照年龄管对方叫姐姐。 “如果硬是要说有谁不对付……” “青黛！”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说道。 严格上来，小晴感觉她与青黛也算不上多大的矛盾，以前她在三级丫鬟的大通铺里住的时候，面对家生子有背景的青黛，小晴一向不敢还嘴，顶多只是无事而已。 真要报复，也该她浇那青黛一身水吧？ 再说了，光凭这点也没办法确认是谁。 第54章 还剩一半的瓜 “不过还好，对方只是用水，没用那等脏臭东西浇你，真要被那等东西浇一身，还不得被恶心死。” “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他咯？？”小晴翻了个白眼。 “往前靠靠，我顺便给你搓下背。” 蒹葭一边伺候着小晴，还将嘴巴凑到小晴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 “其实，早上的瓜还没吃完！” 小晴即便没有回头，但也能轻松脑补出此时好友脸上那副神秘的笑容，那是经常吃瓜，分享最新八卦的“瓜友”都懂的表情。 想到好友可爱的一面，小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说到这里，蒹葭却话音一顿，说到了另一件事上。 “哦，忘记问你了。早上国公爷没有罚你吧？”蒹葭此时除了想起那吃到一半的瓜，还想起了吃瓜吃到一半被国公爷逮到的场景。 她寻常工作地点在后面的小花园，小晴却是在老太太跟前最是显眼的位置。 据蒹葭事后听到的消息，国公爷原本中午的时候是有事去找老太太的，结果老太太已经午休了，国公爷便返回准备下午再找老太太。 结果回去的路上逮到了午休时间不睡觉，待在角落编排主子的小丫鬟。 蒹葭同时也打听到，下午时候国公爷去找了老太太，当着满屋子那么多人的面说要严惩小晴，一定不能姑息这种逾越之罪。 她听到这消息后非常担心好友，后来听到小晴被二少爷带走了，便一直等在院子门口不远处盯着那出入口，等着小晴回来。 “没有。”小晴摇了摇头。“老太太护着我呢。” “啊？我听到的说法是，国公爷就要罚你，老太太都拦不住……” “啊？”小晴一脸讶异，不过她又很快释然了。 “所以说三人成虎。” “难不成后来我被二少爷带出去，还能传成二少爷得了国公爷指示，要带我去受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什么弥天大罪呢。” “这才过了多久？传言都开始离谱起来了，都不知道传到其他院子里的时候是个什么版本。”小晴轻轻摇了摇头，散落的长发在水面上带起一圈圈涟漪。 “别担心我了，我没事。”小晴伸手轻轻拍了拍好友放在她肩膀处的手背。“说说你的瓜。” 提到那还剩下一半的瓜，蒹葭瞬间又精神了。 “早上大皇子来找国公爷是提亲不假，但并不是向二小姐提亲！” “不是向二小姐提亲？”小晴脸上表情有些古怪。 国公府里几个小姐，大小姐已经出嫁，过了这十二月二小姐便十四，再过一年及笄便可出嫁。 除了这最大的二小姐，三小姐今年才十岁…… 原本，三十岁的大皇子要娶十三岁的二小姐，这事就让小晴有点难评了，如今听说还不是十三岁的二小姐，甚至是更小的十岁三小姐…… 虽然这世界有更离谱的存在，婴儿时期就能给人抱过去成亲，但如今事情发生在身边，小晴还是有些诧异。 而且，最让她诧异的是，抛却年龄不谈，这婚事原本是三小姐的话，这二小姐此举，是抢妹妹的婚事…… 什么狗血宅斗剧桥段…… 小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不过很快，她还没来得及脑补完的内容也不用再去脑补了。 “你想哪儿去了？”蒹葭带着水湿漉漉的手戳了一下小晴的脑门，水流顺着小晴的眼睛流下，惹得她一双大眼睛不断眨着。 “其实大皇子是给他女儿提亲！” “女儿？”小晴茫然地又眨了眨眼，然后才伸手一拍自己脑门。 她都被带歪了。 听说大皇子上来提亲，下意识的就想到任国公府里几个小姐。 但人家上门提亲，不一定是给自己提亲的啊！ 大皇子的女儿凝雪郡主今年十三，亦是相看定亲的年纪，与今年十八岁，马上可行及冠礼的国公世子正适合！ 她怎么会想到大皇子和三小姐身上？ “我会乱想，纯粹是因为你大喘气。”小晴抱怨了一句。 但如果事实真如蒹葭所说，那二小姐那边就精彩了。 脑子里闪过一系列的推测，小晴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如果大皇子的女儿嫁给国公世子，那么二小姐理应叫国公世也就是任大公子这位堂哥的妻子一声嫂嫂。 但如果二小姐嫁给大皇子，那么她就是大皇子的皇妃，大皇子女儿的母妃，任大公子就得管这个妻子的母妃叫一声娘。 小妹摇身一变，成了娘。 我管你叫嫂嫂，你管我叫娘，以后咱俩各论各的？！ 好家伙，小晴直呼一声好家伙。 “这样子说来，我们早上还是说得保守了啊！国公爷不给她腿打断就已经很仁慈了！”小晴感叹道。 “据说是大皇子和国公爷正在书房里给世子和郡主说定亲的事呢，二小姐一听说大皇子是上门提亲的，立马就冲进去说愿意了，还说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蒹葭的的表情很精彩，但她也可以想象当时国公爷的表情也挺难绷的。 “但当时大皇子直接就答应了，说只要国公爷点头，他愿意以正妻之礼娶二小姐。” “我们国公爷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考虑一下，便送客了。” “原本国公爷去找老太太就是要说这事的，我们只是不凑巧在路边被撞上了。” “后来国公爷去老太太屋子里说这事的时候，你应该也听到了吧？” 小晴点了点头。 “国公爷还没说，二小姐就闯进来了，说要让国公爷成全她与大皇子的情谊。” “国公爷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十日之后，如果二小姐还想嫁那大皇子，便成全她们之间的情谊。” “国公爷这算是答应了。” “没想到国公爷也是如此开明的人呢，平常看他那一副冷冰冰的吓人模样……”蒹葭感叹道。 “开明？”小晴摇了摇头。“不见得。” “我想，国公爷只是纯粹地厌烦了而已。” “怎么说？”蒹葭好奇地问。 小晴道。 “良言难劝该死鬼。” 第55章 炸裂的瓜 “不至于吧？”蒹葭有些疑惑。 蒹葭是她信任的人，此时紧闭房门，所以小晴说话也没有藏着掖着。 “那大皇子并非良配。” “但我倒是挺佩服二小姐的，话本里不都是那样写的吗？抛弃一切成见只为追求爱情。”蒹葭眼里都要冒小星星了。“多浪漫啊。” “我说的不是这个。”泡在温热的水里，让小晴意识也随着身体放松了下来，她懒懒散散地靠在木桶边缘，眼睛微阖。“那二小姐如果真是为了那所谓的爱情，我倒真敬她几分。” 感情那东西，太过复杂。即便小晴重生了许多世，拥有多次成家生子的“经验”。她也不敢断言有多么了解。 许多人的婚姻，都是稀里糊涂的上车补票。 这些长辈之间、小辈之间的相看，只能一定程度上的排雷，但人心隔肚皮，上车之前谁又能保证另一半是怎样的人。 终究有赌的成分，但提前调查相看，看到一些增加赢面的数据才下注，可以让赢的几率增加。 但这二小姐连相看都跳过了，甚至已知条件是大皇子年龄大且丧妻，只有减少赢面的条件，这时候直接下注，就显得很不理智了。 当然，所谓爱情，也不需要理智，只需要冲动。 所以小晴才说，如果二小姐是为了爱情，倒是值得敬佩。 但如果爱情只是幌子，其实另有所图，那就显得不理智了。 “我猜啊，二小姐嫁过去，不会有好果子吃。” “为什么？”蒹葭表示疑惑。“国公爷不是松口了吗？” “国公爷只是不拦着，并没有表示支持吧？” “而且，我们国公府，一向不愿意卷入皇室斗争。” 起码明面上如此。 小晴心底里有判断，但并没有说出来。 这不是对好友蒹葭信任与否的问题，这是因为说出来，不过是平添好友保密的压力，给好友增加危险而已。 十一皇子的事情，小晴也并没有和蒹葭说的意思。 即便是照顾十一皇子，国公爷也只是通过二公子，在偏僻小院偷偷摸摸的。 即使是施以援手，也从来没有明面上站队。 但这二小姐与大皇子的姻亲一定，那就不一样了。 “那凝雪郡主与世子殿下怎么说？大皇子原本提的就是女儿的婚事，据说国公爷也答应了。”蒹葭提出疑问。 这同样也是小晴心里的疑问。 国公爷终究还是扛不住各方压力，选择站队了？ 但如果站队了大皇子，又为何暗中出手帮助十一皇子？ 莫不是国公爷想要当那墙头草？两头讨好？ 但国公爷那等人物，不可能不知道从古至今，墙头草就没有好下场的。 出手当墙头草两头讨好，还不如像一开始那般，两头都不搭理！ ………… 此时，另外一边，二房院子大门紧闭廊下丫鬟、小道上路过的下人们噤若寒蝉，生怕气头上的二夫人迁怒于他们。 即便主屋里也大门紧闭，但里头吵闹声依旧断断续续地传来。 屋内，二夫人不见往日秀丽妩媚姿态，面容因为气氛而变得有些扭曲，伸出的手指颤抖着指着跪在面前的女儿。 “你……你真是气煞我也！” 二小姐虽说是跪在地上，脸上却不见悔改之意，反倒是理直气壮地反问母亲。 “我错哪了？大皇子乃最有希望继承皇位之人，朝堂之上文臣势力几乎全被大皇子笼络，我们国公府与大皇子联姻乃强强联合！” “你可知道！大伯已经首肯，你大哥将与凝雪郡主定亲，明年即可完婚！”二夫人厉声喝道。 “这正是我所要说的！”二小姐直视自己母亲双眼，眼神之中不见怯懦。 “大哥与凝雪郡主结亲，那也就说明大伯也看好大皇子能够顺利继位！我再与大皇子结亲，岂不是亲上加亲？！” “我虽说是国公府嫡女，但谁又不知道父亲乃不学无术之辈！母亲也没少因为父亲没有官职地位，在这京城女眷之中遭受冷言吧？” “未来大皇子登得帝位，我乃皇后之身，母上在这国公府的地位也能水涨船高！” “我既是为了大家，亦是为了小家！” “母亲你理应与我站在统一阵线劝慰大伯与老太太！” “我今日虽跪下，是为孝道，但我并不认为此举有何不妥！”二小姐虽是跪着，但气势反倒是胜过站着的二夫人，一番言语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你大哥娶了凝雪郡主，你嫁予大皇子，那你与你大哥之间该如何相称？！”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他日我成了皇后，还不是一样唤作娘娘？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至于那大皇子的年龄，那就更不是问题了！当今圣上年过五十，不也每年选秀进宫？！那些个刚刚及笄的秀女可没比我大多少！她们能伺候年纪相差三十的皇上，我却伺候不得相差十岁的大皇子？！” “放肆！”二夫人一声大喝打断了女儿大逆不道的话。“你不要命了！连皇上都敢编排！” “这屋子大门紧闭，外头守着的都是母亲心腹，且女儿说的乃是事实，又有何说不得？！” 二夫人双手狂揉太阳穴。 相较于跳脱任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蠢的小女儿，这平常聪颖懂事的大女儿从来没有惹过祸，突然出手就是如此大事，二夫人有些遭不住了。 她以前也庆幸过，丈夫虽然不学无术还花心，但在府里给足她这个正妻面子，也极少插手去管后院的事。但如今女儿犯浑，她却有些埋怨上当甩手掌柜，从来不管女儿的丈夫了。 而且，二夫人现在感觉，她都有些说不过女儿了。 “你……你难道以为，你要比大伯还聪明？你大伯既然阻止，自然有他的道理！” “但大伯今天在老太太屋子里，不也松口了？”二小姐反问。 两母女一跪一站，互不让步，吵吵闹闹间，大门推开，两人立刻闭嘴扭头望去。 却是小女儿与她的贴身丫鬟青黛。 此时三小姐的心情似乎还挺好，推门进来还和小丫鬟青黛有说有笑。 “你上哪去了？！让你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二夫人一拍桌子，指着进门的三小姐就骂。 第56章 小晴最累的一天 此时三小姐身上衣裙略微凌乱，长裙与鞋子略微湿润，还沾上了些许泥土，原本心情不错笑嘻嘻的小脸，被母亲突然间带着火气的一吼，露出来的表情是委屈之余还带着三分怒意。 “整天就知道到处乱跑！让你这段时间在房间里好好学习，你还乱跑！” “你说说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有哪样拿得出手？！又喜欢参加那些个赏花会诗会，又没有一技之长，和别人在一起谈论时就不觉得害臊？就算你再不喜欢这些东西，那你也该学好妇学，日后你出嫁连打理家务都不会怎么办？！” 二夫人看着小女儿，气不打一处来。 三小姐低垂着的头却满脸不屑，脸上毫无悔意的表情和她跪在地上的亲姐如出一辙。 “我乃国公府嫡女，日后出嫁自会有贴身丫鬟替我管那摊子事……”她小声嘟囔着。 二夫人院子里紧闭大门，虽然这木门的隔音效果一般，但隔着两道大门，主屋距离大院外还那么远，外头自然是听不见的。 另一边，小晴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便和蒹葭找了个要休息的借口，两人便分开了。 看到蒹葭提着木桶离开，小晴才重新穿戴整齐，出门忙活。 老太太院子里负责管理杂物的丫鬟是黄芩，小晴要拿那被褥这点面子黄芩还是给的，黄芩问也不问，直接就将钥匙交给了小晴，只叮嘱了一句拿完东西把门锁好就行。 “谢谢黄芩姐姐。” 黄芩没有细问，也省了小晴找借口的功夫。 不过也对，以她们一等丫鬟的待遇，谁都瞧不上那杂物仓库里的东西，那仓库里最值钱的不过是一些下人用的粗布衣裳、被褥床单，加起来都值不了几两银子。 小晴如今在老太太院子里的身份可不一般，特别是屋子里这些个贴身丫鬟，国公爷说要责罚小晴的时候，老太太护着她的场景，屋子里那几个贴身丫鬟可都看在眼里。 这点小事，相信老太太院子里这些个管事丫鬟都不会不给她面子。 而且小晴年纪还小，以后待在老太太跟前的时间少说还有几年，日后万一有事要来求老太太，肯定得老太太跟前的人打点。 老太太院子里丫鬟那么多，被选进主屋里伺候的就那几个，个个都是人精，哪里肯得罪小晴。 这冬天用的棉被沉甸甸的，小晴直接将一床被褥折叠了一下，然后披到自己身上，这样子虽然省力，却因为她身高的缘故很容易掉到地上，还得伸手去抱着垂下来的部分。 冬天的被褥都非常厚，一张被子一张棉垫裹在身上就将她裹成一个小球了。 “好吧，看来得一床一床地抱了。”小晴无奈说道。 然后就看到一个披着棉被的小球嘿咻嘿咻地往那个偏僻的小院子来回跑。 三回。 还会现在还是午休时间，老太太的院子里也很少有人在外面走动，小晴也乐于不用解释。 毕竟院子里的人基本都认识，熟人太多了总会打招呼的。 遇到一两个热情的还会上来帮忙，但这事也没法让别人帮忙，出于保密，她连蒹葭都没叫。 小晴终于搬完了被褥，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也不知道是被子捂的还是累的，明明已经是冬天，她累得满头冒汗。 好不容易铺好三张床，小晴坐在床上略微休息了一下。 还伸手捏了一把自己带着婴儿肥手感极好的脸颊。 脸颊上细腻的皮肤与软肉捏起来，入手软糯。 小晴都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老太太屋子里这一年的时间是不是被养得太好了，明明她还是个丫鬟，打扫卫生是分内工作，如今只是领被子铺床便已累得够呛。 “难怪二公子总说我压根就不像个丫鬟了……”小晴叹了一口气，出门打水打扫房间。 还好这小院子里头就有水井，而且还是非常省力的摇井。 小晴打水擦桌子、扫地、拖地…… 不得不说，这世界居然还没发明出拖把这东西，拖地还得用扫把清扫地面后，用抹布擦拭地面。 “累死我了，我这老腰哦……” “这世界连摇井都有，怎么就没人想出来拖把这东西啊，还要我弯腰去擦，又累又慢……” “不过这世界别的不多，就廉价劳动力多，寻常人家地面只是扫扫便算干净了，也就大户人家才用得着这样子擦干净，大户人家直接让下人去擦，费那心思去发明拖把干嘛，一个干粗活的下人也才几两银子……” 小晴一边干活，一边喃喃自语地抱怨着。 不时还哼几句不知道是哪一世的小曲调节一下心情。 一直来来回回打水、清扫，小晴都忘了自己走了多少趟了，等到忙活完毕，她瘫坐在小椅子上看着一尘不染的房间，心底里却莫名升起一股成就感。 “唉……还有炭火没领，晚饭也得去拿了……”小晴看着屋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语气有些无奈。 此时她坐下后，浑身懒洋洋的，根本就不想再动。 她敢保证，这一天绝对是她进府以来最累的一天。 不过很快，她就认命地爬了起来。 “唉……我不吃，大爷也得吃。我不用，大爷也得用……” 她嘴上抱怨着，就准备出门领东西。 身后却传来十一皇子那标志性的温润声音。 “谁是大爷？”十一皇子语气带笑，显然是在开玩笑。 “十一皇子你来啦！”小晴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话说你们武功高手都喜欢神出鬼没的？ “你伤得不重吧？”她笑着果断转移话题。 眼前的十一皇子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站在房间前面的身姿却依旧挺拔，根本就不像二公子所说需要躲起来疗伤的重伤之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练武之人的体质堪比另一个世界的体育生，体质好自然更能抗。 小晴能闻见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以及草药的味道，却看不出来十一皇子衣服之下的伤势。 十一皇子也没有在意她的转移话题，只是笑了笑。 “小伤，主要是想出来散散心。” 第57章 缝合 小晴打起精神好一顿往返跑，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将炭火备齐。 简单吃过晚饭，小晴才抱着早就准备好的药箱对十一皇子示意对方脱衣服。 “干嘛？”十一皇子看着双手给他解扣子的小丫鬟，满脸疑惑。 “给你换药啊！”小晴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对方。 不是说让她来照顾吗，好多辈子以前，她不但当过医生，还当过小护士，这工作熟练得很。 “换药用不着你，有玄平在。”十一皇子看了一眼窗外，玄平没有有和两人待在屋内，而是和小晴简单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后，便出了屋。 “玄平大哥不是大夫吧？” 小晴微微皱眉，刚才出门一趟去打饭了，再回来时候打开房门一股血腥冲鼻得很，之前觉得不那重，要么有可能是她在这房间和十一皇子待久了导致嗅觉习惯了，要么就是这十一皇子伤口又崩开了，再次出血自然血腥气就重了。 作为一名医生，最见不得的就是不听话的病人了。 “我们练武之人，受伤是家常便饭，都会处理伤口。” “你这伤口都崩开了吧？”小晴看向对方胸口，十一皇子穿着一件玄色的衣服，衣服颜色太深加上晚上烛光光线太暗，她并不能看清对方到底有没有在流血，这样说只是猜的而已。 “你不会是……害羞吧？” 昏暗的房间里，小晴看不清十一皇子的脸色。 但十一皇子并没有否认。 这让她又有了几分感慨。 十一皇子乃含着金汤匙出身，一直身居高位在宛如龙潭虎穴般凶险的皇宫里长大，依旧能与得势已久的大皇子分庭抗礼。 出身、手段、势力都是顶尖的人物。 此般人物，居然会因为换药的时候，要在小丫鬟面前脱衣服而害羞。 这让小晴心头升起一种反差萌的感觉。 这也让她感觉到这十一皇子并没有如印象般的高高在上，反而平添了几分容易相处的感觉。 “一不忌父母、二不忌夫妻、三不忌医者。” “如今，我只是医者的身份。” 十一皇子也不是迂腐之人，在小晴说出后面这段话的时候，他便已经自己动手宽衣解带。 随着上衣脱下，小晴缓缓解开已经染红的包扎用的布条。 一道狰狞的伤口露出。 自腋下到后腰，可以看出这是一刀横劈造成的伤口。 但幸运的是，十一皇子躲闪不及的时候，似乎尽量往前躬身躲避，所以这一刀也只是划了一道大口子，并没有伤到脊柱。 但即便如此，这种大面积的刀伤，放在这个医疗水平落后的世界，光是失血就已经足够要命，更何况还有后续的感染风险。 伤口上面还有结成块的粉末，小晴判断这是之前应急处理撒上的金疮药。 但此时伤口明显已经裂开，还在往外淌血。 小晴拿着烛台，绕到十一皇子身前，查看了一圈，她看得仔细，身前也有两道伤口，只是相较后面这一刀更浅，虽然也有各种程度的渗血，但最严重的还是身后这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 小晴看得认真，却没注意到近在咫尺的十一皇子也在端详着她。 看她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紧绷着，明明是严肃的表情，却只会给人一种软萌可爱的感觉。 就像……一只小包子…… 刚出笼热气未散又鼓又软那种…… 十一皇子忍不住笑了，但很快他的笑容就绷不住了。 因为眼前这个小包子居然一手拿着烛台，一手在拉他的腰带。 “干嘛……”十一皇子原本雍容华贵的形象彻底绷不住了，他说话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慌乱。 “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伤口啊……” “没有了没有了……”十一皇子连连摇头，双手抓着腰带死活不松手，以小晴的力气肯定是拽不开了。 “谁没事砍人往下三路砍啊……”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难说啊，刺客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小晴嘴上应了一句，但也没有再强求，松开抓着对方腰带的手。 “你这样不行啊，这伤口也不知是谁给你做的应急处理，突发情况用金疮药直接糊上去是没错，但事情过后要重新处理的啊，给你处理的家伙一点都不专业。”说到擅长的专业，小晴毫不留情地批评。 “阿嚏！” 门外突然一声压抑着的喷嚏响起。 小晴晚上打饭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将院子大门关上，有人进来的话屋子里的人能听到外头大门的声响。 所以此时屋外也就只有隐匿在暗处的玄平师兄。 小晴看向小炉子里烧得发红的炭火。 “这屋子里有暖炉啊，让玄平师兄进来暖和一下吧，在这房间里不也能贴身保护你吗？” “无妨。”十一皇子笑着摇了摇头。“玄平师兄早已大慈悲心法大成，这点寒风不足为虑。刚才应该只是有人想他了。” 小晴也不再去管屋外的玄平，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伤员呢。 小晴医生一向很敬业。 她帮着十一皇子将衣服拉了起来。 “先穿好衣服，外套也穿上，别伤没好又着凉了。”小晴点了个蜡烛就往外走。 “你这样子不行，背后这伤口太大太深了，都合拢不到一块了。” “得缝合。” “你在此处别乱动，我去去就回。” 小晴拿着烛台，回到了自己那个侧间，很快就拿着一个布包折返。 “你这是……干嘛……”十一皇子看着女孩将布包放进炉子上面一直煮着的开水。 “消毒啊。”小晴看着水壶里沸腾的水，算了一下时间。 消毒得十到十五分钟才能杀灭大多数的细菌。 在这条件落后的时代，她无比想念消毒水与抗生素。 有那东西就方便多了。 虽然酒精是最容易搞到的消毒水，但达不到七十五度的酒精，消毒效果大打折扣，还不如这样子高温消毒。 时间差不多了，小晴用筷子夹出布包，在桌子上打开，十一皇子这才看清这是一包还冒着热气的针线。 “你这是……”十一皇子看着那烛光下明晃晃的银针，咽了一口唾沫。 “缝合啊！”小晴应得理所当然。 “缝合是什么？” 小晴这才想起，这个世界的医学好像还没发展到外科手术，连简单的缝合都没有，寻常人受伤，只是金疮药往上一糊接下来全凭命硬扛着…… 第58章 缝合(2) “你这伤口太深了，左右两边皮肉合不到一起，得用外力将它们对齐。” “不缝合的话，不但容易留又长又丑的疤痕，还难愈合，加长愈合的时间，增加感染的风险……” “哦……感染的意思就是发炎……” 小晴努力想着措辞解释着，但很快又发现又有新名词解释。 到了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总之就是让你快点好起来的治疗方法。” “不过我没来得及配麻沸散，估计这个过程有点疼。” “怕你等下因为疼痛挣扎乱动影响我操作，还是让玄平大哥进来把你摁住比较好。” 小晴说着，十一皇子眉头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熟悉后，这小丫鬟越发露出放肆的真面目了，瞧瞧她刚才说的话，把他摁倒，这已经不是逾越之罪这么简单了吧？ 但她没有其他意思，这点心思，十一皇子还是能感觉到的。 且准备各种器具的手上动作颇有章法，每个步骤都能解释，做起来有理有据，似是自信满满。 这股来自于施术者的自信，也会影响到病人的接受程度。 起码现在的十一皇子没有那么慌了。 看着小晴又拿来两个大盆，烧了两大盆子开水。 正值寒冬，开水的温度下降得非常快。 小晴算了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又点亮了几个烛台，尽可能地将照明条件拉满。 拿起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一碗烈酒洗手消毒准备动手。 “棉花球、酒、针线、金疮药……” “没有生理盐水，用凉白开对付一下也差不多了……” “没有棉签，用开水煮过的棉球凑合。” “这种条件下不可能真正做到无菌手术，只能说尽可能降低污染……” 一边给自己的手消毒，小晴一双杏眼还扫视着桌子上准备的工具，再次确认没有遗漏，小晴才看向坐在床上，一直盯着自己的十一皇子。 “好了，殿下。” “让玄平大哥进来吧。” 十一皇子的脸色有些泛白，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要进行无麻缝针给吓的。 不得不说，这长得好看的人，无论是哪种状态下都有种美感。 此时的小晴就觉得十一皇子有种战损美感。 这短短两天，十一皇子那贵气逼人且高冷的形象早就在小晴心目中不知道掉马多少回了。 “无妨。”十一皇子说道。 小晴却有些犹豫。 “皇子殿下伤口上一些地方血痂已经崩裂，上面还有金疮药的药粉、在衣服上摩擦的碎屑、汗渍。” “须先洗去伤口杂物，然后再以针线缝合之，最后才能止血包扎。” “其过程鲜血横流，我相信那血腥的场面与味道吓不到皇子殿下，但在血肉上动针，受疼自然会本能挣扎，我怕动作太大影响操作。” “大胆动手吧。”十一皇子眼神坚定，小晴拗不过他，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更快更精准地完成操作，也让对方少受点折磨。 给自己的手用烈酒消毒过后，小晴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棉球，在水盆里湿润后小心地打湿、擦拭对方背后的伤口。 随着伤口上的杂物被渐渐软化清理，原本止住的血也开始往外淌。 很快，血液便染红了他们身下的被褥。 伤口上暗红的血块洗掉，露出了伤口原貌。 虽然这温水洗伤口也挺疼的，但小晴知道更厉害的在后头呢。 这十一皇子是挺硬气的，到现在一声没吭。 条件差不仅仅是指消毒条件差、药物欠缺，还有器材也有差距。 最难的地方在于绣花针很难干净利落的刺进皮肤。再锋利的绣花针，针尖在刺进皮肤后会拉扯周围的皮肤，所以很难做到像缝线针那样的穿刺。 因为外科手术用的缝线针，针头有像注射器针尖那样的尖刃，可是绣花针没有。绣花针的针尖就只是普通的圆锥形，也没有缝线针的涂层。所以在刺进皮肤后，针的侧面会和皮肤有很大的摩擦。 走到这一步，小晴倒是有些后悔了。 原本想着给十一皇子缝合一下，好让他快点好起来，她好快点完成任务解放。 免得这十一皇子在她的照顾下发炎，越来越恶化，搞得好像她将人给伺候坏了。 好几辈子都有从事医学相关的职业，在科技发达的世界有，在医学落后的时代也有，所以她才下意识地想着再差的条件下也试过行医，缝针而已，手拿把掐。 但她却忘了，在那一辈子，在山沟沟里当个赤脚阆中的那那一辈子都是给穷苦村民治病，那些村民要求低的很，治好了就是她医术高，没治好就是病人命不够硬，反正锅甩不到她头上。 毕竟所有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条件差的情况下风险呈几何形递增。 但如今她手下的病人是尊贵的皇子殿下，是这个国家的皇位继承人之一，如果这家伙在她手上挂了，无论是不是她的失误，她头上都得背一个刺客的名头。 原本想着力所能及之下，无论是为了回报十一皇子的善意与信任，还是给自己省事都应该出手。 但出手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 是不是她干一天活，累了，脑子变迟钝了？ 生活不易，小晴叹气。 但如今伤口已经洗开了，骑虎难下。 没有后退可言！ 小晴手起刀落…… 不，是手起针落，精准在早就计算好的位置进针。 进针的一瞬，小晴撑在对方后背固定外皮的左手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后背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抽搐了一下，连闷哼都没有发出。 十一皇子表现出来的坚毅，根本就不像一名身份显赫，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 但这也轮不到小晴讶异，她手上动作未停，一针又一针快速操作。 两掌宽的伤口，小晴足足缝了二十多针。 这绣花针用来缝合伤口极度难用，不但因为它不够锋利，还因为它是直的。 每次进针都得用上不少力气。 缝完后，不知道背对着她的十一皇子如何，反正小晴是汗流浃背了。 第59章 东洋技术 此时小晴手上都是血，只能侧头用肩膀与上臂的位置蹭了一下满头大汗。 条件有限，小晴缝得并不好，特别是最后几针，看起来有些歪歪扭扭的。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这不顺手的针操作起来实在太费劲了，此时她只觉手臂酸得要命。 缝合过后简单对皮。。 拿了一块干净的棉球，沾上凉白开抹去伤口周边的血迹，这府里能找到的最高度的酒虽然还是差点意思，但消毒效果聊胜于无。 最后再撒上金疮药止血包扎。 “好了。”小晴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响起，十一皇子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小晴用水盆里的凉白开洗掉手上的血迹，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无麻缝针，一声不吭，而且还缝了那么多针，十一皇子真乃神人也。”她是打从心底里敬佩。“前面两道伤口没有那么深，稍微洗一下，换上新的金疮药就好，不需要缝针了。” 十一皇子反手摸了摸后背上的伤口，略微感受了一下。 “前面的伤口我自己处理就行。”他语气如平常一般，倒是听不出来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与他相比，毫无形象地躺倒在椅子上，累得满头大汗语气虚弱的小晴反倒显得更像是那个受伤的人。 小晴也没强求，毕竟对方前面的伤口的确不严重，而且那地方伸手就能够得着，不像后背难以处理需要别人协助。 “你这受伤太突然了，京城里也没有那个条件去给你配麻沸散。要不然你能少受点罪。”小晴瘫软在椅子上，这一放松下来，她只觉浑身懒洋洋的，虽然身上满是汗水与血腥气，但她暂时没有那个力气爬起来洗漱了，现在的她只想躺一会。 “麻沸散？”十一皇子好奇问道。 “主要是用曼陀罗花、天南星、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配的散剂，配以烈酒可以让人麻痹恍惚，朦胧中你自然就不会感觉那么痛了。” “在缝合的时候，非常常用的一种药。”小晴瘫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十一皇子聊着。 十一皇子却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棉球，学着刚才小晴的方法擦拭伤口，然后给自己消毒上药，处理着前面两个稍轻的伤口。 “你母亲还认识东洋的人？” 在大夏疆土最东面，那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洋。 但曾经有过衣着打扮奇异的人，乘船来访，据他们所说，东边海洋的对岸有另一片大陆，大陆上也有着其他国家，他们是来自于那片大陆的人。 但因为航海条件落后，大夏远交东洋的航船极少能顺利返航。 在仅有的几次成功的造访中，不但带来了一些东洋大陆上稀奇的玩意，那些个船上的人也带来了不少关于东洋人的情报。 在东洋大陆上，他们的读书人叫做学者。 学者们并不如他们大夏里的读书人、匠人一般敝帚自珍。 他们有国家举行的学术交流会，国家有专门的学术评定机构，对国家有贡献的学术经机构评定，可以得到国家承认的名誉奖项及丰厚奖励。 在这种条件下，东洋人的一些玩意出奇的先进。 但也正因为这种全面公开学术的氛围，导致造访东洋的船队轻易就能得到不少关于各种学术的书籍。 这种书籍放在大夏可都是被当作传家宝，传男不传女那种。 这种技术，大夏朝廷也相当重视。 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由官方组织队伍远赴东洋，但近年来已经很少有船队能平安归来了。 眼前小丫鬟表现出来的这种从未出现过的疗伤技术，十一皇子瞬间便想到了东洋人。 但小晴的家底，早在她进入国公府的那一刻就被调查过一遍，进入老太太院子又被摸一遍，得老太太赏识后又让人暗中调查一遍，接近十一皇子后又让十一皇子的人摸了一遍。 可以说小晴的身家背景被各方势力各种摸排，盘得都要出包浆了。 身家清白到透明的那种。 小晴的背景，十一皇子清楚的很。 她的父亲是个早年间参加过乡试的秀才，但后来早已沉迷玩乐荒废了学业。她的母亲是南方宫家的嫡小姐，算是富甲一方的富商之家。因为早年在灯会上遇上小晴她爸这个“有志青年”，她妈直接为爱冲锋，跟着男人跑了。 后来的结局嘛，当然是小晴爹屡次科举失利，开始怨天尤人，天天骂官场黑暗，他考不上是因为没有背景没有银子疏通，整天只酗酒玩乐。小晴她娘只能在家当绣娘接些绣活补贴家用。 在小晴五岁的时候她娘病逝，后娘来了后没过多久就被卖到国公府了。 小晴的家底，十一皇子了如指掌，甚至连小晴本人都不知道的母亲娘家，都被调查到了。 但这些调查里，小晴不过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即便有些早慧，在年幼时便开始帮母亲做绣活补贴家用，但这也只能解释她那一手出色的绣功，无法解释如今表现出来的疗伤神技。 “东洋？”小晴眨了眨眼，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清澈的茫然。 她摇了摇头。 “我不知。只是母亲的确认识很多人，那些奇怪的叔叔会给我讲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 她也不是说谎，她母亲在世的时候，会接很多工作，有绣活，还有给书店抄书，现在回想起来，她娘还真是个才女。 小晴小时候虽然瘦弱，但小小的一个皮肤白皙娇憨可人，那些个客人也挺喜欢这个小娃娃，会给她讲故事逗她。 只是那些个叔叔是哪里人，是不是十一皇子所说的东洋人，小晴就不知道了。 只有小晴知道，她这一手医学，是上n辈子带过来的。 当然，这话说出来估计对方也不会信。 只会觉得她糊弄人。 听到她说母亲认识很多人，十一皇子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小晴突然想起，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这个借口利用好，免得日后又要解释她这些技术从哪里来的，被当作敌国奸细处理就不好了。 “母亲还有好多好多书，都在床底下放着。我这医毒之术就是从那些书上学来的。” 听到她这话，十一皇子眼前一亮，忙问。 “那些书如今在哪？” “我娘不是病逝了吗？” “继母来了后，就把我娘的东西全部打包丢出去烧了，说死人东西晦气。” 十一皇子一阵气结， “你爹不是秀才吗？怎么能容得旁人烧掉书册？！”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被打包丢出去的那个。”她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语气里有些忧伤，也不知道是不是替母亲的遗物感到忧伤。“我被丢出门后，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就被人牙子拽走了。” 第60章 睡前小故事 十一皇子被噎住了。 不过很快他便调整了心态，毕竟小晴话里提到的那些藏本固然珍贵，但能得到自然是意外之喜，得不到也没什么损失。 顶多回头让人再去小晴她爹家摸一摸便是。 说不定还能摸到一两本烧剩下的。 十一皇子摸了一下背后包扎得当的伤口，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你有此技，足以让我奉为座上宾。” 当然，仅仅是懂得处理伤口，顶多是一个厉害的大夫，这样的能力还不值得这位皇子殿下说出这种话。 除了这一手处理伤口的技术，更重要的是他还从任家老二那里听说过小晴分析出他那天所中何毒的事情。 懂得制作一种市面上未曾出现的毒药，这里头的价值就大多了。 不但可以防范，还可以杀人于无形。 结合前后，十一皇子才会说出这种相当于抛出橄榄枝的话。 “小晴能伺候老太太，便已知足。” 十一皇子借着烛光，端详了一下女孩柔和的笑脸。 可以看出，她并非推托之辞，而是真心所答。 “难怪老太太常夸你是个实心眼丫头。” 他也没强求，只是笑着说了一句。 小晴与之对视一笑。 “如若我不是个实心眼丫头，相信皇子殿下也瞧不上我吧？” 十一皇子只是笑着，并未否认。 小晴心底门清，以十一皇子的身份，想要为他效力的能人异士何其之多。 给她抛出橄榄枝，一则是她的确表现出有价值的能力，二来最重要的还是忠诚度。 人生天地之间,以忠孝为立身之本。 恪守品格不但是道德问题，还是保证自身价值的问题。 试问一个人连忠孝这种基本品质都没有，又有哪个明主敢付之于信任。 “好了，也该休息了。”小晴收拾了一下旁边原本准备给玄平师兄的那一床被褥，将刚才垫在十一皇子身下被血染红的那床被褥换下。 “还早呢。”十一皇子看着小丫鬟忙碌着将脏掉的被褥卷起来准备抱走。“陪我聊聊天吧？” 听到十一皇子的挽留，原本准备回侧间洗漱的小晴又坐回椅子。 “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小晴提议道。 抛开身份不谈，他们私底下也算熟悉。 刚开始的时候，十一皇子每次过来给任老太君请安后，都会找她说说话，或是到后院蹭她一个烤地瓜、几颗烤栗子。 前面几次接触，小晴也分不清这位身份地位高贵的皇子殿下是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易近人，还是另有所图，一直谨小慎微的她也不敢多说话，就怕说错话。 但和别人聊天，特别是和身份地位比自己高的人聊天，一声不吭容易将人得罪。 又不能不说，又不能多说，怕说错话，小晴便说给皇子殿下讲些“话本”上看来的小故事。 久而久之，小晴和这位皇子殿下相处的时间里，干得最多的，就是给他讲故事。 “那好。”十一皇子颔首。 “那还是讲一个六爷的故事吧。”小晴咳了一声，清了一下嗓子。 “话说有一天，县里来人，在六爷所在的那一片村子都贴了榜文。榜文里说山上出现了白虫伤人，县衙赏白银百两，征各方勇士猎杀白虫。” “但这白银百两对于穷人家来说虽然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大钱，但这钱哪里能比性命重要，榜文发出过了几天都无人问津。” “六爷这边的村子亦是如此。” “且说回这六爷，六爷在十里八乡也算是个名人，有佩服他聪明才智的人，自然也有善妒之辈，寻常听到别人夸六爷聪明的时候，总有一些人觉得他没什么了不起。” “旁人只道他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书生，但再聪明，难道还能骗得那大虫自杀不成？“ “那原本就不喜六爷出尽风头的人可瞅准了机会，想要为难他一回。” “那人在六爷门口蹲到了归来的六爷，便出言嗤笑。” “人言道你六爷聪明绝顶，这世间万物就没有难不倒你的。如今山上出现大虫，难保证这大虫会不会下山袭击村民，这是大家的安全问题，你六爷既然有大才，能不能想办法解决这大虫的问题？”小晴讲得绘声绘色，烛光下一双杏眼闪闪发亮。 她的听众里，就属这十一皇子最懂事，每次都会等她讲完才发表意见，不像那任二少爷，总在她讲到兴头时候开口打断。 十一皇子只是双眼看着她，不时点头表示肯定，有时眼神里虽然有些疑惑，但并不会开口打断她。 既有认真地在听她讲话，还不会乱插嘴。 她最喜欢十一皇子这种安静的听众了。 “村子里不少爱凑热闹的过来看戏，就等着看六爷笑话呢，不料这六爷却说要解决那大虫不难，他有百步穿杨之术，但因为所练功法极其消耗体力，近年过得拮据，没有好酒好肉吃着用以练武，已经多年没有运功，要他上山解决白虫不难，但须酒足饭饱后才能发挥实力。” “挑事的人原本只是想讨个嘴上的便宜，却被村民们一起哄，自己反倒落了面子，下不来台。” “他一咬牙豁出去了，拿出多年的积蓄，给六爷备了满满一桌子的酒肉，还根据六爷的要求给他打了一张长弓，所用羽箭均已磨利，备满箭壶。” “六爷吃饱喝足，还提着满满一葫芦的酒，背着弓箭，一边喝酒一边哼着小曲就上山了。” “六爷来到山上，天已经暗了下来。他借着酒意虽然胆气是壮了，但还是知道天黑环境下待在平底上很危险。” “所以六爷便寻了一棵大树，几下翻身爬上了树。” “六爷躺在树干上喝着小酒，准备睡到第二天就下山，回去后就说没见到有什么大虫。” “毕竟这荒山那么大，榜文只是说山上有大虫，但谁都没见过，他隐藏在树上，极难碰上，回去后只道遇不着大虫，遇到了定一箭射杀。那挑事者若再不松开，还出言为难要求六爷上山，六爷便可再次要求对方好酒好肉再请一桌。” “他知道对方定不肯再花钱请客，这用大虫为难他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如果对方硬着头皮再请一顿，大不了在山脚的大树上再睡一觉便是。” 第61章 还是故事 十一皇子点了点头。 “对方条件，就算强撑着也不可能请客第二回，这位六爷显然也是有盘算的。”十一皇子很快又摇了摇头。“但他此举还是冒险了，就算风险再小，也怕万一。”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小晴不置可否，她也觉得十一皇子说得没错。 而且从结果论而言，六爷这次也算是栽了。 所谓无巧不成书，那么大的大山，六爷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都能碰到大虫，也是挺倒霉的。 不过无巧不成书嘛，而且当初小晴第一次听这故事的时候，是在课堂上老师给说的，那老师说得绘声绘色、表情夸张，小晴那时候觉得老师讲的这故事可有意思了，里面的六爷也挺逗的，在课堂上许多同学被逗得拍桌子大笑。 现在选这故事，不过是想要将刚才严肃的气氛带过，所以就想要讲一个轻松一点的故事。 “话说这六爷在树上喝着小酒，借着酒意，很快便在树杈上睡着了。”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好巧不巧，这山那么大，那大虫偏偏走到了六爷所在的那棵树旁。” “六爷躺在树上睡得那叫一个香，他睡得太死，还以为自己在家里的床呢，他在睡梦中一翻身，便从那树杈上掉了下去。” “原本那大虫没察觉到隐藏在树上的六爷呢，谁知道这六爷直接就砸在了大虫身后，吓得那大虫吼的一声就叫了出来。”女孩说得绘声绘色，还模仿着老虎伸出一双白嫩的小肉手做爪子状放在腮边“吼”地叫了一声。 故事有没有逗得他笑，十一皇子是没觉得，反而是小姑娘这般娇憨可爱的模样逗得他脸上笑容不断。 “六爷从树上掉下来结结实实摔了一下，虽然没有受很重的伤，但摔那一下还是疼得他清醒了几分，再听那大虫一吼，六爷刚强撑着站起来的腿又是一软，才刚爬起来便又摔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六爷这一起一倒的同时，对面那大虫也是直接全力飞扑而来，六爷腿软摔倒在地，正巧堪堪躲过了那大虫的全力一扑。” “原本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是在山上，地势有高低，也不知道是那大虫用力过猛，还是天黑没看清，一扑机缘巧合擦着六爷的头皮削过，居然直直撞上了六爷身后的大树。” “六爷只觉‘碰’！的一声巨响，再望过去那大虫便已撞昏过去。” “整个过程，六爷只是从树上摔下来，然后爬起来没站稳再摔倒，他还没有干啥，那大虫就倒下了。” “眼看大虫倒在地上，六爷不敢耽搁，提着那一竹筒利箭就摸了上去。” “悄然来到那大虫后背的位置，对着它的屁股用箭就是一全力一捅！” “那大虫被疼醒，但撞的那一下也让它受伤不轻，再加上利箭直接穿过它软肉搅碎了它的内脏，它一时没办法爬起来反制。” “六爷生怕那大虫回过神来要害他性命，手中满满一箭袋的利箭一根接一根，全部捅进了那大虫的屁股。” “结果那大虫什么都没来得及干便一命呜呼。” “死相甚是凄惨，屁股后面插满利箭。” 说到这里，鲜少打断她讲故事的十一皇子居然少有地轻咳一声，插了一句。 “你一个小姑娘，说那些个部位……”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也不知道小晴是真没懂他话中所指，还是原本就不在意，她只是眨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疑惑地反问。 “我说的是大虫啊，它又不是小姑娘。” “好啦，听故事别老打断啊，我们二少爷的坏习惯你怎么学了去。”她说罢还抱怨了一句，她正讲得高兴呢。 原本她就是喜欢讲故事的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喜欢分享的人，又或者说是喜欢安利的人。 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或是故事、或是音乐、或是吃食，分享给身边的人，别人也能喜欢那些东西，她也会感觉到由衷的开心。 那是一种独属于分享的乐趣，她乐在其中。 刚才给十一皇子讲起这一段故事的时候，她又想起了那一年在课堂上被老师逗笑的轻松心情。 此时她正讲得兴起呢，似乎忙活了一天，刚才又干了一台外科缝合操作，身体上的劳累都暂时消散了不少。 现在的她兴致勃勃。 “六爷在山里还是过了一夜，直至天亮，他才下山回到村子里，找来几个村民一起将那插满利箭的大虫尸体抬了回去。” “几人抬着那大虫的尸体招摇过市，神气极了，老百姓们看到大虫身后那插得满满当当的利箭，都纷纷夸六爷百步穿杨。” “但还是有好奇的乡亲问出疑问，说那大虫为何只有屁股中箭。” “其实六爷刚开始没想那么多，只是瞅着那大虫昏死过去，就挑了个柔软的弱点扎，但现在面对村民肯定不能这么说。” “六爷就和村民们解释，说他当年练习的箭法就是专门射身后弱点，后来练习惯了，就喜欢专射屁股。” “六爷凭着大虫的尸体得了赏，知县专门给六爷送了赏金，还当众夸了六爷箭法无双，是为民除害的勇士。” “六爷杀了大虫，得了白银百两的赏赐，在村里已经算是一方富豪。他不但得了丰厚家资，还得了威名。” “人们都知道六爷箭法无双，每箭必中屁股。” 说到这里，十一皇子唇边笑容有些忍俊不禁，但他这次没有出声打断。 “六爷是得了威名，但还是有人不信的。再加上六爷得了赏赐，家底丰厚，在那一片村子里已经是数得上的富豪，人们都知道他家里有不少刚得到的赏银。” “一小偷就盯上了六爷家里的银子，想要摸上门偷了他那一大笔钱。” “但那小偷又想来，说那六爷箭法无双，每箭必中屁股，他便寻来一个铁锅，用细绳牢牢绑在屁股后用以防备那六爷的专射屁股箭法。” 第62章 生病了 “当那小偷给自己的屁股带好铁锅，准备妥当等到夜色渐深，他悄悄翻上墙头观察，看到六爷正和他的夫人在院子里对饮小酌，两人边喝边聊，桌子上还有剩下小半的饭菜，看来是已经喝了许久。” “小偷见那六爷喝了酒，想来酒醉之人肯定警惕下降，但他又很快想起，听说这六爷上山猎杀大虫之前，明确和那么多的村民说过，他练的那功法需要酒肉吃好。” “此时这六爷不正是酒肉吃好的时候？！” “小偷来不及细想，因为他听到院子里的六爷和夫人说了一句话。” “六爷此时其实是酒喝多了，想要去小恭。但他和自家夫人开玩笑呢，他说的是夫人稍等片刻，我要去放箭了。” “但那院外的小偷一听这话，吓得那叫三魂不见七魄，只道这六爷盛名之下无虚事，怕是察觉到自己了，要放箭来射他。” “这小偷也顾不得动静太大暴露行踪，从墙头直接跳下，掉头拔腿就跑。” “但他腰上还挂着小偷开锁用的一把钥匙，这钥匙随着他奔跑动作不断摇晃甩动，钥匙甩动撞到他绑在屁股上的铁锅发出清脆的‘duang’、‘duang’声响。” “小偷一路跑，一路惨叫，他嘴上还哎哟哎哟得喊着‘怎能这么准！’、‘我都跑出这么远了怎么还能打到！’、他头都不敢回，就怕屁股上套着的铁锅掉下，毫无防备的屁股被六爷的无双箭法射成刺猬，只敢拉紧了屁股上的铁锅继续埋头狂奔。” “直至走出好几里路，他累得实在跑不动了才渐渐慢下脚步，也随着他脚步慢下，腰间钥匙不再受力甩动，自然的就停下了撞击他屁股上盖着的铁锅。” “他累得一屁股瘫倒在地，屁股上的铁锅也不知道是被他坐的还是被钥匙砸的，凹陷了一块。” “小偷抹了一把冷汗说道，好厉害的箭法，这世上居然真有此等能人，隔着几里的距离每箭必中，而且都是射的同一个地方！” “经此一役，六爷箭法如神的威名也在小偷圈子里传开了。” “完了？”十一皇子问道。 “完了啊。”小晴眨巴着杏眼，疑惑地看向对方。 “怎么不像你之前说的那些个故事，都有些值得思考借鉴的巧妙之处，这故事里的六爷反倒显得有些像只凭运气的货色。” “六爷的故事原本就无从考究，这些故事是不是真实存在还另说呢。”小晴一摊手。 “再说了，故事嘛，自然不必追求每个故事都值得深思，这大半夜的给你讲个轻松点的故事，就是让你少点去想，只听个乐呵就够了。” “原本就很累，若是每件事都追求意义，那岂不无趣？”小晴反问。 十一皇子释然一笑。 “是我着相了。” “那我就告辞了，我就在侧间，十一皇子有事唤我便可。” 因为玄平不在房间里睡，原本给他准备好的那一床被褥倒是可以用来给十一皇子换上，十一皇子原本躺下的那床被褥早就染上了血腥。 将染血的那一床被褥卷成一团，随手丢到侧间门边，小晴便带上房门离开，有空时候带回老太太院子那边自有粗使婆子去干那洗衣晒被的工作。 院子里就有摇井，她打了水洗草草洗漱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躺回侧间。 她的确是累了，头一沾枕头，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她想起身回应，却只觉眼皮万分沉重，身上也宛如被压住一般。 挣扎着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睁开那沉重的眼皮。 张开双眼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她只觉有些眩晕，再加上那止不住地微微喘息，明明只是躺着却有一种很累忍不住喘气的感觉，随着她明显变得沉重的呼吸声呼出的热气，她知道自己又感冒了。 上一年好像也是这个时候，冬天的时候，也是年前不久。 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许多人生病全凭命硬扛过去。 加上保存条件差、交通条件差，许多有地域性的药没办法凑齐，一般只有贵族只看得起病吃得起药。 想念抗生素的第n次。 小晴长叹一口气。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如果不是上一年有蒹葭伺候了她一段时间，她能不能扛过来还另说。 今年又来这一遭…… 身上没劲、随着大幅度动作还会有点晕、还有很累的感觉忍不住大口喘气、而且喉咙火辣辣的疼，小晴懒洋洋地窝在被窝里难受得直哼哼。 直至身边的人递过来一碗水。 她兴许是真的觉得难受，连身边一直站着个人都没发现。 也许是真的因为生病发烧了，反应变迟钝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察觉到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床沿边上的十一皇子。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十一皇子却伸手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示意她安心躺好。 就着十一皇子的手喝了几口水，喉咙终于没有那么疼了，她又躺了回去。 虽是感觉到十一皇子的善意，小晴才又躺了回去，但十一皇子还是笑着打趣了一句。 “你这丫头，说是让你来照顾我，现在好了，不知道是谁照顾谁了。” “这都中午了，还没见你起来，我才过来看一下你。” “这都中午了？”小晴说着就要爬起来。“我得去拿吃食呢。” 十一皇子伸手抵住她的肩膀，没让她起床。 “你都这样了，就别去了。昨天你不是拿了许多糕点干粮吗？今天就吃那些吧。你好生歇息，早点恢复过来才是正理。” 十一皇子说着，从一侧的桌子上拿过糕点。 原本小晴还想着准备一些糕点当零食呢，不想吃饭的时候也可以当饭吃，没想到这零食现在倒是救命用途了。 十一皇子不方便在外头走动，她这也实在是走不动了。 看着十一皇子递过来的糕点，小晴小口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的嚼着，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还乱七八糟地想着。 让十一皇子伺候，她算不算是第一人？ 说不准这还是未来的皇帝陛下耶！ 未来的皇帝陛下给她端茶倒水！ 不得不说，从某方面来说，小晴还真是个乐天派，明明还生着病呢，这吃个糕点，吃着吃着，自己脑补着就笑了起来。 第63章 来人了! “烧傻了？怎的还笑起来了。”似乎是十一皇子与她日渐熟悉，私底下的交谈越加变得随和。 此时看到小晴明明病得白皙的小脸都挂上了不正常的嫣红，看起来都烧的有点迷糊了，居然还无声自顾笑着，十一皇子还出言调笑了一句。 不仅仅是十一皇子，就连小晴自己也没察觉到，她的言行一句不像一开始那样满带小心疏远。 也许是因为熟悉后，感觉十一皇子不是那等计较的人。 又也许是因为生病着，她的脑子变得迟钝，不足以思考太多再行动，一切言行行为变得随意了许多。 完全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在想，能让皇子殿下照顾的人，我是不是第一个？”她想也没想，直接就笑着说出来了。 “很遗憾，你并不是我第一个照顾的女人。”十一皇子笑道。“第一个是我的母亲。” 十一皇子的母亲其实原本只是一个被临幸的宫女，只一次便怀上了皇子，但大夏后宫里没有嫔位的女子一向不允许养育皇子，所以世人只知道十一皇子是宫女所出，后来才让丽妃养着。谁都不知道十一皇子的生母是谁，只知道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女，而丽妃又是后宫妃嫔里背景较弱的，十一皇子没能得到任何母族的支持，谁都没能料到他能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睐，甚至一手扶持到能和得势多年的大皇子分庭抗礼。 他这里说的是“母亲”，而不是“母妃”显然他说的是生母，而不是养母丽妃。 “那她肯定很幸福。”小晴只是下意识地恭维一句，却不料十一皇子反手便应了一句。 “她在我四岁那年便死了。” 小晴：“……” 殿下，你是懂聊天的。 躺在床上的小晴好一阵无语，心中忍不住连连吐槽。 但她也能感觉到，十一皇子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悲伤的神色，只是单纯地和她拌嘴。 也许，伤心的感觉早就过去了吧？ 又也许，是那时候年纪太小，没能留下太深刻的感觉。 又或者，十一皇子的生母是那等趋炎附势之人，攀上龙床只是想一步登天，对儿子也不关心，根本就是个又烂又蠢的人。 嗯…… 就像是她那父亲一样。 摆着又漂亮又有才的母亲不喜欢，非要出去搞小三。 小晴脑子里浮现出好几张面孔，有母亲那张清纯秀丽总是挂着一抹恬静微笑的脸，也有继母那浓妆艳抹尖酸刻薄的脸，还有那打着读书人不屑于干那等体力活实际上是好吃懒做的父亲的脸。 兴许是身体的虚弱让她的脑子变得有些混沌，此时的小晴总止不住地脑子想法乱飘，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脑子里想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她面上却只是睁着那双圆溜溜的杏眼眼神呆滞，让那张精致白皙的小脸看起来满是迷糊的神色。 十一皇子兴许是无聊的慌了，居然能和这等状态下的她聊得下去。 又或者说十一皇子觉得这种状态下的她比平常那种小心疏远、谨小慎微的状态相处起来更加舒服？ 又甚至是十一皇子单纯地觉得逗一下这迷迷糊糊状态下的小姑娘还挺好玩的？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得亏有人陪着说说话，睡得太多小晴又睡不着，起来又觉得累得慌。 也许是有人陪着聊天，小晴觉得自己精神多了。 还好昨天晚上因为考虑到要听招呼，随时过去侧间照顾十一皇子，在侧间伺候着的时候她一直都是穿着衣服睡觉的，这是丫鬟小晴的基本素养。 所以昨天晚上洗漱过后她便重新穿好衣服再睡。 所以此时的她被子底下是穿着外衣的。 要不然此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只穿着里衣的话想想都觉得有些尴尬。 两人也没聊多久，便听到院子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来人了！ 小晴连忙一掀被子，穿好鞋子就一溜小跑走出里屋。 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关上房门。 她可没忘记，自己是被二少爷委以重任的，那十一皇子在府里的消息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才刚走出主屋，院子的大门便被外头的人推开，两人走了进来。 人没到声先到，小晴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来者何人。 “哟，这不是老太太面前最得宠的丫头嘛，怎么受罚搬到这偏僻小院了。”这是三小姐说的，语气还装腔作势，好不刻薄，与她那生得粉雕玉琢、保养极好的外貌甚是不符。 “我还听说那天老太太极力维护她了呢，但惹恼了国公爷，老太太定然也不会饶了她，虽然面上是维护，但最后该罚不还是罚了嘛。”这是青黛说的，两人一唱一和之间，小晴也大概清楚了对方的来意。 昨天在老太太屋子里，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双耳朵，屋子里头、外头廊下的，加起来十几个的丫鬟都亲眼看到国公爷在老太太面前要求严惩她。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不知道传到别的院子里都传成什么版本了。 原本相安无事还好。 正巧昨天过后，府里无数双眼睛亲眼目睹小晴抱着被褥搬进了这偏僻小院。 谁都知道这偏僻小院寻常是没有人住的，一般只有府里受罚的人才会被搁置在这里头。 但小晴可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一般来说，就算受罚也该在老太太院子里受罚。 但她受罚却被丢到这废弃小院，这不也能理解为因为受罚，她被赶出老太太院子了？ 至于结果如何，是分配到其他院子里，还是发卖出府，那都是之后的事情，她只是暂时被搁置在这小院。 昨天国公爷刚说完要严惩她，下午她就抱着被褥住进这偏僻小院。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一路从房间匆忙小跑出来，又或者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小晴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挂着一抹嫣红，同样嫣红的小嘴微张，胸口不断起伏着喘气。 即便是如今状态欠佳，但面对如此简单的事情，她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对面这主仆二人这是看她失势，上赶着过来嘲讽她呢！ 第64章 幸灾乐祸 小晴一路小跑赶来，气还没喘匀呢，低着个小脑袋还在一边喘着一边发散着思维想着两人过来是干嘛的。 脑子里才刚反应过来对面两人是专门过来看她笑话的。 她自问和这两人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被赶出去，对于别人来说就是这么有趣的乐子嘛…… 曾经，她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无聊的人。 呐，现在就见到了。 对面两人看她低垂个头没有说话，一副蔫蔫难受的模样，还想着是被说中了，这得势的丫鬟一夜之间果真被赶出老太太院子了。 如此想着三小姐主仆两人脸上笑容更加嚣张了。 “人啊，可千万不要仅仅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老老实实、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实际上却在背地里靠着那些阴险狡诈的心计去谋取所谓的高位。就算他们能够凭借这些手段在短期内赢得他人的恩宠与青睐，那又怎么样呢？说到底，这一切都只不过是短暂而虚幻的景象，犹如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 “像这样的人往往极度欠缺真正过硬的实力以及良好的品德作为坚实的支撑。他们所运用的种种心计，看似精妙绝伦，实则如同那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一旦时间不断地向前推进，再加上周围环境和各种状况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与发展，这些人的庐山真面目便会迅速地展露无遗。待到那个时候，往昔曾拥有过的万千宠爱，也将会如同那匆匆而过的浮云一般，眨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寻不着丝毫踪迹。” 小晴低垂着个小脑袋，她有点晕，嗯，估计不是因为生病，是因为要莫名其妙的听人念经。 她都没有那个力气去反驳了，只好在心中默默祈祷这三小姐能觉得她无趣，早点回去。 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三小姐看到她一声不吭，这种可以理解为老实挨骂的模样，同样也能被理解为不理不睬的软抵抗。 只见那任三小姐突然一声大喝。 “大胆！见了主子都不知道行礼了！以为出了老太太院子就没人能管得了你是吧！” 小晴只觉一阵脑壳疼，连忙屈膝行礼。 她原本身高就比两人矮上一截，这一屈膝行礼，就显得更加矮小了。 “不管以后你被分到哪个院子，就算是出府了，出去丢的也是我们的面子！别人见你失礼只道是我们国公府出去的下人不懂事。” “为了我们国公府的脸面，今天我得好好管教你一番！免得出去丢了老太太的脸面，丢了我们国公府的脸面！” 三小姐似是真要为难她一下，让她行礼还不让她起来了。 这样子半跪着，还真挺累的。 不过片刻，小晴就忍不住累得大口喘息。 体力不支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看她累得气喘吁吁，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三小姐似是看到了多么有趣的事，前段时间因为这小丫鬟被母亲训斥的气也顺了许多。 母亲还说着小晴能得势许久，万不能得罪呢，还怕她在老太太边上吹风。 这小丫鬟转眼就得罪国公爷被赶出去了！ 三小姐站着训话了一会，兴许是站得累了，看到院子里头不远处的小凉亭，就想到小凉亭里的座位坐着。 哪里有主子站着训人的，坐着管教奴婢不是更舒服。 三小姐如此想着，便要迈腿往里走。 一看对方占尽便宜还不愿意离开，不但不离开还要往里走，小晴原本就因为生病而有些懵的脑子此时更是累得一片混沌，她也顾不上合不合适了，下意识的便喊了一声。 “不可！” 她声音不大，语调却异常坚决，一改刚才顺从软贴的模样。 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惹得三小姐两人一愣，片刻之后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纷纷露出了戏谑的表情。 三小姐她原本只是想着到一边的凉亭里坐着呢，那久没人住的小屋子有什么好看的，她原本就没兴趣进去。 只是她才刚要迈腿往那个方向走，这小丫鬟便着急忙慌地要拦着。 明显有事！ 里面藏着什么？！ 有什么不能让她们两个知道的？ 不是钱财就是人！ 这小晴先前是老太太屋子里最得宠的丫鬟，短短一年的时间，得过的赏赐无数，甚至听说老太太将分给各院小姐的首饰也会分给她一两件。 三小姐对此非常不爽，她才是老太太的亲孙女，为什么分给一个丫鬟的东西能和她是同一批同等档次的。 丫鬟用的东西和她一样？ 她算什么？ 长时间积怨已久，三小姐一直看小晴不爽，此前还因为这事被母亲训斥。 但她也清楚，老太太赏赐给小晴的东西不少，小晴手上的钱财肯定不少，屋子里就算堆着金山银山都不怕被人看着，因为是老太太赏的，来路正。 怕被人看到，自然就是来路不正的。 那屋子里有人，特别是男人，来路自然就不正了！ 屋子里如果是府里的男人，是主子的话，那勾引主子就算一条大罪！就算这小晴再得老太太宠，老太太也不会再给她向国公爷求情！因为三小姐最清楚自家奶奶最讨厌怀揣异心想要勾搭主子的丫鬟！ 如果是府里的下人，下人们私通可是大罪！各家院子里发现这种下人，都是直接打杀！ 如果是府外的人，那就更严重了！大夏律法有规定，男女私通可浸猪笼！ 她认识这小晴丫鬟一年多，对方一直都是那副低眉顺眼、淡定有礼的模样，平常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何尝见过她如刚才那般慌张得大叫出声？！ 任三小姐越想越觉得像那么回事。 “不行？” “好哇！我看你定是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今天我定要探查清楚，然后回禀老太太与大伯！” 三小姐说罢，脚步一拐，不再向侧面的凉亭走去，而是顺着小道就朝着正面的屋子迈腿。 小晴急忙抬头去看，那青黛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对方脸上还挂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第65章 捉奸 青黛伸手拦住了小晴的去路，身后的三小姐已经要朝着那紧闭着门的屋子走。 “不可以！”小晴矮身一窜，原本就矮小的她，居然从青黛张开的腋下钻了过去。 青黛手上一空，居然捞不着这奋力一扑的小豆丁。 小晴一把扑了过去，双手死死拽住了三小姐的裙摆。 “三小姐不可！” 小晴急的满头大汗，白皙的小脸上一片嫣红，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的确没招了，此时的她只能拽住三小姐的裙摆，不让对方往里走。 “大胆！” 眼看这小丫鬟居然还敢对自己动手，任三小姐直接就一脚踹了过去，一脚正中小晴胸口。 “呃……”小晴只来得及闷哼一声，胸口里的一口气似是被这一脚给挤了出来。 即便三小姐今年不过十岁，但盛怒之下的一脚窝心脚也不是小晴能承受的。 她疼的像是一只虾米般弓起了身子，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挂满了细汗。 但她始终没有放开手，双手依旧死死拽住对方的裙摆。 得亏这世界女子的裙子够长，基本长裙都会盖住鞋面，小晴跪在地上的高度也能轻松够得着对方的裙摆。 在她没有松手之前，三小姐肯定是不能往前走的，毕竟对方肯定不想裙子被她拽下来，无论是拽下来还是拽坏，堂堂国公府嫡小姐肯定不愿意光天化日丢这个脸。 所以在她松手之前，对方肯定是走不了的。 小晴也只认这个死理，三小姐主仆两人上来掰她的手也咬牙拽住。 三小姐主仆两人好不容易将她左手拽开了，她右手紧紧拽着，右手掰开了左手又快速拽了上去。 “这样子不行！你得抱住她右手！” “你抱住那只手！就这样！” 两人将小晴摁住，但也耽误了一小会的功夫。 但很快，三小姐就抓住了重点。 “就让她拽着我，青黛你快进去看看！这贱蹄子肯定是藏了男人！可别让那男人翻墙跑了！” 青黛得了令便朝着屋子方向跑去，原本被小晴拽住的三小姐也不再掰她的手了，直接对着跪趴在地上的小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等下人赃并获，我看你会得何种下场！” 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累的，小晴额头汗珠不断滑落，一张小脸憋得泛红。 但她被身材比自己高大一截的三小姐摁住，小晴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青黛朝着那里屋走去。 下一刻，里屋的门却砰的一声打开了。 院子里三双眼睛都紧紧盯着那打开的屋门。 却三双眼睛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因为从里屋走出来的，居然是任二少爷。 只见任二少爷脸色漆黑，他那两道剑眉犹如霜刃般锋利，斜插入鬓角，更衬得那双眼睛如繁星般璀璨夺目。然而此刻，这双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眸里却燃烧着熊熊怒火，使得他的眼神愈发凌厉骇人。 “三妹妹为何殴打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任二少爷的话语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刺骨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那冰冷的语调，犹如凛冽的寒风刮过心头，令人毛骨悚然。听着他的话，就好似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成霜，冷得人直打寒颤。 任二少爷寻常都是一副嬉笑模样，在小晴面前极少会露出生气模样，此时他倒是第一次让小晴感觉到，这二少爷不愧是国公爷的亲儿子，那股杀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嗯，自带空调效果。 脑子一片混沌，晕晕沉沉的小晴居然还能苦中作乐地脑补。 今天她已经不止一次感叹自己还真是个乐天派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二少爷赶过来了，危机解除，不负重托，她心里一放松了，这不就开始连想法都轻松起来了嘛。 小晴这边是轻松了，三小姐主仆二人却僵硬了起来。 攻守之势异也！ 这种主子间的对话，自然没有青黛一个丫鬟说话的份。 此时她一改刚才嚣张气焰，缩头缩脑地躲在三小姐身后。 那三小姐也好不了多少，一张粉妆玉琢的小脸瞬间煞白，连说话声音都变得结结巴巴。 “我……我……我这是替老太太管教丫鬟……” “哦？”二少爷尾音轻扬，眉毛一挑，却让三小姐压力山大。 “我是以为小晴她私……”三小姐话说一半，还是打住了，她虽然慌张，但尚存一份理智，这话说出来什么意思？从屋子里出来的人可是她二哥！ 同样是嫡出，但二哥与她的身份可不是简单的嫡子与嫡女之间的差距！ 二哥是国公爷所出！她三小姐只是国公府二爷所出！ 她头顶上能挂着一个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那是沾着二哥家的光！ 说小丫鬟与二哥私通？那不是把脸凑过去让人抽！ 她煞白着脸，额头上开始冒汗，一如刚才小晴的模样，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没敢说出来。 这种状态下，二少爷突然暴喝一声。 “大胆！”二少爷这突然的一声厉喝，让原本就心里虚得慌的三小姐被吓了一跳。 真是被吓了一跳。 字面上的意思。 小晴就跪坐在她的身边，距离很近所以看得真切。 被喝这一声，三小姐猛得向后蹦了一下。 “父亲让我在这院子里暂住，小晴是我从奶奶那边讨过来办事的！” “你不分青红皂白，还动手打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失礼了！回头我会禀报父亲，你在领罚之前别让我知道你还敢走出房间！” 听到二哥的话，想到自家大伯生气时候那浑身冷意的气势，三小姐忍不住抖了一下。 “还不快滚！”二少爷一喝，三小姐主仆两人连忙匆匆行礼后掉头就跑。 直至两人逃命似的离开背影消失在大门处，任二少爷原本紧绷着的脸才柔和下来，一脸关切地朝小晴走去。 “没事吧？”二少爷看着眼前一身狼狈，一副可怜兮兮的小姑娘，柔声安慰。 小晴是没有力气动弹了，所以刚才便一直跪坐在地，只双手微微撑着身子，这才没有趴倒在地。 抬头看着满脸关切的二少爷，小晴泛白的小脸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 但话没说完，随着张嘴，哇的一声憋着的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随后她两眼一翻便昏死过去。 第66章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你可终于醒了！” 小晴迷迷糊糊间，只听见耳边有人一直在说着什么，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是谁，却只觉眼皮宛若千钧之重。 好不容易奋力睁开眼睛，眼前却一片模糊，她就这样愣愣地睁着双眼，直至过了许久眼前景象才渐渐变得清晰。 是熟悉的天花板。 那是一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木质天花板了。它由一块块略显粗糙的木板拼接而成，没有经过过多的加工和修饰。木板之间还能看到细小的缝隙，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痕迹。天花板整体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黄褐色，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使用而染上了时光的色彩。从下往上看去，可以清晰地看见木纹的走向，有的笔直，有的弯曲，如同大自然随意挥洒的画笔留下的印记。在一些地方，可能由于受潮或者其他原因，木板微微有些变形，但这并不影响它给人带来的那种质朴、自然的感觉。整个天花板虽然简单，却透露出一种宁静与温馨，让人不禁想起那些古老而温暖的小屋。 即便早就不住在这个房间，但小晴还是瞬间就认出来了这个熟悉的木质天花板。 这是老太太院子里三等丫鬟大通铺的天花板。 刚才愣神的那一会，已经让她的思绪回笼。 即便此时还是觉得身体疲倦乏力得很，但脑子却意外的清晰。 包括她昏死过去前发生的一切都记起来了。 结合一下眼前的景象，以及守在身边的蒹葭，不难推测是二公子将她带回到了老太太院子里，拜托蒹葭照顾她了。 也对，二公子一个男人，又是主子，的确不方便照顾她。 再说了，她都昏死过去了，再留在那偏僻小院也照顾不了十一皇子，这种情况下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她记得，上一年，还没有得到芍药的引荐，也没有得到老太太宠爱之前，自己还是个三等小丫鬟的时候，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寒冷的季节染上了严重的风寒，也是多亏有蒹葭愿意照顾她。 同样的人、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天花板。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呆呆地躺在床板上~” 小晴还饶有兴致地低声唱了一句。 只是她那干渴得火辣辣的喉咙，让她唱出来的声调有那么点奇怪。 而且，就算她唱的曲调没问题，相信身边的蒹葭也领会不到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身边的蒹葭只见这昏迷了许久的好友好不容易醒来，睁开眼发了好久的呆，不但不理人，叫她也没反应，还突然开口唱起了奇怪的小调。 蒹葭伸手摸上了小晴的额头。 女孩冬天的手有些微凉，被触摸到还有些烫的额头，小晴反倒觉得有点舒服。 “发热已经好了许多了啊，怎么还呆呆的？烧迷糊了？”蒹葭喃喃自语。 “我没事。”小晴再张嘴，这次喉咙传来的干渴更加明显了，她指了指摆在一边的水壶。“水。” 在蒹葭的伺候下，喝了水。 小晴才看向身边的好友，露出了满是暖意的笑容。 “谢谢。” 她是真心感谢。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在寒冬的时候生病，醒来的时候都是这位好友陪在她的身边。 这种虚弱的时候有人陪着的感觉让她觉得安心，也更让她下意识的亲近这位好友。 见她没事，蒹葭才没好气地手一叉腰，开始抱怨数落模式。 这种姿态，就像是小晴活过了数不清的视角，相处过数不清的妈妈都如出一辙的感觉。 那种脱离危险后，才会变得严厉开始骂人。 “你说你，平常说你太老实你还不！人家一群男人打架，你凑上去干什么？显得你很能？” “啊？”小晴一脸懵逼，显然是不理解好友话中的意思。 男人？打架？她凑上去？ 有这事吗？ “装什么啊！二少爷都和我说了！” “二少爷和你说什么了？说向老太太借了我，让我跟着他办事？”小晴小心试探了一句。 不应该啊！十一皇子的事情，二少爷没理由乱说的。 不是说蒹葭信不过，而是这种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即便是对于蒹葭来说也是危险。 毕竟就算她们守口如瓶，但一旦十一皇子出现意外，那她们这些掌握十一皇子行踪的人就有可能是泄密者，甚至有可能是告密者，这种无法判断是谁泄密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一锅端，直接宁可杀错不会放过。 所以关于十一皇子的事情，小晴从来不会和蒹葭说。 不是说她们关系不好，而是知道了反而会是坏事。 “对啊！”蒹葭应道。 “二少爷让你跟着他办事，你就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就行了，二少爷去和留侯世子干架的时候，你冲上去挡什么？显得你很能是吧？” “留候？冲上去？”小晴还是那副懵懵的样子，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呆滞，反倒给人一种蠢萌的感觉。 但她这不是重病醒来的懵，而是对于这件根本就没发生过的事情茫然。 “还想骗我？！” 反应过来的时候，蒹葭的手指已经戳上了她的额头。 “二少爷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身上衣服都是我换的！胸口地方还有半个脚印呢！” 听到这里，小晴也反应过来了。 显然二少爷随便扯了个谎，将她受伤的事情圆过去了。 毕竟三小姐头上还顶着个国公府嫡女的名头，因为嫉妒一个丫鬟而动手打人，这种眼里不能容物的做派，可不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嫡小姐所为。 事情传出去不但丢的是三小姐的脸，丢的还是老太太的脸，是国公爷的脸，不会管教小辈，自然是长辈教导无方。 连带国公府这一代的兄弟姐妹都会跟着丢脸，甚至影响到婚嫁，毕竟这年头，许多人结亲之前都和对象互不认识，判断是否良配，风评起到很重要的参考作用。 毕竟有这么一个兄弟姐妹是那等善妒、尖酸刻薄之人，谁又能保证其他教养出来的子弟是不是也这样，毕竟人们容易有蛇鼠一窝的想法。 就算是要罚，也得关起门来罚。 而且，二少爷最后关头冲出来，不仅仅是给她解围，更是救了三小姐。 三小姐没有撞破十一皇子的存在，那她在院子里闹的一通，也不过是小姐与丫鬟之间的事情，是国公府关起门处理的事情。 所以说，二少爷也救了三小姐。 这种事情，小晴早就知道了。 虽然被打了，心底里是委屈的。但小晴心底里还是以国公府利益为重的，并不一定要看到三小姐倒霉才觉得舒服。 二少爷的意思也很明显，找的理由是二少爷出门干架的时候，她冲上去帮忙挡的这一脚。 也就是说后面二少爷为感谢她，给她赏赐，也名正言顺。 这是知道她委屈了，后面会给她补偿的意思。 第67章 人与人的体质不一样 就算是要处罚三小姐，也不会摆在明面上。 这点事情，小晴早就知道了。 而且她本还是个丫鬟，下人被打了那也是没啥可委屈的，这本就是个可以随意打杀下人的世界。 这事让谁听说了，都会这样想。 顶多追究的是三小姐善妒失礼的过错，而不是因为她挨了一脚。 再说了，这不是有二少爷记挂着她委屈，表示要给她补偿嘛。 如此一想，小晴原本心里的不快便褪去了七七八八。 不得不说，她可是精神胜利法的专家。 这多亏了前面经历过的那些世界，经过一种叫做996的福报的锻炼，如今的她内心坚韧无比。 人总是这样，没办法改变世界，那就改变自己，换个想法能让自己活得轻松许多。 “也没有啦，只是被蹭到了一下。”小晴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些不敢去看好友谴责的眼神。 在蒹葭的眼中，她怕是超勇的，直接就冲到一群男人中的打斗。 也不想想，那留候世子身边跟着的小厮可不像她们这些个老太太院子里娇生惯养的小丫鬟，就算不是陈瑾松这等有武功在身的高手，那手脚上力气也不是她们这些个小姑娘能比的。 真要被那等下人来一脚窝心脚，她怕是得当场重开下一把。 也得亏那任三小姐也是个娇养的官家小姐，力气有限。那一记窝心脚虽然位置挺狠，但力气有限，所以小晴也只是受了点伤，并不算很严重。 昏死过去那是因为原本就病着，强撑着小跑了一段，又是被罚跪了一小会，原本就处于虚脱状态，再加上受伤，这才昏死过去的。 看着吓人，但其实也没有多严重。 反正此时小晴没感觉身上有什么异样，只是身上疲软无力，脑袋微昏，这是发烧久睡的后遗症。胸口处有些闷疼，但并不算很严重。 小晴揉了揉胸口，她少有的开始质疑起自己学过的医术。 重活过几辈子，最早接触医术学的还是现代医学，所以她的医疗理念也受那一辈子的医学启蒙老师的影响。 其中对她影响最深的，就是那时候没事趴在窗口处看的那位老教授，那时候就喜欢看老教授给人看病，然后等病人走后才偷偷和老教授讨论那种情况下会用什么药。 老教授教了她许多，对她影响非常深。 其中老教授说得最多的，是现代医学这个词。 医学作为服务人类的一种科学，看待其他医学体系的时候，不应该光比长短、拉高踩低，甚至歧视排斥。 其实在日常生活中，中西医早就分不开了。 比如中成药代表之一的清开灵也广泛应用在感冒时候的静脉注射。 老教授在给扁桃体发炎的病人开具消炎药的时候，也喜欢配上一点牛黄解毒片。 学百家之长,融汇于一身，这才是医学进步的根本。 而不是一味的排挤与歧视。 小晴是先学的临床医学，所以先是记了解剖图，后来过去几辈子之后，重生成了个小护士，后来院里派她去参加中医理疗培训，学中医理疗，记经脉穴位图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那解剖图，比如大椎是第7颈椎、太阳穴是翼点之类的。 但无论是解剖图还是经脉穴位图，她都是知道的，她清楚人体内部构造。 在前辈子，在那个有电视的世界，她也吐槽过电视里的人受伤为什么会吐血，按照她学过的医学理论，会从口腔出血的，一般只有三种情况。 一是消化道出血，一般大量饮酒后可能导致食管贲门黏膜撕裂出血，从而引发吐血症状，但这种情况下一般会因为胃酸消化效果，吐出来的一般会混合部分黑血。 二是口腔内部出血，这种情况下出血的血倒是鲜红的，但口腔内出血量明显没办法达到电视剧里那种一大口血喷出的场面。 三是呼吸道出血，这种情况下倒是符合鲜红血液加量大的条件，但多见于结核病之类的肺部疾病，比较典型的就是经典角色林妹妹。 所以她不止一次看剧的时候发弹幕吐槽，正常人类，没可能因为被打一下，被砍一刀，或者是中箭，就喷血的。 但如今，n辈子前发过的弹幕，吐槽过的话就像是回旋镖一般砸在了她的小脑袋上，让她脑瓜子嗡嗡的。 重活那么多世，她第一次有了疑问。 难道这个世界的人体构造真就和她学到的医疗知识不一样？ 这个世界有武功这种东西。 所以，玄幻武侠的事情，科学你别管？ 小晴半靠在床头，腰间垫了个软枕，舒舒服服地享受着蒹葭的喂粥服务，她倒是饶有兴致地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给她喂过饭，蒹葭又端来一大碗乌漆嘛黑的汤药。 “这啥？”小晴斜眼看向那碗黑漆漆的汤药，皱在一起的精致五官写满了抗拒。 “二少爷给找的大夫。”蒹葭解释道。 “其实……我感觉好多了……”小晴表情有些悻悻。 “自己乖乖喝了，或者是我让丹香过来把你摁住，然后拨开你的嘴给你灌进去，自己选一个。”蒹葭平静的表情下说出吓人的话。 小晴原本皱巴着脸喝完那一碗苦到一种新高度的汤药，任凭她自问了解药理，也无法判断那药中是放了什么猛料，居然会苦到这种地步。 味蕾上的冲击太强，她闷着一口气干完那一碗药，小脑袋控制不住本能般地疯狂摇头。 因为不用出门，她自然也没梳头，长长的黑发只用一条红绳系了一条辫子，随着她摇头的动作不断甩动。 狂炫了几块蜜饯才缓下味蕾上的苦涩。 蒹葭把碗端出去放好，忙活完这一切后直接躺到了小晴旁边的床位。 她的位置原本就紧挨着小晴的床铺，小晴后面搬走后那床铺也一直空着，这紧挨着的床铺也方便了她照顾小晴。 “昨天你睡着的时候倒是省事，我直接掰开你的嘴就灌下去了。”蒹葭说着，又噗呲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喝完还吧唧了一下嘴，就像是喝了什么好喝的东西似的，我还以为你挺喜欢这汤药呢。” 小晴隔着被子拍了一下好友，笑骂道。 “我其实昨天就醒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动，就被你这一口汤药给苦昏过去，还吧唧嘴，我怕不是在骂你。” “还骂我，我听听你敢骂什么。”蒹葭见好友精神了许多，也笑着隔着被子扑了过去，两人夹着两床厚厚的被子在床上推搡嬉笑打闹。 第68章 正经事 一连在床铺上躺了三天，小晴起床回到老太太的屋子里工作。 其实那天醒来后，她就感觉好多了，烧也渐渐退了，在床上躺了三天更多的还是感觉身上总有种大病初愈的乏力感，顺便就借这个机会睡懒觉了。 现在时间已经来到了一月，前些天的大雪渐渐消融，虽然是有了阳光的大晴天，但融雪天更是寒冷，小晴觉得这几天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了。 这种大冷天，有机会窝在被窝里睡懒觉，她也乐意做这个病号。 虽然说她这小丫鬟住的大通铺是不给配暖炉的，但其实对于小晴来说，暖炉那东西有没有也无所谓，点上暖炉是暖和了，但关上门窗总让她有种空气很闷的感觉，没有暖炉的房间虽然是挺冷的，但盖着厚厚的棉被也有另一种暖和舒服的感觉。 那是两种不一样的暖和。 小晴觉得各有各的好。 赖床赖了三天，躺久了就想起来活动一下，她也躺够了。 反正回老太太房间里伺候，说是伺候，但实际上也没啥活可干的，而且没有客人的时候，老太太喜欢和她聊天，聊天的时候会拉着她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所以说是伺候老太太，其实她不过是有客人的时候站在一旁，没客人的时候坐下来和老太太聊天。 进门的时候，老太太屋子里没有其他客人，老太太一手拨弄着那串佛珠，眼睛微闭嘴里还念念有词。 看到小晴进门，老太太笑得和蔼，朝她招了招手。 在老太太的示意下，小晴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老太太直接就上手了，兴许是冬日干燥，又因为老太太年纪还是大了，即便一生养尊处优但老太太的手还是显得有些粗糙，老人略显干枯粗糙的手掌摸在她娇嫩的脸颊上让她感觉略微不适，但她非常喜欢这种感觉，眉眼笑成了好看的形状，昂起小脑袋静静笑着让老太太摸。 “瞧瞧这小脸白的，病好些了吗？”老太太摸着她的脸颊，嘴里说着关心的话。 “平常就说你这丫头实心眼，小二虽然是主子，但那小子皮实得很，他去和人打闹你凑什么热闹。”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在小晴的眼里，此刻的她不像是地位显赫的国公府老太君，反倒是一个寻常人家慈祥和蔼的老人。“早知道小二带着你乱跑，早些天他向我讨你陪他几天的时候我就不答应了。” 二少爷对外的说法是她去拦架混乱中受的伤。 但她再得宠，身份上还是个丫鬟，是下人，是奴婢。 而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却反倒嗔怪她太过老实，不知道躲躲。 其实，假设那事情是真的，在二少爷争斗中她也真躲了，那就是失职，老太太也许会觉得她不老实，也会因此不再喜欢她。 正因为她这份老实，才会让老太太刮目相看。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这个道理小晴是懂的。 但她并不会想太多，想太多，就容易将别人的善意往行动动机上想，对方是为了什么目的才散发善意，如此一想，善意掺了杂质，自己心里膈应，不过是自寻烦恼。 老太太只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关心而已，真的细想太多反倒不好。 小晴知道，这老太太院子里，虽然大家都面上不显，但眼红她独得老太太宠爱的大有人在。 老太太身边最为亲近的芍药那是信任的感觉，对她却是宠爱的感觉。 而且每天屋子里伺候着的丫鬟那么多，老太太会记得她年幼久站容易累还会拉着她坐下，还会给她递糕点吃食，这份关爱，在老太太院子里这么些年，这么多轮丫鬟，这可是独一份。 但小晴是看着年幼懵懂，其实她心底里清楚。 某一世的经历，她服役参军，排长给她们排的四个班的班长都放了特权，排长会检查班里其他人的作业、会抽查他们的训练项目，但排长却从来不会要求班长像是其他人一样去按时训练、抽查作业。 班长只需要完成监督班上其他人的任务。 那时候许多人不满，背地里也说凭什么班长也是他们之中选出来的，是同年兵，论资排辈算平级，凭什么有特权。 排长听到这些小声音后，在某次大会上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段话，那段话也让小晴记到了现在。 “我从来不会监督各位班长，不是因为班长有特权，而是因为我知道即便我不监督，他们也会自觉完成。” “并非班长有特权，而是自觉的人才能是班长。” 即便是过去了好几辈子，小晴依旧记得这些让她印象深刻的事情。 也许记忆之中那些人的脸已经模糊，但经历过的事情，脑子里的声音还是会记得的。 见她面色还带着几分病态的白，老太太并没有让她站回到一侧的位置，而是直接让她在那小凳子坐着。 寻常的时候，在没有别人在的时候，老太太体谅她年幼，不想让她站太久，倒是会经常让她坐下，但有人来请安的时候，小晴是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的。 但今天，二少爷过来请安的时候，老太太却轻轻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坐好，没让她回到属于自己小丫鬟的位置上。 如同往常一样，二少爷会坐下来和老太太聊上一会再走。 小晴只是坐在老太太身侧，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不时眨巴着，看着两人聊天。 老太太聊天的时候，还不时将桌子上的糕点往小晴面前推。 这种行为，小晴也习惯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喜欢给小辈夹菜、推盘子，似乎这是每位慈爱的老人的统一爱好。 老太太乐在其中。 小晴也乐意接受这份善意。 她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着糕点，一双杏眼眨巴着，宛如小仓鼠一般无声吃着糕点，看着两人聊天。 直至又一个话题终结，二少爷起身告辞，临走时向老太太再借小晴一用。 这一提似乎把老太太一直憋着没说的训斥话语给带出来了。 “你这家伙，把我娇养的小丫头当打手使？自己胡闹还带着小晴。我看你爹就是罚得太轻。”老太太哼哼地说了两句，但还是摆了摆手，示意小晴跟过去。 第69章 前因 临走出门的时候，老太太还叮嘱道。 “小丫头大病初愈，早点回去休息！这小子再胡闹乱跑，我批准你不用听他的！” 二少爷笑得一脸委屈。 “奶奶冤枉孙子了，孙子只是向小晴请教有没有新的吃食方子，商量一下新店的开张事宜，这是正经事吧？孙子哪里有胡闹了。” 二少爷拿着小晴的方子在京城最热闹的商业街开了当下最火热的饮品店，这不单单在府内，乃至在整个京城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光凭珍珠奶茶和暴打柠檬两款饮品，便已赚了不下三十万两白银，即便是七两一杯的高昂定价，但京城里的显贵却趋之若鹜，甚至连宫里都有人每天专门出宫订购。 但这前面一个多月三十万两营收，大头直接被国公爷截胡了，只留下五万两给到了任二少爷，这件事任二少爷不止一次向小晴抱怨过了。 二少爷干这事，是实打实的给国公府里创造收入，的确算是正事。 老太太听到他说这话，还是哼了一声。 “总之别把我小丫鬟给累着了，早去早回吧。” 老太太摆了摆手。 小晴朝她福了一下，便跟着任二少爷离开了。 两人来到了老太太后院的小树林。 这里安静，又是蒹葭负责的清扫区域，一般情况下也就只有蒹葭会过来扫地，往常不会有人过往，所以小晴经常在这里烤红薯烤栗子。 因为足够安静偏僻，又是老太太院子里的范围，不会有外人过往，的确是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好些了吗？”二少爷问候。 “没事。”小晴摇头。 “你做得很好，要什么赏赐？” 小晴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似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要什么奖励。 “房屋田地也好、金银财宝也行，或者铺子的分成多给我分点。”精致的小脸微微绷着，似乎甚至在做一副自己很认真的表情。 “房屋金银？”二少爷有些诧异。“你不是不甚在意那些东西的吗？” 他也不是第一天和小晴共事，这小丫头虽然往常也有存钱的习惯，也明确表示日后如果老太太放了她的奴籍，她希望能在外当个衣食无忧的小地主，现在存钱也是为了未来打算。 但本质上，这小丫头并没有给他留下那等特别贪财的印象。在老太太身边当差肯定能得不少赏赐，再加上老太太每年都会放一些适龄的丫鬟出府，有些甚至还会用心挑选好人家，备上一份嫁妆让她们风光地嫁出去，背靠国公府，想要衣食无忧其实是很简单是事情。 而且最主要的是，前面一起开的饮品店，小晴提供了方子，却只拿了不到一成的分红，但她却表现得非常满足。 所以任二少爷并不认为她是那等贪财的人。 小晴斜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这点事还要我明说吗？”她满脸无奈，一脸你好笨的表情。 “我给你办事，事办妥了，我却因公受伤。你对我有愧，我虽然不太在意，但拿了东西能让你宽心，而对我而言能白得金银好处，你好我也好。”小晴一摊手，解释道。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这回轮到二少爷没好气地说话了。 “你现在找我，不就是来谢谢我的吗？” 被小丫头怼了一下，二少爷一阵气结，随即右手食指已经戳上了小晴的额头。 “我说，你这小丫鬟怎么越发没有规矩了？” 小晴捂着额头，一阵躲闪。 “不是你说没其他人在的时候，让我放轻松的吗？我这是应了你的要求啊！” “应了我的要求，那我是不是又得谢谢你了？” “喂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哇！” “什么君子？你不是女子吗？” “我说你！呜哇……！你这是欺负病人！……别戳了别戳了……我错了还不成嘛，肯定红了……” 两人一番嬉笑打闹后，明显气氛轻松融洽了许多。 “十一皇子还在那院子里？” 小晴算了算时间，她在床上休养了三天，算上前一天晚上缝针的那个晚上，已经过去了四天。 一般情况下四到七天就可以拆线了。 当然，这医疗条件落后的世界，别说抗生素消炎药了，连消毒水都是用没有达到度数的酒精凑合。 这种情况下进行外科缝合，非常难保证伤口不会发炎。 一旦伤口发炎，自然就会影响愈合。 “嗯。”二少爷点了点头。“这些天有我照看。” 小晴点了点头，这府里知道十一皇子在那小院子里的，也就他们两人，哦，也许得加上国公爷。 老太太也许也知道，毕竟二少爷之前让小晴帮忙的时候，说会和老太太解释。 想到二少爷住进那院子里，代替小晴原本的位置，小晴又想起了之前忘掉的事情。 “话说，留侯世子那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陪你出府办事了，还起冲突的时候冲到你前面挡着，我这么勇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小晴问道。 “那不是事发突然吗？我突然搬到那院子里住，肯定得犯点什么事吧？毕竟寻常时候，我也就犯事的时候，才会被我爹关到那院子里。”二少爷一摊手。 “而那留候世子，我是想锤他很久了，整一个欺善怕恶的货色，之前我们家饮品店刚开业的时候，没有亮我们国公府的招牌，京城里好些势力都眼红我们暴打柠檬卖得好，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都想要掺一脚。那留候世子冲最前面，就和抢钱一样。开价一千两就想要咱们的配方，没有点实力，在京城里开一家这么赚钱的店，不但东西保不住，反而还会被人害了姓命。” “那等没本事还黑心的家伙，整天就只知道利用手里那点权势强抢，我想锤他很久了。” “那天我听到你的叫声，翻墙过来赶走我那三妹后，就悄悄出府寻个理由，能正当出现在这个院子里的理由。” “要不然不但十一皇子的事情容易暴露，你一个小丫鬟在这么一个偏僻小院伺候我，对你名声也不好。” 第70章 身体倍棒 “我一直没理那留候世子，这次正巧需要个犯错的理由，然人查到他在勾栏听曲，我就悄悄摸出府，找到他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揍了他一顿。” “什么理由？”小晴好奇问道。 “这还要什么理由？前面他找人试探那铺子是谁，准备动手抢东西的事情我还没找他算账呢。虽然后面国公府招牌一亮他就收手了，但找人上门挑事试探的事情是真发生过，我一直没搞那小子而已。” “那天我直接就冲上去锤他了，场面挺混乱的，你一个小丫鬟有没有出现在现场，没人会注意到的，我说你在，你就在，不用担心露馅。” “所以这个事情的官方说法是，我出门和留候世子闹了矛盾动手了，我爹罚我到小院子住，你原本是因为要和我商量饮品店的事情所以跟着我出门，后来在外头被打伤了，回来的时候我怕以老太太对你的宠爱会担心，也会责怪我，我便自作主张让你在那小院子暂时住下。这样也解释了你我会出现在那小院子的事情。” “怎么样？锅我全背了，你领了赏，还得了个忠心护主的名声。” 小晴若有所思，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个纰漏。 “那三小姐那边呢？” “她是蠢，又不是傻。”二公子翻了个白眼。“她打了你，她理亏。这是丢理又丢面的事情，我们不明说，她乖乖领了罚禁足在房间里待着那是应该的。如果她犯傻自己说出来，我也可以说是后来她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跑到那小院子打人。到时候你还能多得一份二房送过来的赔礼，岂不美哉？” “听起来，好像都是好事。”小晴点头。 “那是，跟着我办事，能亏待你？”二少爷得意地抱胸点头。 “也没怎么亏待，也就被踹了一脚、吐了点血、合作的分红了也不足一成。”小晴吐了吐舌头，调侃道。 “你这丫头，怎么记打不记吃。”二少爷笑骂。“还生气？” 小晴却笑着摆了摆手。 “开玩笑而已，有什么可气的，三小姐不过是有些骄纵的孩子。再说了，难道非得用麻袋把她捆起来打一顿，或者大冬天的给她一桶冷水淋下去才解气？这样做我又不会得什么好处，还不如现在这样得了赏这件事就过去了。” 二少爷见她面表情上不似作假，也释然笑道。 “你倒是大度。还说她是孩子，你比她小多了吧？” “不说这个了。”小晴摆了摆手。“十一皇子还在那院子里吧？方便过去一趟吗？我得看看他伤口，这几天应该可以拆线了。” 两人往那偏僻的小院子走，路上小晴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二少爷聊天。 “话说，你这样没事往外走，真的好嘛？明面上，国公爷是让你到那小院子关禁闭的吧？” “还以为你要说啥呢。我爹虽然看起来硬邦邦的，其实他滑溜得很呢，他明显是知道我为什么犯事的，揍了那留候世子也只是口头训斥我几句，而且真要关我紧闭，那小院子就该上锁了。” “再说了，他把我关里面，谁给十一皇子送饭取炭火啊。” “你这形容词就挺清奇的，硬邦邦和滑溜……” 两人熟悉后，不仅仅是小晴越发放松逾越了，其实二公子说话也放松了许多，甚至在她面前开始编排自己一贯严厉的父亲了。 来到小院子，二少爷还谨慎地关上大门。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屋内，照亮了那张古色古香的檀木桌。此刻，十一皇子正端坐在桌前，右手轻轻握着一只精致的茶杯，杯中的热气升腾而起，模糊了他那俊美的面容。只见他微微仰起头，轻抿一口茶水，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这世间再无其他事物能打扰到他。 仔细看去，这位十一皇子身着一袭华美的锦袍，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图案，闪烁着淡淡的光芒。他的腰间系着一条玉带，更衬得身姿挺拔如松。那与生俱来的显赫贵气，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一般，肆意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他的肌肤依旧白皙如玉，透着健康的红润光泽，宛如精心雕琢而成的艺术品。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深邃的眼眸中似藏着无尽的智慧与谋略，让人难以窥视其内心真正的想法。 光是看着，根本就不像是重伤之人。 小晴朝他屈膝行礼，十一皇子却向她招手。 小晴刚准备开口问候呢，想要问一下十一皇子伤势如何，却被对方抢先问出口。 “你没事吧？”十一皇子眼中有她的倒影，很认真的在问她的状况。 “没事，那天看着吓人而已，但现在我感觉并无异样。” “那便好。”十一皇子点了点头。“如果你为护我而落下病根，我会心中有欠的。” 他的这句话，让小晴感觉有些讶异。 “不信？”十一皇子挑眉。 “我对你也好，对任二小子也好，都是朋友关系。得了朋友的帮助会觉得亏欠，不是常理？” 又来了。 十一皇子这话，又将她怼墙上了。 诶？她为什么要说又？ 顺着十一皇子这话，应了这一声朋友会是逾越，如果这十一皇子是喜怒无常之人，她就得被扣上个高帽子，追究妄图和皇子以朋友相称的逾越之罪。 不顺着十一皇子的意思，不去应这声朋友又不好。甚至这种别人主动示好，她一个小丫鬟还不受的行为还容易被认为是不识抬举。 小晴向来不是能藏得住事的人，虽然她不说，但面上还是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这点表情，自然没能逃过十一皇子这等敏锐的人。 “不要想太多。”十一皇子笑着摇了摇头。 “而且我说过了，我对那皇位没兴趣，更不用往帝王之术、拉拢势力的方向去想。” “皇子殿下伤势如何？”小晴想了想，还是转移了话题。 十一皇子也顺着她的意思，直接一把拉开衣袍，将后背的伤口露出来。 那少年方才身着衣袍时，远远望去身形高挑而稍显瘦削，然而当他将那身华美的袍子脱下之后，所展露出来的上半身却是令人眼前一亮。只见其肌肉紧实横练，宛如精心雕琢而成，但又绝非那种夸张到隆起如小山丘般的肌肉块，而是每一条肌肉线条都显得柔和流畅、恰到好处，仿佛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作，极具美感与力量感。 算上那天晚上缝针的时候，这已经是小晴第二次看到十一皇子的肌肉了。 并非是她馋他身子，她这纯粹是欣赏的眼光，十一皇子这身材真是少见的好看。 十一皇子后背上，一条长长的伤口以黑线缝合，黑线与伤口组合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略显弯曲的蜈蚣。 看到这伤口，小晴不禁心中一惊。 你们练武之人的体质真是堪比传说中的体育生。 那天晚上缝针的时候，小晴便估算了一下伤口深度和长度，想着应该要一到两周后才能长好。 再快也得五六天才勉强长好。 她今天过来只是想要例行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崩裂或者消炎的情况，需不需要再一步处理。 却没想到这才四天，这十一皇子背上的伤口居然已经长好了！ 第71章 只是个小丫鬟 “怎么样？”十一皇子背对着她问道。 “愈合程度极好，这才过去四五天，我还以为长成这样得十几天呢！”小晴老实说道。“既然如此，那倒是可以给你拆线了。” 小晴说罢，看向身侧的二少爷。 “有剪刀吗？小刀也行。哦，最好烧水煮一下消毒。” “怎么我倒像是下人了？”二少爷笑着说了，一句，但他还是老实地出门找剪刀和打水去了。 二少爷的背影渐渐远去，房间里只剩下小晴与背对着她的十一皇子。 “抱歉。”十一皇子背对着她说道。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小晴语气中带上了笑意。 “我听说过一句话，朋友之间，说谢谢远比说抱歉好。” “我所做的事，也不是为了听到你的抱歉。” 十一皇子沉默许久，然后才传来他带上了笑意的声音。 “谢谢。”即便是背对着她，但小晴还是能想象对方俊美脸上露出的笑容。 二少爷一时半会没有回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谁说过的话？又是你母亲的朋友？” “话本里的。” “哪个话本？下次给我讲讲？” “我忘了，看过听过的话本太多，很多都记不清了。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说是六爷说的。” “哈哈！”十一皇子瞬间意会，直接笑出声来。“那倒是很符合之前你说过的六爷这个故事中的人，毕竟那么多故事都无从考究，极有可能是后人将许多不知道出处的故事段子的主角替换成了六爷，传唱多了，这六爷就成名了，甚至六爷极有可能就是一个虚构的人物。” 两人谈笑轻松，不知过了多久，二少爷便端着水盆进门，盆口处还往外冒着热气，显然里面是热水。 热水中央，一柄小巧剪刀静置其中。 “哦，忘记说了，你再去煮点棉球过来，等下肯定会流点血，还有金疮药也拿点吧。”小晴想了想，对二少爷说道。 “你使唤小厮呢？！就不能一次性说完？！”二少爷不满地说道。 “我现在也是病人，再说了，你可以不去的。”小晴双手一摊，脸上得意的小表情就像一只偷腥的愉悦小猫。 十一皇子扭头看向任二少爷，二少爷一阵气结。 “你这家伙，越发没大没小了。”他嘴上抱怨不断，但身体却非常诚实地出门了。 这次二少爷回来得很快，走路带风，不过片刻便又拿来一个布包，小晴接过的时候布包还有些烫手，打开一看里面显然是煮过的棉花。 她只是提了一句剪刀和棉球要煮一下消毒，但并没有和任二少爷解释太多，但二少爷此刻表现出来的却是毫不质疑地执行了，显然，要么就是对她医术的完全信任，要么就是那天给十一皇子缝针之后，具体的施术步骤他们都有交流记录。 小晴看着小小软软的一个，但剪刀上手，开始操作之后，却给在场两人一种老练的错觉，似乎这小丫头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小丫鬟，而是皇宫里行医多年的御医，动作熟练、下手干脆利落毫不迟疑，一双白嫩小手毫无力量感，但施术间动作却异常稳当，不单是手下功夫的熟练，那毫不迟疑的动作更是对自己医术的自信。 要知道，她现在所做的，是在人的皮肉之上缝针拆线。 此前，没人做过。 无论是十一皇子，还是任二少爷，背地里都摸排过很多次小晴的背景。 小丫鬟的背景没有任何问题，也就是说她入府之前，六岁的她便已经掌握了如此成熟的技巧。 不光是记住了医毒理论，还有手上动作也无比熟练。 就是她从孩童记事起便受亲母全力培养，再早慧也得差不多两岁左右开始学习，两岁到六岁，四年间。 四年间学会并熟练掌握了如此医毒技术，哦，还有那等精致绣工，还有很多没听说过的话本。 她是个天才！ 即便是手底下强手如云，各领域均有能手的十一皇子，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小丫鬟的不凡。 其实小晴不知道两人心中所想。 真要让她知道两天心底里的感叹，她高低得吐槽一句。 你们十年寒窗，凭什么比得上她n辈子的重生？！ 十年？！她过去了多少个十年才学会了这点技能！ 小晴的动作很快，而且拆线的操作也非常简单，酒精消毒伤口，再小心地用小剪刀剪掉缝线结的侧面，然后再轻轻一拉便将缝线从皮肉之中抽出。 很快缝线全部拆除，露出的皮肉上有一个个小小的血洞还在往外渗血，但那道狰狞的伤口却已经愈合了八九分。 行医经验n辈子的小晴不得不感叹这人的体质还真强，这么深这么长的刀伤，没有消炎药没有消毒水，无菌条件差的环境下不发炎，几天的时间便已经愈合。 这简直是人形高达。 小晴用棉球沾上金疮药，涂上那还在冒血的小洞，很快便止血。 十一皇子活动了一下，身上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筋骨响动声。 他双手握了握拳头，很快又笑着松开。 “很好。” “此等神术，留在这里当个小丫鬟，糟蹋了。” 十一皇子虽是笑着，但他话里间的认真，二少爷和小晴都听出来了。 小晴摇了摇头，大病初愈略显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软乎乎的小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浮现，看起来可爱极了。 “小晴只是老太太跟前的小丫鬟。” 这已经是小晴第二次拒绝他的橄榄枝了。 “好吧。”十一皇子笑了笑，也没有强求，脸上也不见被拒绝后的不满。 “不过，这手缝合技术。你感兴趣的话……” “想学，我教你啊！” “日后，有需要的话，我会让人跟你学。到时候你可不能吝啬。” “不过是一点医术，有什么好吝啬的。”小晴摆了摆手。 十一皇子笑着感叹道。 “难怪任小二总说你大方呢，能赚大钱的方子随便就交出去了。你可知道，光凭这一手缝合技术，你就能在太医院身居高位？” 小晴却毫不在意。 “我说过了啊，我只是个小丫鬟！现在也只想当好这个小丫鬟！” 第72章 墙头草? 告别了十一皇子，小晴便离开了那偏僻小院。 如今有二公子在那小院住着，也用不着她一个小丫鬟去伺候了。 而且刚才看那十一皇子的伤口，也差不多痊愈了，十一皇子很快便会离开。 小晴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是和芍药姐姐一个房间，这段时间染上了风寒，虽然烧已经退了，但她 一直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而是住在了大通铺里。 一是因为怕传染给芍药姐姐，二是睡在蒹葭旁边也方便让蒹葭照看。 （q版小剧场 蒹葭：我谢谢你啊） 因为在那小院子给十一皇子换药拆线，还闲聊了一段时间，所以小晴回到老太太院子的时候午休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大通铺里的小丫鬟们也已经陆陆续续地起床梳妆，出门工作去了。 不是说这些小丫鬟们有多么勤快，也不是说老太太院子里分配给她们的工作有那么多，只是因为她们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午休时间睡着就算了，醒来后倒是不愿意再待在不方便说话的宿舍，还不如去院子角落里打扫卫生。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晴记忆中某些世界特有的，那种名为幼儿园的地方的午休，她记得那时候的孩子们都不太愿意睡觉。 但等到她们都长大了，才知道中午能多睡一会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所以和这些同龄人不同，小晴一向能睡。 今天这次是在床上躺了三天，人都躺晕了，这才想要下床活动一下。但活动过后，现在她又想要躺回去了。 不得不说，冬日里，还是被窝最舒服。 房间里的丫鬟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几个走得晚的，在门口处遇到小晴也朝她热情地打招呼。 小晴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人缘一直很好，无论是因为她一向随和好说话，还是因为想要讨好她这个老太太跟前得宠的丫鬟。 小晴脱掉外衣，爬上自己的床铺，却发现床铺里鼓鼓囊囊的，掀开辈子一看，果然看到好友蒹葭缩在了自己的被窝里。 “你干嘛。”小晴有些好笑地看着好友。 蒹葭刚睡醒，眼中还带着朦胧的睡意，听到好友的话，还抱着被子深吸一口。 “这里有小晴的味道。” “喂喂，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哇！” “误会啥，我们又不是第一次睡一起。” 她们的床位原本就是连在一起的，被褥叠在一起自然不会显得拥挤。 两人在被窝里嬉笑打闹了一小会，蒹葭才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说道。 “好了，不闹了。我等你呢！” “等我？干嘛？”两人还在被窝里抱一起呢，小晴软乎乎的包子脸右侧还被对方的脸蹭着，这突然说不闹了，小晴眼中有些莫名其妙的神色。 她是挺喜欢好友这略显亲密的动作的，而且刚从外头进门，身上也带着寒意，被好友这样子抱着瞬间就暖和起来了。 “自然是有事和你说！”蒹葭如此说着，还神秘兮兮地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 看她如此神态，小晴秒懂。 好友这是有瓜要分享给她吃了。 “上回，大皇子上门提亲，你还记得吧？” “你说的是大少爷和凝雪郡主，还是说二小姐和大皇子？” “当然是大少爷和凝雪郡主！大皇子上门提亲原本说的就是这事！二小姐那纯粹是胡闹，但奇怪的是这么荒唐的事，国公爷居然答应了，你那天不是也在老太太屋子里吗？国公爷当着很多人的面答应了，说十天之后二小姐不反悔就答应这门亲事。” “是。”小晴点了点头，那天她在老太太的屋子里，亲眼目睹了那一切，的确如蒹葭听到的消息一样。“算算时间，这好像都过去六天了吧？四天后二小姐不反悔，真就嫁给大皇子了。” “谁知道她在想什么。”蒹葭撇了撇嘴。“我要说的是大少爷和凝雪郡主的事情。” “国公爷答应了！年前先完订婚礼！明年凝雪郡主及笄立刻完婚！” “国公爷答应了？”小晴脸上神色有些诧异。 她是有些没搞懂国公爷这番操作。 此前，国公爷在朝堂上一向不站边、不表态，甚至是放权明哲保身。 小晴听说以前，这大夏国内九成以上的军队都归国公爷这个镇国大将军管。但今年国公爷陆陆续续将手中兵权交出去，其中最重要的两份兵权就是宫内禁军以及五城兵马司的指挥权。 宫内禁军不用多说，负责宫内城防安保，虽然数量不过两三万，但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五城兵马司，即中、东、西、南、北五城兵马指挥司。这个世界的五城兵马司还是包括京城周边军队的体系。 也就是说，宫内禁军与五城兵马司，一内一外，为京城里两大兵权。 国公爷将身边的兵权交出去，手上依旧留着西疆守军兵权，其意很明显。 仍为国效力镇守边疆，且将全家上下，包括自己的安全寄予这京城，表示并无二心。 国公爷一直都是明哲保身的做法，这些年也一直相安无事。 但近年，大皇子与十一皇子的党派之争日渐激烈。 凝雪郡主乃大皇子独女，从小宠爱有加，国公府大公子乃国公世子，是国公爷爵位的第一继承人，这两人订婚，自然是有联合之意。 如果说国公爷想要站队大皇子，那他又为何让二少爷出手帮助十一皇子？ 没有国公爷的授意，二少爷怎么可能自作主张接近十一皇子，甚至秘密掩护十一皇子养伤？ 要说这是二少爷自作主张，反正小晴不信。 那国公爷此举是为何？ 当墙头草？两头讨好？ 两头讨好的人，也许一时能讨得好处，但肯定是会惹人猜忌。 国公爷当了这么久的权臣，一直受皇帝陛下猜忌，他不可能不知道这点道理。 小晴并不认为国公爷那等人物会犯这种低级失误。 越想，越烦。 生活不易，小晴叹气。 她是挺满意现在的生活的。 工作轻松、衣食无忧，身边有慈爱的老太太、有能交心的好友，其他院子里的人也非常好相处。 工作环境好、生活没压力，活得轻松自在，又有亲情友情在，小晴活过这么多辈子，如今的生活已经是极好的了。 她舍不得这好日子，也舍不得身边的人。 她想要维护这一切。 她早就和这国公府绑定到一起了，这世界犯了大罪是要株连亲族的。 国公爷一旦政治生涯出问题，整个国公府上下都得跟着倒霉。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正因为懂得这层道理，小晴才会担心。 （关于一些人对这一章兵权的质疑，我真想反问一下那些人，真的分得清兵权与对军队掌控的区别么。别动不动就说什么不愧女频不合逻辑，质疑别人之前先想象自己的话有没有问题，我写书是大家友好交流的，不是要对线的，就算吵赢我也并不会觉得有意思。就算兵权在手，军队运行起来也是要受多方掣肘的，不是有兵权在手想掀桌子就掀桌子的。我就举一个现实例子，春秋战国时期的李牧就能被赵王的一纸命令夺去兵权。你可以质疑，我们友好讨论，但别一点根据都没有上来就扣帽子。段评区那几条上来就扣帽子，说女频文不合理的话我就删了，我不希望我的书成为对线阵地。） 第73章 床床贴贴瓜 “还有还有！”蒹葭似乎没感觉到小晴的忧虑，还在兴致勃勃地分享早上听来的大瓜。 “青黛你记得不？” “当然记得。”前几天才刚见面呢，小晴再不记人也忘不了。 “之前我不是说过她调到三小姐那边做贴身丫鬟了？” 小晴想了想，然后点头。 她原本还想着，三小姐那等善妒小气的性子，任何一个人待在这种主子身边都容易让她记恨上青黛此举看似晋升，实则是放着好日子不过跑过去受磋磨。 现在看来，青黛还挺得三小姐喜欢？ 小晴回想了一下最后两次见到三小姐主仆二人的场景，她们二人相处看起来倒是挺融洽。 蛇鼠一窝？ 同流合污？ 乌合之众？ 小晴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任由好友抱着，身上暖呼呼的让她非常放松，顺带着连脑子里也放空了，这种状态下她容易思绪乱飘。 脑子里下意识的就冒出了几个形容三小姐的词。 无论是否贴切，反正不是啥好词。 那也是自然，这辈子的小晴除了五岁那后半年母亲走后，继母入住让她过了大半年苦日子，后来来到老太太院子里可一直都是被娇养着的，没吃过啥苦头，自然也就娇气了几分。 那天被踹的那一脚，虽然三小姐也是教养的富家小姐，脚上力气也没多大，但疼也是真的疼。 小晴最怕疼了。 说是心底里一点不满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 只是安慰自己说，被狗咬一口还要咬回去？气自然就顺了几分。 要论精神胜利法，小晴可是专家。 “早上刚听到的消息，让你乐呵一下。”蒹葭笑呵呵地抱着好友往怀里蹭了蹭，不得不说，她也挺喜欢这种亲近的方式，好友身上软软的香香的，抱起来手感好极了。“之前还住在这大通铺里的时候，那青黛不是老欺负你吗？” “有吗？”小晴想了想，之前还住在一起的时候，那青黛老喜欢显摆嘚瑟，但那是对所有人都一样，小晴只是不搭理她而已，原来这种不搭理的行为，看在旁人眼里是她被欺负了不吭声？原来旁人眼里的她是这样的吗？ “我就说你这人脾气好，被欺负了还不记仇。” “哪里不记仇了！”小晴腮帮子鼓鼓的。“这不是没有条件？日后有条件，谁敢欺负我，我要么就麻袋套头给她打一顿，要么就给她洗个冷水澡。” 小晴握拳反驳，只是那副捏着两只白嫩小拳头气鼓鼓的模样，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到杀伤力就是了。 蒹葭侧目看向她。 “不会是你干的吧？” “啥？我干啥了？”小晴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我刚准备和你说，早上那三小姐又无视国公爷的禁足令，偷溜到院子里散步说是透气，她天天都这么干。但今天她走在院子的时候，突然被人隔着围墙浇了个透心凉。” “那青黛站在旁边也没逃过去，很快第二桶水就淋过去了，两个人浑身湿透，据说她们只看见墙另一头露出来的木桶，没看到人。” “把她们气的，大冬天的浑身湿透也不赶紧回房间梳洗，大声叫骂着就冲出院子外围墙的另一边要找人。等到她们绕过去的时候，那人早就跑没影了。” “可惨了，浑身湿透，就像……”蒹葭突然想起自家的好友好像也被这样浇过。“就像你那天一样！” “不会真是你干的吧？虽然我也怀疑那天你被人浇水是青黛挑拨三小姐一起给你淋的水，但你自己不也没看到是谁。” “打住打住。”小晴打断了对方的猜测。 “怎么可能是我干的？那二房院子围墙七八尺高，就算两个我加起来也够不着那墙头啊！而且那装满水的木桶我怎么可能扛得动？你以为我天神神力？” “也是。”蒹葭点了点头，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愈发明显。“那三小姐一路叫骂的声音，二房院外的下人都听见了。所以这事早上刚发生我就得了信。” 小晴可以想象二房里那吵吵闹闹的场面 她自然是认识二房夫人的，虽然二房夫人并不是出身显贵家族，只是寻常富商家小姐，这身份当国公府二房正室自然是配不上的，但二房夫人这些年一直努力学习着如何做好一房主母，待人也挺亲切有礼的。 小晴并不会因为对方出身低微就觉得这二房夫人德不配位，反而因为二房夫人对待她态度一直都很好，赏赐也从来不会少给她，小晴与二房夫人关系一直不错。 无论二房夫人对待她的友好是否出于利益，只是单纯地讨好老太太跟前得宠的丫鬟。但小晴得到的礼遇与奖赏是实打实的。 所以她对二夫人的印象一直很好。一个待人亲和有礼、谦虚的人，也很听老太太的话，对此，老太太没少提点她，也教过她一些管理院子的招，也算是老太太对儿媳妇的一种承认了。 嫁入显赫大户，婆婆随和慈祥愿意接纳出身寒微的儿媳，身上挂着国公府二夫人的身份在这京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自己也勤奋好学、积极谦卑，渐渐的也能胜任国公府二房主母的位置。这二夫人嫁入豪门却能在其中顺利立足，已经算是幸福完美人生。 奈何，她有两个不省心的女儿。 小女儿任三小姐的骄纵跋扈，小晴算是见识过了。 这是个能闹腾的主。 原以为一向懂事听话的二女儿是个省心的，没想到从小到大不搞事，一出手就搞了个大的。 光是想想，小晴就替那位二夫人累的慌。 自己兢兢业业辛辛苦苦在这国公府立足。 两个女儿不说帮衬一下，还给她找事。 “国公爷与二小姐的十天之约已经过半，那二小姐真的想要嫁给大皇子？”小晴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明白那二小姐出于什么动机。 为了爱情？ 说是这么说。 但小晴不信。 但有时候，动机也挺简单的。 果然，吃瓜小能手蒹葭明显知道小晴想要知道的情报。 “二小姐那是铁了心想要嫁给大皇子！”蒹葭压低了声音，加上被窝一盖，显得她声音闷闷的，但还是盖不住她那有些兴奋的语气。 嗯，是吃瓜人和人分享乐子的兴奋。 “前些天，二小姐也许是被二夫人训得急了，反驳的声音可大了，都传出院外了！我一朋友碰巧在附近修草地，他全给听了去！” 第74章 歌舞升平 （这里想要插一句，这是个架空的世界，为了方便理解，所以里面的官职直接用了常见的名字，但和历史上的那些个同名官职不同。这里的五城兵马司不但是执掌城内治安管理等类似于城管的差事，城防军队的管理也并入其中，所以这里的五城兵马司也分很多部门，总指挥使是个实权大官。和历史上那些官职有出入，影响到理解的话，各位看客朋友请见谅。） “大姐嫁的是靖安伯，官拜正二品武将龙虎将军，上个月刚升迁调任，现任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手握京城十万大军指挥权！” “我也是国公府嫡小姐，就因为我是二房所出，就要让我下嫁？” “瞧瞧你给我相看的那些个男子都是什么货色？！翰林院侍读家的长子？一个从五品文官！” “哦！那还不是最低的！还有个北城兵马司副所长！八品！” “那北城兵马司副所长我见过，年轻人积极上进，是个有前途的，为人也踏实……”这是二夫人说的，语气却有些悻悻。 “但我堂堂国公府嫡出小姐，却要嫁一八品小官！旁人不还以为我有什么暗病才屈身于此？！” 蒹葭学得有模有样，故事讲得绘声绘色。 一时扮演二小姐有些压抑久了歇斯底里的声音，一时又扮演二夫人想要好声劝说，却底气不足的语气。 “所以，二小姐主动提出嫁于那大皇子，一是为攀比，不愿比大小姐差。二是为面子，怕下嫁之人官位低了，会被旁人议论？”小晴的表情有些诧异。 “她就算嫁给了大皇子，一样会被人议论啊，毕竟年龄摆在那里……” 小晴话说出口，但下一刻她就大概明白了。 大皇子现在势头正盛，敢背地里说他坏话的人极少。等到大皇子继位那天，到时候二小姐这就是皇后了，自然更不会有人议论。 摆着安稳一身的良配不要。 就因为怕别人议论，所以就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大龄皇子？ 小晴不理解。 只能说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吧。 无论如何，她总觉得掺和进那等皇权争斗里，真不是明智之举。 别看小晴和十一皇子的关系也不错，但如果不是二公子授意，国公府的关系的确也与十一皇子关系不浅，如果不是这样，小晴还是会和十一皇子保持距离。 因为在她心里，国公府的利益才是第一位。 她现在能享受优渥的生活，纯粹是靠着国公府的庇护，而且老太太待她不薄，她自然想要回报。 和蒹葭在床上闲聊的许久，直至将近晚饭时间，两人才从暖和的被窝爬起来，小晴吃过晚饭后便回去老太太的屋子里了。 因为之前养病，她已经好些天没有过来伺候老太太了，这些日子都是芍药在守夜，今天晚上早就说好让她来换芍药回去休息了。 在这缺乏娱乐手段的世界，人们总会早早上床睡觉。 小晴和老太太没聊多久，便到了睡觉时间。 屋子里的丫鬟们退去，小晴带上房门，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她们主仆二人。 私底下的谈话，老太太说话便直接了许多。 小晴俯身给老太太解衣扣的时候，便听到老太太问道。 “十一皇子伤势怎样了？” “已然痊愈。”小晴应道。 老太太果然知道十一皇子的事情，也是，这国公府里的事情一向瞒不过老太太的。 就连朝政中事，国公爷也会和老太太商量。 关于十一皇子的事情，也没理由瞒着老太太。 “老太太……”小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问了出来。“我们国公府，到底站哪边？” 这还真不是她八卦，只是她和十一皇子的联系越发加深，如果十一皇子是敌人的话，有些话有些事她就得小心应对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老太太语气里带着笑意。“不用担心，我们国公府并不站边。” “不站边？” “那国公爷为何答应大皇子的联姻……” “你是说大小子和那凝雪郡主吧？”老太太一直管国公爷叫老大，大房底下两个儿子自然就是大小子和二小子了。 “不用想太多，只是单纯的男婚女嫁。” 说到这里，漆黑的房间里传来老太太轻叹的声音。 “大皇子是逼于无奈，你国公爷……”但老太太突然话音一顿，并没有接着说下去。 “算了，不说这个。”她话锋一转，便转移了话题。 “前些日子你受委屈了，你不必急着回来伺候的。”老太太伸手摸了摸小晴的头，小晴正附身去给老太太解腰带呢，突然感觉到后脑勺传来老太太手掌的温热，她笑眯眯地用头蹭了蹭老太太的手掌。 老太太的意思她也懂。 她受了三小姐的打，老太太知道这事，但并不会当众说出来，其中也是为了国公府的脸面，也为了二房留面子。 说知道她受委屈，也就是说老太太记下来了。 老太太毕竟是整个国公府的主母，思考问题得从大家族的利益去考虑。 能得老太太一句体己话，小晴已经非常满足了。 兴许是小晴已经很多天没有守夜，老太太也许久没有和她谈心，这天晚上，老太太感叹的话语说了许多。 不但有感叹家里的事情，还有朝堂之上。 给老太太宽衣解带，老太太上床休息后，小晴还会习惯地坐在老太太床头边上，或是讲故事、或是陪老太太聊天，直至老太太睡着她才会到旁边的小床上歇息。 “这天下，不知道还能太平多久。”小晴就坐在老太太旁边的小凳子上，所以即便这话声音很小，但她还是听得真切。 “老太太说的是，这皇位之争？”小晴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不仅如此。”老太太的声音悠悠传来。“你从未走出京城，所以不甚了解。” “这大夏国土上，不知道多少地方民不聊生。” “而且近年旱灾、水灾、蝗灾频发。” “每天的朝堂之上，几乎都有各地递上来的灾情奏折。” “田里没有收成，百姓交不起赋税，据说南面几个大省已经相继沦陷，不少难民揭竿起义，形成了好几股反贼势力。” “这京城是看着歌舞升平，依旧一片繁荣，但这京城之外，可就乱了……” 第75章 黑心商人 那天晚上，老太太说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足够信任小晴，完全放松渐渐入眠状态下的老太太说话断断续续。 小晴只是柔声应答。 老太太说的那些，小晴有懂的地方，也有不懂的地方。 换做一般小丫鬟，兴许会忘记入府之前贫穷的生活，小孩子忘性大，小晴接触过许多小丫鬟朋友，府里许多小丫鬟已经记不清入府之前的事情了。 小晴明显不会如此，她不是真的八岁小姑娘，重生了那么多次，小晴也见过许多贫苦地区百姓的惨状，一句官逼民反说的是社会制度的落后，但同时根本也是因为穷，百姓安居乐业过得富足，谁又会反？ 但小晴也的确有不懂的地方，她虽然重生的次数不少，在某些世界也上过学，学过不少政治民生相关的智商，但学堂上学来的东西对于她来说毕竟太过遥远，如今身处国公府这等利益圈顶端的大家族，她更是感觉自己无知懵懂。 临近年前，二少爷又找到她了。 这次找她当然不是因为十一皇子，十一皇子的伤早就痊愈了。 二少爷找她，说的是商业街商铺的事情。 当然，二少爷并不是直接过来找她，而是照常给老太太请安，陪老太太聊了一会天，临走的时候才朝小晴使了个眼色。 他这眼色使得明目张胆，不仅小晴看见、老太太看见，连站在屋子里其他地方的丫鬟们全都看见了。 老太太没好气地笑骂。 “你小子，还说是过来请安、陪我这老婆子聊天，分明找的是小晴。” 二少爷嬉皮笑脸，他性子一贯如此，在老太太面前表现得更加跳脱。 “我是找小晴有事不假，但给奶奶请安、和奶奶聊天也是真的啊！”任二少爷眨巴着双眼向老太太卖萌，这半大小子撒娇的一幕看得站在身旁的小晴好一阵无语，但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二少爷撒娇了，而且老太太也挺吃这招。 “你啊！”老太太伸手点了点二少爷的鼻子，笑容越发慈祥宠溺。 得了老太太的准，小晴跟着二少爷走到了老地方。 院子后面的那片小树林。 也就是小晴经常烤红薯的地方。 也是蒹葭一直负责清扫的地方。 “这两个月的分红。”二少爷递过来两张银票，小晴接过一看，一千两的面额。 “怎么两个月才这么点？别欺负我这两个月没出府啊，我可听说，那饮品店这两个月生意火爆，甚至比刚开业那个月还好。生意好了怎么分红反倒是少了，你这才刚开始就当黑心老板。”小晴接过银票揣进腰间小荷包，嘴里还不断抱怨。“而且还有书店的分红呢？” 二少爷一摊手，笑得一脸无辜。 “书店不赚钱啊，识字的人才多少个？就算你一本话本卖几两银也卖不了多少本，怎么可能和饮品店比啊。” “至于说那饮品店，赚得多，但亏的也多啊。” “亏？”小晴满脸疑惑。 “运营成本过高，利润自然不就低了？” “运营成本？那铺子不是用的国公府商铺？进货渠道用的也是国公府的，原材料便宜，成本可以忽略不贵啊，运营成本高，你糊弄小孩呢？！”小晴满脸不信。 “谁告诉你国公府的渠道不花钱的？”二少爷一摊手。“这两个月的确是赚了一百多万两，我们那饮品店是赚挺狠的，但我爹反手就掏了我一百万两银子。” “原本我还觉得差不多十两银子一杯的饮料卖给京城的这些有钱人，我也算是个黑心商人，但我爹可比我黑多了，他直接捞现成的。” “国公爷？”小晴眼里满是疑惑，据她所知，国公府底下产业无数，虽然没有她们的饮品店那么暴利，但遍布京城周边的商铺，还有底下的农庄，每年产出的银钱就是一笔惊人的数字。而且国公爷那是世袭的一等公爵位，历代国公爷都身居高位，得过的赏赐也不计其数。 大夏国已立超过两百年，这任国公的爵位就传承了两百年。 别小看一个百年家族的底蕴。 所以小晴才觉得奇怪，国公爷不像差钱的人。 虽然她那饮品店看起来暴利，一百万两的数字看起来也很惊人，但国公爷还真不一定看得上。 “前些天，西疆守军急报，探报得知金狮国已经在周边城镇集结了不少部队，定是想要攻城了。” “哦，我听瑾松大哥说过，金狮国几乎隔年就会来那么一次，他们那边气候不好，经常收成的口粮不足，只能集结军队来我们大夏边境抢掠。他们打下来也守不住，几乎就是烧杀抢掠一番就退去。”小晴点了点头，烤红薯大会的时候，不仅仅有她讲故事，闲聊的时候，陈瑾松也会和她说一些关于西疆的事情。 “从今年开始就不一样了。”二少爷长叹一口气。“情况一直在恶化。” “你想想啊，如果你是边疆居民，你明知道城墙之外的国家对你虎视眈眈，隔三差五的就想要过来烧杀抢掠，守军也不一定每次都能挡得住，那你肯定不会继续在那等危险的地方定居吧？” 看到小晴点了点头，二少爷接着说下去。 “所以近年来，西疆居民一直向东北方向移动，也就是向着京城移动。” “那金狮国骑兵攻破防线进入我大夏国境抢掠，发现靠近边疆的居民越来越少，他们东西抢不够，肯定也会继续往里走。” “所以那些难民，就像是被撵着跑的兔子一样，被追着往京城方向的城镇扎堆。” “京城距离西疆有大片的树林与平原，我们大夏国境足够大，所以那些难民几年间也不会移居到京城周边，但他们一直在往国内腹中地区走是趋势。” “而朝堂之上对于西疆局势一直都不够重视，毕竟有西疆守军镇守金狮国难以攻破，万一就算被突破了那一点的防线，但金狮国的的侵略也只是进来逛一圈就走，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被抢走的金银与粮食，被杀掉的人口，对于朝廷来说也不过是战报上的一串数字。” “顶多就是处理一两个守城的将军，责任一推便了事。” “接着奏乐接着舞？”小晴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 “你说什么？” “哦，没事，您继续。”小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第76章 暗潮涌动 其实听到二少爷说到这里，小晴便已经大概了解了情况。 朝廷不重视西疆守军，血战过后不会有奖赏反而会追责，对于士气自然是打击。而且近年来大夏境内许多省份不断上报灾情，大多数地方没办法上缴足够赋税，朝廷收入进一步缩减。 朝廷没钱。 而且许多地方还出现了叛乱。 这种情况下，对西疆守军别说奖赏了，连正常的粮饷都不一定能准时下发。 没有奖赏、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出了问题不但不表扬下面的人积极补救浴血奋斗，还甩责任。 还好西疆守军乃国公爷嫡系，忠诚度与战斗力有所保证，要不然这种情况下极易兵变。 但人是铁饭是钢，粮饷问题得不到保障，还受到不公平对待，长久如此，即便国公爷威望再高，也有稳不住西疆守军的那一天。 小晴不禁想起前些天晚上，给老太太守夜的那天晚上，漆黑的房间里，老太太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这大夏，还真是内忧外患。 “这次西疆守军发来急报催发粮饷，所以国公爷带头捐了一百万两？” “也是，我们的饮品店在这京城里火爆，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大概能赚多少钱大家都会算。就算这点钱对于家底丰厚的大家族来说算不上多，但大家都知道我们最近大赚一笔，捐钱自然就首先盯着我们。” 二少爷打了个响指。 “你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呆嘛。” “那些个大臣一听到陛下要钱，一个个都不吭声了，我爹作为武将之首，只好带头掏钱。” “不过也没事，这钱是给到西疆守军的，也算是自己人，算是左裤兜进右裤兜了。” “你们都说我最近赚的多，那我赚多少就捐多少，带头第一个捐，大家自然就不能说啥了。” 小晴也叹了一口气。 “西疆守军为国戍边，却要遭此待遇，给他们凑钱发齐粮饷是应该的，我听说朝廷已经拖欠了他们一年多的粮饷没发了。” “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挺深明大义啊。” “喂！够了啊！你这人怎么每说一句话都要挤兑我一下！”小晴腮帮子鼓鼓，面露不满。“我就算没出过这京城，但也知道这一份平安是如何得来的。” 京城年前的天气挺冷的，这么冷的天，即便老太太示意她如果想要出府去玩的话支会一声便好，但小晴却不愿意到处跑。 老太太的房间里有好几个大小暖炉，待在里面即便不用穿厚厚的外套也不会冷。 每天在老太太的房间里待着、陪老太太聊聊天，偶尔到后院去找蒹葭生火一边烤个红薯栗子之类的东西，这日子过得就挺悠闲自在的。 国公府内也没啥大事，小晴原本人缘就不错，唯一与她有矛盾的三小姐和青黛也许是因为禁足令的缘故，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生活过得好，便感觉不到日子的流逝。 日子一晃眼便溜了过去，转眼便过了除夕夜，小晴又长了一岁，今年是国公府里生活的第三年，从六岁进府，今年她也八岁了。 但让她感觉有些郁闷的是，自己似乎只有年纪长了，身高却不见怎么长。 其实也有长那么一点，但和同龄人蒹葭香丹她们站在一起，瞬间就拉开差距了，站在一起身高差了一截，看着根本就不像是同龄人。 除夕夜，院子里每个丫鬟都得了一封老太太亲自发的压岁钱，红包里塞的是一个银裸子，小晴也一样，这是统一发给所有丫鬟的。只是在晚上伺候老太太休息的时候，老太太又给她塞了个厚厚的大红包。 正月初三，这对于国公府来说是个大日子。 这一天，是国公世子与凝雪郡主的定亲宴，整个国公府热闹极了。 说是定亲宴，其实已经算是婚礼了，凝雪郡主跟着大皇子过来给老太太与国公爷请安。说是过了四月，给凝雪郡主办了及笄礼便正式迎娶进门。 小晴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有点诧异。 她对这个世界的婚礼略有耳闻，这个世界的人一般计算年龄都是按照跨年计算，也就是说无论你是一月出身还是十二月出身，只要过了年，那也是涨了一岁。 就好比小晴是十一月出生的，但按照这个世界的计算方式，她一个月大的时候跨过十二月，也就是一个月的时候便已记作一岁。所以按照生辰计算，小晴今年才刚过七岁生日，但按照大夏一般人家的计算法，小晴已经随着过年八岁了。 而女子及笄是十五岁，也就是说按照正常情况，凝雪郡主行及笄礼再进国公府的门，那也得等到明年过年之后。 如今这凝雪郡主的及笄礼却是按照生辰计算岁数，她是四月生人，所以这及笄礼放在四月也没问题。 根据生辰行及笄礼的不是没有，但很少。 说到底这也只是一个简单的习俗，并没有硬性规定。 但大家都是按照过年计算岁数的，就你特殊根据生辰行及笄礼，相当于提前半年多及笄，而且这提前的及笄礼后立刻便嫁入国公府门。 此举，难免容易让人联想到大皇子嫁女心切。 又或者可以理解为，急于拉拢国公爷势力。 大皇子急着与国公爷结姻。 他在急什么？ 朝堂之上，不是大皇子一派占尽优势？ 国公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从各房主子，到下人奴婢，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 但那种暗潮涌动的感觉还是在小晴的心头萦绕。 对此，她并没有任何办法。 在皇位争夺那等层面的利益争斗，她太过渺小了。 她不过是国公府庇护下的一只蚂蚁，害怕被车轮滚过波及到的蚂蚁。 害怕国公府庇护她的大树倒下，将她此刻所珍视的人与事全部压垮。 她有心想要维护这棵大树，但奈何渺小的她有心无力。 不仅仅是她，就连权势强如国公爷、老太太那等人物，又如何？ 还不是只能随波逐流。 此刻，小晴倒是有几分明白为何老太太空闲时候总喜欢念上几句佛经，对待非亲非故的下人也极善。 老太太在积德。 在用这种方式来寻求一个心安。 要不要…… 我也抄个佛经之类的？ 或者是上庙里拜拜？ 小晴如此想着。 第77章 凝雪郡主 这是小晴第一次目睹凝雪郡主的真容，只见那女子身形修长而婀娜，宛如翠竹般亭亭玉立。她的面庞犹如精雕细琢而成，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绝美的轮廓。那双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扬，眼波流转之间透着丝丝冷意，令人不敢轻易直视；高挺的鼻梁下，朱唇不点而红，仿佛一朵盛开在冰天雪地中的红梅，娇艳欲滴却又带着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此刻的凝雪郡主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的红衣，衣袂飘飘如仙子临凡。那红色的绸缎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然而，这般明艳动人的装扮非但没有掩盖住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反倒更衬得她如同九天玄女下凡一般，让人只敢远远观望，心生敬畏之情。 更为重要的是，从凝雪郡主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威压，仿若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众人的心间。这种威压并非刻意为之，而是源自于她身为皇室郡主所拥有的尊崇地位和高贵血统。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不发一言，便已足以让周围的人感受到她的威严与权势。 此刻凝雪郡主站在大皇子身边，这也是小晴第一次见大皇子，此前只是知其名不见其人。 在这个充满喜庆氛围的日子里，大皇子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的红色锦袍，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身姿挺拔，步伐稳健有力，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优雅而从容，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散发出一种令人敬畏的威严气势。 或许是由于优良的家族基因所致，小晴从未见过面容丑陋的京城显贵。无论是十一皇子还是眼前的大皇子，皆拥有着出众的容貌。十一皇子生得俊美非凡，气质高贵典雅；而这位大皇子则剑眉入鬓，星眸璀璨如寒星，与十一皇子的俊秀贵气相比较，大皇子带着历经沙场磨砺所沉淀下来的冷峻与杀伐之气。 当他微微皱眉时，那两道浓密的剑眉便会紧紧地拧在一起，犹如两把即将出鞘的利剑，让人不寒而栗；而他深邃的眼眸中，则时常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仿佛能够洞悉一切阴谋诡计。这样独特的气质使得大皇子在人群之中格外引人注目，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焦点人物。 这种感觉，小晴只在国公爷身上感受过。 但大皇子身上虽然自带威压，却远没有国公爷那等吓人。 小晴回想了一下之前被国公爷盯着那种汗流浃背，控制不住身体发抖的感觉，大皇子这气势就差了许多。 大皇子身上的气势明显还不能收放自如，更不能像国公爷那般只针对眼前某人，聚焦加强效果。 而那凝雪郡主，优渥的出身良好的教养自然给予了她强势与自信，但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气势却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的感觉。 光凭外貌，那凝雪郡主就给小晴留下了“强势的冷艳美人”的印象。 他的未婚夫，国公世子却是温润如玉的性子，国公世子擅诗词文墨，不擅刀剑，又是那等温和的气质。 小晴脑补了一下两人站到一起，大公子被凝雪郡主单手撑墙，一手勾着大公子下巴“壁咚”的画面。 “相公，笑一个！”脑补的画面中，一袭红衣的凝雪郡主霸气笑道。 想着想着，小晴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乐啥呢？瞅你这样，捡金子了？”一侧，二少爷不知何时来到了小晴身旁。“刚才还看你愁眉苦脸的不知道想啥，现在倒直接笑出声来了。” 小晴原本就站在角落偷闲，今天不但是过年，还是大公子订婚的好日子，丫鬟们都想要往人前凑，好多得一份赏钱，小晴却不愿意凑这个热闹，她便趁机溜到角落待着。 反正她又不差这几两银子的赏钱，也没有其他丫鬟在主子面前露脸，更没有想要得到赏识升迁或者是被收作同房丫鬟的想法。 她乐于偷闲。 但二少爷刚才还在和凝雪郡主这位未来嫂嫂聊天呢，转眼便摸到了小晴身边。 角落里没有其他人，小晴也放松地和二少爷小声聊天。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二少爷满脸好奇地问道。 “你说，凝雪郡主的性格会不会特别强势？”小晴笑呵呵地反问道。 “我刚才和她聊了一会，算是吧，但你也别担心，我与她短暂交谈，也大概知道她是个明事理懂礼数的人，应该不是难相处的主子。” “谁和你说我担心这个了。”小晴左右看了看，再次确认了身边没有其他人，才接着说道。 “你觉得，凝雪郡主看起来如此强势，大公子以后会不会成一个妻管严？” “好哇你！”二少爷打趣道。“居然敢取笑我哥，我这就告诉我哥去！” “你去呗，我回头就先一步和老太太说，说你打趣大少爷以后是妻管严，你说老太太信不信我。”小晴双手叉腰，做出一副得意的小模样。 根据二少爷观察，他奶奶极信任小晴。真要让小晴和老太太这样说，他八成得背下这口锅。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得这么鬼精鬼精的？！”二少爷说着，手指便熟练地戳上了小晴的额头。 “呜哇！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再戳我真去找老太太了！”小晴捂着额头一阵躲闪，两人嬉笑打闹，角落里气氛轻松愉快。 小晴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起来，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一闪而过的忧虑。 之前就说过，经过多次重生，经过多个世界历练，特别是经受过某种叫做996福报的磨练，小晴早已掌握最顶尖的精神胜利法，领悟一身转换心情的本领。 在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烦恼的时候，忧愁没有任何意义。 想想开心的事情，出门走走、哼哼歌、或是如此刻这样和人打闹一番转换心情不再去想是很好的办法。 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那就睡一觉，一觉醒来心情便会好上许多。 第78章 财大气粗 大夏历216年，小晴八岁了。 这是小晴来到国公府的第三年。 这一年，任国公府里的大事便是国公世子的婚礼。 这不仅仅是国公府的大事，也是京城显贵圈子里的大事。 原本任国公就是武将之首，此时又加上大皇子一派的文臣集团，朝堂之上八成的权臣都前来祝贺。 这一天国公府大门敞开，前来祝贺拜访者络绎不绝，高官大员随处可见。 大皇子只娶过一妻，前皇妃是凝雪郡主出生时难产死的，她死后大皇子便一直没有续弦，京城里也早就传遍了大皇子对那死去的皇妃用情至深的故事。 对那唯一的女儿，大皇子也是极其宠爱。 小晴经历过一些善用“信息战”、“舆论战”的世界，也经历过各种诈骗信息、断章取义、歪曲事实文章横飞的时代，她对于听来的消息，一向抱有怀疑态度。 相较于耳朵，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这天，那场面真可谓是十里红妆。一眼望去，从街头到街尾，绵延不绝的红色仪仗队伍宛如一条燃烧着的火龙，蜿蜒前行。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大皇子身着一身玄甲，甲外有红色外衬雄姿英发，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紧跟其后的是手持锣鼓乐器的乐手们身着鲜艳红衣，奏起那欢快激昂的乐曲声音响彻云霄，仿佛要将这喜庆的氛围传递到每一个角落。紧接着是精美的花轿，轿身装饰着华丽的绸缎和金银丝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花轿后面跟着一群身着盛装的侍女，她们手中捧着各种珍贵的嫁妆，有金光闪闪的珠宝首饰、绣工精细的绫罗绸缎、还有珍稀的古玩字画等等，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整个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行进着，所经之处，人们纷纷驻足观看，赞叹不已。这场面实在太壮观了，就算是豪门贵族里也是独一份的奢华与气派。 无论是大皇子身着铠甲亲自带队压阵，还是那十里红妆，都表现出大皇子对这一场联姻的重视，又或者说，是对这个唯一女儿的重视。 小晴在国公府老太太院子里当差，也是见惯了各种奢华财物的人，但即便如此，也被凝雪郡主的大手笔嫁妆吓了一跳。 那一箱箱搬进来，在大房院子里的空地上高高垒起堆成小山的金银财宝无一不是罕见珍稀之物，即便大皇子是这大夏里势力最大的皇子，但这么多顶尖财物，估计也会让他家底掏空大半。 小晴有理由怀疑，大皇子是不是以这大半身家作交易，才换得了国公爷答应联姻。 那多得吓人的财宝，估计都要把大皇子的家底搬空了。 热热闹闹的婚宴散去，但国公府里那喜庆的红色装饰并没有尽数退去。 第二天，凝雪郡主便与大公子前来给老太太请安。 新人给长辈敬茶，长辈也会给红包送礼物。 不仅仅是老太太给了，大夫人代表国公爷的大房，二夫人代表二爷的二房也会给礼物。 说是简单的习俗，但其中弯弯绕绕也挺麻烦的。 简单来说就是老太太先送了礼物，大房夫人再送的礼物价值就不能比老太太高，二房夫人再送也不能比大房夫人好，如果送的东西比长辈好，虽然没有人会当面说什么，但这会显得长辈送的东西差，让长辈下不来台，这反倒是后辈的不懂事。 所以这大宅后院里，即便是简单的送礼奖赏，也要先摸清其他院子要送什么，先摸底通气。 所以底下人的交际能力就极其重要，主子通常会让信得过的心腹去其他院子里打探送什么，没有点人际关系，这活还真不好干。 那凝雪郡主显然也不是看起来那般直率冷艳不擅交际的人，艳丽的脸上画着恰到好处的妆容，笑容得体，和老太太与两位夫人谈笑风生，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落落大方、有礼得体，显然是足以应对这大宅后院的弯弯绕绕。 国公府两房里只来了两个正室夫人，其他妾室姨娘算是奴婢，是来不得这种正规场合的，尤其是任国公府在老太太的管理下非常注重嫡庶尊卑。 但即便如此这老太太的屋子里也比寻常热闹不少，几个主子都带着贴身丫鬟，坐着的站着的一堆人，这个时候丫鬟们都争着想要凑到前面混个赏，小晴又是顺理成章地退到了门口角落。 反正这么多人，端茶倒水的功夫也用不着她这个小胳膊短腿的小豆丁。 小晴躲在角落偷闲，却感觉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小晴回头，无声来到身侧的少女身材匀称，身着一袭淡红色的罗裙，裙幅上绣着精美的蝴蝶图案，栩栩如生。她的腰间系着一条浅蓝色的丝带，轻轻飘动，更显身姿婀娜。头上梳着双环髻，插着一支珍珠发簪，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脸上略施粉黛，眉如远黛，眼若秋水，朱唇不点而红，娇俏可人。手上戴着一对玉手镯，晶莹剔透，与她白皙的肌肤相互映衬。整个人看上去清新脱俗。 身上装扮低调却不失大气，虽是丫鬟打扮，但对方显然身份不低。 这人小晴认识，乃是凝雪郡主的贴身丫鬟画眉。 当然，凝雪郡主出嫁后，画眉也可以叫做陪嫁丫鬟。 几个月前大少爷的订婚礼上两人就见过，小晴还从对方手上领到了一对成色极好的碧玉镯子。 那是凝雪郡主给她的见面礼。 显然凝雪郡主早在订婚之前就对国公府后院有所了解，知道了小晴如今在老太太面前的地位。 那对碧玉镯子品质上乘，就算是送给官家正主都不会失礼，却送给小晴一个小丫鬟。 一来说明了凝雪郡主对小晴的看重。 二来也说明了凝雪郡主财大气粗。 也对，毕竟那天的十里红妆，小晴印象深刻。 她记得清楚，那堆嫁妆，现在还有一半堆放在大房院子侧面的空地，因为库房被塞满了，便在空地搭了个小棚临时放着，让下人全天候盯着，等到新的库房盖好再搬进去。 这得什么程度的财大气粗。 任国公府可不是什么小家小户，他们准备的库房已经非常大了，却不料凝雪郡主的嫁妆直接将库房给干爆了。 第79章 平易近人 能当上凝雪郡主的陪嫁丫鬟，画眉地位不低，能力肯定也不弱。 即便小晴第一次和这画眉说话的时候，对方便表现得非常平易近人，脸上也总是挂着明媚的笑容，配上那副漂亮却不张扬的姣好面容以及适中的身材，会给人一种非常好相处的邻家姐姐的感觉。 就是那种好相处，没有攻击性，让人相处起来非常放松的感觉。 但作为凝雪郡主的左膀右臂，画眉不但忠诚度要高，能力肯定也是过关的。 她定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又或者说，她所表现出来的那副平易近人，不过是她的交际手段。 凝雪郡主要在这后院立足，自然是少不了和几位长辈打交道。小晴这个传闻老太太跟前最得宠的小丫鬟，自然是绕不开的。 和丫鬟打交道，自然是让同为丫鬟的画眉出马。 也许在画眉的眼里，年仅八岁便能讨得老太太欢心，挤掉一众贴身丫鬟在老太太屋子里脱颖而出，小晴的手段肯定也不简单。 在她看来，小晴那张软糯的包子脸以及娇小的身材都太过有迷惑性了，能让老太太如此宠爱，肯定不凡。 在她们两人看来，对方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无害。 只是一个是装的，一个是真的。 此前，画眉也调查过老太太院子里的基本情况，几个得势丫鬟的资料也大概了解。根据其他人所说，老太太就喜欢和小晴聊天，喜欢听小晴讲故事。 老太太何许人也？ 在国公府这种豪族当几十年主母可是那么好当的？ 估计画眉端着茶壶坐在凉亭喝到天亮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光凭会讲故事就能得到老太太的偏爱。 但无论对方手腕如何厉害，起码此刻表现出来的都是善意。 所以背地里的猜测并不妨碍小晴接受对方的亲近。 扭头看到对方靠过来，小晴便笑着甜甜地喊了一声画眉姐姐。 “偷懒呢？”画眉打趣道。 “冤枉啊，我是被挤出来的。”小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探头探脑，还想要往主子们跟前凑的小丫鬟们，只要哪位主子手边的茶杯空了，盘子里的点心少了，她们就会立马冲出去，抢茶壶、抢点心给主子们添上。 画眉笑着递过来一个荷包，小晴接过并没有打开看，只是凭借手感大概判断里面是一条链子。 应该是手链。 因为小晴年幼，手指手腕也都瘦小，一般戒指项链之类的饰品都带不了，带上去瞬间就掉了，所以主子们给她打赏的时候，都会很用心地选择手链、头饰、布料之类的。 别以为只是给一个小丫鬟的礼物就会掉以轻心，这大院里的主子们都是聪明的，都会追求面面俱到。 就算主子想不到，底下丫鬟也会想到。 所以此前小晴才会觉得这画眉远没有看起来那般简单。 一般这种陪嫁丫鬟，跟着嫁过来的都是得力的心腹，一些不擅管理后宅的小姐，出嫁之前长辈还会专门物色培养相关专业的丫鬟，用以小姐出嫁后管理后宅的参谋。 “这两天人太多，所以就没给到你。” “谢谢郡主打赏。” 大少爷与凝雪郡主大婚自然是热热闹闹的，但喧嚣过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子也恢复往常的平淡。 小晴也恢复往常那样老太太屋子里伺候，要么站着当个吉祥物，要么坐下陪老太太聊天，午后去找蒹葭丹香玩，偶尔和蒹葭出府去自己的小宅子住上两天，馋了的话就捣鼓点新菜式。 区别不过是偶尔大少爷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会带上凝雪郡主。 五月的京城气温已经开始转暖，但偶尔的一阵风吹过还是会带来一丝凉意。 小晴属于那种特别怕冷的人，之前下大雪的时候她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在外衣底下穿了厚厚的毛皮，原本就娇小的身材被裹得圆滚滚的，还被老太太取笑了。 即便是在这已经开始转暖的五月天，她还是在里面穿了棉衣。 老地方，老太太院子后方的小树林。 小晴与蒹葭又在玩火。 这五月天，树上才刚冒绿芽呢，当然不会有什么落叶。 她们烤火用的柴火是从厨房里用铜板换的炭火。 “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呢，再过上些日子，还烤番薯就不太合适了。”小晴看着炭火里漆黑的番薯感叹道。 “天气转暖和烤红薯有什么冲突？”蒹葭也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原本这老地方的烤红薯活动吃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有得玩、有得聊、还有得吃才是重点。 “大热天的，还守着一团火，你不热得慌？” 蒹葭白了她一眼。 “你把你里面的棉衣脱了再说热啊。” “我这不是怕着凉了，还得麻烦你照顾？这不是怕麻烦你？”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你非要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小晴吐了吐舌头，笑得俏皮。 “你这丫头，个子不长，嘴上功夫倒厉害多了。”蒹葭说着，就要上前挠小晴腰间软肉。 小晴连忙向后蹦跶了几下躲开。 “又是这样，说不过就动手，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 她与蒹葭正笑闹着呢，便听到由远至近传来的脚步声。 扭头去看，来者便先一步搭话。 “你们俩真是好生雅兴啊！” 缓步走来的凝雪郡主脸上满是笑意，身后落后半步的画眉也笑着看向这边。 小晴与蒹葭连忙福了一下向凝雪郡主行礼。 “少夫人。” 少爷的夫人自然是少夫人，所以叫凝雪郡主少夫人没错。 目前府里只有大少爷结婚，所以少夫人只有一个。 等到二少爷也结婚，有了二少夫人，为了区分开来，那就得管凝雪郡主叫大少夫人了。 “不介意我们也参加吧？”凝雪郡主笑得亲和，看向小晴二人。 “欢迎。”小晴笑着应道。 小晴抬手轻轻推了推蒹葭的屁股，其实她是想推后腰的，奈何身高不允许…… “去厨房多拿几个番薯，栗子也拿点。” 第80章 不要想了 凝雪郡主加入了小晴的玩火游戏。 她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用料极好的裙子，学着蒹葭直接便坐到了树林里随处可见的小石墩之上，她这一坐，裙摆自然便拖在了树林里的泥土之上。 凝雪郡主的动作太快了，小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让蒹葭搬几张小凳子，她便一屁股地坐了下来。 这一坐倒是显得她直爽、不拘小节。 而且几个女孩坐在一起，就如同寻常朋友一般，那凝雪郡主的动作自然不做作，让小晴有种她们身份平等的错觉，彼此之间的距离似乎也拉近了几分。 反倒是小晴坐着的那块石头，上面还放着一张早就铺好的手帕，纯粹是她一来怕凉，二来怕弄脏裙子回去又要换，作为老太太跟前的丫鬟，她也得注意点自己的形象，屁股处的裙子脏了一块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原本这动作没啥的，但垫着的手帕和利落爽快的凝雪郡主一对比，就显得她有些娇气做作了。 毕竟是和主子坐下来吃饭，而且还是凝雪郡主这不太熟悉的主子，小晴与蒹葭都有些拘谨，但有了画眉不时巧妙地搭话调和，再加上凝雪郡主那随和的态度，蒹葭与小晴便很快放松了下来。 小晴想，这凝雪郡主果然如传闻中那般神奇，这还是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可以用豪爽形容的女子。 传闻中的凝雪郡主深得大皇子宠爱，从小便要什么给什么，一切全凭她喜好。 她偏偏又是好强性子，也从小跟着大皇子到军营玩耍，受到了几分熏陶，也许正是这几分熏陶，凝雪郡主不爱诗词却偏爱骑射，据说战斗力不比军营里的老兵差。 小晴听着凝雪郡主说一些军营里的趣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这凝雪郡主手脚纤细、腰肢婀娜，即便是隔着外衣去看，也不像是衣服底下隐藏着浑身肌肉的感觉。 这种没有力量感的身材，战斗力却媲美战斗经验丰富，长年累月锻炼的军营老兵，想来这凝雪郡主也会武功！ 这是小晴接触过的第三个会武功的人！ 前面无论是陈瑾松还是十一皇子，都断言她无法修炼，说是经脉太小无法承受内力。 简单来说就是天赋不行。 但她有理由推断，陈瑾松与十一皇子所修炼的武功心法，那都是男子修炼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说的是可能，不是她不能修炼，而是陈瑾松与十一皇子的心法不对？ 眼前的凝雪郡主却是个会武功的女子！ 也许凝雪郡主的武功她也能练呢？ 先不管凝雪郡主愿不愿意外传武功，最起码知道能不能练，还能有希望不是？ 小晴的武侠梦又亮起来了！ “那个……少夫人……”小晴搅着手指，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嗯？”凝雪郡主一愣，她挺喜欢这个小丫鬟的，看起来就软软糯糯的，估计抱起来也非常舒服，相处起来也不见其他丫鬟那般或是畏惧拘谨、或是奉承讨好。 之前只道是不愧是老太太教出来的小姑娘，不会有其他丫鬟那等活络心思，老实本分得可爱。 此刻，面对小晴这一反常态露出来的有些讨好态度，她不禁有些诧异。 不单单是她诧异，连一侧的蒹葭也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好友。 “少夫人会武功吗？”小晴小心问道。 “啊？”凝雪郡主一愣，随即便很快反应过来。 她笑着摇头。 估计是这小姑娘看了那些个话本，憧憬里面那些飞檐走壁行侠仗义的女侠。 凝雪郡主不禁觉得一阵好笑，她想起了年幼时的自己。 没错，她也是因为看了一本话本才喜欢上了练武。 即便那话本已经是十年前看过的书，那年她才四岁，但凝雪郡主还是记得话本里女侠掉下山崖获得绝世心法，练就绝世武功纵横大夏一路锄强扶弱抱打不平的故事。 看着眼前小丫头那张软乎乎的包子脸上，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闪闪发亮的满怀期待的眼神，凝雪郡主脑子里便浮现出了自己四岁那年，读了那本话本后，在后院里捡了一根木棍便喊着要锄强扶弱，对着路边一棵松树猛砍的画面。 凝雪郡主噗呲一声便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但她却很快又摇了摇头。 “我的确会武功，但也只是会一点皮毛而已。” “那你有内力吗？”小晴追问。 她可是记得真切，无论是陈瑾松还是十一皇子都有内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陈瑾松绣了一手一百多公斤重的武器挥舞起来如臂使指。 十一皇子也秀了一手灌注内力后，筷子当弩炮打穿花岗岩墙壁的绝技。 两人如此强大，自然是因为有了内力的支撑。 凝雪郡主却摇了摇头。 “我只会一点皮毛啊，内力还没法修炼出来。” “啊？”小晴有些失望。 容不得她失落，背后传来嗤笑声。 “还想学武功啊，我不是说过让你别想了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小晴扭头果然看到笑着走来的十一皇子。 几人连忙起身行礼，连凝雪郡主也起身福了一下。 “十一皇叔。” 十一皇子笑呵呵地点头摆手，示意几人不必拘谨。 然后扭头向小晴笑道。 “之前听任二小子说过，他那护卫陈瑾松给你用内力测过经脉，所以后来你想要问我的时候我便直接让你别想了。” “正常修炼的过程都是先锻体，然后等到身体强度达到一定程度才能凝聚内力。” “经脉是可成长的池子，内力是池子里的水，池子如果不够大，水再多也留不住。” “通过后天锻炼，的确可以让经脉增强，容纳更多的内力，但你的经脉先天狭窄，陈瑾松已经以内力外放游走的方式给你测试过了，你的经脉根本就容纳不下内力。” “也就是说，就算你拿到了武功锻体法，累死累活地练，到头来也练不成。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所以我让你别想了。” “这就好比一个人，她身高不到一米二，那么就算她再怎么练，再怎么用力地跳都跳不到两米高，而天生站得高的人甚至不用跳，伸手一摸就够到了别人摸不到的高度，这种有天赋的人修炼起来自然比旁人更快更强。”十一皇子说着，还打起了比喻。 小晴听着听着，拳头莫名地就硬了。 她感觉对方在嘲笑她，但她没有证据。 第81章 为国捐款 私底下，因为已经非常熟络，小晴与十一皇子的交谈都会非常自然放松。 但此刻在场的可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人。 就算蒹葭是小晴的好友，也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也算是信得过的人，但别忘了，在场的还有凝雪郡主与她的贴身丫鬟画眉。 即便凝雪郡主此时已经嫁入国公府，但她依旧是大皇子的女儿，本身她加入国公府就有联姻的意思在里面，即便此刻她已经算是国公府的人，但难免会站着大皇子一方。 以竞争对手的角度来看，十一皇子如此大大咧咧地出现在凝雪郡主面前，还熟络地和小晴交谈，此举自然会暴露他和小晴、和国公府的联系。 到时候凝雪郡主也会猜忌，这国公府明明已经和大皇子一派联姻，为何还和十一皇子私底下有联系。 毕竟小晴的行为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老太太的态度。 当然，国公府一方要解决双方猜忌也很简单，将小晴处理掉，说她是间谍细作，为十一皇子提供情报，再在她的小宅子搜出财宝千万，说她为了钱出卖国公府，自然就能解释过去了，有了合理的解释，大皇子一方也不会追究。 但十一皇子这样子做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坑害小晴。 小晴相信对方不会这么做。 就连小晴自己都没察觉到，一直谨小慎微的她，已经渐渐地开始大胆相信别人。 换做以前，遇到这种有可能踩雷的局面，她肯定躲得远远的。 但小晴的小脑袋瓜还在头脑风暴，还在疯狂脑补分析眼下的局面呢，下一幕便让她只觉自己这小脑袋瓜在这微凉的春日冒出缕缕白烟。 只见这十一皇子和凝雪郡主面色如常，两人谈笑风生非常熟络，丝毫不见两分不同阵营政敌针锋相对的模样。 她听说过，在宫里长大的都善于伪装、攻于心计。特别是皇家中人。 难道这是因为十一皇子与凝雪郡主段位太高，伪装能力太强，小晴这才看不出来？ 她越想，越是想不明白。 眼角余光扫过身旁的蒹葭，此刻的蒹葭正用一根树枝熟练地在一堆碳灰之中扒拉出番薯和栗子分给众人。 大家都分到了番薯，小晴也捧着一个用粗布包着的烤得黑乎乎的番薯。 粗布是早就准备好的，毕竟玩火次数多了，这点小工具也是每次都在完善。 隔着粗布，能感受到番薯传来阵阵温热，温暖却不会烫手。 小晴并没有吃，只是看向蒹葭。 蒹葭给众人分完番薯，自己也抱了一个，她们俩烤番薯因为怕麻烦，便没有刨坑，大多时候都是直接丢碳灰里直接烤。这样子烤出来的番薯外面一圈极易烤焦，但吃的时候只要从中间掰开，直接吃中间最好的那一部分，烤焦的直接丢掉就好，这样子烤的番薯虽然有点糟蹋东西，但吃起来也挺方便的，她们现在可是有钱人，奢侈得起。 此时蒹葭正掰开手中的番薯，黑布拿着番薯两端，左手一边右手一边，掰开一半后直接啃还在冒着热气的金黄果肉。 刚烤出来的番薯太烫，蒹葭一边吃着，还在不断吐着舌头呼气。 看着她那啥都没想，没心没肺，专心享受香喷喷番薯的模样，小晴在心底感叹了一句。 笨一点也挺好的…… 蒹葭突然觉得鼻子一痒，“阿嚏”一声便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我？”蒹葭手上拿着地瓜，只能用手臂部位蹭了蹭发痒的鼻子。 “一是念二是骂，估计是你娘想你了。”小晴笑容有些讪讪地说道。 回过头，却突然感觉鼻子被点了一下。 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十一皇子缓缓收回去的手。 十一皇子手上也拿着一个烤好的番薯，指尖上还粘上了不少黑灰。 小晴用手背一抹，果然在鼻尖上蹭到了一团黑。 “干嘛。”小晴腮帮子鼓鼓，不满地看向十一皇子。 “别乱想啦，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十一皇子乐呵呵地啃着地瓜说道。 “我是来给任二小子送行的。” “送行？”小晴疑惑问道。 “鹿省那边闹匪患，龙虎将军韩昶挂帅领兵讨贼，任二小子以副将职务随军出征。”十一皇子解释道。 鹿省小晴知道。 那是京城南面接壤的省，虽然距离京城还有两千多里，但鹿城丢了的话会直接影响京城周边城镇的安全，虽然京城有重兵把守，但通道被劫持到时候经济运输还有粮食都会受到影响。 这几年大夏境内各个省都闹饥荒，收成不好，再加上大夏立国已过二百年，土地兼并严重，各级贪官污吏、体制问题严重，百姓交不起赋税吃不起粮，在一些有心之人的带头下，许多省都涌现出各种流寇反贼，各方势力犬牙交错。 当然，那些由农民转化而来的难民军队，甚至都算不上军队，根本比不上朝廷的正规军，但人数多了还是会造成影响。 这鹿省接壤京城，省内原有的三股反贼势力如今合而为一，联合起来足有二十万之众。 而且这二十万反贼所过之处，还会不断裹挟百姓，原本在这灾年百姓生活困难，许多地方还会受到地方官员的迫害，原本他们就对朝廷心生不满，威逼利诱之下，造反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鹿省位置关键，自然不能不管。 前些天皇帝陛下已经下旨，让龙虎将军韩昶领精兵十万，驰援鹿省守备，剿灭匪患。 那反贼虽然号称有二十万之众，但那是将老弱妇孺计算在内，真正的青壮战力恐只有七八万，且那些反贼原本只是普通民众，手上武器也大多只是镰刀锄头，真碰上披甲的正规军，那是一碰就碎。 皇帝陛下给发了十万兵，可见他的必胜决心。 至于说小晴那能躺着坚决不动的懒惰性格为什么会知道这京城之外的事情，那是因为朝堂之上商议出兵的那一天，皇帝陛下故技重施，要求满朝文武大臣为国捐款。 国公爷再次慷慨地捐了白银五十万。 没错，那白银五十万，又是从小晴店里出的账。 第82章 白捡战功 如今大夏国库空虚严重，加上上次给西疆守军募捐发粮，皇帝陛下似乎尝到了甜头，没过多久，这剿匪平反的军费都要募捐一波。 小晴自然也不会是因为心疼银钱才关注这些，她在意的只是这个国家的局势。 毕竟如今她也是这里的一员，国家动荡，她自己平静优渥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 小晴并不是有多么远大的家国情怀，她纯粹只是关心自己身边的人而已。 此前，龙虎将军韩昶任五城兵马司副总指挥，五城兵马司城防军队自然也大多归他这个副总指挥管，东南西北中大军营分部都有十万以上兵马，而且是京城守军，战斗力有保证。 但这大夏内部腐朽问题严重，各大军营都有挂职吃空饷的问题。 就连天子脚下的五城兵马司也不例外。 五城兵马司号称五十万守军，其实有两成以上的位置都是挂职吃空饷的，五十万人的编制，在位军士其实也就四十万人。 所以龙虎将军韩昶这次说是带十万精兵，其实算上挂的空位，他带出去的也就只有八万兵马。 即便如此，这五城兵马司的挂职吃空饷问题已经算是轻的了，其他省份守军，底下军营甚至有挂一半职，只招留一半人马的情况。 也得亏这几年反贼势力未成气候，面对那等编制严重亏空的守军依旧闹不起太大风浪。 这鹿省反贼势力壮大，鹿省总兵上报难以抵挡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京城这八万兵马驰援鹿城，加上鹿省守军原有的二十万驻军，即便战线拉开，但要杀散那群由难民乌合之众组成的反贼军团轻而易举。 而任二少爷不过是十二岁的半大少年，即便他因常年习武，武学天赋出众，身高体魄发育快，但也掩盖不了他还稚嫩的事实。 让这样一个半大少年挂副帅职位，出征一场必胜的大战。 小晴推断，此举目的不过是让任二少爷跟着走一趟，然后领战功。 任二少爷以副将职位平定一省之乱，战报写得好看，又有国公府势力在背后作推手，相信此战过后，实现火箭式升官是必然的。 此前小晴只是在话本里看过什么七岁县令、八岁状元什么的，却不料如今现实当中，立马便要见证一位十二岁的将军横空出世。 只是不知，此战过后，有着多方推手，任二少爷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回来后能封个几品官。 但可以保证的是，任二少爷年少有为前途无量，这官途定然是平步青云。 十一皇子说的“送行”，这就让小晴下意识的多想了几分。 可以说，小晴之所以与十一皇子有那么多的接触，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有二少爷牵线。 可以说，二少爷是十一皇子与国公府关系的“牵线人”。 重伤之下的十一皇子愿意接受二少爷的帮助隐匿在国公府之中，而二少爷也愿意出手帮助十一皇子，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难道，这国公府打的主意是两位大房嫡公子各自加入两位皇子阵营，胜利的那一方会继承国公爷爵位，失败的那一方则会成为弃子，找个理由说早就逐出家族了，以此在这皇位争夺的动荡之中保存自身？ 早就听闻，在一些繁衍长久的大家族里，遇到危机的时候会果断放弃部分成员，以保全家族血脉。 而那朝堂之上，二少爷作为十一皇子一方的人，十一皇子一方也会为他谋权，而皇帝陛下无论是出于对十一皇子一贯的看重，还是出于两位继承人的制衡，也支持捧任二公子上位的决定。 背后有那么多推手。 所以就有了二少爷这一出白捡战功的戏码。 小晴越想，就越觉得像这么回事。 只是那毕竟是战场，刀剑无眼，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和二少爷的关系愈发相熟，突然听闻好友要上战场，小晴便难免担心。 即便据二少爷自己亲口所说他也是练武之人，武功不弱，但在小晴眼里，对方也只是个半大少年。 即便他真的很能打。 这与能不能打没有关系，这是立场问题，亲友上战场，即便对方再能打、战况再乐观也难免担心。 小晴记挂着二少爷，和两位主子聊天也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一散场她便立马往大房二少爷的房间方向跑。 小晴作为老太太面前的得宠丫鬟，往日没少代表老太太给各房主子送东西，那位夫人妾室生病卧床，一般也都是她这种得宠丫鬟代表老太太前往探望。 在外走动次数多了，这国公府里的人便几乎都认识小晴。 一路走来，不少人朝她微笑打招呼。 也正因为如此，小晴顺利地进入大房院子，来到二少爷所在的那片区域，其中过程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虽然没有人会阻拦小晴，但她这从大路走来，自然是逃不过府中暗哨耳目。 这才刚迈进二少爷房间前面的小院，任二少爷便已经在小院里的凉亭处面向进门的方向坐着，桌子上有两杯冒着热气的茶，还有一盘糕点。看到小晴从正门入内，二少爷朝她笑着招手。 小晴在他面前坐下，毫不客气地端起茶杯猛灌了两口，放下茶杯后又捉起一块桂花糕啃了起来。 她想着吃点心不是为了吃饱，而是为了享受吃的过程，所以这个过程自然是越长越好，好细细品味零食的滋味。 所以啃这桂花糕的时候喜欢用门牙从边缘处一点点的慢慢啃，就像是小松鼠一般。 二少爷笑着看向双手捧着桂花糕就啃的小姑娘，打趣了一句。 “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小晴无声哼哼了一下，回了一句。 “这个月的分红又没给我，吃你一块点心你还心疼啊？” “谁心疼点心啊，我这不是怕你吃撑了？刚吃了烤番薯吧？” “零食是装在另一个胃的，女孩子的事情你少管！”熟悉了以后，私底下的相处，小晴与二少爷的拌嘴倒是越发自然了。 “你怎么知道我刚吃了烤番薯？” “废话！你一身的烤番薯味道！鼻子上还有黑灰！” 第83章 保命礼物 小晴喝下几口茶，一边啃着糕点，一边聊着。 她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和二少爷拌嘴太久，而是主动中断了上一个话题，开门见山地问道。 “什么时候走？” “你知道了？”二少爷笑着看向眼前的女孩。 “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二少爷一耸肩。 “三天后便随军出征，提前告诉你又没什么用，我又讨厌那种告别的气氛，现在让你知道了，接下来这三天里还会影响和你平常聊天的心情，还不如临走的时候再和你支会一声。” 二少爷说着，话锋一转。 “不过你提前知道也好，回头我让何亮过来找你，我走后，何亮替我打理饮品店和书店，他今天出府去看那家铺子了，等他回来我带他找你。” “你前些天不是说我们的店子只卖两种饮品还是太少了，所以搞了个新的方子，准备加到饮品店菜单里么？好像是叫做什么双皮奶吧？我顺便和他说一下这个事。” 二少爷话里的何亮是他的随从，就像是小姐会有贴身丫鬟一样，少爷也会有随从。一般这些随从都会从小培养，与主子一起长大，除了干一些杂活之外，还担任玩伴的工作。有的随从还会兼任伴读书童的角色。 何亮是二少爷的心腹，干活利索为人机灵，经常为二少爷处理一些杂事。 此次二少爷是上战场的，他一个半大小子上去混战功原本就容易惹人微词，带随从照顾起居就更容易让人耻笑了。 他不要面子，国公爷也要面子。 何亮没有武学天赋，只是个普通人，所以二少爷没有带他去，而是将他留在京城处理那几间铺子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小晴不但认识何亮，而且还非常熟悉。 不但是因为对方是二少爷的心腹，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何亮是丹香她哥。 丹香是家生子，她爷爷是国公府大管事，属于家生子里最高端的那一层，也是最得国公爷信任的。 一般来说，各房挑选贴身丫鬟、随从心腹这种关键位置，都会优先选择忠诚度更高的家生子。 所以小晴当初能被选上进入老太太院子那已经算是很幸运了，不但是因为她五官精致达到要求，还得同一批被选上的家生子人数不够，这才能留出几个缺子让小晴这种外面买进来的丫鬟被选上。 无论在哪个世界，要成事，机遇与自身条件缺一不可。 “用不着啊，你现在有时间不？我们现在就出府寻何亮大哥去！” “不急的啊，他应该晚上就回来。”二少爷说道。 小晴却摇了摇头。 “出去吧，我顺便要买点东西，晚上就顺便在我那小宅子睡了。” “要买什么？” “给你的离别赠礼！” “不用了吧？我们都这么熟了，用不着客气搞那些虚的。”二少爷皱了皱眉。 “谁和你搞虚的？”小晴拍了拍手，将手上的糕点碎渣拍掉，又站了起来，拍了拍掉到裙子上的碎渣。“我这是怕你挂在外头，准备给你弄点能保命的东西。” “保命的东西？这么厉害？”二少爷好奇心被勾起，以他对小晴的了解，对方不像是那种喜欢吹牛的人。 但他又实在想不出来对方能在外头买到什么保命的东西。 “其实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效果。”小晴一摊手。“希望有效，也希望你用不上。” “走吧！你先到大门等我，我去和芍药姐姐说一声，马上找你。” 二少爷也不在意对方有点指使人的语气，反倒开口开起了玩笑。 “好吧，那就看在那保命的礼物份上，我就给小晴姑娘当一天的小厮了。” 小晴回到老太太的院子，和芍药姐姐报备了一声，得到允许后便在正门处府外与二少爷汇合。 先是来到那片商业街，在饮品店里找到了正和掌柜对账的何亮。 何亮长得瘦高，脸上总会挂着笑，给人一种圆滑老练的感觉，长相普通的他，和妹妹丹香那种带着英气的冷艳美女站在一起，两人倒不像是亲兄妹。 二少爷早就和何亮说过要配合小晴出新饮品了，所以这次见面只是简单聊了几句。 临走时何亮还和小晴打趣。 “我一定每月准时将分红给你送过去！” 与何亮分开后，小晴二人来到了药店。 当然，这药店也是国公府底下的产业。 任国公府传承了这么多代，底下照拂的仆从也不知道传承了多少代，一些仆从即便得了恩惠脱离奴籍，也会依附在国公府之下继续为国公府办事，国公府给他们提供庇护，他们也会给国公府上供。 所以底下这千丝万缕的产业，即便很多都不是国公府自家人开的，但也能勉强算得上是国公府的产业，因为这些产业赚钱了，一部分是会交到国公府手上。 所以，自家人就有开药店的，自然会优先光顾自家的店。 不但买东西花掉的钱有回扣，还不用担心被宰客，还能在其他方面得到方便。 就比如此时，小晴拉着任二少爷一露脸，这药店的掌柜便直接打开药库大门任由两人在里面挑，还抱着一个大大的竹筐在后头跟着，好像生怕小晴东西拿少了一样。 这老太太院里的那些个丫鬟们，个个都被养得如同娇花一般娇嫩。她们可是从来都不需要去触碰那些繁重的粗活，往日只需干一些扫地端茶的简单轻松工作。 而小晴如今更是轻松自在，每天只需要在老太太屋子里当吉祥物站在那里，没有客人的时候还能坐下来和老太太聊天、接受老太太的投喂。且看她那双小手，简直白嫩嫩的像新剥出的春笋一样，一点儿茧子的影子都寻不见。再瞧那手背，还隐隐有着几个小巧可爱的肉窝。这样一双手，哪里会像是那些整日劳作的下人和普通劳动者所能拥有的。 今日的小晴，身着一袭鹅黄色的衣裙，裙袂飘飘，仿佛春日里盛开的油菜花田中的一朵小花，清新而动人。她那梳成双丫髻的头发上，戴着那对她最常戴着的白玉头饰。这对头饰温润洁白，与她那乌黑亮丽的秀发相互映衬，更显得她整个人精致又可爱，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小仙女一般。 光是看外貌，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丫鬟。 而且任二少爷全程跟在她身后，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着她的背影，并未有一丝不耐的神色。 这药店掌柜也是在京城繁华的商业街开店的，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但他并不认识小晴。 但能让任二少爷做出此般姿态，这小姐自然来历不凡，所以这药店掌柜便更加不敢怠慢了，看到两人进门说是要买药，便让底下小童暂替他坐在柜台，自己抱着药框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人身后。 第84章 手搓消炎药 其实吧，这药店掌柜并不觉得这两位公子小姐是出来配什么药的。 他只是刚进门的时候问了两句要不要请驻店大夫过来看看，被对方拒绝后，这位掌柜便专心地抱着个药筐老实跟在两人身后。 他才不管这两位祖宗买药要干嘛呢。 即便是拿去喂猪也不关他的事。 药店掌柜正值壮年，刚从他爹手里接过药店没几年，一米八多的身高抱着个药筐弯腰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没有比两位公子小姐高多少了。 走在前面的小晴却并没有去在意药店老板讨好的姿态。 她正忙着翻看药材呢。 来之前就担心这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受药材的保存和运输落后所累，经常会出现某种药材短缺的情况，所以一些医馆治病的时候，会联系相熟的药农山民，甚至会悬赏让村民进山去采摘寻来欠缺的药物。 但二公子这时间也太赶了，她才刚得到消息，对方三天后就要离开京城了，这时候再让人去进山寻药显然不现实。 听说二公子要上战场，小晴便想到了战场急救的相关知识。 其中最紧急，短时间要命的自然是外伤造成的失血。 所以最重要的是止血措施。 但小晴也见过十一皇子掏出来的金疮药。 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武力值发展挺强，动手多自然外伤多，这金疮药倒是挺完善的。 止血效果一流。 所以小晴便不需要担心止血药的问题。 她要担心的是，万一受伤了，止血后，在战场恶劣环境下，容易发炎的问题。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世界，发炎也是战场上伤兵死亡率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些战场上常用的“毒”，往箭头上抹粪便，往刀上浇尿，不过是让利器受到污染，增加感染的风险，让敌人容易发炎而已，这种做法能让人感染发炎，甚至还会感染更为严重的破伤风。 在没有抗生素的世界，这种“毒”几乎无解。 真正致死的是发炎，而不是那些“毒”。 没错！ 小晴此行，是要给准备出征的二公子手搓消炎药！ 虽然她没有那个本事研发抗生素，但中药里也是有消炎药的。 小晴并不急着拿药，而是扭头询问跟在身后的掌柜。 “蒲公英、黄芩、苦地丁、板蓝根。有吗？” 女孩声音软糯，听起来就给人一种软软的感觉。 掌柜连忙应道。 “有！” 他动作极快，在药架边缘快速穿梭，移动速度之快甚至带起了一阵微风。 很快，掌柜便微喘着将装有几种药材的药筐端上来。 药材是经过处理的，晾晒保存得非常好。 小晴眼前一亮。 她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药材不齐的打算，也准备好了记得的几张配方，没想到首选的方子要用的药材居然顺利的齐了。 “给我配三副！”小晴将方子比例告诉掌柜，然后想起自己那小宅子可没有工具。“你们店里有石磨吧？给我直接全部磨成粉！” “有的！”掌柜记下小晴口述的配方，动作麻利地配好三副药，屁颠屁颠地跑去研磨了。 药买完，要等着掌柜磨药，二少爷见小晴也空闲下来，两人坐在一旁等着的时候他才开口问道。 “你要做什么药？” “消炎药。”小晴应了一句，然后想起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有没有炎症的概念，毕竟在他们看来，箭头抹尿这种做法其实是“荼毒”。 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炎”这个概念？ 小晴想了想，便问了一句。 “你知道什么是发炎吗？” 不料二少爷一脸被冒犯的表情，眼神之中带着无语的神色看向小晴。 “我长得很像笨蛋？” “呃……”小晴挠了挠脸颊，对方的意思她懂。 发炎这么常见的概念我当然懂，问这种问题是拿我当笨蛋？ 但她并没有笑话对方的意思，纯粹是不了解这个事件的医疗水平到达何种地步而已。 “我并没有针对你，而是……”她话语一顿，她原本下意识便解释了一句。 但话说一半，又想起她根本没法解释。 难道她真要来一句。 我并没有针对阁下，而是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都是辣鸡。 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咳咳……”小晴咳嗽了声，强行转移话题。 “我的意思是，我做的药是针对炎症的，就是一种叫做消炎药的分类。” “消炎药？！”二少爷却罕见地表情一变，不但是没有揪着小晴嘲笑他的话题不放，反而激动地伸手握住了小晴的两肩。 “那东洋技术里，真有此等神药？！” 二少爷提到东洋技术，想来肯定是十一皇子和他提起小晴医术可能传承自东洋那边的技术。 毕竟这事小晴也就和十一皇子说过。 小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眉头皱起，双手连连拍打对方的手臂。然后双手交叉揉了揉两边肩膀。 肩膀上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疼，隔着衣服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掐得青紫。 这二少爷抽什么疯，干嘛突然那么用劲地抓她！ “你干嘛！哎哟！” “你弄疼我了！” 二少爷连忙松手道歉。 他虽年幼，但武道已经入门，手上力气不小，刚才一激动便忘记了，看这样子，肯定是弄疼小姑娘了。 “抱歉，只因刚才听闻你懂得配制针对炎症的神药，一时之间我太过激动了。” 他一脸严肃，郑重说道。 “体强者还好，体弱者一旦染上炎症便极易丧命。是战场上军士致死的主要原因之一。你若真能治疗炎症，那便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十一皇子所言非虚！以你的医毒之术，值得奉为上宾！” 他说着，脸上严肃的表情一缓，便又笑了起来。 “我奶奶终究是有眼光的人，随便挑个小丫鬟都能摸到宝！” 说什么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小晴被夸得忍不住脸都红了起来。 女孩原本就白皙的小脸，这微微一红便非常明显，脸颊变得粉红粉嫩，就像是软糯的粉团子，看起来可口极了。 她是真的害羞。 这种感觉之前被十一皇子夸的时候遇到过一次。 她自己清楚，自己手上的配方都是其他世界，无数医学前辈努力研究的结果。 她只是个大自然的搬运工。 这随手搬过来用的东西，却被人这样子夸。 这种感觉就像是明明作弊考了一百分，却被人猛夸的羞耻感。 “我没有那么厉害啦……”小晴脸颊一阵粉红。 她是真的羞，但二少爷却不知道。 只道是小姑娘被这样子夸脸皮子薄，害羞了。 好吧，某种意义上，他这么想也没错。 “不必过于自谦。” 第85章 只是逛街 药店掌柜亲自将配好的三副药全部磨成粉末，用纸包好。 药包看起来不大，但拿起来沉甸甸的，分量不小。 小晴干脆在药店里要了一个竹篓让二少爷背着。 估计是那种山上采药用的大篓子，巨能装。 三包药放在竹篓里只占了一半的空间。 二少爷半蹲下身子，扭头看着小姑娘抱着药包塞到他身后的篓子里。 “你这是真把我当小厮用了？这东西让我背？”二少爷心情不错，还开了个玩笑。 “你不背难道我来背？” “你背不是应该的吗？”二少爷说的是身份，以身份论，小晴是仆从，自然应该拿东西。 “你背才是应该的吧？”小晴说的是你一个练武的猛人，平常在家都举大石的，你不背难道要我一个短胳膊短腿的小丫头背？ “我背怎么就应该了？” 药店掌柜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做一个透明人，不去影响两位少爷小姐的拌嘴。 掌柜万分推脱不愿收钱，最后二少爷还是直接往柜台丢了二两银子转身便走。 别看之前小晴与二少爷开的那饮品店日进斗金，月营业额轻松突破三十万两银子，两种现有饮品售价六七两银子还每天那么多人抢着买，就以为银子不值钱。 小晴那饮品店卖的饮品是以稀罕物标价的，卖的都是没有出现过的新奇吃食，只此一家，相当于垄断买卖。 而且这种售价贵的离谱的吃食，奢侈品一般的消费反倒让京城里的有钱人非常享受这一套。 之前“珍珠奶茶”刚推出的时候，因为考虑到要加新的特制吸管，还有提供“加珍珠”服务，一杯珍珠奶茶可以卖到十两银子。 但那些有钱人不但没抱怨贵，反而对偶尔出现一两个嫌贵的人纷纷恶语相向“吃不起就别挡着我排队啊”、“嫌贵就回家去啊”，这些话都用不着他们店家去说，那些个有钱顾客倒先说出来了。 所以小晴那饮品店做的是垄断生意，卖的不但是稀罕货，还是“品牌”。 相较于那种特殊例子，像是药店这种寻常商铺，一些普通药材价钱是非常低廉的。 寻常村民药农上山采药，自己晾晒卖到药店，品相好的也才几个铜板，而且药店收购也会压价。一些药店还不愿意出这几个铜板收购呢，山上的药草又不用钱，他们宁愿自己跑上几十公里去采药也不愿意花钱收购。 小晴这三副药用到的药材都算不上稀罕物，二两银子已经算给多了，剩下的就当做是买那药框以及小费了。 阳光柔和地洒落在古老的青石街道上，小晴迈着轻盈而缓慢的步伐走在前头，她人小腿短走得慢。 跟在小晴身后不远处的任二少爷，则悠然自得地背着那个装着三副药的竹篓。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明亮如星的眼眸里，始终只映照着前方那个小小的身影。 小姑娘一身鹅黄色衣裙，宛梳成可爱双丫髻的头发上那对白玉头饰精致可爱，洁白无瑕的玉饰与她乌黑亮丽的秀发相互映衬，更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今天小晴并没有将头发全部都梳进双丫髻中，而是在后头留下长长的黑发自然垂下，随着小晴的走动，她那如瀑布般垂落的黑发轻轻摇曳起来，仿佛在风中翩翩起舞，随着她的迈步，裙摆之下不时露出穿着精致的绣花鞋的小脚，这样的装扮虽然并不艳丽夺目，但恰到好处地凸显出了她天真无邪、软萌可爱的气质。 或许是午后的街道气温逐渐回升，又或许是行走让小晴感到些许燥热，只见她那张原本就精致白皙的小脸此刻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掐一下，感受那份细腻与温暖。 走着走着，面前的小姑娘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在她背后停下的任二少爷问道。 小晴挠了挠泛着粉红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那宅子里没什么吃的，原本打算买菜准备给你做点吃食，一来解决吃饭问题，二来给你弄点东西吃也算是送行。” “毕竟你这一去，再快也得几个月才能回来，战况僵持不下的话，还得更久，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在那闹饥荒闹暴乱的鹿城肯定也没啥好吃的，最后准备给你搞点好吃的。” 小晴说着，她那对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眼神之中满是纯真与无辜。 “然后我发现我不知道京城该上哪买菜。” 小晴刚才脑子里想的是准备吃什么、要准备什么菜、宅子里有没有缺什么调料、回去后第一步干什么第二步干什么。 脑子里想着事，脚下却不停。虽然以她那脚程也走不快走不远，但从时间上来看，两人从药店出门已经走了一刻钟。 “不知道路你带着我走这么远？” “合着你觉得我背着东西不重？”二少爷说着还侧了侧身，将身后的药篓露了出来。 其实他也并不在意陪着小姑娘逛街，不但不在意，反而还乐在其中，这样子说不过是逗小姑娘玩而已。 小晴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啊，听到对方的抱怨，原本让主子背东西她就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如果不是她实在背不动，她也就接过去了。 “要不……你先把东西放下，在这里歇息一下……” “我去找个路人问问？” 小姑娘心虚地看着地面，浅黄的绣花鞋鞋尖点地，在地面上轻轻划圆，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二少爷自然不会放任这小团子自己一个人跑去问什么路。 让这小家伙在外头乱跑，保不住就被哪个人牙子给骗走了。 这京城虽然治安还不错，但是还是有些鱼龙混杂。 “跟我来吧，要什么我给你找人买去，等你带着我乱逛，东西还没买齐，估计天先黑了。” 这回轮到二少爷走在前头了，小晴连忙迈着小短腿老实地跟在后头。 第86章 自家产业 任二少爷带着小晴来到路边的一家客栈，没等开口前台掌柜便躬身迎了出来。 “二少爷！” 这里也是国公府产业，店员认识他并不奇怪。 任二少爷出门的时候不太喜欢带随从，任国公家教极严，特别是对于他们两兄弟，前两年才被丢到五城兵马司与城防驻军同吃同住，参加了一段时间的训练。 军队里的训练不但训练一个人的体魄与纪律性，更是一种生活自理能力的锻炼。 他可不是那种离了仆人，连换衣服都不会的娇气贵公子。 而且这京城里遍地都是任国公府的产业，真要找仆从办事，随便就能招来。 “要买什么你和他说吧。”二少爷指了指弯腰恭敬站在一边的客栈掌柜，那掌柜也非常有眼色，凑上来站到小晴边上，一副低眉顺眼洗耳恭听的模样。 不远处还有几个穿着粗布麻衣打扮得像店小二一样的人偷偷打量这边，那几张写满好奇的脸，让小晴瞬间想起了上辈子她还在医院里工作的时候，上级总院领导下来地方视察，她们也是这样好奇地看着平常凶巴巴的科室主任对着领导点头哈腰的。 如今，小晴也享受到了一把领导的待遇。 当然，她知道自己此时是狐假虎威，对方恭敬的对象是二少爷呢。 “有什么是不吃的吗？”小晴先是扭头问了一句二少爷。 “没有。” 得到回应，小晴才问客栈掌柜。 “有牛肉吗？” “有！” 小晴这样问，那是因为大夏律法明文规定，百姓不得私自杀牛杀马，市场上卖的牛肉马肉都是牲口得病、或者意外摔断腿之类的意外因素，导致没办法继续劳作，才能杀掉吃肉。 而且杀牛杀马之前，得先让衙门官差派人查验，得到批准后才能杀掉取肉。 在大夏，虽然说非法杀牛马的罪责不像小晴之前熟知的那些朝代那样，要有牢狱之灾，甚至是斩首杀头，但被逮到的话，也得处百倍罚款。 京城菜市场合法牛肉成交价平均每斤十文，一头牛一般都有大几百到一千斤，重一点的还能长到一千五。 按照一千斤计算，拆肉去卖每斤十个铜板，两千斤也就是两万铜板，约合银子十两。 当然，这也是因为京城物价偏高的原因，外围城镇价钱会更低。 所以说在京城这里被逮到私自杀牛，那就得上缴十两的百倍罚款，也就是罚款一千两。 这可是天价罚款。 所以养牛的人家不会有人私自杀牛取肉。 就连菜市场里的牛肉也不是每天都有，得碰巧遇上有病死摔死的牛。 当然，这点问题，在国公府面前根本算不上问题，掌权者能轻易买到“病死”、“摔死”的牛。 无非就是官差去随便一指，他说这牛病了，这牛就是病了，可以杀掉取肉。 （牛：我%￥*&#!±∮¤☆……） 所以国公府里的厨房可以轻松拿到牛肉。 但在外头，能不能买到就另说了，所以小晴才会多此一问。 “有！”这客栈掌柜显然也有渠道买到，他立马答应。 “牛肉来两斤吧，帮我切片，切薄一点……” “鸡也来一个，帮我切块把……” “蔬菜也来点，韭菜、玉米都来点……” “还有辣椒也要……” 小晴一顿点菜，而且考虑到自己那刀工，便直接让对方顺便把东西全部切好再送过去，免得她吃力不讨好地又要干活，又不小心把自己手切了。 小晴这辈子虽然没少进厨房，但在老太太院子里，厨房里有几位厨娘婶子帮忙，她只是个动嘴指挥的，这辈子就没亲自动手做过菜。 她是真当二少爷是朋友，想着熟悉的人要出远门，还是有参加有危险的工作，她便难以心安，想着临行前给二少爷弄一顿烧烤算是送行，也算是尽一点心意。 “城东，我那套小宅子，知道吧？” “按照她说的，把东西准备好后，直接送到那边去。” “是。”客栈掌柜恭敬躬身行礼。 跟着二少爷走出客栈，小晴才好奇问道。 “这次你怎么不给钱了？” “我们国公府的产业遍布京城，其中可以分为两大类，分别是我们家自己的产业，以及下面仆从下人、远亲经营的产业。” “前者由我们国公府出资出人管理，盈利亏损自然由我们国公府全力承担。后者则是由其他人经营，多是一些在外成家的随从下人经营的产业，他们依附于我们家，店铺盈利会给我们上供，我们相应的给予他们一些庇护，毕竟在这京城做买卖，没有点背景是做不成的。” “刚才的药店是底下仆从的产业，像是这种情况，你那个好朋友蒹葭家也有，她家在商业街也有一间卖胭脂水粉的铺子，挂的也是我们国公府的招牌，他们铺子会给我们一半的利润。” 二少爷耐心地解释。 其实国公府任由底下一些信得过的仆从如平民般生活，在外头成家，甚至做生意，已经算是少有的宽厚家族了，只收一半的盈利，也是非常良心的了。 换做吝啬刻薄一点的主子，底下仆从在外头做生意那也是替主子做，赚了钱那也是主子的钱，可不会任由他们留下一半的银钱。 但也得益于此，国公府已经不仅仅是指那宅邸里的一大家子人，不少已经赎身恢复平民、在京城做生意，甚至是走出其他省份做买卖的人，都属于国公府势力，他们的后代也会走得越来越远，甚至还有考取功名在朝为官的，那些也属于国公府一派的势力。 “这客栈是我们国公府自己的产业，所有账目都是我娘管的，我在这里花那也是花我们大房的钱，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从左边兜掏钱放到右边？”二少爷耐心地解释道。 “大夫人还管这些商铺？” “以前是奶奶管的，但近年奶奶已经陆陆续续将府内大多产业交给了我娘。” “看来这当家主母也是够辛苦地。”小晴感叹道。 她不知道这种当家主母要管理在外产业的情况是国公府独一份，还是大夏所有家族的惯例，这个世界许多习俗都与她印象中生活过的所有朝代都不一样。 她还以为当家主母管着后院一大群女人，整天玩什么宅斗已经是累得慌了，却没想到大家族的主母还得做生意…… 第87章 蒲地蓝消炎丸 “还好吧，一般主母身边都会培养几个懂得看账本的贴身丫鬟，有她们从旁协助，能轻松不少。” 两人边走边聊，二少爷为了配合小晴的小短腿，他脚下步子迈得也非常慢。 来到城东小晴的那套二进院子的时候，门口处已经停着一辆板车，旁边除了有一个拉板车的汉子，还有一个婶婶等候在旁。 小晴还认识那位婶婶。 “陈婶子？”这位是大房厨房里的陈婶子，小晴也去过几次大房院子，路过的时候碰到过陈婶子。 “我可听奶奶说过你到厨房捣鼓吃食从来都是动嘴不动手的，所以给你找个人来使唤。”二少爷解释了一句。 “你看不起谁呢？我寻常时候不动手那是没必要！谁说我不会自己动手的！”小晴捏着一双粉嫩白皙的拳头，老太太院子里的生活过得舒坦，她也被养得极好，一双小手的确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被人当面嘲讽，说她不会自己做饭，她还是露出了气鼓鼓的模样。 小姑娘精致的小脸蛋儿因心中的气恼而鼓胀了起来，活像一只气呼呼的小河豚，可爱极了。 “没看不起你啊，我这是怕把你累着了，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二少爷双手一摊，一脸无辜。 小晴突然被噎住，原本鼓起的脸颊升起一团粉红。 一侧两位仆从很有眼色地没有打扰主子开玩笑，早就动作利索地开始卸货。 原本小晴想着只有她和二少爷两个人吃，点菜的时候故意点的少量多样，如今看着两人卸货，足足三大筐食材，显然那掌柜送货过来不会只给小晴要的那一点。 这三大筐菜肉，别说两个人了，二十个人搓一顿都不一定吃得完。 即便在国公府已经生活了两年，每天看着老太太院子里丢出去的吃食、精致糕点不计其数，理应对这种奢侈浪费行为有所免疫，但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感慨。 听说京城以外的其他省份，都有各种程度的闹饥荒，不少地方的难民已经开始暴动，这次二少爷出征就是去鹿省平反的。 其他地方正闹饥荒呢，她们在京城里生活的却只能感受到繁华奢靡，这种感觉让小晴有种那些饥荒传闻只是谣言的错觉。 朝堂之上，财政大臣还天天喊穷呢，这两次出征的军费可都是他们世家大族联合捐款的。 既然人已经送来了，小晴自然也不会客气。 直接使唤陈婶子和那个汉子将东西搬进去，然后给他们解释一通，让他们先将食材处理一下。 “菜洗了，肉还是太大块了，切薄一点，切小一点。” 小晴指手画脚地在肉片上比划。 “太厚太大不容易掌控火候，容易外头焦了里头还没熟。” “那边有竹签，切好后一个个串起来。” 她早在上次过来的时候就想着搓一顿烧烤了，竹签和铁网和调料均已备齐。 来到这个世界，她虽然日子过得舒坦了，但她也经常想念上一辈子的烤串，只是寻常老太太年岁已高，弄这种又辣又油的吃食钩老太太馋虫可不好，而且烧烤味也挺重的，她一弄满院子都是那个味道，也不可能在后院老地方偷偷搞。所以她便一直忍着没有搞出来。 原本准备和蒹葭一起到这小宅子搞呢，没想到早就准备好的工具调料，现在就用上了。 陈婶子是熟手，小晴只是简单演示了一遍，又将调味方子交代好，她便离开厨房了。 相较于搓一顿烧烤，她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给二少爷手搓消炎药！ 小晴抱着大大的瓦罐嘿咻嘿咻地走到院子中间的空地，不像其他人家院子的中央不是弄个水池养鱼，就是弄点假山景石，又或者直接任其空旷开阔。 小晴这小院子空地上，垒砌起了一个小灶台。 她买下这个小院子的时候就想好了，以后会在这里弄很多很多的新奇吃食，便让人直接在这里垒了一个露天灶台。 指挥二少爷生火。 “你现在使唤起我来倒是越来越顺手了。”二少爷虽然嘴上抱怨，但身体却很诚实，添柴生火动作熟练，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因为药材是直接从药店拿的，那掌柜看在二少爷的身份，当然只会挑好品质，晾晒加工好的药材。 再加上小晴已经提前让对方研磨成粉，所以省去了前面清洗晾晒以及研磨的功夫。 直接生火烧水，加入药粉蒸煮，然后过滤蒸发浓缩，最后得到了一团如黑泥一般的东西。 在小晴的指挥下，二少爷将加工好的“黑泥”倒入一个大盆，新鲜出炉的“黑泥”还在冒着阵阵热气。 “这东西……真的能治疗炎症？！”二少爷看着那团黑泥，脸上写满怀疑。 “少见多怪。”小晴话说出口，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刚才是下意识地认为，就算她弄的不是消炎药，那也有许多可以制作成丸的丹方，什么速效救心丸、六味地黄丸之类的。 但她又很快反应过来，也许这医疗技术极度落后的世界，连个丹方都没有？就没有做成丹药的药剂？ 有可能是有的，只是被某些医者当作传家宝，传男不传女之类的。 小晴伸手摸了摸那团“黑泥”。 还是很烫手，等待冷却干燥后，她才直接上手，像是搓橡皮泥一般，将那团黑泥搓成一个又一个的药丸。 她来不及做专门的模具，自然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方法手搓了。 这些真就“手搓”消炎药了。 至于说二少爷问的问题。 “自然是有效的。” 对此，小晴很有信心。 她用的这个配方挺成熟的，上辈子在药剂实验室她也搓过，只是因为这药卖相太差被院长非常嫌弃地弃用了。 蒲公英、黄芩、苦地丁、板蓝根。 这些都是非常常见的药。 她现在正做着的，正是蒲地蓝消炎片！ 哦，现在该叫蒲地蓝消炎丸。 小晴略微想了想二少爷那比成人还壮的体质，又是习武之人，想来剂量应该要大点。 她将手上搓好的药丸一颗颗装进早就准备好的瓷瓶。 “一次二丸，每日一次，如果你胃痛的话，也可以饭后服。” 第88章 谜语人 “你这个东西真的有效嘛？”二少爷摇晃了一下瓷瓶，里头干燥了的药丸有点硬，碰撞还发出清脆的声响。 “当然有效。”小晴如此说着，但话说一半就算了，接下来的话就没必要说了。 因为世界不同的原因，小晴也无法保证这配方的效果，而且没有经过临床试验，用药剂量也无法精准把握，她也不知道对于二少爷这种有“内力”的武者，到底要不要加量才能发挥效果，加不加，加多少，也是个问题。 有效肯定是有效的，但有多少成效果，那就不知道了。 同理，小晴不去制作更加高效的青霉素，也有这个原因，没有足够的临床数据支撑，无法精确掌握用药剂量。而且青霉素还有过敏风险，她没在身边跟着，实在不敢搞出那种容易过敏的东西给人吃。 至于说为什么她话只说一半，没有如实告之。 那是因为有一种东西叫做“安慰剂效应”，简单来说就是心理作用。 明明没有得到有效治疗，甚至吃的只是“符水”、“香炉灰”，也能给人一种感觉舒服多了的有效错觉。这种心理作用在临床治疗中非常重要。 上辈子那位老教授就和她说过，医生看病，得学会吹一点牛，得让病人相信你。 为了保证效果，就算小晴对这药效心里没底，她也得作出自信的模样。 时间也太赶了，她也没有条件去完成临床试验，自然无法保证药效。 忙活了许久，药丸搓完，天也差不多黑下来了。 小晴指挥那留下来帮忙的汉子和厨娘婶子将腌制好串好的各类烤串端上来，生火、架起烤炉，两个下人便退到厨房去了，那里面有专门给下人休息吃饭的小房间。 小晴没让他们跟着一起烧烤吃饭自然不是因为她要耍什么高高在上的姿态，纯粹是她和二少爷聊天会说到一些机密事情，有旁人在也不方便交谈。 肉都是腌制好的，直接放上去烤熟便可以吃。 满满的一炉子炭火，小晴也不怕浪费，每次只烤一两串，显然没有给对面二少爷烤的意思。 “烤串就是要自己动手才有意思的啊！” “要我给你烤好，还不如和你直接出酒楼吃！” “要懂得享受过程！” 二少爷也没在意，一手一把，串子呈扇子状打开，动作非常熟练专业，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干这个。 “还以为你要弄什么新奇玩意呢，不就是个烤肉么？” 但很快，随着肉渐渐烤熟，肉香弥漫。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调味是真的好。” “你以前吃过烤肉？” 二少爷白了她一眼。 “烤肉是军营里很常见的吃食，架火后直接刀剑往打来的猎物上一插就能做。” “当然，那种环境下，调味没有你弄得这么精细就是了。” 二少爷嘴上说着话，但炫烤串的速度丝毫不减，不多时，地下的竹签便丢了一地。 随着黑夜降临，即便有着大量的灯笼烛光照明，但光线还是暗了下来。 在黑夜之中交谈，人总会下意识地放松下来。 再加上是两人独处，没有其他人在，他们私底下的相处一向非常轻松自然。 一边吃着烤串，中间夹杂着拌嘴笑闹，吃得香甜聊得愉快。 “我走后，你还是少点出府吧。” 二少爷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原本轻松的气氛明显严肃了几分。 “为什么？” “这几年，京城越发的不太平了。” “那和你走没走，有什么关系？”小晴不是质疑对方的话，只是纯粹的好奇。 “我走了，会把松子带走，他现在是我的暗卫。” “然后呢？”小晴懵了，她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联系。 “我说你这丫头，有时候看起来挺机灵的，怎么现在又这么笨了？！”二少爷没好气地说道。 “干嘛骂我。”小晴小脸一鼓，有些委屈地说道。 “你之前出去玩，松子都跟在你后头了！要不就你这样的，还跑集市上玩，被人卖了都替人数钱！” “夸张了吧？这可是京城……”小晴有些不信。“五城兵马司的治安管理一向很好啊。” “你是真不知道十一皇子身边的人有多危险。” “就上次你和十一皇子吃饭的那一次，都够你死三回了。” “啊？”小晴一脸惊讶。 这十一皇子这么招仇恨？ 她只是和对方在外头吃过一顿饭，那也是唯一的接触，甚至在外人眼里，只看到她和十一皇子打了个招呼，然后一起走进酒楼而已。 她这种小卡拉米都会被这样高度重视？ 而且她真没感觉有什么啊，这段时间她每隔一两个月，都会出府玩的，也没感觉有被人跟着，更别谈什么袭击了。 “想对十一皇子动手的人多了去了，对于你的身份，别人也会胡乱猜测，你是国公府方面联系十一皇子的人，还是十一皇子的暗线，那天你和十一皇子谈话说了什么，有没十一皇子的行踪好方便下一步的刺杀计划。” “随便问出一样，都是赚的。” “一旦被逮到，别说是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嘴巴再硬的汉子也会扛不住拷问。” 不用二少爷说，小晴上辈子可是看过不少电视的，各种五花八门的拷问她也听闻过，只是想想，她便止不住地一抖。 见她露出惧色，二少爷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知道怕了？” “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在我们国公府内，还是安全的。” 小晴斟酌了一番，还是问道。 “能说说，我们国公府和十一皇子的关系吗？”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支持十一皇子。” “那大公子与凝雪郡主的婚事呢？既是支持十一皇子，又为何与大皇子行联姻之举？” 二少爷沉默了一下，又拿起手中的烤串猛撸了两口。 “现在不方便和你说，反正我们和十一皇子不是敌人。” “哼！”小晴不满地哼哼了一声。 “一个个的，都是谜语人。” “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你知道了真的对你不好。” “知道对我不好怎么还拉我上船！” “好啦好啦，别生气啦，吃个烤串消消火。”二少爷递过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烤肉。 小晴接过烤肉狠狠地咬了一口，就像咬在某人身上泄愤。 小姑娘气鼓鼓的模样，可爱极了，二少爷寻常无事也喜欢逗她。 “别气啦，我明天还有时间，想出门的话，明天我再带你去玩一天行不？” 小晴杏眼一眨，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 第89章 超级加倍 第二天，小晴让二少爷带她去的是最近的寺庙。 寺庙唤作金刚寺，规模极大，就在京城南面的小山上，小山虽然不是巍峨险峻，但依山傍水环境优美，又因为是距离京城最近规模最大的寺庙，京城里不少显贵女眷都喜欢到这寺庙里祈福，就连后宫里的娘娘妃子，想要出宫祈愿、吃斋念佛，这金刚寺也是首选。 就连老太太，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这金刚寺里住上一回。 正因为有了京城各家豪门光顾，世家大族出手阔绰，香火钱从不吝啬，这金刚寺香火鼎盛、装潢大气。 这金刚寺虽说是吃斋念佛的地方，但也是挺有发展眼光的，赚了钱不但装修了寺庙佛像，给想要暂住的香客提供住宿吃食，算是提升了保障服务，还修了路。 原本屹立在山上的寺庙，现在除了有一条长长的阶梯，侧面还有一条斜着向上的宽敞坡路，足以让马车在上面行走。 那新修的道路平整易行，山下还直接连通官道，京城出来的贵族女眷可以直接乘坐马车直通山上的寺庙。 此刻，半山腰上，小晴气喘吁吁地爬着台阶，终于顾不得地上的尘土弄脏衣裙，累得她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呼呼喘着粗气。 这小山虽然算不上高，但不到三百米的小山还是有上千个台阶，这上千个台阶对于被养得娇气至极的小晴来说显然是太过吃力了。 脚上已经传来阵阵酸麻，酸麻过后还有一点点的刺痛，小晴扭头看了一眼还有大概一半的台阶。 这下回去，脚上估计得磨出血泡了…… “不是吧？这路，前年我奶奶来的时候，她都自己一口气爬上去的。”走在前面的二少爷回头来到她的身边，笑道。“我奶奶今年七十八，前年的时候她也有七十六了。” 小晴丝毫不在意对方话里的嘲讽，她一手拿着粉白的手帕擦汗，一手揉着发酸的小腿。 “你不是说这金刚寺这小山很矮，没多少台阶的吗？！”她委屈地抱怨道。 “真没多少台阶啊，像是其他地方的大寺庙，都是几千个台阶起步的，这小山真的很矮了。”二少爷一摊手，作无辜状。“出门的时候我也说过给你安排马车的，又是你说走路过来显得诚心的。” “你应该劝劝我啊。”女孩皱眉委屈道。 “我没劝过吗？”二少爷反问。 “你就不能多劝一次？” “好好好，怪我。” 最终，小晴还是走走停停地成功登顶，来到了那金刚寺。 从正面望去，一座装潢极其精美的寺庙映入眼帘。这座寺庙气势恢宏、庄严肃穆，给人一种震撼心灵的感觉。寺庙的建筑风格独特，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尽显古代工匠们的高超技艺和匠心独运。 在寺庙正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烫金招牌，上面用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金刚寺”三个大字。这三个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无尽的佛法力量，令人心生敬畏之情。 而那敞开的大门处，则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形形色色的香客们纷至沓来，他们有的身着朴素的布衣，有的则穿着华丽的绸缎衣裳；有的人手捧鲜花供品，有的人则拿着香烛纸钱。这些香客们或是独自一人默默祈祷，或是三两成群轻声交谈，但无一例外都对这座寺庙充满了敬意和向往。 刚才上台阶的时候小晴就感觉到了，无论是台阶上步行的，还是不远处环山绕行的马车道上，都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在二少爷的带路下，小晴跟在后面穿过侧面一个小门，来到了寺庙后院。 只见一位身形略显佝偻，但却步伐稳健的老者缓缓地迎面走来。他身上穿着一件色泽古朴、质地厚重的僧袍袈裟，那袈裟随风轻轻飘动，仿佛带着几分超脱尘世的韵味。再看他的面容，眉毛如两道弯弯的月牙儿，眼睛微微眯起，透露出慈祥与温和的光芒，让人一见便心生亲近之感。他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就像是春日里温暖的阳光，能驱散人们心头的阴霾。整个人看上去既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又不失亲切和蔼。 他显然是认识任二少爷的，径直走到不远处，一手持佛珠，一手手掌合拢，轻轻放于胸前，向两人行了一个单手礼。 “阿弥陀佛。” 二少爷双手合十回礼，小晴也连忙有样学样，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一下。 “觉明大师在吗？” 来之前，二少爷就向小晴解释过了。 觉明大师不但是金刚寺主持，还是一位内劲以至臻境的高手，更是传授十一皇子武艺，与十一皇子有师徒之实的存在，在这金刚寺要保持谦逊，即便他知道小晴不是那等骄纵之人，但该说明的还是要说一下的。 “师兄前日已经下山云游，归期不定。” 得到觉明大师不在的消息，小晴有些失望。 她早就听过觉明大师的大名了，不但是二少爷说的这些，老太太也说过。 老太太手上经常盘着的那串佛珠，就是觉明大师亲自开光的。 在京城圈子里，觉明大师开光的物品，代表着效果最强，无论这些是不是心理作用，毕竟神佛这种东西，原本就是图个心安，但小晴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想要最好的。 觉明大师不在，只能退而求次地求几个平安符了。 那老僧唤来一个年轻僧人，带着小晴两人到了前台处求了平安符。 一通跪拜点香，最后便是往功德箱里投香火钱了。 这金刚寺热闹非凡，在小晴刚才点香跪拜的时候，不远处功德箱的区域便已经有数不清的人在那个地方丢铜板。 铜板有的丢进巨大的功德箱里，与木质箱子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也有的掉到一侧的地面上，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大多数香火客显然都不是第一次来，跪拜、捐香火钱、领平安符等操作都能熟练地完成，只有少数几个像是小晴这样有小僧一路引领。 小晴被小僧带到功德箱前，她从腰间藏着的小香囊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银票折叠了两下，然后双手合十夹在手心，低头念叨祈祷了几句，然后说了一句。 “超级加倍！” 然后用力一扔，被折叠了两下的银票晃晃悠悠地掉进木箱里。 刚才她都看见了，那些个人捐香火钱都是投一两个铜板！ 她这五十两，换算成铜板那就是五十乘以一千！ 一万倍！ 第90章 别人倒霉应该高兴 小晴用五十两的香火钱求了五个平安符。 五十两实在不少了，带路的小僧乐呵呵地将平安符交到她的手上。 对此，二少爷是疯狂地吐槽。 “你搁这进货呢？哪里有人过来求平安符一次拿一堆的？” 虽然二少爷嘴上嫌弃，但他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小晴给他一个，他很干脆地就收下来了。 小晴给了他两个，第二个是让他转交给陈瑾松的。 陈瑾松不仅仅是二少爷的武功导师，还兼任护卫，这次也以亲卫的身份跟着二少爷出征鹿城。 还有三个护身符一个给了老太太，一个给了蒹葭，一个给了丹香。 两天后，二少爷如期随队出征。 出征的那一天，军队浩浩荡荡地穿街过市，即便小晴没有出府去看，还是能听到远处街上传来吵吵闹闹的热闹动静，想来看热闹的人也不会少。 小晴虽然与国公府里大多数的人关系都不错，但那些都是点头之交，真正聊得来，算得上深交的也就那几个人，这一下子有两个出远门，她还是能明显感觉到有些落寞。 主要还是寻常时候，二少爷没事就喜欢找她拌嘴，身边吵吵闹闹的人走了，瞬间安静下来的空气还是会让她有些不习惯。 不是有一首歌那么唱么。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小晴觉得无聊，又谨记二少爷叮嘱不方便出府，所以休息时间往蒹葭房间跑的次数自然就变多了。 看到好友在床上无聊得滚来滚去，蒹葭便想了个话题要和好友聊天。 她话还没说出口呢，看到她脸上那挂着的熟悉的笑容，小晴瞬间便知道好友又有新瓜了。 “你在笑什么？”小晴问道。 “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蒹葭眉飞色舞，高兴的神色不似作假。 “什么高兴的事情？” “有人倒霉了！”蒹葭语气难掩兴奋。 “别人倒霉你怎么这么高兴？你自己又不能得什么好处。”小晴圆乎乎的包子脸写满疑惑。 “怎么得不到好处？！听到她倒霉，我胃口好得中午多吃了两碗饭！” “呃……谁啊，让你这么恨……”小晴话说出口，很快便反应过来。“不会是青黛吧？” 其实也很好猜，在这老太太院子里，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蒹葭唯一闹过矛盾的人，也就是青黛。 这唯一闹矛盾的起因，还是因为替小晴出头，所以小晴自然是记得的。 “也不是青黛一个人倒霉，还有个三小姐跟着她一起倒霉。” “不知道那三小姐和青黛是做了什么缺德事，这些天，她简直倒霉到家了。” “只要走出房间，就算只是在院子里散步都会倒霉。” “围墙上的砖块掉下来砸到头、脚下一软摔到水坑里、明明是走在平路上却不知道为什么踩到突然出现的香蕉皮西瓜皮……” “据三小姐身边的其他人说，三小姐亲口所述，她压根就没看到地面上有什么西瓜皮香蕉皮，就像是鬼遮眼一样诡异！” “摔得那叫一个鼻肿脸青。” “那三小姐原本就不是能安生的人，之前二夫人生气罚她禁足她也没听，偷偷跑到院子里溜达，说不透气要憋死了。” “但这几天出门不是摔得一身泥就是鼻肿脸青的，估计她也怕了。” “听说今天早上她们就没出门了，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待着。” 听到蒹葭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小晴眼神里却满是疑色。 她可不相信有人会那么倒霉。 巧合可以是一两次，但那两人一连倒霉了那么多天，那就不像是巧合了。 会不会是，二少爷怕那两人还来找她麻烦，临走前专门偷偷教训那两人一顿？ 不是小晴自作多情觉得二少爷会替她出气什么的，纯粹只是这些巧合联系起来容易让她往那个方向想而已。 虽然说小晴也早就不在意了，但她也的确不愿意见到那两人，毕竟再大度的人，也不想整天看到会给自己甩脸色找麻烦寻难堪的人。 如此想着，小晴便笑了出来。 “哟，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蒹葭说着手上便已经摸了上来，一手一边掐着小晴的脸颊往两边拉，原本就带着婴儿肥的包子脸被拉得更圆了。 “老实说，你平常那好脾气的样子有时候真让我生气！遇到那种人，你越是好脾气，人家只会越发觉得你好欺负！” 看着好友故作凶狠的表情，小晴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好意。 她也不在意脸颊被扯得有点疼，被扯着脸上软肉，她露出了一个略显滑稽的笑容。 “这不是有你在嘛？谁敢欺负我？” 蒹葭看着好友眨巴着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她恨铁不成钢地又揉了揉好友的包子脸。 “你啊！真是个软包子！”她手上动作不停，捏着好友脸上的软肉就像是揉面团一样反复揉捏。 她可不仅仅是简单的泄愤。 最重要的是，好友那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柔嫩温热的触感捏起来太舒服了…… “郝辣！番兽辣！（好啦！放手啦！）”小晴伸手打掉好友那捏个不停的爪子。 两人在床上打闹一番，蒹葭便起床出门了。 蒹葭可不像小晴那么自由，只是三等丫鬟的她，每天都要完成清理固定区域的任务。 午休过后，小晴可以一直赖床，反正大家都知道老太太宠她，负责教养规矩的两位一等丫鬟姐姐也不会去管小晴。 小晴现在和她们平级呢，而且以老太太倚重的程度，这院子里除了老太太，也就芍药姐姐能管小晴。 小晴如今才八岁，按照她十五岁及笄出嫁计算，她在老太太跟前还有七年的时间呢！ 这国公府各房里也没有几个愿意得罪小晴的。 看着蒹葭穿好鞋子出门，小晴被窝一钻，便准备睡个回笼觉。 却不料，打开一条缝透气用的窗户却突然掉进来了一个纸团。 纸团精准砸在躺在床上的小晴脑门，回弹掉到了床头边上。 不疼，却能够轻松引起她的注意。 小晴捡起那个奇怪的纸团，打开一看。 里头只有一行小字。 小院一叙。 落款还有两个小字“十一”。 第91章 你又来 手中捏着那张纸条，小晴无语地看向还开着一条缝的窗户。 透过那条缝，看不到窗外有任何身影存在。 如果可以，她能不能躺回床上装睡，装作没看见？ 当然不可以。 小晴只是心里想那么一下，抱怨一下而已。 能在大白天自由出入老太太院子、来去自如，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就是身手强悍让护卫发现不了，要么就是身份尊贵，护卫没有阻拦。 而十一皇子身边的护卫玄平大哥就符合以上两点。 对于十一皇子，小晴自己是猜不透对方的立场了，也猜不到国公府与对方的联系，拉她入局的二少爷又是个谜语人，没有说透就跑鹿省去了。 为此，小晴也偷偷找老太太私底下问过。 老太太也没和她明说国公府与两位皇子之间的关系，只让她听吩咐就好，没必要避嫌，更不必想太多。 老太太没阻止小晴和十一皇子之间的联系，反倒是让她听二少爷吩咐便是。 小晴来到那偏远小院之中，径直走进主屋，轻轻推门，红漆大门并没有关上，而是留了一条小缝，进门前小晴便已经看到坐在主屋椅子上笑着看向她的十一皇子。 才刚踏进房门，一阵血腥气扑鼻而来。 屋子里不见玄平大哥的身影，那玄平大哥一向神出鬼没，想来定是隐藏在这院子里的某处。 不是玄平大哥，屋子里也就这十一皇子了。 不是说这十一皇子也是个高手么？ 而且是两大皇位继承人争夺者之一，手腕极强。 是那种智力武力都顶尖的存在。 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天天受伤的？ 小晴不禁露出疑惑且惊讶的神色。 “殿下受伤了？” 十一皇子笑了笑，朝她招手示意让她带上房门。 “比上次好点。” 小晴听罢，便熟练地附身伸手，想要抽掉对方的腰带，好脱衣检查伤口。 看到一下子扑倒自己身上，动作干脆地就要扒他衣服的小姑娘，十一皇子不禁下意识地伸手拽了一下衣服。 小晴拽了一下，发现没能拽下对方衣服，她疑惑地抬眸看向对方。 看到对方眼底里一片清澈，十一皇子反倒觉得自己这样下意识地闪躲，反倒显得想法有些龌龊了。 但这也真不怪他，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男人，突然被小姑娘扒衣服什么的，下意识地想歪也很合理吧？ 反倒是这个小丫头能这么自然地扒男人衣服，这才叫做不合理吧？！ “咳咳……” 十一皇子轻咳一声，试图掩盖那只有他自己在意的尴尬。 “你娘就没教过你男女之防……” 听到对方的话，小晴却语气自然，手上动作麻利却非常轻地脱掉了对方的上衣，检查起对方身上的伤口。 “上次我就说过了啊。” “一不忌父母、二不忌夫妻、三不忌医者，我现在是医者，你现在是病患。” 小晴看了一圈，只在对方后背看到一道刀伤。 虽然这刀伤也挺长的，但没有上一次的严重。 当然，为了让伤口加快愈合、减少感染风险，还是得缝合。 想到又要忙前忙后地准备东西缝合，又要伺候这位皇子殿下，虽然现在天气已经转暖，炭火不用领了，但被褥和吃食也是要领，也是要跑好多趟。 原本她正清闲呢，虽然也有抱怨过二少爷走后有点无聊。 但再无聊，也不代表她喜欢这样忙前忙后地跑腿。 “你不是说自己挺厉害的嘛，上次你还给我表演射筷子来着？怎么三天两头受伤？” 面对小晴的挤兑，十一皇子也不生气，就像是和老朋友开玩笑一般，双手一摊，作无奈状。 “我就算武功再高，也怕围攻啊！” “内力和体力一样，内力再深厚，也有枯竭的时候，那些个死士用命来填，等到我内力耗得差不多了，自然就战斗力就下降了。” 小晴又检查了一遍，确定只有那一道刀伤。 “别的地方没有受伤吧？”小晴视线转移，看向对方还穿着的裤子，只有那些衣服覆盖的地方她没办法检查到。 “没有，就这一道。” “好吧。”小晴点了点头。“得缝合，不过这次伤口小一点，大概十针就好。” “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缝的话，也可以不缝，毕竟你们之前不都是那样子扛过来的？” “只是缝合后伤口好得快一点，疤痕也没那么明显。” “缝吧。”十一皇子点了点头，他原本就是极擅长观察的人，他自然察觉到小姑娘语气间的不满。 这小姑娘以为被突然叫过来干活，想要发小脾气呢！ 他们认识也有一年多了，对于小晴，十一皇子也算是了解。 这小姑娘被老太太养得娇气得很，一点都不像是个丫鬟，上次找她过来帮忙明显是累着她了，忙活一天活第二天直接就病了，还发着高烧。 对于小姑娘的不满十一皇子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非常体贴地提议。 “要不，我给你多叫一个人来帮忙？” “你那个朋友，叫蒹葭那个，让她也过来帮忙吧？这样子你也能轻松点，老太太那边我可以替你去说。” 十一皇子是想要让小晴轻松点，但小晴的思考角度可不是这样。 她自己被二少爷带进沟里了。 莫名其妙地就要拉她上船，关键是这船上一个个的全都是谜语人，什么都不愿意和她说。 这样稀里糊涂地和一方势力有了牵连，她没有足够的信息支撑，她也怕做错事。 这种情况下，她是不愿意让好友蒹葭掺和进来的。 所以，小晴摇了摇头，拒绝了十一皇子的好意。 “不用了，我去准备缝合的东西，你先等我一下。”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小晴掰着手指头算着该准备什么。 “被褥、盆子、棉球、针线……” “哦，糕点也带点吧……” 她小胳膊短腿的，每次能拿的东西非常有限，这些东西得跑很多遍。 但在那之前，她得先回去老太太屋子一趟，和老太太通一下气。 第92章 报备 老太太的屋子里没有其他客人，老人家正眼睛微微阖嘴里念着佛经呢，看到小晴进门便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旁边的凳子。 小晴也没客气，轻车熟路地坐到老太太身边，这是老太太想要和她聊天呢。 顺着老太太推过来的盘子拿了一块糕点，小晴一边啃着糕点，语气轻松，就像是如往常一般和老太太聊天。 “转眼间二少爷已经去了些许时日，二少爷在的时候总是吵吵闹闹的，现在他走了，倒是显得冷清了许多呢。” 听到小晴提起二少爷，老太太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她了解自己手底下长大的小丫鬟，旁人可能不了解，但她可是清楚得很。 这小姑娘往常时候只会挑开心的事哄她老太太开心，眼下小二随军出征，是有危险的事情，她作为奶奶，自然是担心亲孙子的。 这一点，小晴不可能不知道。 以小丫鬟的性格，明知道她老太太这个时候容易牵挂担心孙子，故意聊其他话题分散她注意力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原意主动提起。 既然反常，那便是有问题了。 老太太不动声色，只是笑着喝了一口茶。 “是啊，小二往常最会折腾，三天两头的找事。” “嗯嗯！”小晴点头如捣蒜，似乎是加入老太太一起控诉那不安分的二少爷。 “之前二少爷被国公爷关禁闭，在那小院子住的时候，就拉着我在那里面捣鼓新吃食配方，说店铺只卖那一两种东西肯定不够，反正被关禁闭在里面闲着也是闲着，便搬了炉子工具到那院子里折腾。” “二少爷净会折腾人，自己去鹿城了还不安生，让我一个人去那小院子接着搞新吃食，说等他回来立刻用到铺子里。” 小晴话中有话，那小院子是瞒不过去的，她又不像玄平大哥那样飞檐走壁神出鬼没，每天进进出出，这国公府千万双眼睛看着，大家都知道她经常进出那小院子，她需要一个合理的，不让其他人怀疑的理由进出，而且还能让其他闲杂人等不要进去打扰。 上次三小姐带着青黛去找事的那种情况，发生一次就够了。 说是去搞吃食配方，是用到铺子里给府里赚钱的正事，这些配方都属于商业机密，一般人也会有自知之明不会去窥探那院子里的东西。 直接和老太太说去的是小院子。 至于说“搞配方”，小晴这里说的并不是单纯的“搞配方”，而是“接着上一次的事情搞配方”，其中“上一次的事情”才是重点。 老太太是知道之前小晴到小院子照顾十一皇子的，这事情还是二少爷找她亲自说明的，后来小晴回来的时候，也和老太太说过发生的事情。 而“二少爷走了还不安生”就更好理解了。 上次小晴去照顾十一皇子就是二少爷牵头让她去干的活，现在二少爷不在京城了，但这活还得小晴干，小晴说一句“二少爷走了还不安生”合情合理。 以老太太的领悟能力，她瞬间就懂了。 前后一结合起来便是。 “我需要回到那小院子，接着做上一次的工作，就是之前二少爷委托的事情。” 小晴腮边鼓鼓，一副气呼呼模样，语气也满是分寸向老太太撒娇抱怨二少爷的无礼。 老太太面上看不出端倪，反倒一直是笑呵呵的慈祥表情。 旁人看了只会觉得老太太慈祥宽容，对小晴也太过宠溺了，居然任由她在自己面前数落主子，抱怨她的孙子。 毕竟老太太作为当家主母，也是这国公府里最注重嫡庶尊卑之分的人，一个主母如果自己也不注意身份，那她又如何教导底下的人注重尊卑？ 但此刻，老太太对小晴的宽容就显得有些太过了。 这让老太太屋子里的其他丫鬟一个个看得心中咋舌。 心中又将小晴那软乎乎的包子脸的地位往上提了两格，更加觉得这如此得势的小丫鬟是个不能得罪的人。 此刻，话中有话暗自交流的两人可没空注意其他丫鬟的心思呢。 老太太慈祥地伸手拍了拍小晴放在腿上的右手。 “小二此去，虽然一有高手护卫、二有强兵统领，理应不会太大危险，但毕竟是上战场，是有危险的。既然是小二的意思，你便依他。” “你辛苦一下，这段时间我这里也不用你伺候，专心完成小二交代下来的事情，如果有其他需要，尽管和芍药说，我会让其他人配合你。” 听到老太太的话，小晴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亮了起来。 老太太这话可了不得。 最后那句。 我这里不用伺候，专心完成小二的事情。 也就是说批准了小晴去那小院子照顾十一皇子。 而且后段还加了一句“如果有其他需要，尽管说，会让其他人配合。” 这话可了不得。 老太太这里说的可是“其他人”。 也就是说，这国公府里的所有人，小晴需要的话，都可以申请调动！ 老太太这可不是私底下说的！而是当着屋子里那么多丫鬟说的！ 让其他人配合小晴！ 相信用不着一个下午，这消息便传遍整个国公府！ 这可是大大的放权！ 也就是说，她有了老太太的支持！ 这安全感满满的！ 原本这事，没有二少爷从中调和，所以小晴才想要和老太太“报备”一下的。 如今看到这种结局。 小晴不禁忍不住去想。 要不二少爷以后你还是少点开口吧？ 也许是老太太觉得二少爷本身就有能力？所以不会提供助力？ 而小晴手上没有力量，却要独自完成任务，所以老太太才会这么干脆地表态？ “这两天我先到那小院子住下了，其他也没有特别需要帮忙的事情。”小晴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但那配方毕竟涉及到保密性，所以最好不要让人靠近那院子。” “毕竟这工作，也是为了我们国公府的利益不是？” 听到小晴的话，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 “是的，为了我们国公府的利益，是应该做好保密工作。” 说罢，老太太扭头看向一直候在一旁的芍药。 “去和大夫人和二夫人说一声，小晴在那小院子里捣鼓新吃食，不要让底下的人进去打扰。” “是。”芍药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出去。 第93章 你也是谜语人? 有了老太太发话，小晴光明正大的使唤人帮忙拿东西。 反正十一皇子藏在主屋里，那小院子进门处距离主屋还有一大段距离，旁边有个独立的小厨房，她只是让人将准备的工具全部都堆到那小厨房里。 小晴检查了一遍，便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铜板，每人十个发给跟过来帮忙的二级丫鬟。 这些个二级丫鬟都是老太太院子里的，过年过节的时候，小晴没少带着她们去各房主子那里送东西，所以彼此间也非常熟悉。 但熟悉归熟悉，让人帮忙，给点赏钱能省去非常多麻烦。 “谢谢各位姐姐了。”小晴笑着递上铜板，即便如今她已经是一级丫鬟，身份上要比面前几个十几岁比她高出一截的丫鬟高，理应对方叫她姐姐。 但小晴还是一如既往地叫对方姐姐，就像她之前没有被芍药选中那般老实低调。 这一声姐姐，也让背地里嫉妒小晴得宠的人少上许多。 “小晴，那我们先走啦！”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们！” 几个二等丫鬟东西放下，就离开了。 等人都散去，小晴才关上院子大门，回到厨房里抱起堆放在一起的被褥向主屋走去。 小晴这一趟让别人帮她把东西都搬来了，可比之前那次什么都要她自己一个人准备，来来回回地跑轻松多了。 至于说她要准备的那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会不会引起别人疑心。 老太太院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小晴一手绣活极好，准备点棉花针线，说不准她准备空闲时候绣点东西做个小抱枕什么的？ 至于说烈酒，那就更简单了，小晴原本就是用“捣鼓做新吃食配方”的理由进来的，弄吃的东西，准备点酒可太正常了。 看到小晴推门铺被褥，十一皇子只是静静地坐到一侧的椅子上。 忙活完一切，缝合的工具也准备好，小晴才示意十一皇子将外衣脱掉。 用温水洗去伤口处结块的金疮药与血液混合物，小晴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不是说你智勇双全，武力超群吗？你怎么三天两头的被砍啊。” 十一皇子也不生气，又或者说他也挺喜欢和小晴私底下这样轻松地聊天。 “以前可没有这样。” “这样是怎样？”小晴手上动作熟练，下手干脆利落，嘴上却顺着对方的话接着说下去。 她也不是单纯地聊天，她现在进行的是无麻缝合，虽然之前试过一次，十一皇子顺利忍受下来的，但该痛还是会痛的。 和十一皇子聊聊天，分散一点对方的注意力，尽可能地减轻病人痛苦，这也是小晴作为医生的职业素养。 “以前，刺杀频率没有这么高，而且来的高手也没有这么多。” “最近这几次，是要狗急跳墙了。” “狗急跳墙？”小晴疑惑地问了一句，但很快她便联合最近发生的大事，有了基础的猜测。“是因为二少爷？” 要说最近的大事，第一件自然是国公府嫡二公子任副帅随军出征。 其实近年来，大夏各省灾情严重，不少省份里已经从旱灾蝗灾、灾民流民发展成为了难民反贼。 那些反贼有生活所迫交不起税吃不起饭，的确是官逼民反，但也有有心之人带头引导，裹挟造访的情况。 那些造访头头打着义军的名头，但其实行的却是烧杀抢掠、裹挟平民的事。 大夏对刀剑管控不严，但对铠甲却一直都是非常严格的，平民私藏铠甲是重罪。 各省都有守备驻军，那些个反贼军队根本无法与有铠甲护身的军队正面冲突，更别谈攻击有稳固城池的守备军。 但反过来说，守备军要剿灭那些反贼也非常困难。 反贼人数太多了，就算是小股反贼势力，也是动辄上万的规模。 别说是上万个人四散逃窜了，就算是一万头猪，要捉也不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 所以这些年来，各省对于反贼流民的问题都没办法处理，只能固守城池。 这可苦了那些居住在周边村庄，没有城池保护的村民。 他们要么被那些反贼军队烧杀抢掠，要么就直接拖家带口，被裹挟加入反贼军队。 真是应了那句诗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这次的鹿省匪患不同以往，一是鹿城地理位置关键，二是反贼势力汇合渐渐成了气候必须立刻打散。 所以朝廷派出精兵，配合鹿省原有守军，要以雷霆之势击溃那号称二十万的反贼大军。 毕竟五城兵马司的驻军可是京城的守军，是除去边疆守军、皇宫禁军几支顶尖军队以外，大夏最强的军队。 京城里明眼人都能看出任家二少爷这是要去混战功的。 但小晴很快又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不对吧，你上一次受伤，那是在二少爷随军出征之前。”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今天看到的，其实是早就在谋划了。”十一皇子背对着她，声音从前面缓缓传来，语气平淡，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在进行无麻缝合施术中的人。 “你是说，你被刺杀是谋划已久，还是二少爷这次出征鹿省的事情？” “都有。” 话到这里，小晴的缝合操作也完毕了。 熟练的打结，然后剪断针线，拿过一侧早就准备好的烈酒消毒。 这才听见背对着她的十一皇子缓缓吐出一口气。 小晴不知道对方是因为缝合结束才松了一口气，还是因为他们的聊天内容。 只听闻十一皇子的声音非常轻，就像是自顾呢喃一般。 “就算我们都不希望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但是……” “我们还得加快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小晴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十一皇子扭头看向她，语气恢复了一贯的轻松。 “啧……”小晴鼓了鼓腮帮子。“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十一皇子有些好笑地看着小姑娘的包子脸。 “知道你肯定不会说，和我那二少爷一样。都是谜语人。” 第94章 鹿省战况 鹿省，龙虎将军韩昶带领八万精兵驰援鹿城，在鹿城首府鹿角镇见过鹿省布政使。 韩昶清楚此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看。 手握八万精兵，又有着鹿省守军协助，面对的是一群没有经过训练，瘦弱不堪没有制式装备的乌合之众，这一战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但他也清楚，他不但要胜，而且还要大胜。 在出征鹿城前不久，韩昶虽然顶着龙虎将军的品位，官拜二品，在京城也是个不小的官位。 担任五城兵马司副总指挥，上头有个总指挥压着，他手里实权有限。 这一战独自领兵出征，京城里主将那么多，理应轮不到他这个副将带队出征。 既然选上他，那么唯一的可能，那便是因为他背后的靠山。 韩昶乃镇国大将军任国公嫡系，早年间曾是任国公亲卫，随他东征西战。 不仅如此，韩昶还是任家姻亲，任国公的女婿！ 对于任国公这个老领导加岳父，韩昶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对方这些年已经渐渐将京城驻军军权交了出去，他们这种亲信也陆陆续续地被调到了一些副将闲职。 但今年，任国公与大皇子联姻，这让韩昶不得不去想，自己这突然被重用，背后是不是也有大皇子的出力？ 任国公与大皇子联姻，他们这些亲信自然也会被跟着站队大皇子。 这一战打好了，回到京城，那他这个五城兵马司副总指挥的位置，是不是就该扶正了？ 鹿省剿匪，目的是为借战功，提拔自己人，拿下兵权。 兵权重新掌握在大皇子一派手中，那大皇子是要干什么？ 但无论以后如何，韩昶只能做好眼前事。 鹿省布政使史本豪是个大胖子，吃得腰肥体胖的，热情地招待了韩昶以及底下兵将，好酒好肉地招待，而且还补足了这几天赶路消耗的粮草。 八万兵将吃饭，就算只是吃一顿，那也是一大笔开支，但史本豪请客起来毫不心疼，伙食规格极好，韩昶带来的这些兵将吃的甚至比在京城驻扎的时候还好。 这史本豪也是个拎得清的，他作为鹿省布政使，省内闹匪患闹反贼严重到要求援，上面可以追责他失职、办事不力。 虽然全国各省都在闹，京城那边也一直没有追究他责任，但那毕竟是一个开罪他的由头。 韩昶路过他这鹿角城，沿途也会看到不少鹿省守军。 韩昶不是那纯靠关系升职的酒囊饭袋，他只需一眼便能看清各驻军编制情况。 大夏国内驻军编制不全，吃空饷挂闲职的情况是普遍现象，鹿省也毫不例外，光他这个作为首府的鹿角城，里面守军便有四成是挂职吃空饷的，也就是说在职守军只有六成的人！ 其他各地守军更严重！甚至有的驻军挂职情况达到五成！在职军士不足一半！ 史本豪作为一省布政使，他自然也知道这个情况，他不仅仅知道，甚至还参与其中，这全省挂职空出来的钱粮，有一大半都进了他的口袋！ 吃挂闲职吃空饷，这种事情大家都在做，不捅出来没事。 但凡韩昶回去多说一句，他史本豪全家不知道得死多少遍！ 韩昶此去是去剿匪，是作战，不方便带金银，要不然史本豪高低给他身上所有能装东西的口袋都塞上金银。 韩昶也没为难他，毕竟官场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大夏从上到下的腐化早已深入骨髓，只是京城一片繁华，看不见而已，弄掉一个史本豪根本没有作用，只会得罪人而已。 还不如拿了好处，放人一马。 韩昶得到情报，反贼那群乌合之众组成的军队刚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攻城，全部有生力量集结，攻破了一座小县城，此时正在那距离鹿角城五十里以外的小县城烧杀抢掠。 那小县城虽然也有驻军，但原本不到两千人的守军，在位情况不过八百，看到对面几万人扛着榔头木棍、刀斧利器围在城下，早就吓得无心作战了。 守城的指挥将军是个五品游击，虽然他知道作为守将，丢城会被追责，逃了也没有用，只能拼死一战，但奈何底下的人手太少，士兵又大多被吓得胆怯失去战斗力，不少人还偷偷丢掉刀剑铠甲，逃跑出城了。 没抵抗多久，便被撞破城门。 韩昶告别了史本豪，带领手下兵将一路朝着那小县城行军，作为副将的任二少爷也跟随在他身侧。 任二少爷不仅仅是他的副将，还是他的小舅子，韩昶自然与他关系不一般。 此时任二少爷骑着高头大马，行进在官道之上，不时能看到路边残破的村庄，村口、路边散落的残肢断体，被踩坏的稻田，没有进去看也能猜到村子里的惨状。 还有那鼻息之间萦绕不去的血腥气。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任二少爷还是面色难看。 不仅仅有这人间炼狱一般的惨状以及鼻息之间的血腥味带来的不适，还有那独属于少年人的正义感。 那群喊着公道推倒朝廷的人，却在干着烧杀抢掠之事。 这让还是半大少年的任二少爷心里升起了怒意。 此时，另一边，那被攻破的破败县城里。 大街上乱糟糟的，难民进城后如蝗虫过境，烧杀抢掠，在这种环境下，城中妇女孩童下场凄惨，喊杀叫骂声，以及女人孩子哭喊惨叫声混在一起，乱糟糟闹哄哄的。 这伙反贼头子原名叫刘大柱，后来带头造反后成了头目，又觉得这名字不够霸气，便改了外号对外宣传他叫做大虎。 大虎原本就长得虎头虎脑、身材高大，此时坐在那衙门里原本县令的位置，喝着小茶，听着城里的喊杀声，他倒是将脚搭在桌子上翘起二郎腿，对底下部队烧杀抢掠毫不在意。 “老大！老大！”一个身材瘦小，猴精猴精的小贼慌张地冲进门。 “说了多少遍！探知要喊‘报’！猴子你现在可是情报部门总指挥！自己得注意点形象！”大虎不满地拍着桌子，训斥夺门而进的猴子。“我们队伍要扩张，得学会正规化管理！” “哎呀！老大，顾不得那些了！”猴子连滚带爬地进门。 “前些天打那西面小城，自杀的那个武官不是说京城开拔精兵，要来讨伐我们了吗？！他们已经来了！距离我们不足三十里了！” “我们快跑吧！像之前被围剿那样，躲进山林里！” “慌什么？！”大虎一拍桌子。“他们有多少人？” “足有八万大军！”猴子慌张说道。 匪首大虎却一脸不屑。 “还以为有多少人呢！” “我们手底下可是有二十万人！” “二十万对八万，优势在我！” 第95章 正面决战 匪首大虎自带队杀官差造反后，刚开始惶恐不安，到后来看到追随他的队伍日渐壮大，胆子也就越来越大。 最近他整合了周边几股势力，手底下超过二十万人马，那些县城守军原本就因为缺乏训练、空闲挂职过多、关系户满地等各种原因，所以一碰就碎，根本就没有像样的抵抗。 一些精锐部队只能龟缩在城墙之后，所以大虎领军下的难民大军如蝗虫过境、席卷而来，横扫所过之处。 他们这些难民军队可不像是朝廷兵马，朝廷兵马食俸禄有编制，只会越打越少，直至从其他地方求援，但现在大夏国内到处都在闹暴乱，其他省也在求援，所以肯定不会有太多支援。 他们难民军队则不同，他们一路抢掠裹挟，兵马不但没有减少，反倒是越来越多了。 连日大胜，匪首大虎正志得意满呢，一听来者只有八万大军，他是一点都不带慌的。 “二十万对八万，优势在我！” 看到老大如此信心满满的模样，猴子似乎也被那一份自信感染到了，他镇定了下来，想起了老大说以后他们军队要正规化管理，在队内要叫主公，猴子便叫道。 “主公高见！” “猴子你速去！让二将军与三将军火速领军前来汇合！我们此战，定要挫败京城援军锐气！” “是！”名为猴子的瘦小男子领命离去。 他原本也是匪首大虎底下一拍马屁小弟，以前在村子的时候就是一个跟在大虎后面的街溜子，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人说的游手好闲之徒，后来跟随大虎造反，因为这猴子一直跟随他，又看着是个机灵的，所以大虎便任命他为情报探子头头，说白了就是管理几个跑得快的人，专门打听消息盯梢传信的。 其实这匪首大虎也有自己的盘算。 他带头造反也有些时日，随着他当家做主，管理这反贼大军的日子变长，他渐渐发现了一些问题。 以前是不当家不知道米贵。 这当了首领，才知道底下这二十万人吃饭带来的压力。 这一路烧杀抢掠，别说是抢梁米杀牲畜了，就算是杀人吃肉也养不活手底下那么多人。 无奈之下，他只能想出两个办法。 一是分散兵力，由原本三个联合起来的首领分带三队，在临近地方各自发展，出事情再高呼求援联合起来。 二是攻击县城，一来开城抢粮，二来攻城死去的人也能减少人口节约部分粮食。 这虽然说起来很残酷，但匪首大虎掌权后才深感无奈。 这次遇上韩昶领兵讨伐，匪首大虎选择正面迎战，一是这二十万大军给了他底气，二是他也想消耗一点人口，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也消耗一点朝廷援军，既解决了敌人也解决自己粮食问题，一举两得。 说回探子。 反贼这边，有模有样地学着正规军弄了哨兵探子部门，京城援军这边当然也有更加专业的前沿探哨，军队还隔着远远的呢，双方探子就先碰上了。 不像反贼哨兵这些前些日子还是庄稼人，京城守军分出来的这些先头探子可都是精兵中的精兵，放在后世这种侦察兵都是兵王级别的存在。 不但训练上武力上有差距，装备也有差距，而且反贼吃上顿没下顿，去到哪抢到哪，抢不到就饿肚子，京城守军有足够的给养。 双方武力、装备、补给、经验都差距巨大，这探子尖兵碰在一起自然是瞬间结束战斗，几个反贼探子被活捉，刀剑架在脖子上，全部都抖得像是筛子一样，上面和下面一起开口，该倒的不该倒的全部都倒了出来。 “都督！” “前方捉到敌军探知，已探明敌军在二十里外梅县整军，联合周边地区的匪首整合二十万大军，准备正面迎战！” （这里想了想，领军在外的总指挥叫元帅觉得有点怪，叫将军又很难和其他副将、负责小队的将军区分，所以干脆沿用都督这个叫法，后面文中遇到这种统领某次行动的总指挥都会叫做都督，所以任二少爷这次是副都督） 韩昶双眼看向梅县方向，嘴角露出冷笑。 “正面迎敌？” “如果不是知道对方底细，还真被他唬住了。” “二十万大军，超过一半的老弱妇孺，也叫军队？” “土鸡瓦狗尔！” 知道对方正整合部队，韩昶不但不突袭阻止，反倒引军在距离对方不到十公里的位置停下暂歇。 他是故意的，韩昶不惧对方这二十万大军。 对方整合军队正面交锋，正好省了他围追堵截的时间。 来的时候韩昶就想过了，这次的剿匪任务难点不在于对方那二十万大军，而是在于这么多人，光是打散，如果对方逃到山里林中，往荒山野岭一钻，他们这几万精兵很难追击。 等到他们走后，这些贼兵肯定会再次会合生事，不杀去大半，那他这次剿匪就是剿了个寂寞。 所以韩昶得趁这第一战，对方不知道他们力量的差距，不知道他手中这几万精兵的厉害，这也许是唯一一次的正面决战机会，尽可能地剿灭敌人。 一次性剿灭尽可能多的匪军，为之后的围剿省去麻烦。 韩昶军队在一片树林里歇息了足足两刻钟，直至探子传来线报，匪军已经完成汇合，韩昶这才下令整军。 此战，他们带来的精兵里足有两万骑兵，而那反贼军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别说骑兵了，最有战斗力的几千人也只是一些抢了守军铠甲刀剑装备起来的难民。 骑兵还是这个世界的主战力，战场上骑兵冲杀难以抵挡，至于说火器发展则还停留在火门枪的阶段，火门枪装填繁琐、命中率低缺点一大堆，只在守城等特殊环境下发挥作用，对于大多数战局来说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只有京城守备军配备了一支完整的火器队伍。 这群反贼军队自然不知道骑兵冲杀的厉害，他们二十万人浩浩荡荡地站在一起摆开架势呢，却不料对面身着铠甲队列整齐的军队列阵走来，骑兵在前头突然发起冲杀，后续步兵跟上，只一个照面就给他二十万大军给打穿。 “杀！”韩昶拔剑冲了上去，任二少爷也紧跟其后。 他有武艺防身，身侧又有高手保卫，那反贼大军早就被杀得失去反抗念头，自然不会有太多危险。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大胜，第二天，韩昶率军正面击溃反贼二十万大军的战报就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 第96章 鹿省捷报 龙虎将军韩昶率军大破鹿城反军的消息第二天便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 宫内自然是第一时间收到线报的。 但与宫内得到情报的同时，小晴也知道了。 小晴能知道当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情报势力在手，纯粹是因为这天她为了照顾十一皇子，正和十一皇子住同一屋檐下呢。 两人正吃着午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窗外便传来了玄平的声音。 玄平大哥的声音小晴还是听过的，虽然他往常沉默寡言，存在感不强，但小晴还是会听到他向十一皇子汇报收到的情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十一皇子处理那些情报的时候，并没有避开小晴。 “殿下，韩昶首战告捷，现在正配合鹿省驻军处理逃窜的反贼。” 玄平只说了一句，便将大概情况概括了进去。 现实情况远比那轻飘飘的一句话来得残酷千万倍。 反贼的下场，通常都会就地格杀。 毕竟是数以万计的难民，要安置那些反贼，要损耗数不清的资源，这些年来大夏各省都在闹饥荒，财政入不敷出，税收收不齐是常态，掌权者自然不会有那么多的精力、那么多的钱粮去安置那些反贼。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杀了。 这不是外战，那些反贼在不久前也是耕地里的农民，也是受苦百姓。 相当大的一部分，会被官兵追上直接格杀，还有一部分能顺利四散逃开，但逃脱的那部分人进到那荒山野岭，也会饿死渴死大半。也许最后只剩下极少的一些人能够在新的地方活下来，重新打猎耕种，重新隐姓埋名隐去反贼经历，当一个无名无姓的农民。在若干年后，当他们老去的时候，会和子孙们说起那一段几十万人造反，最后只有几个幸运儿活下来的故事。 这点事情，小晴能想到，十一皇子自然也是能想到的。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这可不是空话。 这也是穷之过。 朝廷穷，没有能力去接济难民，给予他们支持让他们重新恢复农民身份。但话又说回来，朝廷能有那个能力去接济，那些个反贼一开始就没有必要造反。 小晴没有开口说话，十一皇子也没有。 房间里静静的。 许久，小晴才听到十一皇子的叹气声。 “这大夏，就像是一个成长了两百多年的巨人，他实力强大，有着极强的底子，即便是千疮百孔，也不能让它倒下。” “但他若要倒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十一皇子声音极轻，就像是喃喃自语般的感叹。 小晴并没有插话，又或者说，她没敢开口。 对方现在说的可是国家大事。 国家大事岂能是她一个丫鬟身份的人能妄加议论的？ 更何况，自己有几斤几两，小晴还是知道的。 她记忆里虽然也有背过一些历史政治，但那些都是为了应付必修课，死记硬背的，真要让她总结什么治世之道，她可讲不出个三五七。 见她不接话，十一皇子不但没生气，反倒还开口安慰她。 “别怕，和你说这些，自然是让你听去了也无妨。” “我排行十一，也就是说，我上面还有十个哥哥。”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我和十位皇兄的关系都不错。” “但现在，活着的只有大皇兄一个。” 十一皇子语气轻松，就像是在说着今天的天气。 但屋子里的另一人，听到他突然话题一拐，拐到这十一位皇子的事情上，小晴瞬间就不淡定了。 她面上难掩慌乱，心底里都已经作呐喊状了。 皇子殿下，你确定这话题是我听去了也无妨的？ 十一皇子可不管她在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在心底里的吐槽，只是轻声接着诉说。 也许，他也早就想要如此诉说一番。 “往上的九位哥哥，和我关系都不错，但他们都不在了。” “我身边的朋友，也都不在了。” “我渐渐发现，我和谁关系好，谁就会被捉走盘问、暗自抹杀。” “所以我明面上，私交不错的也就只有任家二小子。” “所以上次和你说，我的朋友很少，并非是骗你。” “因为现在还活着的朋友，也就这一两个。”十一皇子笑着看向她，惹得小晴好一阵无语。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她心底里吐槽了一句。 她突然想起，二少爷说过的，让她少点出府去玩，果真不是骗她的。 虽然早就上了贼船，但每当想起这事，小晴都还是忍不住叹气。 想她今年才八岁的年纪，都经常叹气了。 都要叹气成一种习惯了。 难怪蒹葭总喜欢说她人小鬼大喜欢叹气装深沉。 蒹葭可不知道她在为什么而发愁。 没有事情却故作忧郁叹气，可不是装深沉嘛。 其实这有些迷幻的大夏国局势，属实是给小晴看迷糊了。 不仅仅是大皇子与十一皇子的势力党派，任国公府的站位问题。 还有这大夏国对于国内连年饥荒、外敌袭扰，内忧外患的处理问题。 小晴虽然是身处京城这一方净土，身边全是一片繁华景象，但她也不止一次听到过全国各地爆发的问题。 旱灾、饥荒、官员贪污收款、守军挂职吃空饷、外敌来犯、拖欠军粮、推卸责任，千千万万由上往下的问题，无一都在说明大夏并没有她眼中的京城看起来那么繁华平安。 但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她只是一个小丫鬟。 即便她在老太太面前再得宠，身份再高，身份上也只是个丫鬟，更别谈什么权力。 身为一个丫鬟的她都已经能看到这大夏隐藏在繁荣昌盛之下的岌岌可危，那朝廷之上的掌权者，皇帝陛下、两位皇子、文武百官，这么多人就没人能看出来？ 既然能看出来，为什么不会有人去想办法处理解决？ 大家都只是熟视无睹。 难民交不起赋税、吃不起饭。 最开始的确是官逼民反。 朝廷之上只是任由发展，直到渐渐要成了气候，便直接出兵剿灭。 这次的出兵鹿省、剿灭反贼。 在小晴看来，与其说是解决匪患，更像是没有解决问题，而是解决了提出问题的人。 第97章 班师回朝 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二品武将龙虎将军韩昶率军驰援鹿省守军，大破鹿城反贼，以八万兵力正面击溃二十万反军，己方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朝内一些懂得领兵作战之事的官员也清楚，韩昶这一战虽然漂亮，但也是必然的事情。 那反贼军队只是乌合之众，遇上京城守军这种精锐部队，而且还有骑兵冲杀，一个照面就能打穿。 而这种落后时代的大战，临场指挥一直都是难题，战阵被打穿，指挥系统瘫痪，底下兵士就会溃散，说是丢盔弃甲也毫不夸张。 兵败如山倒。 二十万大军说得好听，但一旦升不起反抗的心思，只顾得转身逃跑，光是被踩踏而死的就有不少，后面还有大队骑兵挥舞马刀像是割麦子一样横扫而过，轻松屠戮。 但京城百姓里懂得这些门道的也不多，只听到战报上写着以八万兵力，几乎无损伤的战绩屠杀二十万反贼，那任命领兵的大都督韩昶瞬间就被吹成战神再世了。 这一战，也成功震慑到了周边的几个省反贼势力。 一时间，大夏国威似乎也重新立了起来。 班师回朝的那一天，龙虎将军韩昶身着银铠，那身银色的铠甲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犹如星辰坠落凡间，令人无法直视其威严。他端坐于一匹高大威猛、毛色如缎的雄俊战马上，身姿挺拔如松，气势磅礴。只见他手握缰绳，轻轻一拉，骏马便昂首阔步地向前行进，马蹄声响彻整个街道。 而跟在韩昶身后的其他将领们同样全副武装，而作为副都督的任二少爷也在其中，他穿着那一身武将制式的铠甲俊朗霸气，丝毫看不出来他只是个不满十三岁的少年。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寒光。每一名将领都骑乘着各自精心挑选的良驹，紧紧跟随在韩昶之后，形成一支整齐有序且气势恢宏的队伍。这支队伍沿着繁华喧闹的大街缓缓前行，所到之处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观望。 此时的大街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无数百姓听闻龙虎将军归来的消息后纷纷涌出家门前来凑热闹。人群中不时传来阵阵惊叹声和欢呼声，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这位神威无比的将军充满敬佩之情。更有甚者兴奋地点燃了喜庆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伴随着硝烟弥漫在空中，将现场气氛推向高潮。 武将回京，理应先回到宫里述职。 而作为副都督的任二少爷自然也得跟随大部队会进攻，所以他路过任国公府所在的街道也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家的方向，胯下战马仍旧跟着大部队，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而朝廷百官这边，包括任国公在内，这一天早就得到出征军队凯旋而归的消息，早早地梳洗打扮好，盛装来到宫内准备迎接这一支得胜归来的王者之师。 其实在听到韩昶领兵大破二十万反贼的战报的时候，皇帝陛下便已龙颜大悦，并在朝堂之上扬言要好好犒赏这次出征的将士。 皇帝陛下会高兴，大家自然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大夏国内全国各地上报的奏折便全部都是坏消息。 不是边疆守军催粮饷、就是地方官员收不齐赋税、还有哪里闹旱灾蝗灾上报朝廷希望拨款赈灾，近年来这些坏消息奏折又陆陆续续的添加了哪里又多了一股反贼势力、哪里的反贼势力联合壮大了。 总之这些个奏折，不是要钱的、就是丢地的，全是糟心事。 底下百姓议论，甚至官员们的议论，皇帝陛下虽然没明说，但他心底里还是知道的，不知道有多少人骂他昏庸无能呢。 皇帝陛下都忘了上一个报喜的奏折是什么时候了。 如今终于打了一场大胜仗，他自然是笑出声了。 虽然朝廷里大家都知道这一战的战功吹得有些过了，就打了这么一场富裕战，韩昶乃再世战神这种话都能吹出来了。 但这种时候，没有谁会没有眼力劲地泼皇帝陛下冷水。 皇帝陛下正高兴呢，他夸韩昶为他排忧解难，说大夏有韩昶等一干得力将领乃国之大幸。 这个时候大臣们只会顺着皇帝陛下的意思去夸。 所以不仅仅是民间百姓，就连朝廷之上也只有一个声音，韩昶这再世战神立下不世之功的名号算是坐实了。 在大臣们的一片祝贺中，以韩昶为首的一干主将进殿领赏。 大臣们翘首以盼，他们也好奇呢，皇帝陛下到底会怎么赏赐他口中的“不世之功”。 没有过多久，下午的时候，宫里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正在那小院子厨房里捣鼓双皮奶的小晴便从十一皇子那里得到了消息。 没错，十一皇子又被砍了。 他第n次来到那个小院子找小晴治疗。 他习惯了，小晴也习惯了。 “哦，你又伤了啊，我等下就过去。”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知道小晴也关心宫里的消息，十一皇子看着她端着两碗做好的双皮奶试验品，还专门和她说了一遍。 “韩昶晋从一品昭威将军、封宣武伯、任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 小晴将一碗双皮奶递给十一皇子。 韩昶品阶晋级、还封了个三等伯，这也是预料之中。 大夏里的爵位都是世袭的，一般官位太高的时候封无可封，再得赏赐的时候都会赐爵。 爵位和品阶晋级那是预料之中，但那五成兵马司总指挥使的位置可就是预料之外了！ 那可是真正的实权位置！ 别忘了，韩昶同时也是任国公府嫡大小姐的丈夫、国公爷的女婿。 如今国公爷与大皇子联姻，也就是说站队大皇子了，韩昶自然也会划分到大皇子党派势力。 五城兵马司掌管京城外部城防军、京城内部治安部门，是京城里两大主力部队之一。 这个时候再将韩昶这个大皇子派的人提职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这种实权位置，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皇帝陛下终于认可了大皇子，要真正交权了？ 第98章 内外兵权 看到小晴诧异的眼神，十一皇子似乎心情挺好，低头猛炫了两口双皮奶。 一边吃还一边啧啧称赞。 “你这东西不错啊！放到你那小店里，不得卖它个十两银子一碗？” 小晴眨巴了一下双眼。 “我只管做出来，至于定价经营，那是二少爷的事情。” “哦，说到你二少爷，你就不好奇任家小二得了什么封赏？” “还能有什么封赏，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都封出去了，二少爷是跟着大姑爷立的功，顶破天也就跟着大姑爷的后面得个副总指挥使的位置吧？” “考虑到二少爷年纪还小，一上来就封太大的官不合适，应该会给个分部将领的官位。比如南门驻军统领什么的。” 十一皇子点了点头。 “任家小二的确是年龄小了，没有得太大的位置，但还是捞到了个副职。” “什么副职？真是五城兵马司副总指挥使？那这官也不小了啊！”小晴忍不住咋舌。 大姑爷韩昶早年跟着任国公东征西站，在西疆可没少经历外敌入侵的血战，后来回到京城封赏有国公爷一脉的关系，有战功又有后台的前提下，奋斗了这么多年，人到中年才混到这副总指挥的位置。 就算这样，在很多人眼里韩昶这副总指挥的位置已经是年轻有为，是他能力强才能得来的了。 但这位置，任二少爷却直接空降了？！ 要知道，在随军出征鹿省之前，任二少爷没有任何官职！ 是真正的空降！ 大家都知道他跟着去是混战功的，有任国公的关系，回来肯定会得个不小的官位，但没想到大得吓人！ 这也不怪小晴惊讶！ 因为这简直就是乱来！ 纵观大夏二百年历史，任二少爷这种直接空降实权大官的还是第一次！ 小晴这边还被惊得一双杏眼瞪圆呢，谁料十一皇子这时候却憋着笑意，一摊手作无奈状说道。 “我是说副职，但我可没说任二小子得的是五城兵马司副总指挥的位置。” 小晴：…… 她好一阵无语。 这人说话怎么大喘气？ 好想锤他。 问题是，她不敢。 嗯，也打不过…… 对面这人似乎很乐于享受这种逗她的感觉，乐呵呵地看着她一张包子脸从惊讶到错愕再到无奈，最后到气鼓鼓却不敢发作的模样。 这种感觉，小晴可太熟悉了。 二少爷就喜欢这样子逗她。 每次她终于憋不住要挥拳打过去的时候二少爷都会故意侧身极限闪开，惹得她累得气喘吁吁追着还是打不着人，最后还站在一边欣赏她抓狂又无奈的模样。 这十一皇子，什么时候开始二少爷化了？！ 小晴用勺子挖下大大一块双皮奶，小嘴张得圆圆的一口咬下，就像是用手中的双皮奶泄愤一般。 “好啦，不逗你了。”十一皇子笑呵呵地说道。 “任二小子官拜从二品虎耀将军，得的是禁卫军副统领之职。” 刚吃下一大块双皮奶的小晴噗的一口就将嘴里塞得满满的双皮奶喷了出来。 “咳咳咳……”她一张小脸憋得发红，一手还捶着自己的胸口，因为她喷出去了半块双皮奶，还有半块还没来得及嚼就被刚才那下惊吓给直接吓得咽下去了。 双皮奶滑溜溜的，比果冻还软，但这一块软软的双皮奶差点将她当场带走。 她一阵剧烈咳嗽，好悬没缓过气来。 但她顾不得不适，连忙向十一皇子确认。 “你刚才说什么？！” 十一皇子没有急着回答，反倒看着她一脸责怪的说道。 “你说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吃东西就慢点吃，说出去被这……这什么奶？” “双皮奶。” “哦，说出去被这双皮奶呛死那该多丢人？”他脸上是关切的神色，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小晴小拳头硬了。 她果然没感觉错，这十一皇子果然二少爷化了。 她此刻极度愤怒，以至于她极度愤怒了一下。 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说正事呢，别开玩笑了好不好。”她语气有些悻悻。 十一皇子看到小姑娘被逗得突然蔫吧了，脸上笑容不减，但也没有再逗她。 “我说，你家二少爷官拜从二品虎耀将军，得的是禁卫军副统领之职。” 即便是再听到一遍，小晴还是忍不住质疑自己的耳朵。 这消息可太炸裂了！ 禁卫军副统领！ 这已经不是官位大小的问题了！ 虽然只是副职，上面还有一个统领压着，但那也是宫内禁卫军的官职！ 统御宫内守军防卫力量的官职！ 任二少爷和十一皇子关系好，这是只有少数几人才知道的事情。 起码小晴认识的人里，国公爷、老太太两人知道。 但在外人眼里，任二少爷只是在外头与十一皇子有过几次见面，可以理解为十一皇子想要拉拢他，但有没有拉拢到还是未知数。 但凝雪郡主与国公世子联姻可是实打实的。 所以在很多人眼里，即便任二少爷与十一皇子见面次数有点多，有些可疑，但他们更觉得任国公是站在大皇子那边的。 既然任国公是大皇子一派，那么他的儿子任二少爷也只会是大皇子的人。 既然如此，这次鹿省剿匪，任国公女婿韩昶得了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官职，任家二少爷得了禁卫军副统领官职，那就等于是京城一内一外，两股兵力都要交到大皇子一派手里了！ 这是个什么信息？！ 身边的所有兵权都交到一个皇子手上了！ 大皇子继位将近？！ 但小晴知道，二少爷与十一皇子关系匪浅，这正是她看不透的。 如果说二少爷是十一皇子的人，那局面就不一样了，这就是京城一内一外两股兵力，交给两个不一样的皇子！ 皇帝陛下为何要这样子做？ “二少爷得那禁卫军副统领之位，其中有你的一份力？” 小晴看向十一皇子，企图从对方的表情看出一丝端倪。 但她还是太嫩了，试过无数次，只有她被逗的份，从来就没有揣测出十一皇子意思的时候。 她只是觉得十一皇子心情很好，还挺有兴致地和她开玩笑。 “我可是出了不少力气。” 十一皇子笑着说道。 第99章 超于常人 在城市西边的一角，隐匿着一家规模虽不算大，但装潢却显得格外雅致且高级的茶楼。沿着古雅的木质楼梯拾级而上，来到二楼角落靠窗的那个绝佳位置，只见小晴和二少爷正相对而坐。 今天的二少爷没有穿之前骑马游街的那身铠甲，而是一身锦袍玉冠束发一副贵公子打扮，去了那一身武者的气势，整个人显得文质彬彬，风度翩翩。 小晴今日身着一袭粉色的衣裙，裙摆上绣着精美的花朵。她的头发梳成了两个可爱的发髻，上面系着粉色的丝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配上她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酒窝的白嫩小脸，看起来灵动可爱极了。 要么怎么说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不比寻常官家小姐差？小晴这一身打扮走在外面，谁都想不到这是一个丫鬟。 他们面前摆放着各式各样精致的茶点，琳琅满目，令人垂涎欲滴。小晴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腮帮子鼓起轻轻咀嚼着，还不时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香醇的茶水，让茶香在口腔中缓缓散开。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话题轻松而随意。在这个位置，只需要微微侧头，便能看见楼下街道的人来人往。 只是静静地喝着茶，靠窗欣赏着窗外熙攘街道上的人来人往，颇有几分闹市中的宁静的感觉。 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茶楼的中央特意空出了一块宽敞的空间。这块区域的地面铺设着精美的地毯，上方搭建着一座简单的平台。此刻，平台之上站着一位身着书生装扮、留着山羊胡子的说书先生。他手持一把折扇，口若悬河，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故事。 “六爷从树上掉下来，‘扑通’一声摔了个结实，虽然没受啥重伤，但也疼得他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再听那大虫一吼，六爷刚刚强撑着站起来的腿，‘嗖’的一下又软了，这才刚爬起来，‘吧唧’一声又摔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六爷这一起一倒的瞬间，对面那大虫也是‘嗖’的一下全力飞扑过来，六爷腿一软摔倒在地，恰好就躲开了那大虫的全力一扑。” “本来他们就在山上，地势有高有低，也不知道是那大虫用力过猛，还是天黑没看清，这一扑好巧不巧，擦着六爷的头皮飞了过去，‘咣当’一声直直撞上了六爷身后的大树。” “六爷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再看过去，那大虫已经撞晕过去了。” “整个过程，六爷就从树上掉下来，然后爬起来没站稳又摔倒了，他还啥都没干呢，那大虫就倒下了。” “眼看着大虫倒在地上，六爷不敢耽误，提着那一竹筒利箭就蹑手蹑脚地摸了上去。” “悄悄来到那大虫后背的位置，对着它的屁股就是‘嗖’的一箭，全力一捅！” “那大虫被疼醒了，不过撞的那一下也让它伤得不轻，再加上利箭直接穿过它的软肉，搅碎了它的内脏，它一时间没办法爬起来反击。” “六爷生怕那大虫回过神来要他的小命，手中满满一箭袋的利箭，‘嗖嗖嗖’，一根接一根，全都捅进了那大虫的屁股。” “结果那大虫还没来得及干啥呢，就一命呜呼了。” “死得那叫一个惨啊，屁股后面插满了利箭。” 说书先生用各种拟声词加上夸张的表情表演，至于说他讲得到底好不好，光是看茶楼里四处桌子的客人听得津津有味，关键逗趣地方还鼓掌、大声叫好便能看出来他说的非常精彩生动。 没错，这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正是最近任家书店发售的最新故事集《六爷传奇》。 随着说书先生一小节故事讲述完毕，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咕嘟咕嘟地就猛灌了几口，一直坐在下面的小童连忙端着小盆从桌子之间穿梭，客人们纷纷掏出银钱打赏，一时之间金属盆子与丢进去的银钱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碰撞声。 小童的专业素质也非常过硬，每个打赏的客人，无论金额大小全都笑脸相迎，好声道谢。 小晴回过头来，不再去看那边坐下休息的说书先生，继续和二少爷聊天。 “说好的带我出来玩，你怎么又跑自己家酒楼来了？连请客都不愿意自己掏钱是吧，非要公费请客。” “冤枉啊！”二少爷笑着给小晴的茶杯满上，笑着说道。“这真不是我们家的酒楼，那说书先生会讲《六爷传奇》，纯粹是因为你的那本故事集太火了，最近全京城酒楼里的说书先生都要讲这个。” “说书先生也得跟上时代的对不？他们总不可能老说那几个古典故事啊，没有点新故事，客人们肯定去找下家了，他们私底下休息时间肯定会不断去找那些个有趣的故事。” “你应该对你的故事有信心。” “好吧。”小晴也被说服了。 “我去鹿省的这段时间，你真这么老实没跑出去玩？” 小晴翻了个白眼。 她现在是和二少爷越发熟悉了，这种放在以前是逾越失礼、给主子脸色看的行为她如今做出来非常自然。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知道二少爷不会生气。 “我再想出来玩，也是惜命的吧？” “我没说让你自己跑出去玩啊，可以让十一皇子带着你。十一皇子你知道的，他和玄平师兄都是高手，他应该也乐意带你去玩吧？” “十一皇子是说过要带我出去玩，但我敢答应吗？”小晴反问。“他和玄平大哥是高手，砍他们的也是高手啊！我躲都来不及了，还跟着他出去……” 小晴话说一半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话说回来，十一皇子挺惨啊，三天两头的受伤，好多次受伤还挺严重的！在这种没有输血条件的环境，我也只能缝合，顶多给他一点消炎药，就是上次给你搓的那个蒲地蓝消炎丸。这么多次重伤，他能抗过来真是个超人！” 二少爷不懂医术，也不知道输血是什么东西，但从字面上可以很容易理解是流血过多的治疗方式。 他也不懂超人是什么意思，但从小姑娘感叹的表情以及她崇拜的语气，不难听出是超人一种很厉害的人。 嗯，大概是超于常人的意思。 第100章 局势紧张 听到小晴的话，二少爷轻抿杯中茶水，轻声感叹一句。 “嗯……十一皇子……付出了很多。” 他的话，让小晴夹起一颗油炸丸子的筷子一顿，油炸丸子再次滚落回到盘子里。 小晴有些紧张地扭头四顾，然后才回过头来看向二少爷。 “没关系吗？在这里讨论十一皇子的事情。” “没关系啊。”二少爷伸出筷子，帮她夹了一颗油炸丸子。 “你不是说，这里不是国公府产业吗？” “这里的确不是我们国公府的地方啊。”二少爷笑呵呵地回应。 “不是我们的地方，你不怕这事被别人听了去？”小晴疑惑问道。 二少爷与十一皇子私交颇深，这事情也就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很多人眼里，任国公府已经和大皇子联姻，任二少爷私底下接触十一皇子不过是十一皇子不死心想要继续拉拢国公府而已。 十一皇子重伤在国公府避难，在小晴眼里这可算是机密事。 之前二少爷还说这事情要保密，让她一个人去照顾十一皇子呢，现在怎么就在这茶楼谈论起这等机密之事了？ “地方不是我们的，但人是我们的啊。”二少爷鼻子出气，嗤笑出声。 “你看。”他示意小晴看向旁边两张桌子，他们所处的位置在茶楼角落，一边是窗户，窗外楼下是热闹吵闹的街市，另一边挨着他们的只有两张桌子。 显然那边两张桌子的人也关注着这边，听到二少爷的声音，纷纷扭头看向这边点头示意，小晴还认出了其中一人。 “瑾松大哥？”陈瑾松刚才背对着小晴，光从背影小晴还真没认出来这是个熟人。 二少爷示意小晴看向那熙熙攘攘的街道。 街道上，不仅仅有叫卖的商贩、过往的行人，还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乞讨者。 “现在大夏全国各地都不太平，一些地方匪患严重，这对于居住在那里的平民来说是灾难，他们不但吃不上饭，家里有妻子女儿基本都会下场凄惨，青壮年不跟着反贼走就会被杀，但鹿省一战，各地反贼势力都知道了大夏地方官员虽然腐败，一些吃空饷挂闲职缺乏训练的守军也许是软柿子，但我们京城驻军可是很强的，一旦他们惹得我们朝廷出兵剿匪，就是死路一条。” “反是死，不反也是死，所以他们只能逃，大量的难民开始往京城方向涌来。” 二少爷没有细说那老弱妇孺、平民妻女的下场，但小晴又不是真的养在国公府里没见过险恶的年幼小姑娘，她不但清楚那堪比人间炼狱的环境，还在那等残酷的环境生活过几次。 虽然小孩子在那等环境都活不长就是了。 “现在京城的确挺乱的，我身边自然有几个暗卫。” “不过还早呢，那些难民在没有盘缠口粮的条件下要来到京城谈何容易，大部分在路上就饿死病死了。还有小部分也只会先在我们京城周边城镇住下，只有很小一部分进到京城。” “等到以后，难民太多了，朝廷也会实行一些政策，比如加收城门门税，进门需缴纳一两银子之类的，找个理由把那些难民关在门外。” 二少爷的话挺残酷的，小晴也沉默了下来。 身边的人都觉得小晴脾气好，小姑娘心善，但小晴自己知道，所谓的脾气好只是她不会因为一点小矛盾，比如谁谁不小心磕到她一下而生气、不会因为宿舍里谁不小心弄脏了她的东西发脾气，之前青黛在她面前嘚瑟她也觉得没有侵犯到自己太多利益，再加上对方是家生子有个一等丫鬟姐姐罩着，自己惹不起，所以一直没有理会对方。久而久之就给人留了个好脾气的印象。 至于心善，她是经常给大通铺里的小丫鬟们带糕点，在厨房里拿东西的时候会给婶子几个铜板作“辛苦费”，之前听说洗衣的刘嬷嬷生病了还给了她一两银子去煎药，对于小晴来说这点钱都算不上钱了，现在她可是小富婆，至于那糕点她压根就不花钱，是从老太太那边拿过来做顺水人情的。 她只是习惯待人和气，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一下身边的人，再加上那副软萌亲和的外表，久而久之就给人留了个好脾气心善的印象。 但她并不是那种看不起现状便同情心泛滥的人。 她清楚那些个难民的惨状，也知道二少爷此番出征鹿城，手底下砍掉的难民脑袋不知几何。 对于这大夏灾情，她只会觉得无奈。 最重要的是，随着国内环境恶化，她也担心有那么一天，她生活的圈子，她身边的人也会受到波及。 见她沉默了下来，二少爷似乎想要岔开话题，便笑着问道。 “你猜猜今天这顿差点要花多少钱？” 小晴也知道对方的意思，就顺着对方的话岔开话题。 “如果只按照点心铺子里茶点的价格，这一桌子茶点应该也就一两银子多点。但这里装潢贵气，茶点精致，还有高水平说书表演，肯定不是那等街市小摊可比，再加上刚才我看那些个客人出手打赏都是直接丢银子，这里消费肯定是溢价的，我猜，应该得五两银子左右吧？” “算的还挺准。”二少爷笑着夸了一句。“但五两银子是前些日子的价钱，现在因为京城周围局势紧张，一些米粮禽畜全部难以运输采购，所以全部升价。” “这一桌子得十两银子！” 翻了一倍！ 虽然吧，物价上涨是挺让人惊讶的。 但这二少爷，怎么又把话题绕到局势紧张上去了？ 小晴有些无奈。 “等下要去哪里玩？” “你想去哪里？”二少爷反问。“哦，如果还想去金刚寺的话，这次可以给你准备马车。” “哼！”小晴轻哼一声，并没有回话。 其实她觉得，不用特意跑去哪里玩，就这样在这热闹街道的楼上静静地喝茶也挺不错的。 只是在她视线扫过楼下过往人流的时候，一抹记忆之中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梁锦生？！” 那人，正是小晴生父梁锦生！ 第101章 帮个小忙 小晴的惊呼声音不大，但坐在她面前的二少爷还是能轻松听到的。 “梁锦生？你爹？”二少爷挑眉顺着小晴的视线望过去。 “着青色锦袍那个？” “不，白色的那个。” 二少爷很快找到了小晴说的那个人。 那人书生打扮，身高一般，但因为身材消瘦显得身姿高了几分。他身着一袭白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玄色腰带，上面并未悬挂任何配饰。他的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方巾，方巾只是简单的粗布，并不是什么精细之物，身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一穷酸书生打扮。 但他当年能吸引住小晴生母，凭的当然不仅仅是会吟几句诗歌，出色的外表也很重要。 他五官长得极其俊美，再加上消瘦的体型，似乎就有不少小女孩喜欢这一款俊美风。 他一边走着还一边四顾打量着周围的商铺，不时驻足小摊前挑挑拣拣，几个小摊摊主指着他咒骂驱赶，这些小摊摊主也是看人下菜的，他们最讨厌这种穷酸书生，明明兜里比脸还干净，还喜欢挑挑拣拣最后还不买，最让他们反感的是这些穷书生还总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 “哦，看到了。”二少爷问道。“要不要帮忙？” “打他一顿就好。”小晴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自己动手。” “你？”二少爷对小晴做出上下打量的模样，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小晴当然知道对方是在挤兑她，她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所以才让你帮忙啊！” “你让人帮我把他捆起来，眼睛遮挡好，嘴巴也堵上，吊起来就像是个沙包一样，让我捶一顿！”小晴挥舞了一下柔嫩的小拳头，对着空气打了两拳，动作娇憨，看得对面的二少爷忍俊不禁。 二少爷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的一角，坐在右手边桌子的一个不起眼青年便端着茶杯笑着走过来。 青年身着玄色锦袍绸缎束发，系着一条腰带，腰间还挂着一个玉牌，这种打扮在京城里很常见。 他端着茶杯，脸上挂着熟稔的笑容，就像是出门吃饭，遇到隔壁桌子有熟人，端着茶杯酒杯过去敬酒敬茶客套几句打招呼一样。 周边桌子有人看到他的走动也不会在意。 “二少爷。”青年在二少爷旁边坐下，动作虽然是熟人般的熟稔，语气却非常恭敬。 “那里，白色衣袍的那个书生，看见了吗？”二少爷指了指楼下正和一家地摊摊主争吵的梁锦生，距离有些远，他们听不到那边在吵什么，但看对方肢体语言，应该嘴里骂得也挺难听的。 “嗯。”青年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确认了目标。 “去，把他带走，捆严实点，眼睛嘴巴都挡好，绑到偏僻的地方，然后给我信。” “是。”青年笑着喝干杯子里的茶，然后这才笑着离开。 另一边，在繁华街道上，梁锦生正站在卖包子的摊档前，他衣着简单残旧，手中紧紧握着几个铜板。摊主是一个中年妇女，身材粗壮，面容凶悍。 书生仔细地看着包子，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这包子怎么这么小啊？” 摊主听到后，不耐烦地回答道：“你就这么几个钱，还想买多大的包子啊？” 梁锦生皱了皱眉头，说：“你这包子也太贵了吧，能不能便宜点？” 摊主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你这穷书生，没钱就别买，别在这里耽误我做生意！” 梁锦生也不甘示弱：“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只是问问而已。”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争吵声越来越大，吸引了周围人的围观。 围观的人看热闹呢，梁锦生脸上有些管不住，但他觉得这个时候服软也太丢脸了。 谁料那胖女人摊主不讲武德，抄起一旁的扫帚就打了上来，常年干活的妇女手上力气可大了，梁锦生就一游手好闲的文弱书生，哪里招架得住这阵仗，被打得连连后退。 “你这女人！怎么这般对待客人！” 那妇女摊主见对方被打得哇哇叫却不敢还手，挥舞扫把的气势更盛了，一边打着一边还喊着“买不起就给老娘滚！在这里碍着老娘做生意，就你这样的，一辈子都吃不上四个菜！” 旁边路人自然没人出手，都乐呵地看笑话。 最后被打退的梁锦生还强行想要挽回尊严地扯了扯袍子，整理了一下头上冠发束带，留下一句“好男不与女斗！” 这才灰溜溜地走开。 楼上，目睹了一切的二少爷挑眉看着梁锦生的身影离开街道，刚才那名青年护卫已经无声跟上。 他也不急着离开，只是和小晴继续喝茶聊天，毕竟底下人办事也需要时间。 “你爹就这？你娘是怎么看上这种货色的？” 他是和小晴关系足够好，而且清楚小晴不在意才开这种玩笑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 小晴也的确没有生气，她面色如常，反倒主动和二少爷聊起自己母亲的话题。 “你是不是觉得我娘很傻？” “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揍我？”二少爷打趣道。 “说得好像你怕我揍一样。” “我娘喜欢上一个没出息的书生，她自己本是富商小姐，为了追求爱情赌了一把，她把自己赔进去了，早早累死病死，还背了一身骂名。” “但我并不会觉得她傻，只会觉得她勇敢。” “在这个世界上，名声对于女子而言何其重要，我母亲聪慧，她教过我的东西很多，我不相信以她的见识，会不知道一个女子私奔代表了什么，需要放弃什么。” “想要相信一个人，那么就会在对方身上寻找值得相信的地方。想要质疑一个人，那么就会在对方身上可疑的地方。谁都没有读心术、谁都不能把心肝掏出来让别人看，所以相信别人原本就存在风险。” “在我看来，会被骗，不是因为一个人傻，而是因为她待人真挚，因为她能付出真心。” “而能骗人，不是因为聪明，而是因为他辜负了别人的信任。” “敢于承受风险付出真心的人值得敬佩，而辜负别人信任欺骗别人的人才是可耻的那一个。” “而我们所处的世俗往往却刚好相反，会嘲笑被骗者愚蠢，骗人者得意洋洋炫耀着他的聪明。” 二少爷无声喝着茶，他抬眸看了一眼眼前女孩的那张粉嫩包子脸，明明看起来是这等稚嫩，说出来的话却也惹得他不禁深思。 第102章 你家火了 “虽然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我并不苟同。”二少爷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说道。 “愿意去相信固然可以说是勇敢，但只有勇敢没有判断能力，那便只是无谋。” “即便再愿意去相信别人，也应该保有最基础的判断力。” 听到二少爷的话，小晴也不生气，她只是一摊手。 “见仁见智咯。” “现在你看那梁锦生的熊样，你当然能说要有最基础的判断力。但你我都不认识十几年前，我母亲遇到的那一个梁锦生，也许那时候的梁锦生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意气风发年少轻狂，有着能吸引我母亲的优秀本质的大好青年呢？” 这边，小晴与二少爷悠闲地喝茶聊天，另一头，那名青年护卫跟着梁锦生来到了一家酒楼。 梁锦生才刚走进这酒楼，一张桌子上几名书生打扮的青年便纷纷朝他打招呼。 “锦生兄！” “当年徐县一别，这一晃眼便是十年啊！” 梁锦生也笑着坐下，和几人客套。 不得不说，梁锦生虽然兜比脸还干净，但他样貌出众，又一身读书人打扮，浑身透出一股书生气，在大夏里读书人的地位还是挺高的，此刻遇到当年考童生认识的人，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彼此之间倒是客套起来了。 毕竟他们读书人圈子里，谁都不知道哪位某天就高中了，等到以后谁成了大官，那时候想要拉拢讨好可就难了。现在不过是几句话一杯茶的功夫便能拉近关系，谁都乐于结交读书人圈子里的人。 他们正侃侃而谈呢，突然门口跑进一人，那男子矮瘦矮瘦的，五官长得尖嘴猴腮，看起来就给人一种猴精猴精的感觉。 如果那死去的鹿省匪首在场，肯定能立马认出来了。 这可是他造反之前就一直跟在屁股后面的马仔，叛军壮大后更是任命为“情报部门队长”的心腹猴子！ 话说到这猴子，他统领几十号“情报部门”的探子尖兵，因为他的任务是探查敌情、送信放哨，所以他一直没有加入正面战场。 当然，没有加入正面战场也有他猴子怕死的缘故。 看到那大虎率领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摆开架势想要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谁料被朝廷精兵一碰就碎。猴子果断率领底下几十号人出逃。 他跟着大虎见证了反贼军队一路壮大再到瞬间覆灭，知道凭借自己这点实力，再去那混乱贫困的省份只有三种结局，一是饿死、二是反贼势力壮大再被朝廷出兵剿灭杀死、三是反贼势力不温不火他带着这点人不成气候继续当狗。 既然如此，他干脆便带着底下这三十多名愿意追随他的弟兄一路朝着京城走去。 鹿省原本就与京城接壤，猴子这三十多名弟兄因为是侦察探知，反贼军仅有的那点马匹全在他们手上，有了马匹加上距离又短，所以他早早地就带领三十多名兄弟来到京城周边的村落。 由于二少爷率领的五成兵马司军队还得担负镇压剿灭残党余孽的任务，所以在鹿省逗留了些许日子。 而猴子一伙早在开打瞬间见势不妙就溜了，所以如今二少爷回到京城还没多久呢，这猴子就凭借着底下这三十多号人在周边村庄混出了一点名堂，京城周边的地头蛇帮派都知道来了一伙有些势力的混子流氓。 这些年大夏国内局势混乱，周边百姓朝着京城靠拢是常态，所以猴子这一伙人并不算惹人注目，旁人只道他有些能耐，能整合周边几个村子的势力，以那三十多号人为基础，快速发展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小帮派。 这些小帮派干不少下作之事，所以做基层工作的护卫也认识一下，二少爷这名护卫在街道遇到猴子，便提出让猴子帮忙。 这护卫一亮出来禁卫军百夫长腰牌，这猴子立马便点头哈腰了，猴子哪能放过这种搭上官家的机会，即便只是一个百夫长，那也能左右他们这种地方混子的生死，更何况这里是京城，任何一个小官都有可能是上面大官的敲门砖。 不得不说，这猴子也是个有能力，放得下身段的。 他当了地方小混混头目后那是一点都没飘，腰也弯得下去。 得到百夫长官老爷的委托，他把胸口拍得啪啪响，表示一定不引起混乱将人骗到巷子里再动手。 猴子神色慌张地冲到梁锦生面前，拉起他的袖子就想将人往外带。 “快跟我走！你家着火了！” 梁锦生当然是不认识猴子的，他不但不认识猴子，还知道自己的家不可能着火。 因为他原本住着的地方就在鹿省与京城的地界边缘小县，因为鹿省战乱，他前不久才拖家带口跑到距离京城更近的小县居住呢，他们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住的还是客栈，这些天住客栈的钱都要把梁锦生的积蓄耗光了。他也是听说当年有不少故交亲戚住在京城，想要碰碰运气遇到哪个亲朋好友愿意收留，所以今天才会出现在京城人最多的街道。 刚才遇到这几位当年一起考乡试的同窗，他心底里便想着怎么开口让对方接济一下呢，比如扯个谎说自己来京城是准备明年的科考之类的，盘缠在半路被劫匪抢走了。 谁料这猴子突然冲进了，开口就是他家着火了，梁锦生一愣，下意识就反怼了一句。 “你谁啊！我家都……”他话说一半又憋了回去。 不对啊！如果我家着火了，我岂不是有了正当的卖惨理由，还能顺利脱身？！ 梁锦生心底里如此想着。 毕竟他连乡试都没考过，现在还只是个秀才，说是进京准备科举那可是冒充举人。 冒充举人可是要蹲大牢的！ 如今就算这人就算是认错人，但他梁锦生大可以说是进京的时候盘缠全部丢了，现在家里出事要赶回去没有盘缠，想要几位同窗接济，出于脸面，这些同窗高低也得给几个铜板吧？ 梁锦生自己作为读书人，他最了解这些最好脸面。 京城里生活的人，不可能缺这几个铜板吧？说不准哪位同情心泛滥，手上钱多的主，多给他点银子呢？ 如此想着，梁锦生便脸上浮现紧张的神色。 “什么？！我千叮万嘱内子在家注意灯火注意安全，怎么就能着火了呢？！我得立马赶回去！“ 他这话一出，猴子也愣了一下。 第103章 猴子?猴哥! “说起惭愧，我到这京城准备科举之时在路上遇到了劫匪，手里盘缠已经被抢掠一空，茂才兄能否接济一番？” 不知道这梁锦生是歪打正着还是真懂得那么一点，如果他直接说谁愿意接济一下，估计没有人会开这个口，他直接指定一个关系不错条件也好的朋友，对方一看在场那么多人视线转到他身上，他也不好意思闭口不语了。 也许梁锦生本身就是这一类的人，他对自己有着足够的了解，所以拿捏这些好面子的读书人还是有一套的。 “不好意思啊锦生兄，我最近买了新书，手头也紧。”他从袖口暗袋掏了掏，掏出一小把铜板，看着不过十个。“帮不上太大的忙，略尽心意。” “哪里，茂才兄愿意帮我，这份情我一定记住，来日定有重谢！”梁锦生客套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有了带头的，他又对准下一位。“同安兄你能再帮我一点吗，你看这几个铜板……” 一侧的猴子都看得有些傻眼了。 猴子身材不高，拳脚功夫也一般，顶端算是比较灵活，但能在匪首大虎一众小弟里脱颖而出，担任那个草台班子情报部门负责人，兼大虎的狗头军师，这猴子自然是极其机灵的，察言观色能力出众。 很快便从几人神态以及对话判断出这梁锦生不过是想要借他之手，趁机骗在座几位读书人一点钱而已。 猴子瞬间就不会了，这看着人模人样的梁锦生，怎么比他这个前反贼小头目，现任流氓帮派头头还像流氓？ 在座几个读书人原本就是萍水相逢，真正与梁锦生熟悉的压根就没有，刚才和他打招呼最熟悉的那个茂才兄也不过是当年幼年时期在学堂一起读过一段时间书，现在梁锦生却一副熟稔姿态，一点都不客气。 几个读书人脸上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一样。 在这京城，他们也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为了几个铜板死缠烂打的。 收割了一番冤大头，梁锦生拍了拍鼓起来的腰包，里面虽然只是二十多个铜板，但这白得的钱也让他异常高兴。 他想着一边等着的猴子肯定是认错人了的，他家压根就不在京城附近。但他借这个机会反手便赚了一笔，梁锦生都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了。 接下来便是离开这酒楼，几位读书人朋友看不到的地方再和猴子说清楚，说认错人了。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梁锦生无视几位读书人朋友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因为京城里治安还是挺好的，街道上还有五城兵马司治安管理部门的卫兵巡逻，这世界也没有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器官买卖，梁锦生自己又不是貌美的小姑娘，难民在城外一捉一大把。像是他这种身无长物的普通人，没有人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因为无利可图。 所以梁锦生便没有太在意，反倒是看到猴子带路走着走着，拐进偏僻小巷，他还想着不太可能遇到认识的人了，正好在这里和这个认错人的家伙解释。 “我家也不在这边啊，你认错人了吧……” 猴子却转过头来咧嘴一笑。 “没认错，就是你。” 梁锦生心底里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但他还没来得及呼喊，两个健硕汉子便从身后扑来将他摁倒…… 远处，一直跟在后面的那名青年护卫看着梁锦生被捆成粽子，装到麻袋里扛走。 他还想着猴子一伙如果没有能耐将人送出城他便出面打点城门的守卫呢，但蛇有蛇路、鼠有鼠路，那猴子将人扛到一面杂草丛生的破败城墙，扒开又高又密的杂草，露出了底下一个狗洞，轻松便将那装着梁锦生的麻袋塞了过去，另一头显然也有人等着。 “送你屋子去，检查一下，捆严实点，再吊起来，看好别让人跑了！” “是，猴哥！”城墙外，传来小弟恭敬的答应声。 另一边，底下人得手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二少爷这边。 他原本就没太在意。 在这京城，如果他底下的人想要绑一个外来穷书生这点小事都办不成，那就该领两个铜板回家了。 他让小混混出手已经是很低调了，以他的势力，随便找个罪名就能让卫兵出手将人捉来。 “差不多了，我们走吧？”二少爷招呼小晴离开，他走在前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扭头问道。“你那后妈要不要给你也一起弄过来？” 二少爷指的，当然是那个趁着梁锦生不在家，偷偷将小晴卖给人牙子的后妈。 小晴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们也不是怕事的人。”二少爷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自信。 在这个世界，权贵想要弄死普通人实在是太简单了，更何况是任家这种权贵中顶尖的存在。 “不是这个原因。”小晴摇了摇头，她笑着说道，笑容里满是轻松，不似作假。“我并不恨她。” “不恨她？她把你卖了啊。”二少爷想了想，似乎想通了某一点。“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她把你卖掉，你也来不到我们国公府，所以从结果上来看还得感谢她？” “但是她在把你卖掉是事实吧？而且还把你母亲的遗物烧了。” 小晴被人牙子带走的那一天，属于她和母亲的东西便被丢到屋子前面的空地一把火烧了，其实也就一些旧衣服、还有一些母亲的手记、书籍，但小晴知道，二少爷所指并不仅仅是那些旧衣旧物，还有那些“东洋来的珍贵书籍”。 之前为了解释她那一手医毒之术，可是把那些知识都归于那位逝去的母亲所教，说母亲遗留的书籍都在那一天被烧了。 显然二少爷和十一皇子底下没少让人调查过小晴家的情况，那天烧掉不少书，村子里很多人都看见了。 但那些书，小晴知道很多都不过是寻常书籍，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东洋技术。 “有这个因素，我并不否认。”小晴笑着说道。“我还真挺感谢人牙子能将我带到国公府。” 第104章 热闹起来 “抛弃我和母亲的是梁锦生，至于那个女人把我卖掉，如果不是梁锦生默许，她又怎么会那样做？” 两人谈话间，已经上了一辆马车，悄然出了城。 护卫驱赶马车，驶向那位猴子的窝点所在的村落。 “你怎么处理梁锦生说一句话就行了啊，还用得着自己动手？”印象里的小姑娘可一直都是那种性子软好脾气的印象。 不过也对，面对间接害死母亲，还将自己卖了的人，心底里有怨气也是正常的。 所以今天二少爷也没怎么挤兑小姑娘，而是她怎么说，他怎么做。 “一开始就说了啊，我只是想打他一顿，让别人打的话就没意思了。” 两人说话间便来到了一个小村子，那小头目猴子已经弓着身子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看到二少爷走下马车，他连忙迎了上来。 “大人，那家伙已经捆好了，我保证他动不了一点、喊不出一声。”猴子伸手，引路走在前头。 小晴跟着几人走进那间屋子，屋子里装饰极其简陋，只有简单几件破败家具，正中央的房梁处，一身白衣的梁锦生正被捆着胳膊吊了起来，麻绳在他的身上缠绕，一双腿也被捆住链接到地面上，眼睛以黑布蒙了两层，嘴里显然也被堵上了，此时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他只能微微地扭动身躯，发出呜呜的声响。 小晴也不含糊，只见小姑娘走到一张椅子边上，伸手便想要扛起椅子，但她用力挪动了一下，椅子只是离地一点，她很快便放弃，转身又从一侧找到了一张小板凳。 小板凳太轻了，而且不太结实，她用力砸在梁锦生身上，梁锦生闷哼一声，小板凳居然先散架了。 这时候，猴子递过来一根棍子，一头漆黑烧焦的圆木，显然是一根是烧火棍，但另一头却用粗布新缠绕了几圈，显然更方便握拿了。 “小姐，您用这个，这个顺手。” 小晴双手握着粗布部分，用力挥了一下，砸在那梁锦生身上发出一声闷响。 “嗯，不错。”她满意地点头，连续挥棍砸在梁锦生身上，打得他不断扭动身躯，不停地发出呜咽声响。 虽然小晴力气不大，但这种被捆住的情况下，用棍子不断砸在腰腹部位还是挺疼的，至于为什么不往上打胸口打头…… 梁锦生是被吊着的，以小晴的身高，发力点最好的位置就在对方的腰腹部…… 小晴呼哧呼哧地挥着棍子。 不得不说，这打人也是一种力气活。 才打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她便拄着棍子喘着粗气了。 那梁锦生有没有认出亲女儿的声音、有没有求饶，在场几人都不知道，只能听到他不断扭着被捆成粽子的身躯，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一侧的猴子中间出去过，眼看小晴停下手中动作，他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过去递上椅子伺候小晴坐下休息，然后还端来一杯热茶。 “小姐您歇歇，歇好了再打。” “不急，我给你看着，今天没打够改天什么时候再来也行。” 猴子这上道的表现让小晴也忍不住侧目。 她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狗腿地伺候着。 不得不说，难怪那么多人喜欢被人拍马屁，这被人伺候着的感觉是真的爽啊！ 小晴歇息够了，又用那烧火棍抽了好一会，才和二少爷离开。 二少爷临走的时候丢给猴子一小块银子，猴子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应该有十两。 “天黑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丢了就行，处理好。” “小的保证不会有人知道大人你们来过，只是……”猴子用手做了抹脖子的动作，示意要不要杀了。 二少爷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小晴已经先一步爬上马车了。 “不用，别让他知道是我们动的手就好。”他说完又补了一句。“刚才打得太轻了，你把人放了之前，再打一顿。” “是是是。”猴子恭敬地目送马车离开，直至马车消失在村口，远处候着的几名心腹小弟才围了过来。 “天黑的时候再打一顿，老李，到时候你骑上马把他丢远点。” 另一边，已经坐上马车的小晴甩着发酸发麻的胳膊。 刚才打人的时候是爽了，是一种发泄的爽，但现在空闲下来，缺乏锻炼的身体还是累得够呛，特别是发麻发酸的胳膊，以及手掌被那粗布磨得有些刺痛。 看着女孩一手揉着胳膊，一手擦汗，二少爷有些好笑。 “说了不用你动手，你说你，图啥？” “你把他眼睛蒙起来了，他不知道是你干的，他就不会因为你的报复产生恐惧，也不会有任何悔意。更看不到他后悔的眼神。” “你把他嘴堵起来了，也听不到他道歉求饶的声音。” “一般来说，报复别人的话，不都是想要听到别人求饶吗？” 小晴却一脸疑惑地反问。 “谁说我想听什么求饶的？” “你能不能别想这么多。” “我打他，只是因为我不爽而已。我只是想要发泄不满的情绪，简单来说就是我只是想输出情绪，并不想得到任何的情绪反馈。” “路上看到个人，看他不爽想要打他一顿，我有这个资本想要任性一下，就这么简单。” “只是想输出情绪……这词汇也是那些东洋书籍里的？”二少爷语气难掩遗憾。“那些书籍太可惜了，以我看来，光打他一顿，太便宜他了。” 二少爷也就这一天陪着小晴在外头玩了一天，小晴能明显感觉到二少爷打从出征鹿省回来后变得繁忙了许多。 不过也对，如今的二少爷身上有了官职，虽然那禁卫军副统领的职位是个副职，但也是要统兵训练的。 小晴与二少爷见面的次数，反倒没有和十一皇子见面的次数多了。 十一皇子倒是和之前不变，三天两头的受伤，住到那小院子里。 小晴因为有了老太太发话，说那小院子让她用来捣鼓吃食配方，所以往那边来回方便了许多。 但时间来到年底，国公府里肉眼可见的热闹了起来，不仅仅是挂上了各种喜庆的红色装饰，还有络绎不绝不断上门拜访的满朝文武。 官员权臣拜访去的是前院国公爷的书房，但家眷女子拜访来的却是老太太的院子。 而这热闹起来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还没有到的年节。 而是因为…… 这个月底便是大皇子与国公府二小姐的大喜日子！ 第105章 二小姐出嫁 二小姐与大皇子大喜日子的这天，国公府虽然也是热闹非凡，装嫁妆的箱子装载了好几辆马车。 这份嫁妆虽然也算丰厚，但具体的，得看和谁比。 别说之前凝雪郡主的十里红妆了，国公府上一位出嫁的大小姐的嫁妆也远比二小姐的丰厚。 更何况当初凝雪郡主出嫁时，大皇子可是亲自骑着马走在前头开路，给女儿撑腰的重视架势摆得非常明显。 而这次国公府二小姐出嫁，国公爷和老太太两位主要人物都没有出面。 这就见仁见智了。 有人会觉得是二小姐不受重视，毕竟她虽然挂着个国公府嫡女的名头，但终究是二房所出，与大房所出、国公爷亲女儿的大小姐比自然是没有可比性。 也会有人猜想，国公府二小姐才刚及笄，而大皇子已经三十一，这次联姻原本就有讨好之嫌，再配之以重礼就显得太过了。 外头人只能根据看到的表现去猜测。 但其中的事情，作为当事人的二小姐最清楚。 国公爷与老太太不但没出面，连这一份嫁妆，大部分都是她母亲二夫人拼凑而来的，无论是“质”还是“量”都比不得她前面出嫁的大姐姐。 但今天这一幕，二小姐早就预料到了。 从她闯入大伯国公爷的客厅，打断大伯与大皇子的谈话，强行结下这段姻亲的那时候，二小姐便做好了惹得大伯与老太太不快的准备。 而且二小姐还表现得非常冷静得体，面对老太太与国公爷的冷落，她不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临走前还专门来到老太太院子里，作为未出阁姑娘最后一次给老太太请安。 看到老太太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她也不恼，反倒是临走的时候，转身走到屋子正门的时候突然转身，朝着老太太的方向跪下，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国公府多年的养育之恩、奶奶与大伯多年的教导孙女定铭记于心！” 她不顾地上尘土脏了那身精美的衣裙，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头缓缓至于地并停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以示对老太太的敬重。 这是个动作标准、异常郑重的稽首礼。 礼毕，二小姐缓缓起身。 “孙女去了！” 留下一句话，二小姐转身离去。 这一幕，屋内屋外，无数丫鬟看在眼里。 一直站在老太太身旁的小晴自然也看在眼里。 小晴不知道如何评价二小姐的这次婚姻，也轮不到她一个丫鬟去评价。 只是之前某个夜晚，老太太也如往常一样和她谈心，聊到过二小姐的这次联姻。 小晴知道，老太太并不看好这次结姻。 甚至从老太太嘴里得知，国公爷的意思也是如此。 即便是在老太太的屋子里，还是能听到外头热闹的街道上传来迎亲队吹吹打打喜庆的乐声。 乐声渐渐远去，小晴知道，二小姐离开了。 过了许久，她才听到老太太轻轻的叹息声。 老太太的声音非常轻，就像是从胸口挤出来一样的一口气。 兴许是足够信任，认为小晴不是那等会乱说话的人呢。 老太太与小晴私底下聊天的次数非常多。 小晴想，她大抵是能懂得老太太的心情的。 自己在这世家大族里当了那么多年的主母，深知当一个大族主母的不易，也厌倦了那么多的虚与委蛇、勾心斗角。 奈何底下的孙女不是骄纵任性蠢得没心机，就是心机深得心眼子都耍到她面前了。 老太太与国公爷不止一次警告过二小姐，也让二夫人劝告这个女儿。 老太太何尝不懂自己这孙女二丫头在想什么？ 一个未来皇后正宫的位置。 她是把宝全部都压在大皇子身上了。 老太太是什么人？她深知主动掺和进政权争斗的女人，很难有什么好下场。 但再怎么不听劝，那终究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女。 所以老太太此时的这一声叹息，小晴大抵是能理解老太太的心情的。 对于小晴来说，她和二小姐交集不多，更谈不上什么感情。 她只关心老太太。 眼看老太太只是沉默不语地喝茶，小晴便在老太太旁边的位置坐下向老太太搭话。 “我弄了双皮奶，老太太要不要吃一个？” 听到小晴的声音，老太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昨天我还想吃来着，你不是管着我吗？说甜食不能吃太多，容易得那什么？血糖高？是叫这个吧？” 相较于之前的暴打柠檬和珍珠奶茶，老太太特别喜欢这一次小晴弄出来的双皮奶，第一次在老太太厨房弄出来的时候，老太太一口气就炫了三个，吓得小晴每次在老太太厨房这边做的时候都不敢做太多。 血糖高只是一个担心，毕竟这个世界也没有血糖仪什么的测量器。 但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这种零食吃多了容易影响吃正餐的食欲，小晴当然要阻止。 昨天的时候老太太吃了一个双皮奶，还想吃第二份的时候小晴拦着就不让她吃，老太太也不恼，只是嘴里一直抱怨这小丫头太小气了，一个双皮奶都舍不得。 小晴管老太太也不是第一次了，老太太虽然会嘴上抱怨，说这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管起她来。 但谁都能看出来，老太太高兴着呢。 也是因为这个，这国公府里，特别是老太太屋子里这些个丫鬟亲眼目睹了老太太对小晴的特殊，一个个都越加不敢小觑小晴。 听到老太太的抱怨，小晴回了一句。 “昨天是昨天，现在是现在。” “昨天你吃过一个了，当然不能吃第二个，但今天你还没吃过啊，我批准你今天还能吃一个。” “那我先谢谢我们小晴丫头这么大方啊！”老太太笑着伸手点了点小晴的鼻子。 小晴连忙捂着鼻子，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满是控诉。 “说了多少遍啦！不要点我鼻子啦！点塌了就不好看了！” 她似乎知道自己很可爱，老太太就喜欢她这副娇憨的模样。 果然，老太太一脸乐呵呵的笑容。 “塌不了！”老太太笑着摇头。“小丫头年纪轻轻就知道臭美了。” 第106章 要不投了? 二小姐的出嫁显得非常平淡。 为什么要用“平淡”这个词呢？ 因为生活在国公府里的小晴感受不到太多的特别。 要说访客变多了，但其实打从凝雪郡主嫁过来后，大皇子党派势力的许多大臣都会登门拜访，许多女眷也会到老太太院子里请安，硬是说因为二小姐嫁给大皇子后客人变多，其实也不对。 再说了，这是大皇子大婚，那些个道贺的达官贵人去的也是大皇子府上。 这国公府里就更没什么庆祝的热闹了。 特别是老太太的院子里，一切如常。 老太太原本就不待见这一场姻亲。 如果不是那天二小姐主动到老太太院子里道别，还行了个大礼，以及府外传来的热闹乐队声，小晴还感觉不到二小姐出嫁了呢。 同样是大皇子与任国公府的联姻，与凝雪郡主大少爷的热闹婚庆相比，二小姐的这一场婚礼搞得有点虎头蛇尾。 对于小晴来说，她的生活一切依旧。 陪老太太聊天、捣鼓吃食、和蒹葭丹香拌嘴…… 哦，还有照顾被砍的十一皇子。 小晴都忘记十一皇子这是第几次被砍了。 反正她都已经习惯了。 给十一皇子缝合的时候，看到那背上已经纵横交错好几道伤疤了，小晴还是忍不住吐槽一句。 “你这天天被砍还活蹦乱跳的，的确是厉害啊。”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十一皇子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当然是夸你。” 这么多次的缝针治疗、单人照顾、深夜谈话，她和十一皇子已经非常熟悉，早就不见了一开始的拘谨。 如今小晴和十一皇子聊天，那是非常的自然。 “我说。” “什么？” “实在不行，就投了呗。” “投了？什么意思？”十一皇子侧面疑惑问道。 “投降的意思。”小晴回答道。“你不是搞不过你大皇兄么？” “我可听说了，朝堂上，大皇子本来就势大，原本的中立派也已经大半加入大皇子党派，就连支持你的那部分，也有不少人倒向另一边了。” “虽然皇帝陛下一直支持你，但大半官员支持大皇子。” “我可听说了，上次大姑爷能被选上，领兵出征鹿省，也是文武百官联名举荐，皇帝陛下才不得不放弃原来的人选，转而选择了大皇子派的大姑爷。” 小晴说的大姑爷，自然是国公府大小姐的夫君，现任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的韩昶。 这韩昶能爬到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也是因为有大皇子党派的推力，要不然出征鹿省这种风险小回报大的差事，肯定轮不到他头上。 大夏传承两百多年，全国上下官员贪污腐败情况早已深入骨髓，拉帮结派党羽之争早在这大皇子与十一皇子继位之争前面，就存在已久。 大皇子与十一皇子前面的继位之争，主要战场还是在拉拢那些权臣上面。 在这场争斗里，大皇子自然是占尽上风的。 后来皇帝陛下亲自下场支持十一皇子，这才压住了大皇子势头。 但最近，随着任国公府的加入，大皇子势力越加势不可挡。 就连皇帝陛下都压不住了。 底下官员利益牵扯极深，皇帝陛下也有许多掣肘，这不仅仅是大夏皇帝需要面对的问题，在其他世界，许多皇帝也得面临被权臣掣肘的问题。 如今，就算有皇帝陛下支持，十一皇子在朝堂上依旧被稳稳压制。 朝堂之下更惨，没看到十一皇子三天两头被暗杀吗？ 而且暗杀的高手越来越强、次数越来越多。 就算十一皇子自身实力不弱，还有玄平师兄那种等级的高手护卫，还是频频中招受伤。 好几次可都是致命伤。 小晴给十一皇子治疗的时候可都是看在眼里。 十一皇子感叹她医术高超。 但小晴何尝不在感叹十一皇子命硬？ 就算后来有了她手搓的“蒲地蓝消炎丸”，出现炎症的几率大大降低，但可别忘了，那些严重的刀伤同时也会伴随着大量的失血。 在这个没有输血条件的世界，大量的失血可是非常危险的。 刚开始的时候可能隔个一两个月才找小晴治疗一次，后来越来越频繁。 上一次小晴照顾十一皇子才刚痊愈走出那小院子呢，前脚刚走，小晴才刚回到老太太院子里不到两天，这十一皇子又来“住院”了。 嗯，住的是这个小院子的院。 这货是真把这小院子当医院了。 这么多次的交谈，随着相处的时间变多，他们越发的熟悉。 小晴原本就是容易信任别人的性子，她和十一皇子的关系越来越好。 她清楚，就连她一个极少出府的小丫鬟都能听到朝堂之上大皇子势力强盛的消息，真实情况只会比这更严重。 小晴有着许多次重生的记忆，但都没有掌权的经历。 但奈何她看过电视剧啊！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么？！ 权臣抱团，一家独大，皇帝说话都不管用了，权臣直接逼供，宰相之类的权臣站在前头行礼“请皇帝陛下处死xx！” 然后底下大臣“啪”的一声跪倒一片，“请皇帝陛下处死xx”大臣们齐声高喊。 然后皇帝陛下只能颤抖着手颤抖着声音说“罪犯xx贪赃枉法，罪大恶极，当下又有丞相提交的证据，铁证如山，朕决定，将xx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然后皇帝陛下铁青着脸，一甩衣袖转身离开，留下一个生气气却很无奈的背影。 看着皇帝陛下离开的背影，那宰相还嘲讽一下，朝着皇帝陛下的背影拱手大喊一声“陛下英明！” 然后文武百官跟着喊“陛下英明”。 然后皇帝陛下只能回到寝宫无能狂怒。 皇帝陛下说话不管用，大概就是那等场面。 小晴没当过权臣，但她可看过电视剧呢。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看过猪跑？ 如今那大皇子的势力，连皇帝陛下都要压不住了。 可见十一皇子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了。 所以此时才会出口相劝。 “打不过就投了吧。” “我发现，你这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啊。”十一皇子揶揄笑道。“刚认识的时候，那个唯唯诺诺的你呢？” 小晴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那你会生气么？” “不会。”十一皇子应道。 “那不就是了？明知道你不会生气，我还唯唯诺诺干嘛？”小晴反问。 第107章 投不了 知道十一皇子不会在意她的逾越自然是很重要的因素。 但其中还有一点，那就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小晴与十一皇子的关系已经极好。 就像是十一皇子说的。 他们早就已经是朋友了。 在小晴的心里，老太太是第一位，那是此刻的她一心一意追随的主子、长辈。 只要不触犯老太太的利益，她对待那些朋友的时候是足够真心的。 小晴一直都是很纯粹的一个人，她也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所以十一皇子拉拢了两次后，便再也没提起。 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因为小晴拒绝了他的橄榄枝而变差。 因为小晴将老太太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她不会背叛老太太。但反过来说，只要不伤及老太太的利益，在其他问题上，小晴是可以信任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十一皇子自然是懂的。 “我投不了。”十一皇子笑着摇了摇头。 “至于为什么，抱歉，现在还不能对你说。” 十一皇子一句郑重的抱歉，让小晴有些受宠若惊。 他们虽说一直都以朋友相称，聊天的时候也常常拌嘴开玩笑，但身份上的差距又岂能这么容易抹平的？ 十一皇子开口说抱歉，小晴还真是有些惊讶。 但她很快便笑着回应道。 “多次与殿下交谈，殿下的信任小晴还是能感受到的。既然不是因为信任问题而保密，那么就是因为安全问题，殿下是担心我知道了会有危险吧？” “既是为担心我的安危而保密，那殿下又何须道歉？” “我只会感谢殿下的关心与照顾。” “到底是老太太看上的人。”十一皇子笑道。“老太太没说错，你是好孩子。” “可以想象，几年后你出嫁的时候，老太太会多舍不得。”十一皇子脸上的笑容加深，似是想要将话题从刚才的朝堂之争带开，又似是单纯的开玩笑。“但老太太再舍不得，女子到了年纪终究会嫁人生子，老太太肯定也舍不得耽误你的终生幸福。再不忍，还是会放你离开的，而且是亲自给你挑一个好人家。” “终身幸福？”小晴双眼眨了眨，但很快便摇头笑道。“我现在还不会考虑那些东西。” “不考虑？你现在也八岁了吧？还有几年便能及笄出嫁了，几年的时间，很快便过去。” “真没考虑，我现在就想着就这样陪着老太太。”小晴说着，脑子里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段话就挺符合她现在的心情的。 “殿下看过《三国演义》吗？” “《三国演义》是什么？”十一皇子反问。“又是你母亲那些朋友给你讲的故事？” 小晴会问这一句，纯粹是因为她也不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同样的作品，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她都能重生了，就不能别人穿越？ 又或者是某个作者突然感受到更高次元的召唤，在意识空间比如“做梦”之类的体验，让这个世界的人有了写下《三国演义》的灵感。 不排除那些可能性，所以小晴才会问那么一句。 至于十一皇子说的小晴母亲朋友讲的故事，小晴不止一次将解释不清来历的故事，还有学会的乱七八糟的技能说是那些奇怪的叔叔教的，母亲留下来的书籍学的，所以十一皇子才这样问。 “嗯。”小晴也没否认，直接就将这个问题甩给那位神奇.懂得许多先进技术.疑似不止一次来回东洋.叔叔。 “我想借用一段《三国演义》故事里，大都督周瑜说过的话来描述我现在的心情与想法。” “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明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情。言必行，计必从，福祸共之，荣辱共之，同心同德，共谋战功，此周瑜之谓也！” “此周瑜之谓，亦小晴之谓也！小晴虽非大丈夫，但亦明忠义之道，老太太待我不薄，我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认真，一张小包子脸绷得紧紧的，就差没将“我很认真”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十一皇子看着那双在烛光之中闪闪发亮的杏眼，嗤笑一声。 “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怕疼的人，估计一上刑就什么都招了。” 他这样赤裸裸的嘲笑，让小晴有些恼羞成怒。 “喂！你这人！人家明明在很认真地说话！” 过了许久，久到小晴给十一皇子处理好伤口，收拾好东西准备好离开的时候，才听到十一皇子喃喃自语般轻声的一句感叹。 “我现在倒是有些羡慕老太太了。” 给十一皇子处理伤口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了，小晴干起这活来轻车熟路。 十一皇子也感叹她技术是越发熟练了，感觉没有之前缝针的时候疼了。 这话当然也让小晴连连吐槽。 她说的熟悉，是熟悉在这种条件恶劣的环境下施术，要说外科手术的话，有那些当医生的记忆，她可不缺外科手术的经验。 至于说十一皇子觉得她技术变好、缝针没有以前疼了，那是因为后来她觉得那临时选用的绣花针实在难用，要刺穿皮肉得费老大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一皇子这武道高手皮糙肉厚，那几次缝合常常给她累得满头大汗。 后来便找了二少爷，打造了一套带弧度、经过特殊设计更容易刺穿皮肉的针。 用不了多少天，皮糙肉厚恢复力极强的十一皇子又出院了。 嗯，出的是那个小院子的院。 小晴便得以回到老太太的屋子里。 老太太后方左右两个位置一直有一个是空着的，一个芍药的，一个是小晴的。 这次小晴回去，刚在那个留给自己的位置待了一早上，中午的时候到侧间端了一碟绿豆糕刚准备去找小伙伴们呢，没想到出门迎面就碰上过来找她的蒹葭。 几天没见，蒹葭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 兴许是附近没有管教姐姐盯着不用注意形象，又或许是几天没见的确是想念了，蒹葭直接就扑过来一把就抱住了小晴。 明明是同龄人却要比小晴高出一个头的蒹葭。 被她紧紧地抱着摁在怀里蹭，小晴一时之间挣脱不开，而且还被捂得有些缺氧。 她一手还端着绿豆糕呢，只能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连连推搡，当然在原本就有的力量差距下，单手肯定是推不开的。 “掉了！要掉了！绿豆糕！” “放手啊！” 第108章 换萝卜坑 小晴因为要顾及手上的那盘子绿豆糕，所以不好挣脱，只能任由好友一直贴贴揉捏。 闹了好久一会，蒹葭才放手接过小晴手上的糕点。 两人一起往房间走，小晴一边走着一边低头整理着身上被弄乱的衣裙。 她们去的方向不是那个熟悉的大通铺了。 早在二十多天以前，老太太屋子里好些个一级二级丫鬟，今年到了及笄年纪的，都得到了老太太的允许去掉了奴籍。 不仅如此，老太太还都给亲自相看了好人家，每人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她们从国公府风风光光地出嫁。 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原本就生活得极好，不用干任何粗重活，就连最低级的三等丫鬟都不用自己洗衣煮食。 小晴自己就是从普通的三等丫鬟、住大通铺过来的，每天只需要干一些扫地、看火、倒茶、送信之类的轻松差事。 原本就生活极好、到年纪了老太太还会恢复她们的平民身份、备上一份嫁妆还给挑对象，最后还允许她们从国公府风光地出嫁，这哪里是调教丫鬟？这分明就是养女儿！ 能够从国公府里出嫁，说明老太太明确表示承认这段缘分，出了府那也是老太太的人。 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在这京城，谁敢不给任老太君几分薄面？ 对象是老太太亲自挑的，品性与家庭条件都是筛选过的有保障，又有一份丰厚的嫁妆拿在手里，而且老太太这一层关系还能在背后撑腰，这些丫鬟出嫁后在夫君家里腰板子可是能挺得硬硬的，因为老太太给予了她们足够的底气。 这些丫鬟们出嫁离开的那一天，在老太太的屋子前面的空地跪倒了一片，女孩们哭得脸上的妆容都花了。 站在老太太旁边的小晴能看到，老太太的眼里也有泪花。 小晴听说过许多老太太的传闻。 都说前任国公爷，也就是老太太的夫君底下也有好几个妾室，但最后那些个妾室全部都不知所踪了。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老太太，但难免让人去猜想那是老太太所为，毕竟她这个当家主母才是最大的获利者，她也有动机去做那些事情。 如果真是老太太所为，那她手里便染上了不知道多少的人命。 小晴不知道那些过往的种种，也不知道背地里那些人说老太太喜欢念佛、喜欢善待丫鬟是在积德。 但那天她所看到的那一幕，丫鬟们跪倒一片，幸福、不舍、感激的眼泪交集在一起的那一幕。 她打从心底里觉得老太太此举大善。 小晴自己就是被卖进来的小丫鬟，她也清楚去到其他地方的丫鬟会有什么下场，所以她感触非常深。 深知眼前生活来之不易、深知她这一辈子已经是极其幸运，所以她才万分感恩、万分珍惜。 那一天，青黛的姐姐冬青便在私底下找到了小晴。 冬青原本就是老太太屋子里伺候着的八个贴身丫鬟之一，虽然不及芍药那般地位超然，但也能算是老太太的心腹。在这老太太院子里属于等级最高的几个丫鬟之一。 但打从小晴来了后，被小晴实现弯道超车，毫无征兆地小晴成了芍药之外另一个老太太最宠爱的丫鬟，而且屋子里的丫鬟们都看着呢，老太太明明对小晴有着某种偏爱的情绪。 不过冬青倒不像她妹妹青黛那般对小晴充满敌意，反倒是和小晴相处融洽，私底下碰见还会笑着主动和小晴打招呼。 而且冬青主管丫鬟教养，院子里丫鬟们出府都得找冬青批准，冬青不在才会去找辅助的松香，虽然因为和青黛关系不和，蒹葭每次去请假都找的是松香，但小晴还是会和冬青说一声的。 这冬青态度也非常好，从来不会凭借手上这点权利刁难小晴。 那天，冬青临走前，和小晴说了几句。 “我知道我妹妹青黛和你有些矛盾。” “但我是我，她是她，我无法替她曾经的冒犯道歉，也不会干涉她的事情。” 她说这话，几乎已经算是和青黛划清界限了。 冬青说完就走了，留下一脸诧异的小晴思量了许久。 因为那些一二级丫鬟出府了不少，原本就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位置自然便空缺了不少，有二级丫鬟提到一级丫鬟，去到老太太屋子内外伺候的。 蒹葭与丹香这一批住大通铺的三等丫鬟也终于熬到了升级的这一天，在最后给大通铺搞了一次大卫生，清理完这个住了两年多的房间后，便锁上房门，搬到了二级丫鬟的房间。 二级丫鬟的房间不像大通铺，长长的房间能住八到十个人。 二级丫鬟住的小房间，房间里能摆四张床。 虽然比不上小晴那两人一间的一等丫鬟房间，但相熟的四人住在一起不但没有人多手杂丢东西的顾虑，而且还挺热闹的。 小晴就挺喜欢往蒹葭的房间跑，说芍药姐姐整天待在老太太身边，她自己一个人住太无聊了，但每次都被蒹葭捏住脸颊往两边扯，对着她的包子脸一番揉捏，说她饱汉不知饿汉饥。 来到蒹葭的房间，房间里另外三人都不在，现在是饭点，想来丹香几人肯定是还在吃饭没有回来。 蒹葭拉着小晴进门后还伸出脑袋左右看了一眼门外，然后关上大门。 小晴看着她这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只觉一阵好笑。 看到好友这副姿态，小晴自然是知道，好友这是又从哪里听到了新的八卦。 这是要找她吃瓜的架势！ 小晴鞋子也不脱，直接就往蒹葭的床上一扑，在好友床上柔软的被褥连环翻滚了好几下，毫不客气地将好友原本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压乱。 她躺在床上，膝盖以下悬空在外，一双穿着浅红色精致绣花鞋的小脚丫上下踢着，一副饶有兴致的玩乐模样。 “说吧，这次又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床铺被弄乱，蒹葭也不生气，反正自己这个好友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她只是提醒了一句。 “上床的话把鞋子脱了啊！” “感情不是你自己的床，弄脏了不用自己收拾是吧！” 她没好气地抱怨两句，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兴奋的瓜农表情。 “有趣！当然是有高兴的事情说出来让你也高兴高兴！” 第109章 教养姐姐 “啥高兴的事情？敲你给乐的。” “有人倒霉了。”蒹葭啃着绿豆糕，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额，你不会说的是三小姐和青黛吧？”小晴满脸疑惑神色。 “诶？你怎么知道？” “这个话题，你是不是说过了？”小晴还记得呢，几个月以前，好友蒹葭也是这样满脸兴奋的神色和她分享三小姐和青黛倒霉的事情，那幸灾乐祸的模样倒是一点都不掩饰。 说的是那段时间，三小姐与青黛每次出门不是被水淋就是踩个香蕉皮什么的摔跤，总之就是只要离开房间，出到院子里散步都能摔个一身狼狈。 但那事情都过去几个月了，而且这瓜，好友已经和她说过了啊。 一瓜两吃就没意思了。 “人是那两个人，但瓜可不是那个瓜！”蒹葭笑嘻嘻地说道。 “这消息二夫人捂得严严实实的，但我是谁？她能捂一天两天，但用不了多久，我就知道了！” “到底什么事？你干嘛说话还大喘气了？”小晴也是一名合格的听众，配合着好友乐于分享的心情，她露出了一个好奇的表情。 “那三小姐和青黛一觉睡醒，头发没了！” “啊？”小晴杏眼圆睁，这个吃惊的神色可不是装的，是真的惊讶。 “全都没了？秃了？是被剃掉还是被剪掉？”小晴问道。 这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 在大夏，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子女是不能私自剃头的。 而且有很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头发是身份的象征，只有奴婢、下人、囚犯等身份低下的人才会剪去头发。即便是下人，也不会主动剪断头发，因为短发是身份低贱的象征，会惹来鄙视。 反正小晴在这国公府生活已经三年了，她也没见过短发的人。 所以在大夏有一种刑罚就是剃发，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用来对付一些爱面子的文人士族效果极强，他们宁愿挨上一顿棍子，宁愿被打死也不愿意受这削发之刑。 即便三小姐这个嫡小姐乃二房所出，但也能算是国公府里的嫡小姐，被削发可是极其丢脸的事情。 “没有。”蒹葭摇了摇头。 “只是从中间被砍断了，还留着到肩膀位置左右的长度呢。” “那天晚上也是作为贴身丫鬟的青黛守夜，漆黑的房间里青黛只看见银光一闪而过，她刚开始还以为是来了刺客，要刺杀床上的三小姐呢！她还没来得及大喊，那黑影就朝她冲来了，她都没来得及反应，回过神来那黑影便消失了，只觉得自己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低头一看自己的长发被砍断散落一地，然后就是扯开嗓子尖叫。” “床上的三小姐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但很快摸到了断开的长发，跟着就干吼了起来。” “虽然我没听到，但大半夜的那两个家伙鬼哭狼嚎的，那场面想想就觉得刺激。” 蒹葭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但结合对方说的内容，小晴便联想到前段时间听到的消息。 “是不是五天前的那天晚上，说是有大耗子闯进三小姐闺房的那个晚上？” “对啊！”蒹葭笑道。“那是二夫人听到女儿尖叫，带着人就冲了进去，但很快又让人关上门了，说三小姐只是被耗子吓到了。” “那二房现在还在逮老鼠呢。” “难怪最近这段时间没见过三小姐和青黛出门了。”小晴点了点头。 “说是被大黑耗子吓到了，三小姐病了需要在房间里休养。”蒹葭笑着，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的神色。“也是，那么短的头发，连发髻都挽不起来了吧？出来不就是丢人吗？” “要我说，这大黑耗子干得好啊，头发一剪，这可比国公爷的禁足令还好使。”估计是短时间内见不到讨厌的人，蒹葭的心情非常好。 两人闲聊了一会，房间里另外两人也回来休息了。 都是熟人，小晴也不继续留在这房间里打扰别人休息，只是想打招呼后再离开。 却发现最后一人丹香迟迟未归。 一问，同宿舍的薄荷回答道。 “丹香啊，她被松香姐姐选上了，以后负责辅助松香姐姐管理新来的三级丫鬟。” “丹香这些也算是‘教养姐姐’了。”其他小伙伴也纷纷感叹。 她们都是同一批三等丫鬟，一起进到这老太太院子、一起在那大通铺长大，如今一起晋级二等丫鬟，虽然身份上有了提升、但也就月钱涨了。 唯独丹香，得了松香姐姐的点名，一跃成了“掌权”的教养姐姐。 在其他小丫鬟们眼里，教养姐姐可是实权人物。 还是有不少小丫鬟羡慕丹香能这么早的管人的。 “教养姐姐？”小晴一想，便来了兴致。 听说大通铺里来了二十个新的小丫鬟，这批新来的小妹妹她还没见过呢！ 如今小晴是生活过得好、工作轻松心情愉快，没事就喜欢到处晃悠找乐子，现在突然想要怀念一下刚入府以前的生活，她便和蒹葭三人打了照顾便独自离开。 但去玩大通铺之前，她还到老太太侧间端了一盘新的栗子糕。 嗯，蒹葭喜欢绿豆糕，丹香喜欢栗子糕。 端着那盘栗子糕晃晃悠悠地走进那片三等丫鬟活动的小区域。 远远地看到丹香，但小晴并没有急着上前打招呼，而是站在远处的树荫底下看着。 那大通铺屋子前的空地，十几个穿着丫鬟服饰的小丫头正头顶盘子排成一列，丹香站在一侧树荫下。 一个小丫鬟眼神直视前方、头顶盘子、步伐均匀，明明没有看脚下，却每一步都能迈出相同的距离，且步伐平稳不疾不徐，头顶上的盘子稳稳当当。 走到指定的位置，小姑娘缓缓停下，头上的盘子依旧稳稳停在原位。 显然她也松了一口气，一张粉嫩的小脸滑下两地汗珠也不敢去擦，只是顶着盘子乖乖在原地站好。 一侧树荫下，丹香点了点头。 “很好！小翠你先回去休息！” “你们！想要回去休息就给我好好练！” 第110章 新萝卜们 “你们！想要回去休息就给我好好练！” “黄莺！到你了！”丹香一指，队列中最前面的小丫鬟明显被吓得抖了一下，但她还是顶着盘子往前走了出去。 但还没走出几步，头顶上的盘子便哐当一声砸在地面。 盘子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小丫鬟慌张地捡起盘子抱在怀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丹香冷着一张脸，一指旁边的角落。 “滚那边练去！”丹香声音不大，但这一声低喝还是吓得那个小丫鬟黄莺抖了一下，小丫鬟黄莺像是一只小鹌鹑一般缩头缩脑的朝着丹香指的那片空地走去。 那片空地上，已经有了好几个小丫鬟各自头顶盘子来回走动，独自练习着。 “下一个！” 远处，小晴看着丹香指挥着这群小丫鬟练习行走时候的仪态，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 作为丫鬟，基本的理由必须要懂，特别是作为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更是要注重自身礼仪。 这个顶着盘子的训练，其实练的就是“端庄”二字。 行走的时候不能东张西望、不得左顾右盼，脚上步伐要稳、每一步间隔也要一样。 行走在外，丫鬟代表的也是主子的脸面，丫鬟失礼也会让主子丢脸，属于管教无方。主子觉得丢脸回去肯定少不了收拾一顿失礼的丫鬟，所以丫鬟的确要学好这些繁琐的礼仪，无论是为了主子还是为了自己。 坐姿、站姿、行走时，以及各种行礼动作都要经过练习培训，这是小丫鬟们进府以后的第一课，三年前的小晴也是这样子过来的。 所以此时她看到这一幕自然是无比怀念。 但不一样的是，那时候主管训练礼仪的松香姐姐性子温和，可没有丹香此时这一副冷冰冰的吓人气场。 小晴换位思考了一下，换作她是新人，被丹香这样子一吓，估计也比那黄莺好不到哪儿去。 丹香自然早就发现小晴的存在。 等到那一排小丫鬟全都走了一遍，让顺利通过的三人回去休息，她才对着那训练不过关的十几个小丫鬟说。 “全部自己练习一下，等一会再走一遍，再不通过的今天下午全都给我在这里加练！通过的人回房间休息！” “别偷懒！之后的每天都要考核检查！通过的人可以休息，没通关的每天都得练！” 她简单交代了一句，便朝着小晴所在的树下走来。 看到丹香走近，小晴俏皮地吐了吐小舌头。 “教养姐姐好。” 丹香白了她一眼，熟络地拿起她手里的糕点就开吃。 “怎么就只有吃的？还是这种糕点，齁嗓子。”丹香吃着糕点，嘴里还一直抱怨。 “让你吃你怎么还抱怨起来了？”小晴也笑着和好友开玩笑。 她那一批三等丫鬟里，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除了蒹葭以外，小晴就数和丹香关系最好了。 小晴她所在的这片树荫不远，交谈声自然也能让隔壁十几个新来的三等丫鬟听见，其中一个瘦高的小丫鬟瞬间嗖的一声，就像一只敏捷的三花猫冲了出去。 没过多久，她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回来，额头上还挂着一抹细汗。 她的手里正端着两杯茶。 小晴接过对方恭敬递过来的茶，隔着茶杯还能摸到一阵温热。 她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小丫鬟。 这孩子也太上道了！ 小晴笑着掏出手帕，给对方那满脑门的汗珠擦去，她抬手时候才发现，面前这刚进门的孩子，好像才六岁吧？怎么身高好像和她一样？ 这孩子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小晴忍不住心底里感叹一句，马上过年她都要九岁了，怎么身高好像也没见长。 小晴心底里嘀咕着，转身从盘子里拿起一块栗子糕放到对方手中。 “拿着，加油。”小晴握拳，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一侧的丹香只是默默地看着并没开口，面对对方递过来的茶水也是咕嘟咕嘟地端起来就喝。 远处，那小丫鬟端来茶杯后便退去了，她退回到小伙伴们聚集的树荫底下，立马就被相熟的小姐妹给围起来了。 “青蔓！那位是谁？看那衣裙也不是我们丫鬟的统一服饰啊？” 不仅仅是国公府，基本上大夏里所有的大宅后院管理制度都大差不差。 丫鬟们会有几套统一的服饰，像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就有一粉、一红两套样式的衣裙，但平常时候只允许穿粉色的那套，只有年节之类的喜庆日子才会统一让丫鬟们换上红色衣裙。 小晴今天穿着的是一套浅黄色衣裙，虽然她不喜欢带上一大堆的装饰品，觉得叮叮当当的戴一身饰品累得慌，但光是露出来的头上白玉小花发饰、还有手上不时露出来的翡翠手链都不是凡品，一看就不像是个小丫鬟。 最起码能和丹香这样子站在一起有说有笑，就不像是她们这种三级小丫鬟。 虽然大家都知道一等丫鬟、贴身丫鬟这种大丫鬟都不需要穿制式丫鬟衣裙，但那些一等丫鬟都是有位置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基本都是靠资历混上去的。 而且小晴看起来显嫩，看起来就和她们这群刚进府的小丫头差不多大，根本就不像是哪个院子里的大丫鬟。 不像是丫鬟，反倒像是哪个院子里的小姐。 “哦，你说她啊，那是小晴姐姐，现在最得老太太宠爱的丫鬟。”青蔓是家生子，进到老太太院子前就打听来不少信息。 “吹牛！谁不知道老太太跟前最得宠的是芍药姐姐？！”一侧另一个丫鬟反驳道。 青蔓鼻子出气，嗤笑一声。 “我说莲雾，你打听消息也不能只打听一半啊！芍药姐姐是最得老太太重用的心腹，我没否认啊。但我刚才说的可是宠爱哦，老太太可是最宠小晴姐姐了，你回头让你二舅问一问，老太太屋子里谁不知道这事？” 小丫鬟这边的窃窃私语是压低了声音的，小晴与丹香自然听不到。 小晴还在感叹，刚才看到那些小丫鬟们训练礼仪动作，让她非常怀念呢。 “要不等下你跟着一起练练？”丹香打趣道。 “诶……别啊……”小晴连连摆手。 第111章 鸡犬升天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之间，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春节。国公府内处处洋溢着浓郁的节日氛围，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之景。 只见那朱红色的大门上方高高挂起两个大红灯笼，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仿佛在向过往行人诉说着新春的喜悦。 门前的空地上铺满了红彤彤的炮竹碎屑，犹如一层鲜艳的红毯，给整个府邸增添了几分热闹与繁华。 此时，一群顽皮可爱的孩子们正围聚在门口，兴高采烈地捡拾着那些燃烧过后剩余的鞭炮和爆竹。 他们一个个眼睛放光，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全然不顾冬日的寒冷。而负责看守门户的两个护卫不仅没有驱赶这些孩子，反而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有趣的一幕。 一个小男孩手里紧紧握着一根细细的香火，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枚引线极短的爆竹。 他那小小的身躯微微蜷缩着躲到后面，却又忍不住将长长的胳膊伸出去，手中的香火颤巍巍地朝着爆竹的引线慢慢靠近。 看他那副既害怕又想要玩耍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俊不禁。其他孩子们则站在一旁，有的紧张地屏住呼吸，有的则兴奋地欢呼雀跃，不停地为小伙伴加油鼓劲，当然还有挑拨着大声嘲笑他胆小的。 国公府内，不管是前院国公爷的会客厅，还是老太太的院子，过往拜访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一向不喜欢被挤成肉饼的小晴自然也早早溜到角落偷懒。 小晴站在角落不时探头，看着那围着老太太说说笑笑，颇有几分讨好之嫌的大官女眷。 她能感觉到，今年拜访国公府的大臣们明显要比往年更多。 往年，即便任国公地位显赫，但在朝堂之上也不是一家独大的，还是有不少官员不卖国公爷的面子。 其中以首辅为首的文官集团就不会这样讨好国公爷。 但今年可不一样，小晴虽然早早从老太太主屋里退了出来，但她可看到不少大官的正室前来拜访，没看首辅大人的正妻正握着老太太的手一副熟稔的模样聊着家常？还有底下一众官太太纷纷附和，都挑着讨喜话说，一副和谐友好的喜庆模样。 这些女眷也代表着主人家的意思，老太太屋子里有多少访客，那么就可以想象国公爷主屋里有多少大官权臣的拜访。 此时，老太太院子里的茶水间，蒹葭正有条不紊地泡茶、将泡好的金黄色茶汁一杯杯装到精致的瓷杯里，两个三等丫鬟端着托盘回来，蒹葭便招呼她们将新的茶盏送出去。 看着小丫鬟们端着新的茶盏离开，蒹葭才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不是累出来的汗，这纯粹是屋子里炉子里的火太旺了，炉子上还咕嘟咕嘟煮着开水，一阵阵水蒸气往上冒，自然热。 “今天的客人怎么这么多？”蒹葭喃喃自语地抱怨了一句。 一阵脚步从背后传来，蒹葭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怎么这么快？” 扭头看过去才发现，来的人居然是二少爷。 “二少爷。”蒹葭连忙起身福了一下。别看小晴在的时候她和二少爷相处还挺自然的，但蒹葭心底里也门清，和二少爷关系好的是小晴，二少爷和她熟稔只是顺带的。 人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别看蒹葭寻常时候表现得风风火火，好像是一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但能在老太太院子里混的，谁都不是缺根筋的货色。 “小晴在老太太屋子那边呢。”蒹葭说道。“要不要我去叫她？” “不。”二少爷摇了摇头。“我找你。” “找我？”蒹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诧异地说道。 这三年以来，她见过二少爷这么多次，也说过很多次话，但点名要找她的，这还是第一次。 这可新鲜了。 “这事，我不想让小晴知道，就直接和你说了。”二少爷面无表情，语气却是少见的认真。 在蒹葭的印象里，这位二少爷总是嘻嘻哈哈地和小晴开玩笑，甚至嬉笑打闹，这种认真的模样还真是她第一次见。 二少爷突如其来的认真，让蒹葭也连忙神色一敛，一脸认真地听着对方指示。 “这是你家的事情，看在小晴的面上，我就来和支会一声，至于你怎么做，那是你的事。” 二少爷说这话，蒹葭的表情就更诧异了。 “李婶子是你娘吧？” 蒹葭点了点头。 她娘李氏在大房厨房当厨娘，许多人都知道。 “李婶前些日子求到我娘那边去了，想托关系让她儿子，也就是大哥到五成兵马司谋个职位。” 蒹葭只有一个大哥，那二少爷说的，便是那李扬了。 在大夏，京城里许多部门早已兼并进了五城兵马司，其中包括负责城防的驻军部队、包括治安的部门、甚至包括衙等都并入了五城兵马司的管理分部。 所以说在五城兵马司里谋职位，可以选择的位置就非常多，五城兵马司本身就是一个超大的部门集合体。 自从韩昶得胜归来，正式上任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之职，就有不少人靠着国公府的关系进到五城兵马司任职。 有户部登记员、有普通兵士、有街道巡逻、甚至是一些小旗官的位置也是随便安置。 谁都知道韩昶乃国公爷女婿，而且如今国公爷又与大皇子联姻，在这五城兵马司里国公府的关系可是非常好使的。 一些不重要的小职位，就算不用主子开口，五城兵马司里的人一看是国公府这边的人便屁颠屁颠地给办了。 当然，这打着国公府的旗号，自然是要和主子说一声的。 李氏和大夫人说想要给儿子李扬谋个职位，并不一定是要多高的位置，大夫人如果开口答应，那便能往上选几个位置，大夫人不反对也能自己走关系弄个小位置，总之只要大夫人不否认就是默认了，表示事可以办。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段时间想要走关系进五城兵马司谋个职位的可不少。 只是因为小晴与蒹葭的关系，二少爷听到这消息后便过来提醒了一声。 “这是你家的事，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出于友谊，我只是过来提醒你一声。” “你哥若进那五城兵马司任职，会死。” 第112章 小院新客 二少爷话说完就走了，但蒹葭却陷入了纠结之中。 自己那大哥是什么货色蒹葭清楚得很，好吃懒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能力低下就算了，偏偏还眼高于顶自命不凡，读书人的能力没学到、读书人的高傲姿态却摆得十足。 用另一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自己没点b数。 五城兵马司是什么地方？即便是一个小小的登记员位置，那也是“官兵”，带了一个“官”字。 里面的官差不少可都有裙带关系，都是通过各种后台安排进去的。 那李扬在家里蛮横就算了，以他那没能力嘴还损的做派，在五城兵马司里得罪人被人弄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蒹葭也在纠结，不是说看着自己亲哥去找死，甚至还会祸及家人，而是即便她回去阻挠，估计也起不了多大用处，甚至还会成为推手。 那李扬可不止一次和她对着干！ “凭什么说我在五城兵马司混不下去？你是在看不起我？！”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在蒹葭自己纠结的同时，远在府外她家，蒹葭父母正关起门来拍桌子争吵。 “你光说我不该去走动，但小扬马上就该行及冠之礼了啊！没有一份正经差事，哪个清白人家的女孩愿意嫁给他？！前些日子隔壁陈夫人就过来问过我们家情况了！要不是知道我们能给小扬谋一份官家差事，就凭你我这为奴为婢的身份，凭什么让人家官家小姐看上？！” “你真以为那陈海家是看上这还没搞到手的小差事？人家看上的是我们在国公府的人脉！你儿子什么德行你不知道？！推他去当差差事干不好丢人现眼事小，犯错害全家才是事大！” 其实吵了一早上，李氏也知道这次自己瞒着当家的去走关系某差事是鲁莽理亏了，但她只是觉得委屈，一时不愿意抹开面子认错，只是低头用手帕擦着泪花，嘴里还抽泣着抱怨。 “你天天都忙，都不顾着这个家，儿子马上要及冠成家了，我不给小扬谋个前程，他以后怎么办？！” “我不顾家？家里是缺粮还是少米了？顿顿有酒有肉供着还亏待他了？！你想给他谋个前程也得想想他能不能干啊！那官差是那么好当的？！你会害死他的！” 夫妻俩争吵的声音太大了，即便是关上房门，外头的李扬还是听到了。 “爹，凭什么说我不能胜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城门吏，我怎么就不能干了？！” 买卖职位这一幕，不仅仅在李家，在这京城，乃至在大夏国内，已经延续了不知道多少年。想要某个职位、想要往上爬的，攀关系、谋利益。 朝廷由上至下的腐败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 只是这几年，京城之内官位的裙带关系变得越发严重。 小晴曾经问过二少爷。 明明这大夏国外敌虎视眈眈、国内各省灾荒不断、又有反贼动乱，明明已经到了内忧外患的局面，为何这京城的朝堂，由上至下只有政党之争，却无人提及国家大事、民生大计。 二少爷当时便说过了。 这内忧外患皆因内部问题所起，需要由上至下的改变，故而先排内忧,再除外患！ 视线回到老太太院子里。 面对那拜访问候的客人络绎不绝、人来人往的屋子，小晴乐得清闲地躲到角落里。 却看到凝雪郡主刚给老太太请安完，走出主屋的时候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扭头四顾，似乎在找什么。 小晴还奇怪对方在找什么呢，对方似乎也看到了她这缩在角落的一小团。 一阵风的就带着贴身丫鬟画眉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少夫人。”小晴连忙朝对方福了一下。 但凝雪郡主却没有和她客套，而是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虽然凝雪郡主没有跑，只是脚下步伐有些匆匆，但这对于小胳膊短腿的小晴来说可是需要不断蹦跶才能勉强跟上对方的步伐。 “诶？”小晴一阵错愕，然后便连连惊呼问道。“少夫人这是为何？” “等……等一下……” “慢……慢点……” 胳膊被对方捉着，小晴不但是不敢挣扎，还是挣扎不开。 还好没走出几步，凝雪郡主便意识到了老太太院子里人多眼杂。 她放开了小晴的胳膊，转而轻轻牵起了小晴的手。 “抱歉，我刚才有些着急了。” “事出突然，你先别问，跟着我走。” 凝雪郡主低声说着，小晴的眼神之中有些诧异，因为她与凝雪郡主的交际并不算多，也就在后院烤红薯的时候对方过来蹭过几回吃食，私底下聊天还没有她和对方的贴身丫鬟多，这种私底下的窃窃私语还是第一次！ 但小晴还是乖乖点头答应。 “嗯。” 任由对方牵着她的手，小晴也加快步伐，两人手牵手往院子外走去。 这一幕看得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以及过往的宾客女眷一阵诧异。 凝雪郡主是谁？居然会这样子亲昵地拉着一个小丫鬟的手？ 任由凝雪郡主牵着一路走去，很快便走出了老太太的院子。 但很快，小晴便感觉不对。 “诶？这路怎么这么熟悉？” 这前进的方向不是凝雪郡主房间所在的大房院子，而是那一间独立的荒废小院子，那一间小晴给十一皇子缝针的小院子！ 果然凝雪郡主拉着小晴来到了那熟悉的小院子门口，进入那小院子的时候凝雪郡主还扭头向一直跟着的贴身丫鬟画眉叮嘱了一句。 “画眉，把门看好。” “是，郡主。”画眉应了一声，关上院子大门。 小晴被拉着还没走进主屋呢，便闻到了一阵熟悉的血腥味。 其实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小晴便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 只是进到主屋，真正看清躺在床上的人，还是将她吓了一跳。 因为床上躺着的不是“熟客”十一皇子！ 此刻躺在床上的，居然是大皇子！ 小晴只在大少爷大婚的那一天见过大皇子，那一天大皇子给凝雪郡主送亲压阵。 高头大马上的大皇子身穿铠甲、威武霸气。 此刻躺在床上，依旧给人一阵压迫感。 看到被凝雪郡主拉着进门的小晴，大皇子的眼神里还是有些诧异。 他忍不住上下打量面前的小丫鬟。 “你就是十一极力推荐的‘小神医’？！” 第113章 新客新缝 大少爷新婚的那一天，小晴只是站在人群后面远远地看到过一次大皇子。 那天大皇子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的红色锦袍，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身姿挺拔，步伐稳健有力，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优雅而从容，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散发出一种令人敬畏的威严气势，浑身上下带着历经沙场磨砺所沉淀下来的冷峻与杀伐之气。 此刻即便是半靠在被褥之上，但那一股肃杀气势丝毫不减。 也许是因为空气中的那一股血腥的气味，让大皇子那一股战场上磨砺特有的肃杀之气有了实质性的感觉，他沉默不语的时候还是让小晴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小晴在打量大皇子的时候，大皇子其实也在打量她。 小姑娘唇红齿白，身着一袭红白色调的衣裙，在这年节期间足够喜庆可人。那身衣裳剪裁得体，红白相间的色彩相互映衬，更显其清新脱俗之气质。 再看她头上梳着的双丫髻，并未将全部长发尽数编起。脑后仍留着长长的一缕发丝，如丝般柔顺光滑。每当她轻盈地走动时，这缕长发便会随风轻轻摇曳，仿佛在翩翩起舞，给人一种灵动而又俏皮的感觉。 此外，她的发型虽看似简约，但也并非毫无装饰。只见那双丫髻之上，各别着一朵小巧玲珑的白玉小花发饰作为点缀。这对发饰洁白无瑕、温润细腻，与小姑娘白皙娇嫩的肌肤相得益彰。它们静静地绽放在那里，不张扬却足以凸显出小姑娘的娇俏可爱，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好一个娇憨可爱的小丫鬟。 没有什么比这样一个一个身材娇小、长相软萌可爱、一双白嫩小手上没有任何训练痕迹、没有持握兵器留下来的老茧、明显没有任何武学基础的小姑娘更能让人放心了。 光是第一印象，小丫鬟便给大皇子留下了一个娇软、没有攻击性的印象。 两人各自打量对方，区别只是在于小晴打量大皇子的时候是偷偷打量的。 大皇子打量小晴的时候却是光明正大的。 不过片刻，双方便对对方有了基础的印象判断。 刚才从凝雪郡主、大皇子的只言片语，小晴便能大概猜到凝雪郡主将她“请”来这小院子的原因了。 怎么一个个的，都将她这里当医院了？ 生活不易，小晴叹气。 虽说是无奈，但该干 还得干。 “大皇子到此，是否需要我来施术治疗？” 好吧，她承认她说的是废话，但不说这废话开场，还不知道他们之间得干瞪眼到什么时候呢。 被这大皇子盯着看还真让小晴觉得不舒服。 虽然大皇子身上的气场远没有国公爷吓人，但大皇子的气场也是让她压力满满的。 “自然。”大皇子也不否认，直来直往，在这一点小晴倒觉得不愧是军营出身的人，说话办事就是干脆。 “那便冒犯了。”小晴简单行了一下礼，便上前伸手想要扯对方的腰带。 谁料她一扯，那腰带纹丝不动，抬头一看，腰带另一头大皇子正伸手拽着呢！ 以她的力气，怎么拽得动大皇子摁住的腰带。 她还没开口呢，大皇子便先一步问了出来。 “你干嘛。” 小晴眼神清澈，脸上是疑惑的神色。 “给你脱衣服啊！” “所以我问你干嘛呢！”大皇子再重复了一句。 “呃……”小晴一愣。 好吧，她收回刚才那句大皇子干脆的话。 一点都不干脆。 脱个衣服遮遮掩掩的。 搞得好像她喜欢看一样…… 如果可以选，她巴不得待在老太太院子的角落看热闹，人少一点的时候跑到后院烤火玩…… 才不愿意这样累死累活地给人看病处理伤口…… 当然，抱怨是在心里抱怨的，干活是手上工作不能停的。 生活不易，小晴叹气。 她只能耐心地解释。 “得把衣服脱了，我才能查看伤口啊。” 一侧站在一旁，一直在看戏的凝雪郡主这时候才笑嘻嘻地开口。 “爹爹，你就老实点自己脱了吧，这种时候越解释越丢脸。” 凝雪郡主的这一声爹爹可见她和大皇子之间的关系亲密。 大皇子脸上黑了，但还是动作极快地脱下外袍，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 喔……大皇子有十块腹肌！ 小晴第一眼便看到大皇子那精壮的身材，但她很快便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扫过对方腰侧上的伤口。 “嗯，正面腰侧的伤口不大，应该是关键时候扭身躲过攻击，但没能完全躲开，只是被划过一道伤口而已，问题不大。” 小晴绕到床的另一边，去看大皇子的背后。 后背上有一道刀伤，刀伤长且深，斜着横跨整个背部，和十一皇子第一次找小晴照顾的时候，那一道刀伤挺像的。 不过这也不奇怪，正常人的身高，持刀斜劈的发力方向，很容易造成差不多角度的伤口。 小晴皱眉地看着对方后背上还在不断往外淌血的伤口。 “后面这伤口挺严重的，得缝合。” 说罢，她便扭头去看凝雪郡主。 就像是上辈子当医生的时候，她就喜欢去和更加理性的家属说话，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也不愿意和吓人的病患本人交流。 嗯，在她的眼里，大皇子有点吓人，还是凝雪郡主好说话。 起码对于她来说，凝雪郡主才是熟人。 她们可是有了好几次玩火啃地瓜的交流！虽然说不上是多深厚的友谊，但起码有了一定的熟悉度。 “十一皇子给你介绍我的时候，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治疗时候的细节？” “有没有说过关于缝合的事情？” 这小院子的事情，也就十一皇子和二少爷知道，她这一手缝合之术也只是那两个人见识过，大皇子和凝学郡主这次能找上她，自然是因为那两个人。 对于小晴来说，十一皇子和二少爷值得相信的人，那两位既然能将她的事情告诉对方，自然是考虑到对方知道了也不会伤害到她。 而且刚入门的时候大皇子便说过了，她这位“神医”可是十一皇子介绍的。 “说过。”凝雪郡主笑道。 “十一叔说你缝针的时候超级疼，所以这次最好找个人，将我爹爹摁住。” 第114章 招人疼的 兴许是看到小晴查看大皇子伤口后一副淡定的模样，凝雪郡主心里也有了底气，她不见一开始拉着小晴就往外跑的慌乱神色，反倒是和大皇子亲密地开起了玩笑。 小晴没有理会她们父女间的玩笑，只是认真地给大皇子检查伤口。 认真状态下的小晴医生可是对病人超负责任的！ 看了一圈伤口后，小晴确定主要的还是背后的那一道长长的伤口。 看大皇子那略微泛白的脸色，显然失血不少。 但无论看到多少次那伤口上金疮药与血迹的混合物，小晴都忍不住去想。 这个世界的人面对这种外伤以前都是硬扛过去的？八字都这么硬？金疮药往上面一糊就算是处理好了是吧…… 检查了一遍，心中有数的小晴便开始着手准备工作。 她扭头看下一侧的凝雪郡主。 “既是十一皇子介绍来的，那十一皇子有没有说我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小晴说完这话，又怕对方觉得她一个小丫鬟居然想使唤主子，责怪她的逾越之罪，小晴便又加了一句。“没准备的话我得自己去弄了，主要想着如果你能提前准备好的话，能节省不少时间，皇子殿下这还往外冒着血呢，早点准备好也能早点给他处理不是……” 凝雪郡主这大大咧咧的性子自然是不等小晴客套半天，直接便打断了她的话。 “要什么东西你直接说啊！我让人去弄！” 小晴也不客气，直接掰着手指数了起来。 “烈酒、度数越高越好。” “还有……” “打几盆热水，要烧开的！” 不得不说，有人使唤就是快，凝雪郡主出门招呼两声，很快画眉便风风火火地端着东西走了进来。 别看画眉那纤腰细胳膊的，这居然还是个练家子，一手一个装满开水还在往外冒着热气的大木桶，脚下走起路来还带风。 小晴指挥着画眉在房间里又点起了两个炉子，提升一下室内温度。 其中一个炉子支上小锅，小锅里咕嘟咕嘟的煮着棉球与等下要用的针线刀具。 看到准备的差不多了，小晴才看向坐在床上，一直好奇地看向这边的大皇子。 “那个……殿下……” “怎么了？”大皇子问道。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就开始啊！” “我是想问……殿下需不需要找人过来……”小晴话说一半，一旁的凝雪郡主便帮她将话说了出来。 “小晴的意思是，怕你等下乱动，要不要找人过来把你摁住，或者是直接把你捆起来。” 大皇子的脸都黑了。 “无妨，十一能抗住，我为何不行？” “那个……毕竟是在皮肉上动针……”小晴小心翼翼地又补了一句。 “大胆动手罢！”大皇子直接打断，衣袍一甩，背过身去将背后那一道还在冒着血的伤口露了出来。 见对方如此，小晴也不再强求。 转身将准备好的工具一一摆开。 给十一皇子缝合了那么多次，处理了那么多次伤口，小晴早就在这小院子里备好了一套缝合针线。 小晴熟练地穿针引线，一手撑着要进针的皮肤，手起针落。 刺穿皮肉的瞬间，小晴能明显感觉到大皇子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但小晴可不管对方的反应，一针接着一针不断抽出扎进。 她非常清楚，这种情况下再多的安慰都没用，还不如一鼓作气快速完成，这样也能让对方所受到的痛苦轻点。 一侧目睹着小晴施术过程的凝雪郡主可谓是一脸惊叹。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在人的皮肉之上飞针走线的。 那银针仿佛拥有灵魂一般，在小姑娘的手指间快速转动，那一抹银白的光芒流转于皮肉之间，炫目华丽。 一鼓作气，小晴一口气缝了二十多针，最后一针结束打结完成，小晴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与她一样，一直坐着一声不吭的大皇子也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略微对皮后，小晴拿起煮过的棉球沾上烈酒给那缝合后的伤口消毒。 包扎处理完成，小晴才用温水洗去手上的血迹。 突然感觉额头上传来一阵触感，小晴抬眸却看到凝雪郡主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正拿着一条青色的手帕给她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辛苦了。”凝雪郡主笑着说道。 “应该的。”小晴温和笑道。 “身怀绝技、不卑不亢、不恃宠而骄、懂分寸知进退，难怪他们都说你是个招人疼的。”凝雪郡主感叹道。 这一路进门，小晴一向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只是老实工作。但因为她之前先给凝雪郡主留了好印象，所以这种只能算是本分的行为却让对方不断称赞。 她不由想起好久以前，久到她自己都忘了不知道是哪一辈子听过的，一位长者说过的话。 “当一个人有了先入为主的坏印象的时候，那么无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理解，当一个人有了先入为主的好印象的时候，她的所有行为都是对的。 虽然这句话说得有些绝对，但也足以形容此刻凝雪郡主对小晴的好感。 “他们？”小晴反问。 “老太太、小叔子、还有我那十一叔。” 凝雪郡主说的小叔子自然是任二少爷，虽然二房也有一个三少爷，但大房里只有两个少爷是亲兄弟，那个三少爷与凝雪郡主可隔了一个“堂”的关系，在人前可能会以二叔三叔区分，但人后凝雪郡主会亲密地叫任二少爷小叔子。 至于说十一叔，自然是十一皇子了。 小晴想了想，又从药箱里掏出一直备着的“蒲地蓝消炎丸”。 “一日三次，每次两颗。” 缝针结束，消炎药也留下来了，小晴看向一侧的凝雪郡主。 “需要我留下来照顾殿下吗？” “不用了，我会安排人留在这里照看的。但你还是每隔一两天过来一次，检查一下伤口吧。” “老太太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不得不说，主子办事，就是比她一个小丫鬟跑前跑后累死累活简单多了。 小晴忍不住会想起第一次二少爷委托她照顾十一皇子的时候，给她累得，差点没让她原地重生。 第115章 春困 给大皇子缝针施术完毕，小晴忙活完回到老太太的院子。 午休的时候，老太太屋子里的丫鬟们纷纷离开，只剩下芍药留下伺候老太太脱衣休息。 见到小晴这个时候进门，便知道她有话要和老太太交代，芍药非常有眼力劲地起身离开。 “怎么了？”等到芍药带上房门，老太太这才看向小晴问道。 “大皇子受伤了，在那小院子。” “哦，你说这事啊，我知道。”老太太这话，让小晴更加疑惑了。 好吧，她也不是第一次疑惑了，二少爷不愿意说明白、十一皇子也不说，她早就是小小的脑袋瓜大大的懵了。 她心底里即便有猜测，但还是觉得应该和老太太支会一声。 毕竟小晴不知道国公府站在哪边，既然是让老太太决断，那便即时将所知道的信息给老太太汇报。 见她脸上带着疲惫神色，老太太慈爱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累了吧？去休息吧。” 小晴也喜欢老太太这样子摸她的头，她依恋地用小脑袋蹭了蹭老太太的手。 小晴爬上旁边那张小床刚歇下，才听到老太太的叮嘱。 “十一皇子也好、大皇子也好、少夫人也好、二少爷也好，你听主子的话便是，不必想太多……” 小晴再扭头看过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闭眼休息了。 兴许是缝针的时候太过耗费精力了，又兴许是这冬日燃着小暖炉的房间太过舒服，小晴这一觉睡得极沉，连老太太起床了她都没有醒来。 老太太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倒是示意进门的芍药放轻手脚，扶着她出去主屋，放任小晴在她的卧室呼呼大睡。 直到下午的时候，二少爷打陪老太太聊天的幌子找她。 还没聊两句呢，二少爷一双眼便在老太太屋子里乱瞟。 老太太能不懂自己的孙子么，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好了，还说是来陪老婆子聊天，分明是来找小晴玩的，一天天的净糊弄我这个老婆子。” “哪能呢……”二少爷只能赔以讪笑。 “去吧，小晴在我房间休息呢。” “这丫头，主子都起床了，她居然还敢在奶奶的房间呼呼大睡，孙子我立刻去给你教训她！”二少爷一脸正色，转身就往里屋跑，那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与其说是像他话里说的急着去教训小丫鬟，还不如说是被自家奶奶给挤兑得落荒而逃。 这一幕看得老太太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连连摇头 “这孩子……” 里屋，躺在床上的小晴早在刚才二少爷进门的时候就醒了，她躺着的小床因为一方面要方便照看里头床上的老太太，一方面方便听外面的动静好传信，所以位置原本就就在老太太的床与外屋的过道中间，在那小床上能清楚地听到外头主屋的交谈声。 刚才老太太与二少爷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呢。 只是她浑身懒洋洋的，老太太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便一直躺着不愿意动弹，看到二少爷进门也只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愣愣地盯着对方看。 白嫩的包子脸上还有睡觉时候压出来的红印，看起来就软乎乎的手感极好的样子，再配以那副没睡醒、直愣愣盯着人看的眼神，小姑娘浑身弥漫着一股呆萌的感觉。 “你这家伙，还睡呢！” “这么能睡，你是猪啊！” 任由二少爷嘲讽，小晴仍旧躺得放松。 她与二少爷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常熟悉，也经常会开玩笑，一开始那对着主子的小心翼翼姿态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小晴不但不慌，还侧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作势便要闭上眼睡一个回笼觉。 “好啦好啦！不和你闹了！说正事呢！” “快起来！跟我走！” 见他神色不似开玩笑，小晴也收起懒洋洋的心态。 虽说如此，心理上是想要打起精神，但刚睡醒的身体还是传来阵阵倦乏。 她捂嘴打了个哈欠，也许是这哈欠打得太大，随着这个哈欠，她一双杏眼边缘都挂上了泪花。 “什么事？”兴许是刚睡醒，小晴原本就软糯的声线带上了一丝懒洋洋的小尾音，听起来就像是撒娇一般。 “别闹！真有事！快起来！”二少爷说着，便要伸手去掀开小晴身上盖着的薄被。 老太太的屋子里烧着暖炉，即便外头寒冷，屋里却暖呼呼的，小晴只盖了一条薄薄的绒被。 因为伺候主子休息的时候需要睡得很轻，时刻听信，主子需要倒水的时候，或者外头人有事禀报传信都需要立刻起床，所以小晴在老太太房间的小床睡觉的时候，一向都是穿着衣服睡的。 也得亏是因为这个“职业习惯”，所以二少爷此番进门才没有出现尴尬场面。 不过话说回来来，如果小晴不是穿着衣服歇息的话，老太太也不会放任孙子进屋。 虽是里面穿着衣服，但被一个男孩子突然拽被子，小晴还是红着脸连连伸手拍打对方的手。 “喂喂喂！你这人！不但一声不吭闯入女孩子房间，还伸手掀女孩子的被子！” 二少爷一撒手，后知后觉的耳后缓缓变红，但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 “什么闯入女孩子房间这么难听！这是我奶奶的房间！” “老太太也是女孩子啊！女孩子的年龄永远只有十八岁！到老都是十八岁！懂不懂！” “哪里来的那么多歪理……”二少爷嘴里嘟哝着，他虽是手上动作停下了，不再去拽小晴，但嘴上还是不断催促。“真没和你开玩笑，真有事找你！” “好好好……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小晴嘴里嘟哝着，但这话她也没敢大声说出来，只敢小声自言自语地抱怨。 一边说着，摸索着摆在床底下的绣花鞋。 看到小姑娘慢悠悠地穿鞋子，二少爷急的想要伺候帮这姑奶奶穿上好赶紧提着人走。 兴许实在是太困了，小晴穿好了一只鞋子，另外一只穿着雪白袜子的小脚丫还在床沿边上晃悠呢，她居然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又要睡过去。 二少爷终于忍不住了，使出许久没用的一指禅戳向小姑娘的额头。 主屋坐着喝茶的老太太只听见里屋传来小姑娘一阵痛呼。 “哎哟~你干嘛啊！” 第116章 病友 二少爷与小晴一前一后走在小道上，因为此时正值新春佳节，与热闹的前院国公爷会客厅和后院老太太屋子相比，这通往偏僻小院的过道显得比以往更加冷清，走在路上连个扫地的丫鬟小厮都看不见。 也对，这大过节的，主子们忙着招待宾客，下人们也得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的确要比寻常更忙。 即便是没有工作的下人，这个时候也更乐意往人前凑，在这喜庆日子，主子们不但不会怪罪他们偷懒，反倒会赞赏他们知道等吩咐听招呼，甚至心情好了还会出手打赏。 这一来一回，原本就人烟稀少的小道，现在不见人影也不足为奇。 小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虽然她看不到，但那被戳的地方肯定是红了。 好在她额头上的刘海能够遮挡住。 嗯……也许二少爷就是故意的，往她刘海能遮住的地方戳…… 刚才在老太太房间里的时候二少爷便和她简单说明了来意。 其实也非常简单，老工作了。 十一皇子又被砍了。 二少爷催促着她穿好鞋子，那因为睡觉而被压皱的衣裙还没来得及整理呢，便被二少爷拽着往外跑了。 不知道…… 二少爷知不知道大皇子也被凝雪郡主安排到那小院子的事情。 传闻里大皇子与十一皇子的争斗从朝堂上的党派之争一路斗到朝堂下的互劈。 朝堂之上，两派阵营大臣互相扯皮对骂，虽然最近这些年大多大臣已经归顺大皇子党派，但十一皇子派系以户部尚书为首的几个大臣战斗力也不遑多让。 在朝堂之上，户部尚书张岩小老头常常表演激情一喷四、一喷六的绝活，每天的朝堂对骂吵得和菜市场一样，这种消息连小晴这种不关心朝政的人都听说了。 朝堂之下，这两位皇子更是针锋相对，暗自培养的死士高手、雇佣杀手层出不穷，没看十一皇子天天被砍么。 虽然小晴能从几人的只言片语的对话大概知道大皇子与十一皇子并没有传闻中的针锋相对，但鬼知道他们背地里是什么关系？ 小晴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不愿意多说，二少爷也好、十一皇子也好、老太太也好，只是让她听吩咐。 但问题是如今让这两人住在一起，她怕搞不好这两个家伙半夜从病床上爬起来互掐。 什么icu决斗…… 小晴就怕二少爷还让他照顾十一皇子，她留在那小院子住是没事，反正这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就怕万一那两个人掐起来，她这小胳膊小腿拦不住啊！ 听到小晴的话，二少爷仿佛没有感觉到她的顾虑，头也不回地走在前头。 “我知道啊！”二少爷一如既往轻佻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这明显不是小晴的回答。 “你知道个鬼啊你知道！你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啊！” 她恼羞成怒，跳起来就是一拳。 白嫩的小拳头打在了二少爷的屁股上。 呃…… 她不是故意的，她这高度正向出拳刚好就打到走在前面的二少爷屁股。 出拳后她就后悔了。 “你干嘛摸我屁股？” 二少爷似乎感觉到她的窘迫，还笑着扭头问了一句。 小晴哪里听不出对方言语里的揶揄，她就算力气再小，用力打出去的拳头又怎么能说成是摸？ 好吧，她是想起了一句话。 两个人开玩笑，不要脸的那个总是能占据上风。 她脸上止不住一热，还好今天这小路上没有其他人，要不然这个人丢大发了。 眼看快要走到那小院了，再不开口就来不及问了，小晴单刀直入，没给二少爷回避的空间。 “现在这情况，能不能说了啊！大皇子和十一皇子这到底什么情况？我们国公府又是帮哪边的？” 二少爷走在前头，谈话间已经来到了小院子门外。 他推开院子大门，扭头笑着和小晴说道。 “我们国公府一直都站在大夏这边，两百年来都是如此，而两位皇子，皆为大夏皇子。” 他说着，便先一步迈进院子。 “什么跟什么啊……说了跟没说一样……”小晴嘟哝着跟着走进去。 跟着二少爷走进主屋，果然看到卧室的左右两张大床上两位皇子一人一边躺着。 原本这两张大床刚开始的时候是考虑到玄平师兄陪着十一皇子在这住下，二少爷便多准备了一张大床，却没想到玄平师兄一次都没躺过。 小晴也不是第一次给十一皇子缝针了，二少爷也知道她要用的工具，房间里早就准备好了她要用的东西，炉子上还在咕嘟咕嘟地煮着针线刀具消毒。 十一皇子也是熟客，不用小晴再去扯他的衣服，自己先一步就脱了外衣，露出肩膀上的一道刀伤。 不过是一掌宽的刀伤，虽然也挺深的，但相较于之前小晴缝合过的又长又深的伤口这一道刀伤还真算不上严重。 “呃……就这？” 之前这种程度的伤口，十一皇子都是撒点金疮药自己扛过去的，小晴不止一次感叹这武道高手就是不一样，不是一般的硬。 十一皇子自己可以不在意，但小晴下意识的这句“就这”就让他有些不满了，当然，他不是生气，这只是朋友之间的拌嘴。 “喂喂喂，什么叫做‘就这’啊！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位认真负责的小晴医生呢！” “你不是说医者眼中一视同仁吗？你不能见我能扛，就让我扛着啊！” 十一皇子这番私底下才会用到的轻松拌嘴口吻也让小晴轻松不少，小晴也笑着一摊手作无奈状。 “当初也是你说的这么小的伤口，在战场上一口唾沫就能好的。” 两人的拌嘴也让一旁默默看戏的大皇子笑出声来。 “小熙，有这种休闲轻松的好地方，怎么不早点给我介绍啊！” “尽一个人偷偷躲起来享受。” 大夏国姓刘，十一皇子名叫刘熙，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很多，但这个名字却很少用得上，小晴认识十一皇子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叫他的名字。 十一皇子也咧嘴笑道。 “大哥可不像我，我天天被砍，只能经常跑这边疗养来了，要不你以为我愿意让这小丫头扎……” “嘶……”十一皇子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在刚才几人聊天分散注意力的时候，小晴便已经开始动手缝针了。 “我说小晴丫头，你动手前能不能知会一声啊！让人有点心理准备好不好！” 小晴头也不抬，一双杏眼紧紧盯着缝合处，白嫩小手翻飞，嘴上却回了一句。 “告诉你，你就不疼了？” “没事，你们接着聊，不必在意我。” 第117章 感动不? 屋子内，两位皇子看着那正认真施术的小姑娘。 小姑娘神态极其认真，一张肉乎乎的包子脸紧绷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盯着眼底下不断缝合缩小的伤口，白嫩的小手上银针仿佛赋予了灵魂，不断翻飞穿梭。 “没事，你们接着聊，不必在意我。” 她缝着针，嘴上语气却如往常聊天一般。 “我能不在意吗？你这一针一针地往我身上扎，这可是皮肉！” “谁说的！刚才大皇子就不在意，全程就没吭过一声！”小晴将话题往旁边一引。 其实刚才大皇子也有反应，小晴能感觉到进针的时候大皇子肌肉都抽抽了，只是大皇子憋着没出声而已。 现在突然听到被点名，大皇子很配合地严肃点头。 “嗯，虽然的确有点疼，但小熙你叫得也太夸张了。” 好吧，敢叫十一皇子小熙，还毫无违和感的，也就大皇子这位老大哥了。 “嗯，虽然大哥你演技挺好，但还是擦一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会更有说服力些。”十一皇子嘴上也不落下风，立刻反击。 大皇子立马反手抹了一把脑门，但手上哪里有什么冷汗，他立马便知道上当受骗了。 他抬头看向十一皇子，十一皇子也抬头看向大皇子。 两人靠坐在床头，隔空相视而笑。 “哈哈哈……”这是大皇子的笑声。 “哈哈……嘶……”这是十一皇子笑到一半被小晴突然一针扎得倒吸一口凉气，笑声被打断的声音。“我说你这丫头，故意的是吧？！” 小晴才不管他呢，这么长的时间相处，对方有没有生气她还是能分清的。 “你看，这不就缝完了？”两人谈笑间，小晴扎完最后一针，熟练地打结收尾。 小晴给十一皇子包扎好伤口，便自己端着小板凳，到角落去洗手收拾那用过的工具。 她尽可能地放轻手脚，烧水洗干净用过的工具，还有手上的血污。 她是没打算加入两位皇子的聊天。 两位皇子殿下也显然没有在意她的存在。 “我们好像，好久没有这样聊过天了。”大皇子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惹得躲在角落的小晴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是啊。”十一皇子笑着应道。“上一次这种私底下的聊天，还是在宫里的茅厕。” “这么多年过去了，至今我都不知道你这家伙是什么癖好，上茅厕的时候喜欢拉个人陪着一起去，还美其名曰说给我讲故事，其实就是糊弄我一起上茅厕。” “那时候你不是还乐在其中么，还整天缠着我让我讲故事。”大皇子也没否认茅厕讲故事的事情，反倒乐呵呵地说道。 “我是缠着你讲故事，但不是缠着你厕所讲故事，你得分清楚。”十一皇子说到这，还朝一直缩在角落的小晴问了一句。 “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点什么大病？上茅厕的时候就喜欢拉着别人一起去。” 小晴：“……” 这是她能评论的吗？ 她只能低头拨弄炉子里的炭火，装作没听见。 “别吓唬人家小姑娘了。”大皇子有给她解围的意思，但也给自己辩解了一句。“找人一起上茅厕算什么？在军营里那是关系好的表现！” “哪个军营有这种传统，我怎么不知道。”十一皇子说道。“这丫头，刚才扎我的时候胆子可大着呢……” 两位皇子聊天的内容非常杂，从童年往事到朝政大事、从后院是非、到军营官僚现象。 小晴只是在这房间坐了一小会，便已经听到了不少了不得的东西。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 大皇子上厕所的时候喜欢拉着关系好的人一起上的秘闻。 几天前大皇子第四次带着豪礼上门拜访户部尚书张岩，威逼利诱后那小老头依旧不肯就范。 五城兵马司内部管理松散，近年来越加严重，具体最严重的两个点一是城防驻军部门挂闲职吃空饷问题严重，军士缺乏训练，韩昶带着出征鹿省的那六万步兵两万骑兵已经差不多是五城兵马司里那号称五十万的驻军里最能打的部队，剩下的不是缺乏训练的关系户就是酒囊饭袋，要么就直接是吃空饷的，连个人都没有的空挂职位。 小晴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堂堂天之脚下，驻军能打的精兵居然不过十万。 减去那挂职吃空饷的，算上那些战斗力一般、缺乏训练的少爷兵，守城兵力也不过三十万，真出现暴乱攻城这三十万守军还得分散开驻守京城周边几大城镇。 这种情况下如果周边省份暴乱真的严重，这京城驻军能守下多少波？ 不仅仅是城防驻军的问题，还有治安司也同样问题严重，街道巡检随意收授、勒索商贩，官差缺乏训练缺少监督，又加上今年京城周边城镇涌进大批其他省逃难而来的难民，京城周边已经涌现出好几股地下势力的苗头。 还有其他地方探知传回来的线报，请报上大夏境内许多省份的灾情远比朝堂之上的奏报严重，许多省份内已经出现不次于鹿省暴乱那种大规模反抗军的反贼。 国内各处出现灾情与暴乱，西疆方向的金狮国也从国内眼线知道了这一线报，一直虎视眈眈，所以大夏国战力最强的西疆守军不能挪动，要一直镇守西疆。 大皇子与十一皇子聊的话题非常广，也毫不忌畏小晴的存在。 小晴大气不敢出，一直埋头烧水清洗工具呢。 刚才她还想炉子在这主屋里，在主屋里烧水清洗手术工具方便点呢，这两位皇子殿下聊起这么敏感的话题，这个时候她想跑都来不及了。 十一皇子结束了上一个话题，还点了小晴一下。 “怎么样？连我大哥上茅厕喜欢拉着别人一起上的怪癖都让你听去了。” “让你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足以证明我们对你的信任。” “感动不？”十一皇子咧嘴笑道。 小晴只是默默埋头拨弄炭火…… 不敢动…… 不敢动…… 第118章 汇报 十一皇子的伤势不重，可以算是小晴给他缝过的针里，下针最少的一回。 也许之前这种程度的伤口，十一皇子都不会过来找她的。 小晴并没有留在小院子过夜。 一是这里有凝雪郡主的人盯着，原本就没要求她留下来照看。 二是小晴能感觉到，十一皇子此来，是有悄悄话和大皇子说的。 他们兄弟两是有话说，小晴也有话回去和老太太说。 刚才给十一皇子施术缝针的时候，那两位皇子毫不在意她的存在，谈话的内容透露了非常多的信息。 结合前后发生的事情，小晴虽然当时没有想明白，但后来便反应过来了。 她想，她已经大概知道两位皇子，以及国公爷、二少爷他们参与在内，密谋的大计了。 好不容易有了幸福的生活，这辈子有了这么多喜欢的人和物，小晴还真舍不得眼前这些。 之前她还担心这不断传来的关于大夏国的各种坏消息，什么旱灾蝗灾各种灾祸、什么暴民反贼等各种动乱，前不久还听说那些难民已经有不少涌入京城周边的地区。 她会担心那些动乱会有一天影响到京城。 她担心这大夏国运，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的忧国忧民，纯粹是她担心那些会波及到自己身旁的人而已。 此前她不仅担心这大夏国，另一方面还得担心这国公府参与皇位争夺的站队问题，她看过的电视剧里可有不少站错队，偌大的家族一夜间灰飞烟灭。 刚才听到两位皇子的谈话，小晴想明白其中玄机后，此计若成，那大夏国运不用担心了，国公府的站位问题也不用担心了，但却要担心实行作战时候极易出现的意外因素。 刚解决了一个烦恼，新的烦恼又冒出来了呢。 这个时候，小晴选择将她想到的问题和老太太说，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忠诚、她的实心眼有事都会和老太太说，还因为她只是个小丫鬟，能调动的资源太过有限了，她能预想到的危机如果老太太知道的话，兴许老太太能解决。 但小晴并没有急着回到老太太屋子，毕竟现在也才晚饭时间呢，老太太屋子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小晴自然不会将那等大事拿出来当众说。 而且，她自己也没吃饭呢。 老太太屋子里有专门的饭堂，里面有座位，那是专门给院子里那么多下人吃饭的地方，各个院子都有。 其实这个世界下人们吃饭的地方叫作“伙房”，但小晴还是喜欢管那里叫饭堂。 小晴来到饭堂的时候正是饭点，小丫鬟们陆陆续续地放下工作过来排队吃饭，小晴也领了盘子排到队伍之中。 队伍之中，不少三等丫鬟看到小晴，还一个个的甜甜地喊着“小晴姐姐”。 “小晴姐姐排到我前面吧？” “排什么？小晴姐姐你去坐好，我帮你打饭！” “小晴姐姐今天也好可爱！好想养一只……”这句话是某位丫鬟小声嘀咕。 小晴笑着和各位新妹妹们打招呼呢，突然被这么多人喊姐姐，她还是有点不习惯的，在一声声姐姐之中逐渐迷失自我……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小晴扭头，看到丹香正坐在角落一个靠着窗户通风极好的位置。 “小晴，过来。”丹香朝她招手。 “等下，我还没打饭呢。”小晴一手拿着盘子，另一手指了指手中的空盘子。 她话还没说完呢，手中的盘子便被抢了过去。 小晴扭头一看，一个高瘦丫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旁，小晴记得对方叫做青蔓。 “过来吧。”后面，丹香再次叫唤。 小晴在丹香面前没坐下多久呢，那青蔓便屁颠屁颠地端着打好的饭菜放到了小晴的面前。 “小晴姐姐。”青蔓热情地将筷子塞到小晴的手里，没等小晴道谢呢，青蔓便转身继续去排队了，她自己的饭都还没打呢。 “别看了，吃饭。”丹香说道。“要学会恰当地接受一点别人的好意，这话不是你教蒹葭的么？怎么事情到你自己身上，你倒不会了？” “难道你也是那种只会给别人说教的家伙？” “好啦，我错了行嘛。”小晴连连求饶。“我也没说拒绝别人好意啊，只是感叹，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吗？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小晴夹起鸡腿嗷呜一声就咬了一大口，她最喜欢刘婶子做的酱鸡腿了，炖得软烂入味。 她腮帮子鼓鼓地嚼着，心底里却在感叹这些孩子都意外的懂事能干。 “不一直都这样？以前我们还是三等丫鬟，还是这院子里最低级的时候，不也是给姐姐们打饭的吗？”丹香反问，不过她很快又嗤笑地补了一句。“哦，不过你倒是一次都没给姐姐们打过饭，你一直都是那副慢悠悠不紧不慢的样子，自己能打上饭就不错了。” “夸张了吧？” “哪里夸张，不信你问蒹葭。” “我才不问，你们肯定合一起挤兑我。” “哪里挤兑你了？你随便找一个，我们同一批的，你随便找一个问问，就你那样的，好听点叫做老实，难听点叫做不合群。” “偏偏老太太喜欢你这一款的，真是傻人有傻福。” “够了哇，你怎么一直在挤兑我，你都没停过！”小晴恶狠狠地再咬一口鸡腿，仿佛咬在某人身上。 吃过晚饭，小晴在外头的小花园晃晃悠悠地溜达了好一会。 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到老太太上床休息的时候她才回到老太太的屋子里。 屋子里的丫鬟们都退了出去，芍药刚准备伺候老太太进屋歇息呢，见到小晴进门，她倒是非常有默契地直接离开了。 小晴俯身帮老太太解去衣扣，伺候老太太躺下，老太太看着她问道。 “怎么了？” “今日，少夫人让我去那小院子给大皇子疗伤，现在大皇子还在那院子里休息。” “这事我知道。”老太太点了点头，这事情凝雪郡主和她透过气，是得到她允许后才去找的小晴。 “中午的时候，二少爷也找我到那小院子给十一皇子疗伤，所以现在两位皇子都在那小院子！” 老太太点了点头，握了握小晴的小手。 “知道了。” “但我要说的，并非这事！” “而是中午给十一皇子疗伤的时候，偶然听到两位皇子交谈，结合前后知道的信息，我觉得我差不多猜到了他们的计划！” 第119章 为了皇位 “此前，我一直觉得奇怪，明明大夏国内满目疮痍，连年灾祸不断、各地相继出现平民暴动叛乱，朝廷方面却没有任何的应对措施。” “虽然我知道正因为连年灾情不断，税收无法保证，朝廷财政入不敷出，但这些都不是任由灾情发展、百姓饿死、反贼动乱的理由。” “这就是不作为。” 漆黑的房间里，小晴的声音非常轻，但她靠在床边坐着，老太太刚才便一直牵着她的手没有放开，两人距离极近，所以老太太还是能清她的话。 老太太没有否认、也没有打断她的话，小晴便接着说下去。 “内有各省动乱，外有西疆金狮国为首的异邦虎视眈眈，可谓是内忧外患。” “再说朝廷之内，各级官员腐败情况严重、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吃空饷挂闲职的情况普遍存在，可谓是千疮百孔。” “此正值内忧外患之际，朝堂之上不谈国事、不论治下之策、不思救灾之法，一切精力都摆在了政党之争，这原本就不合理。” “也不是全部都不谈国事吧？以十一皇子为首、户部尚书张大人一派也提出过不少放粮救灾之举吧？”老太太插了一句。 “但那些提议都被否决了吧？被大皇子一派，以程秉程大人为首的一派以朝廷入不敷出、财物吃紧否决了吧？” “我是这样想的，朝堂之上的决策，不能看各方说了什么，而是要看各方做了什么。” “整个朝堂，包括皇帝陛下在内，没有推行任何一项救灾安民的国策，唯一一个与此有些关联的还是出兵驰援鹿省剿匪，就那次出兵还极有可能是因为鹿省位置关键，相当于京城门户，掌握交通要道，鹿省一失相当于家门沦陷，相当于被打到家门才出的手。” “也就是说，这些年间，朝堂上争论了这么多年，没有一项安民救灾的国策得以实行。哪怕是不断提出救灾建议奏折的十一皇子一派，都极有可能是在作秀，他们自己也清楚在对手政党话语权大、朝堂又的确财政吃紧的时候，那些个救灾方案根本无法通过，在朝堂上提出根本没用。” “所以我才总结，说朝堂之上，无人关心这内忧外患的大夏，只关心那政党之争、皇位之争。” “嗯，你说的也没错。”老太太握着小晴的手说道。 “而且这些年，我也听到不少关于皇帝陛下的传闻。” “都是些不太好的话，大概意思是皇帝陛下根本不关心朝政，他只喜欢坐在那个位置上，接受别人奉承敬仰的眼光，简单来说，就是他只是舍不得那个位置。” “正因为舍不得那个位置，所以才一直没有传位给大皇子。但后来大皇子渐渐长大，势力已经初具规模成了气候，再不传位会引起旁人议论猜疑，所以陛下便扶持起了二皇子、三皇子……” “我还听说……”小晴说着话的时候，原本就轻的声音再次压低了几度，即便是在这静谧的房间里也轻得极难听闻。 也就在她旁边一直认真听着的老太太能听清。 “二皇子、三皇子……好几位都是陛下所杀……” “世人都以为是大皇子为了争取，残害弟弟，其实是陛下一直舍不得那个皇位。” “包括现在刺杀十一皇子的人，大部分也都是出自陛下手笔。” 黑暗之中，老太太瞳光微闪。 “但你说的这些，也无从考究吧？” “这些都是两位皇子告诉你的？” 小晴点了点头，也没否认，在老太太面前，她一直都没有说过谎。 “有两位皇子告诉我的，也有二少爷告诉我的，其中十一皇子说得最多。” 她话锋一转，再次说到刚才的话题上。 “刺客是谁派出来的，的确无从考究。但这些年来朝廷一直不作为，皇帝陛下只是冷眼看着底下大臣争吵，也一直不给正值壮年、能力出众的大皇子传位，这是事实。” “当然，如此混乱的朝政、如此糟糕的国家局面，无论这些是不是皇帝陛下的本意，他都理应退位。” “如果是因为以上猜测，他仅凭一己私欲，放任国家腐败人们受难，那他就该退位。如果并非他本人意愿，只因底下大臣党派混乱、灾祸势头难以阻挡才造成如今局面，那他也该退位，因为他没这个能力。” 小晴轻声说着，漆黑的房间里只有老太太一人听到她这番话，所以不会有人打断。 这可是开口就让皇帝陛下的大逆不道言论，有别人在，肯定不会让她接着说下去。 “但问题恰恰就在这里。” “皇帝陛下不肯退位，谁都不能逼着他退位。” “我们大夏传承已经两百余年，虽然发展至今，许多人都说如今的大夏有些礼崩乐坏，但人们还是会坚守最基本的道德。” “尤其是孝道。” “特别是对于皇家而言，两位皇子都是皇位继承人，他们的这些不当言行都会成为未来攻击他们的把柄。” “强行将父皇挤下龙椅，那这位新陛下的位置也坐不正。” “皇帝陛下不主动让位，底下的皇子便拿他没办法。” “然后皇帝陛下再背地里让人做掉十一皇子，世人只会认为那是大皇子为了争夺皇位才杀害弟弟。有了这个罪名，不必皇帝陛下去做什么，自然底下有人议论猜测，皇帝陛下迟迟未传位，是因为大皇子德不配位。” “然后皇帝陛下再扶持十二皇子、十三皇子……” “他这张龙椅便能一直坐下去……” 小晴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语气里难掩疑惑。 她想着，即便皇帝陛下退位，那他也是尊敬的太上皇，依旧拥有不俗的崇拜与权利。 “其实我一直都不太能理解，就为了多当几年皇帝，就要干那么多下作之事？杀害一个又一个儿子、对千万难民熟视无睹……” “权力的诱惑很大，更何况是那至尊之位。”漆黑的房间里，传来老太太幽幽叹气声。“你还小，你不懂……” 其实小晴觉得她是懂的，因为她才刚刚体验过。 自己不过是一级丫鬟，有了新的三级丫鬟，有了新的阶级，被别人小心侍奉讨好的感觉的确很好。 她想，那种感觉再放大个千万倍，也许就是如此吧？ 但她又想，她还是不懂的，很简单啊，一个高级丫鬟，那也是丫鬟啊。 丫鬟怎么配与皇帝陛下比呢？ 第120章 公子献头 “皇帝陛下只要不主动传位，那便没人能够逼迫他。” “即便是作为继承人的两位皇子也不行。” “除非……弑君……” 漆黑的房间里，小晴说的话惊世骇俗，但老太太却并没有出言打断她，似乎老太太也一早想到了这些。 “当然，弑君比逼宫更加严重，这样子登上帝位，是等不到承认的，到时候只会冒出更多的野心家，比如哪个亲王拥兵自立、登高一呼，以‘清君侧’、‘不承认暴君继承者’之类的口号便能名正言顺地造反。” “大夏繁衍两百余年，拥有封地的亲王不少，那些亲王手上的私兵也许打不进京城，但拥兵自重不归顺朝堂管理也是极为麻烦的事情，到时候整个大夏国将四分五裂。” “既然继位者不能弑君，那弑君者不继位不就行了？” 嗯，小晴说这话，虽然听起来是一句废话，但这正是问题关键所在。 “皇子想要继位，不能逼宫不能弑君，不逼宫不弑君，当今陛下不愿意传位，这看起来是死局。” “但皇子却不止一人！” “我的猜测是，大皇子逼宫、如果陛下不愿意传位，那大皇子便弑君！” “等到大皇子得手后，十一皇子才率兵救驾、姗姗来迟，皇帝陛下一死，大皇子这个弑君者就算没被处死也无法继位，十一皇子便能顺理成章地登基。” “那帝位，自然便易主了。” “然后这个过程，大皇子大肆扩张党派势力，将一众贪官污吏全部吸收到他的阵营之中，这可不是为了摆在明面上的继位之争、党派之争！大皇子夺位失败，支持他的一众大臣肯定是要被清算的，就算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许多大臣身居要职不宜大批换人、新帝不宜大肆杀戮，但以此来敲打整治一番也是极好的。” “如此一来，要整治官场便不会再像如今这般，提出任何议案都会被各个权臣掣肘否决，寸步难行。” “这乃是大皇子弑君夺位失败之后，留给十一皇子的一柄利刃，撕开那些贪官污吏、腐败高层紧密结合的利刃！” “大皇子此举，牺牲了自己，不但夺得帝位，还将那些紧紧抱团的权臣圈子打开一个大口子！” “此乃暗黑兵法——公子献头！” 小晴说出自己推断的这一番话，老太太全程并没有打断，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似乎是早已知道一般。 反倒是小晴说出这暗黑兵法的字眼，老太太却问了一句。 “暗黑兵法？这也是你从那些东洋书籍上看来的？”显然关于小晴的底细，老太太也让人摸排过，小晴和二少爷、和十一皇子解释的话，老太太也知道，所以才会说出“东洋书记”的这番话。 毕竟那“东洋书籍”是小晴糊弄十一皇子、糊弄二少爷的。 小晴也不愿意糊弄老太太，但她清楚，她懂得的那些技术、学到的知识根本就没法解释，实话实说“上辈子学来”的这种话反倒更像是糊弄老太太的话。 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小晴选择了一个老太太更愿意相信，更能保证她们之间的关系不受质疑的说法。 “嗯。”小晴点了点头，承认了东洋书籍的这个说法。 老太太没有对小晴的推测表示质疑、更没有表现惊讶、也没有开口否认。 老太太的这番表现，也验证了小晴之前的推想。 小晴的猜想没错，而且老太太是知道这个计划的。 小晴前后想了许多，也就只有这个说法最符合眼前的情况。 如果两位皇子并非合作关系，而是单纯的皇位争夺，那今天在小院子那一幕“兄弟哥俩好”的场景就不会出现。 虽然都说皇权争夺者都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但小晴更愿意相信，他们即便是要怀旧，也只会得胜之后再对方的坟头上浇酒缅怀，而不是如此刻一般两人躲一个没人的小院子小房间说悄悄话缅怀过去。 再说了，小晴可没忘记十一皇子武道高手的身份，而且小院子里还有隐藏在暗处的玄平大哥，如果不是真的信任，大皇子敢和十一皇子独处一室？ 十一皇子那一手拿筷子当弩炮使的绝活小晴还记忆犹新！ 以那小房间的距离，十一皇子随便掰下一块床板碎屑都能杀人！ 所以，和老太太说这番话之前，小晴便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自己这番推断的正确性。 当然，小晴想的这些，老太太可不知道，老太太再聪明，也不可能在漆黑的房间里看穿小晴心底里的想法，顶多平常通过小晴的一些微表情小动作看清她的一些小心思而已。 “没想到，第一个看穿这计的，居然是你这丫头……” 老太太一手轻轻握着小晴的手，小姑娘手掌微暖，掌中软肉滑嫩软糯，捏起来手感极好，老太太似乎非常喜欢这种触感，一直在轻轻捏着小晴的手。 “真是个聪明的丫头。”老太太笑着轻声感叹。 老太太一贯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这样明确表示惊叹的语气，还是小晴第一次听见。 小晴却摇了摇头，漆黑的房间里，老太太看不到她认真的小脸，只有那双圆溜溜的杏眼微微闪光。 “此前我便说过，我有后智而无先智、更无急智。这番计谋猜测，也是这三年来，通过多方观察猜测，二少爷与十一皇子也给予了我足够多的信息，再结合我看过的那本东洋兵法，前后联合起来才能还原个大概。” “十一皇子办事说话也不避开我，让我知道了那么多事情，如今三年了我才能猜出个大概，我的反应也够慢的……”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 “不必过于自谦，我说你聪明，你便是个聪明丫头。” 小晴解释完她对眼前局势的判断，说出了猜测的计划，接下来便是要说她能想到的顾虑了。 别忘了，她可是任国公府的人！ 而如今京城，大家都默认任国公乃大皇子阵营里的一员！ 一旦大皇子完成公子献头，那任国公府也是要被清算的！ 第121章 不拘小节，但我们是小节! “眼看大夏国内情况日渐恶化，相信两位皇子殿下也会尽快动手。” “但是，我们国公府……” 小晴的意思非常明显了，她担心的是国公府。 她话没说完，但老太太显然也能领会她的意思。 “这和我们国公府关系不大。” “怎么会关系不大呢？少夫人不是……”小晴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突然想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不管外人如何看待，但大公子与凝雪郡主的婚事并不代表国公府的态度，而国公爷并未在朝堂之上为大皇子党派开过口……” “所以严格上来说，国公府并非大皇子党派？” “但大公子可是国公世子啊！怎么会因为一句并非联姻撇清关系？” “不对！”小晴很快便又反应了过来。“作为疑似大皇子党派的一员，正常来说就算不被清算，也会被新皇猜忌。但我们一开始就是新皇这边的！这一点十一皇子清楚得很！” “对。”老太太肯定了小晴的猜想。“我们国公府此举，一方面是让大皇子一方势力看似胜券在握，让那些个保持观望，摇摆不定的势力全部下场，作为加快这个计划的推手，毕竟我们大夏，真的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虽然我们大夏底蕴深厚，短时间不会衰败，但一日不去整治，任由其腐化下去，日后新皇想要整治难度便要难上许多。” “另一方面，此举也为保下凝雪郡主，了却大皇子的心愿。” 其实不用老太太说，小晴也猜到了。 大皇子亡妻后一直没再续弦，也许从十多年前，大皇子便预料到了这一天。 为了走的时候，牵挂少一点。 十多年前，十一皇子不过是襁褓之中的婴儿。 也许对于大皇子来说，棋盘中的胜负手不一定要是十一皇子。 前面那些死去的兄弟也许也是大皇子的预定人选，只不过是那些人选都没能活下来，而唯一扛过去那么多次刺杀活下来的十一皇子便顺理成章地成了这个人选。 大皇子一开始就打算抗下弑君的罪名，他就没想过活。 所以才会打算动手前，先安置好唯一的女儿。 这样看来，也能解释凝雪郡主出嫁那天的十里红妆。 那么丰厚的嫁妆，看来真的是将大皇子家底搬空了。 那天大皇子上国公府提亲，旁人看来，这番操作是各嫁妆常用手段，以家族子女为资本达成联姻，牺牲子女婚姻换取家族利益。但实际上却刚刚相反，大皇子此举哪里是牺牲女儿的婚姻，这是给女儿找一个新靠山呢。 小晴很快便想起来了那天的事情，那天国公爷就来老太太院子里，找老太太说了这事，中间因为老太太午休，国公爷折返回去，还在后院里逮到了正说主子闲话的小晴与蒹葭。 那天老太太只是问了一句“没事吗？” 原来老太太问的不是朝堂之上的政党之争与站位问题，而是问的保下凝雪郡主有没有事。 如此看来，那处心积虑，还做着未来皇后梦，刚嫁过去的任二小姐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但老太太与国公爷都劝过她了，国公爷还给了她十天的“冷静期”让二小姐回去考虑。 对此，小晴还是那句话。 良言难劝该死鬼。 前因后果讲述得差不多了，小晴接下来说的才是她想要让老太太知道的事情。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的话，两位皇子的动手时间已经非常接近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关于这个问题，前面小晴已经解释过了，大夏国内情况已经不容乐观，早一点接过那个皇位，便能尽早处理那些麻烦。 “无论陛下再如何昏庸，但他手底里肯定掌握着最基本的力量，那直属于皇帝陛下管理的禁卫军便是皇帝陛下手底里最后的一张牌。” “禁卫军虽然只有三万人，但战斗力依然不容小觑，必须抽调一支力量与之抗衡，牵制住大部分的守备力量，再配合二少爷这个禁卫军副统领的里应外合，尽可能的让陛下身边的守卫减少，才能方便下手。” “京城周边，能抗衡禁卫军的部队，也就只有五城兵马司的城防驻军了。” “所以大姑爷韩昶出征鹿省，得胜归来后上任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让我们一方拿到五城兵马司指挥权，也是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但问题恰恰好就在于此！”这是个严肃的话题，小晴说到这里的时候，难免会想到即将面对的危险，她止不住地有些紧张。 “如今这京城，今时不同往日！周边省份灾情一日比一日严重，流窜到京城周边的难民也一天比一天多！” “那些难民，大部分都被阻挡在京城的城墙之外，流入到周边的村庄里，虽然不至于和其他混乱的省份一样烧杀抢掠、裹挟本地百姓造反，但那是因为有五城兵马司的治安管理部门镇压！他们的存在也渐渐让京城周边的城镇变得鱼龙混杂。” “一旦五城兵马司驻军被大面积抽调，那京城的城防便极有可能出现缺口。” “不！是一定会出现缺口！”小晴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肯定。 “为了确保计划的成功，保密是基础。原本这计划就体现在一个出其不意，大家都知道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韩昶乃大皇子一派势力，自然特别关注。” “如果五城兵马司驻军出现大面积调动，肯定会引起各方反应，也会对接下来的机会产生不必要的变数。保密是最简单的处理方法。” “所以为了保密性，行动前只会通知某一片最熟悉、最信任的部下，比如东南西北哪门的城防驻军，直接抽调进城。” “如此一来，那一面的城防自然空缺，大片难民极易冲破城门防线。” “当然，要顾及到城防抽调几万兵力也不是没办法，大姑爷韩昶出征鹿省的时候也抽调了八万兵力，但那种做法需要从整个京城的五城兵马司驻军里调动队伍，这样子大面积的调动协防，就谈不上什么保密性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两位皇子殿下行的是为国谋利的大事，即便有难民入城烧杀抢掠造成一点混乱，但事情办完后十一皇子掌权了也能派出队伍回过头来镇压。” “城中百姓被烧杀抢掠一番，损失的那点东西不足为虑。” “但对于我们来说那可就危险了！在那些入城抢掠的难民暴民眼里，我们国公府也和平民百姓无异！” 第122章 守备力量 没错，在得知了两位皇子的计划后，小晴开始担心的便是国公府自身的安危。 嗯，字面上的意思。 不是说之前的那种，站错队后被株连的情况，而是担心、被那政变混乱下，趁乱冲入城内的暴民给冲烂了。 那些暴民难民可不管你家是什么达官显贵、王侯将相。 也许他们知道这是显贵里也能拔尖的国公府大宅后，反倒抢得更起劲了，一方面是他们觉得这大宅子里有钱有粮，另一方面，可别小看这世界难民们的仇富心态。 他们只需要给自己打上一个“劫富济贫”，给目标打上一个“为富不仁”之类的标签，便能心安理得地冲进别人家宅烧杀抢掠，他们可不管里面的人是不是无辜的。 真到了那种局面，真是有理没地说去。 直至宫内的政变结束，城卫军能空出手来镇压城中暴民之前，整个京城里都会变成一片不法之地。 在那段时间里，他们国公府便要保护好自身！ 在两位皇子，甚至是在国公爷眼里、二少爷眼里，乃至是老太太眼里，国公府宅子里面这些人即将面对的危险乃是必要的牺牲，就像是城内其他大族、平民一样，这些都是为了大局的牺牲。 但站在小晴角度看来，能规避的危险还是要尽自身努力争取一下。 所以小晴察觉到两位皇子的计划后，晚上便急着过来向老太太汇报了。 老太太长叹一口气，捏了捏小晴的手感叹道。 “你很聪明，远比我想象的还聪明。” “可惜你是女儿身……不对，女儿身好像也挺好……”老太太的声音非常轻，这句话就连坐在床头的小晴都听不清。 “老太太你说什么？”小晴侧了侧小脑袋，将耳朵再靠近老太太几分，想要听清对方的呢喃。 “没什么。”老太太摇头说道。“如果两位皇子真如你所说的计划行动，那我们只能祈求他们的动作能快一点了。” “啊？”小晴疑惑地看向老太太，当然，在这漆黑的房间里，只能看清老太太那朦胧身影的大致轮廓。“我们国公府，就没有什么守备力量？” “没有。”老太太笑呵呵地说道，似乎小丫头惊讶的反应愉悦到了她一般，不得不说，这祖孙俩性格还挺像，连喜欢看小姑娘吃惊反应的这种恶趣味似乎都一样。“以前的事情你也许不知道，但也应该听说过。” “我们国公府乃开朝功勋，一直以来都手握重权，传承了这么多代，手底下的将领亲信、姻亲裙带早已遍布整个大夏官场，直至你国公爷这一代的时候，手里的兵权甚至已经掌握了整个大夏九成的军队！除了一些地方武装、亲王私兵，你国公爷几乎掌控了整个大夏的军队！” “这对于皇帝陛下来说，可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即便我们任家世代忠良，但这也不是忠诚度的问题，而是床头悬着一把剑，就算明知道那把剑不会砍向自己，但还是会害怕。” 小晴点了点头。 虽然小晴进到任国公府才不过三年多，但任家以前权势滔天的传闻，还是听说过的。 刚开始她还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国君能容忍这种程度的权臣存在。 “所以，我们国公府才会迁到京城，而不是留在祖上所在的西疆，和祖上住在一起，和我们的军队住在一起。” “所以说，我们国公府在京城，其实也是一个相当于人质的存在？”小晴问道。 “对。”老太太应了一声。“不仅是我们，连你国公爷自己，不也留在京城了么？” “我们举族移居京城，这已经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所以我们国公府不像其他大族，会通过联姻结盟的手段扩张势力，我们不但不会用联姻这种手段去谋利，反倒会特意撇清关系。” “就像是大小姐，她所嫁的韩昶只是一个二等武将龙虎将军，那韩昶还是个穷小子出身，原先是早年跟随你国公爷出征西疆的亲卫，就是个没有家族背景的穷小子。” “你大少爷会娶凝雪郡主纯粹是个意外，原本我们国公府娶亲就不会看出身，不但不会在意出身，反倒对出身太过显赫的大族避嫌。” “但像是我们国公府这种大族，发展根本不用人为推动，会自然而然的壮大，各方势力也会向我们靠拢。就像你国公爷当年的一个小小亲卫，现在不成了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了？” “像是这种关系，原本军队里的部下出身的武将比比皆是，许多在大夏各地驻军身居要职。所以你国公爷虽然不是个教书的，但也算得上桃李满天下。” “当然其中不仅仅是这些关系，我们任家出身的男人自身优秀也是重要的原因，特别是西疆守军面对金狮国的屡屡来犯，都需要我们任家的人出手抵抗。” “陛下用我们任家的人越多，供我们任家指挥的军队就越多，我们任家的兵权就越大，每当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选择退居二线，主动将兵权交出。” “我们任家历史上，这已经是第三次放权了。” “所以我们任家能传承至今。其一是世代忠良的美名、其二是举家皆为质子、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会主动放权。” “当然，这次五城兵马司的兵权刚放出去，就被两位皇子运作弄到韩昶手上，等于转了个弯回到我们国公府掌控的情况纯属意外，属于特殊情况。” “我们国公府可是在皇帝陛下眼皮子底下生活的，怎么可能有什么私兵。” “也就是说……我们没有抵御那些难民暴民的守备力量？！”小晴有些头皮发麻，被那些暴民难民闯入府内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们这些女眷，最好的结果便是自我了断保存清白了。“不是说……有暗卫吗……” “暗卫？你是说护卫吧？你不都见过？除了正门后门负责守卫了四个人，剩下的便是你二少爷的贴身守卫陈瑾松了，那孩子还挺厉害，平常就他一个人兼任府里暗卫，但政变那天，他得跟着二小子。” 第123章 国庆节 十一月末，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京城迎来了这一年的第一场大雪。那洁白无瑕的雪花如同柳絮一般轻盈地在空中飞舞，给这座古老而庄严的城市披上了一层银装素裹的外衣。 然而，与这场大雪所带来的寒冷天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整个京城却呈现出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宽阔的街道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仿佛一场盛大的庆典正在举行。各种叫卖的商贩们似乎比往常更为活跃，他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曲欢快的交响乐。 有的商贩大声叫卖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和饺子，那浓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垂涎欲滴；有的则兜售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和糕点，精致的外形吸引了众多孩子驻足围观；还有一些卖艺者在街头表演杂耍，精彩的技艺引得观众们阵阵喝彩。 除了这些忙碌的商贩，街道上也是形形色色的行人络绎不绝。有身着华丽锦袍的达官贵人，他们神态自若地漫步于雪中，身后紧跟着一群毕恭毕敬的仆从；有衣着朴素的平民百姓，他们或是匆匆忙忙地赶着路，或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雪景；孩子们更是兴奋异常，他们在雪地中嬉笑打闹，堆雪人、打雪仗，尽情享受着冬日里这份难得的欢乐时光，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天上不断降下的大雪就是他们最好的玩具。 整个京城都热热闹闹的，而在任国公府内，同样也是一片忙碌与喧嚣。 因为这一天是大夏国的庆典日，为了纪念两百多年前大夏国完成统一，完成开国伟业的那一天。 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属于这个平行时空大夏国的国庆节。 在这个庆典日，虽然不会有什么法定节假日，但这么多年来，大夏国的国民们也养成了在这一天欢庆的习惯，一般都会进行家庭聚餐之类的活动。 所以在任国公府里，也是一派热闹景象。 众多丫鬟们穿梭于各个庭院之间，手中或是捧着精致的茶具，或是拎着装满鲜花的花篮，脚步匆匆却又有条不紊。她们或忙着打扫庭院中的积雪，或细心地擦拭着窗棂上的尘埃，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与此同时，厨房里更是热火朝天。婶子和厨子们围站在灶台前，有的切菜配菜，有的掌勺翻炒，还有的则负责掌控火候。锅铲与铁锅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炉灶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将整个厨房照得亮堂堂的。浓郁的香气从锅中飘散出来，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垂涎欲滴。尽管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但他们配合默契，动作娴熟，显然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了。 在这种节日，主子们一般都会多发赏钱，所以底下仆从们干起活来也是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丫鬟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也做不得假，那是发自真心的高兴。 在这一天，皇宫里也会举行宴会，宴请满朝文武载歌载舞、共同欢庆。 任国公虽然已经退居二线，极少领兵出战了，但身上还挂着一品武将的官职，而且还有一等公的爵位，所以这种宴席也是要出席的。 这一年二少爷也要出席，因为他不仅仅是国公府的二少爷，经鹿省一役后，任二少爷也有了禁卫军副统领的职位，无论是出席宴会、还是在这节庆日担任的保卫工作，二少爷都得进宫。 在任国公府，因为老太太是个精细人，特别是这种略显隆重的家宴，上桌吃饭的座位都是固定的，老太太会坐在首位，然后左右手的位置分别是国公爷和二爷，下面是大夫人、二夫人，然后再下面是大少爷、二少爷等几位少爷，然后再是几位小姐。 因为这是家宴，而不是招待某些客人，所以女眷是允许上桌的。 国公爷虽然每年都会被召进宫里参加宫里的宴席，但这个家宴肯定是还是得给他留位置的，就算他不坐，也得空着。 但今天空着的不仅仅是国公爷的位置，还有任二少爷的位置。 小晴看到桌子上布菜已经差不多了，便准备退去。 抢着给主子们倒酒夹菜的丫鬟们多着呢，一个个的都想要在主子面前露脸，小晴就反倒乐得清闲，一贯是退去角落歇着，或者是直接退出去，找蒹葭去玩、甚至是到处溜达。 但是这些，小晴看到主子们已经入席，菜都布好了，就等老太太带头动筷开席了，她刚准备悄悄溜走，却被老太太点名留了下来。 “小晴。”老太太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将小晴唤来。 突然被点名，小晴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茫然。 今天是国公府家宴，整个府内主子们都出席了，就连那称病躲在房间里的三小姐都出席了。 那三小姐头发是被削去了一截，但这些日子已经长长不少，又也许是接了一点假发，束发盘起来不细看的话也已经看不出来了。 此刻国公府两房所有主子都坐在席位上，等着老太太先动筷子才能吃饭呢，注意力都在老太太身上，老太太这下子突然叫小晴，这满桌子的人顺着老太太的目光刷的一下扭头看来，小晴被这几十双眼睛盯着，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但很快，小晴就知道，她不知所措早了，老太太接下来的话才是让她更加的不知所措。 “那边有位置，去那边坐下吧。”老太太指向桌子上唯二的空位，那个位置挨着大少爷，是原本留给二少爷的位置。 小晴一双杏眼都瞪圆了，小嘴微张，整张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错愕。 不仅仅是她，除了老太太以外，整张桌子上的人都一脸错愕。 即便是道行越发深厚的大夫人，眼中也止不住露出震惊神色。 老太太是极其注重长幼尊卑的人，这一点，当了老太太几十年儿媳的大夫人何其清楚。 但如今，注重长幼尊卑的老太太，却要让一位丫鬟上桌，和他们一桌子主子一起吃饭！ 让一个丫鬟参加他们国公府的家宴！ 第124章 新身份! 寂静！ 一时之间，原本一派喜气洋洋、闹哄哄的家宴变得寂静无声。 就连坐在末坐的一个三岁大的公子似乎都感觉到长辈们的惊讶，原本捏着勺子还准备去够面前盘子里的丸子，却被坐在旁边的长辈因为老太太没动筷子摁住了他们，这两个小家伙原本还在闹腾呢，这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只是用那双清澈懵懂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满屋子那突然安静下来的大家。 不止是桌子上的人，分散在屋子里的各处、站在主子身后准备帮忙倒酒夹菜伺候的丫鬟们都纷纷一脸惊讶地看向小晴。 突然被满屋子视线聚焦盯着，小晴脸上的表情那是错愕、茫然加不知所措。 她一双小手相互搅着，满是一副无处安放的姿态。 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上课睡觉，突然被老师点名，不仅仅有老师盯着的紧张，还有被满屋子同学盯着的不知所措，最重要的是，老师提出的问题她根本就不会！ 现在的她就是这种心情！ 老太太提出来的问题她不会！ 小晴打从那天晚上给老太太说完她的推测，说完两位皇子的计划推断，小晴便感觉老太太对她的感觉又亲近了几分。 小晴也乐于和老太太关系变得更加亲近。 她是个希望得到回报的人。 又或者说，大多数的人都希望得到回报。 付出的感情希望得到回应。 小晴对老太太有一种依恋的感情。 从一开始见面时候本能般地觉得老太太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家从而产生的亲近，再到后面的被照顾、被摸摸头之类的亲密动作，掺杂了感恩、敬仰之类的感情。 小晴也说不上自己现在对老太太是一种什么感情，她只知道自己是喜欢亲近老太太的，也希望老太太能回以亲近。 虽然理智告诉她两人身份的悬殊，想要老太太回以亲近是奢求，但心底里的期望的骗不了人的。 所以那天晚上给老太太说完两位皇子的计划后，面对老太太越发亲密的举动，小晴是乐意在其中的。 但此刻，老太太抛出来的问题，她还真不会答！ 老太太脸上依旧是那副和蔼慈祥的表情，有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小晴不相信老太太会故意坑害她，老太太也没有理由那么做。 但她与老太太私底下再如何亲密，在这种正规场合，让她上桌子坐还是不合适。 身份上的不合适。 谁都猜不透老太太的想法。 连揣测了这位奶奶一辈子的大夫人也摸不准了，但大夫人毕竟是个聪明的，她不可能在这种正式场合去拂奶奶面子。 她可太清楚了，在这国公府，虽然是她丈夫国公爷的一言堂，但国公爷是极其孝顺的人，国公爷非常听老太太的话，老太太说话才是最有分量的那一个。 大夫人扭头看向下手位置空着的座位，看似是看向那给自己二儿子留的空位，实际上看向的是坐在旁边的大儿子。 大夫人向大少爷使了个眼色。 在这种场合，也就只有大少爷这位国公世子敢去质疑老太太了。 老太太终究是他奶奶，大少爷又是长子嫡孙，就算是说错一两句话也不会让老太太责怪，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小晴的确是个好丫头，虽然我们都挺喜欢小晴的，但今天这毕竟是家宴……”大少爷笑着看向自家奶奶。 “真的吗，你也喜欢小晴吗？”老太太有些答非所问，看向大少爷笑道。 她这样子说话，其他人更加不敢搭话了，谁都摸不准老太太的意思，就等着大少爷排雷呢。 “自然是喜欢的，小晴绣工极好、人实在，也能得老太太的欢心，自然是极好的。”大少爷笑着应道。 “既然你也喜欢她，那从今天开始，小晴就是你的妹妹了。” 老太太语出惊人，她这话是对着国公世子说的，也就是相当于给国公爷认了个干女儿！ 从今天开始，国公府便要多了一位新的嫡小姐了！ 而且是大房的嫡小姐！ “此举……恐有不妥吧？”大少爷笑着说道。“小晴如今还是奴籍，要不等日后户部手续完善再作商议？到时候父亲也回来了。” 大少爷这话看似是反驳老太太的决定，实则是递梯子，毕竟谁都没摸准老太太的意思呢，老太太如果态度不坚决，完全可以顺着大少爷的话说改日再议。 但老太太的态度却异常的坚决，她笑着说道。 “手续前日已经送回来了，小晴早就已经脱离奴籍。” 老太太这话也就说明了今天晚上这一出是早有预谋的。 房间里更加的鸦雀无声了，但两人对话到这里，一向善于揣测老太太心思的大夫人哪里还不懂，她立马便反应了过来，侧身牵过还站在老太太身后一脸茫然状态的小晴。 大夫人动作一如既往的端庄优雅、不失大家主母的风范，但反应极快，就是那种众人还在发呆，她便已经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速度牵过了小晴的手，将她往身边带了一下。 只见大夫人从头上拔了一根簪子，轻轻插入小晴头上的发髻。 那是一根精致的翡翠簪子，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而透亮的翠绿色。簪子的头部雕刻着一朵盛开的花朵，花瓣细腻而逼真，每一片都散发着迷人的光泽。花蕊处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珍珠，宛如晨露般晶莹剔透，一看就不似凡品。 大夫人给小晴戴好簪子还双手握着小晴的肩膀后仰拉远了一点距离，左右打量端详了一番。 “嗯！好看！这是娘给你的见面礼！”大夫人说罢，亲昵地伸手摸了摸小晴的小脑袋，这姿态亲昵得，不知道的人见到还以为是相处了多年的亲母女。 大夫人做完这一切，眼角余光还不忘观察一侧老太太的神色，看到老太太脸上闪过满意的笑容，大夫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谢谢大夫人……” “还叫大夫人？”大夫人表情有些嗔怪地看着小晴，小晴眨了眨眼，又偷瞄了一眼老太太的反应这才小声地说了一句。 “娘……” 第125章 宫变! 大夫人表演了一番一秒入戏，身边的人反应再慢此时也反应过来了。 大少爷立刻改口叫道。 “小晴妹妹。” “大哥。”有一就有二，小晴这声大哥叫得可干脆了。 坐在大少爷旁边的少夫人凝雪郡主热情地拉过小晴的手，将她往怀里带了一下。 小晴与凝雪郡主关系原本就好，凝雪郡主此刻显得更加热情了。 “拿着！这是嫂子给你的见面礼！”凝雪郡主送的是一只镯子。 这只镯子是用上等的和田玉制成，温润细腻，犹如羊脂。 它的颜色是那种淡淡的青白色，就像春天里刚刚发芽的柳枝，清新而自然。镯子的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一丝瑕疵，仿佛是被大自然精心雕琢而成。 在镯子的内侧，刻着一些精美的图案。 无论是成色还是手工都是极品的镯子。 这种等级的饰品，以前哪怕小晴在老太太屋子里地位出众，也是接触不到的。 老太太注重长幼尊卑，在给下人赏赐的时候也会注意，不可能让丫鬟的东西比主子好。 丫鬟与主子之间有着地位上的差距，而且给了她也不能带出去。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因为老太太的一句话，她不再是丫鬟了！ 一时之间，在场的长辈们纷纷掏出礼物塞到小晴手里，小晴现在倒是懂了这些人为什么总喜欢往头上手上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饰品了。 以前的她还不懂，觉得那一大堆的头饰首饰叮叮当当的，先不论好不好看，但她光看着就觉得压得慌。 现在这一幕就很好理解了。 就为了应对这种突然要送礼的场面，随便从头上抽出一根簪子、手上撸下一个镯子，手指上摘下一个戒指之类的就能送礼。 那么多的饰品小晴当然拿不下，一直站在后面的丫鬟非常有眼力劲地上来接过。 从今天开始，小晴便是大房的小姐了，而且还是大夫人名下的小姐，虽然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她这个义女是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嫡小姐，但大夫人名下的小姐，在府内地位已经是极高的了。 起码要比隔壁二房的高。 目前国公府里只有三位小姐，所以按照年龄排算，小晴是四小姐。 因为入了国公府的户籍，所以她便有了姓氏，从今天开始便是国公府四小姐任晴了。 小晴坐在原本属于二少爷的位置上，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她整个人还很懵。 不过眨眼间，她就成了二少爷的妹妹了。 即便气氛有着那么一丝诡异，但在长辈刻意带动下，饭桌上再次恢复了热闹的气氛。 凝雪郡主倒是一直都非常热情地给她夹菜。 “多吃点多吃点。” “瞧瞧这小脸，都瘦了。”凝雪郡主乐呵呵地给小晴不断夹菜，懵逼中的小晴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越发圆润的包子脸反驳。 “我这也算瘦吗？” “小孩子就得多长肉肉才可爱啊！”凝雪郡主嘴上开着玩笑，手上却是一直都没停，一直地给小晴夹菜。 “别别别，吃不完了、也装不下了！都冒尖了！”小晴连连阻挡。 这凝雪郡主这么年轻就染上了喜欢给人夹菜的喜好了？！ 小晴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 兴奋…… 茫然…… 不知所措…… 也得亏凝雪郡主一直向她搭话，她才没有一直愣着、尴尬地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反应。 她想，她应该是高兴的。 有了孙女的这一层身份，她不必再考虑什么逾越的问题，可以更加没有顾虑地亲近老太太。 哦，好像之前她也没怎么考虑逾越的问题…… 管着老太太不让老太太多吃零食之类的…… 嗯…… 难怪老太太和二少爷都说她胆子越来越肥了…… 小晴的脑子有些乱糟糟的，大口咬着凝雪郡主给她夹的大虾，紧致q弹的虾肉口感极好，小晴鼓着腮帮子嚼着，乱糟糟的脑子不忘感叹一句真香。 此前，以小晴的身份，虽然也能吃上这些宴席上的饭菜，但那都是等主子们吃完再去的剩菜。 虽然这些饭菜都会多备，大半都会原封不动倒掉，留给她们这些下人，但再原封不动，肯定也是新鲜出炉的好吃，摆桌子上冷掉后，再加热还是差那么一点意思。 小晴还在胡思乱想呢，突然看到凝雪郡主伸出筷子，刚夹起一块肉的筷子一顿，肉再次滚落回盘子里。 小晴下意识地疑惑抬眸，看向凝雪郡主。 却看到凝雪郡主原本冷艳精致的脸上，此刻居然非常罕见地露出了一副脆弱的悲伤表情。 眼神之中的哀意浅显易懂。 为什么？ 小晴很快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声音非常远，似是从府外传来。 “碰！”的一声，紧闭着的精致木门被猛然撞开，随着木门打开，隔绝在门外的寒风也随之吹了进来。 小晴认得闯进来的这个男人，那是常年驻守在前门的两个护卫之一，名为张禄。 “不好了！”张禄的嗓门非常大，站在大门处喊话，屋内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大皇子带兵马进宫逼宫，整个皇宫被围得水泄不通，据说里面大皇子带的城防驻军和禁卫军打起来了，国公爷和二少爷也没消息，连个送信的都冲不出来！” 张禄这话，让众人心中一沉。 宫内政变，这一天还是来了。 军队交战刀剑无眼，在那等情况下谁都无法保证安全，他们国公府全赖国公爷一人，国公爷一旦出现意外，他们享受的优渥生活自然也会消失。 无论是出于担心亲人的心情，还是担心自身利益，众人此刻的心情都非常沉重。 但很快，下沉的心又再次被重击，直接坠入谷底。 “城西驻军被大皇子突然抽走，城门失守，大量暴民涌进京城，此时正到处烧杀抢掠！” “刚才我登高眺望，那些难民暴民已经闯入城中商业街那片地方了！按照这个速度，很快就会抢到我们这里！” “我们国公府留守护卫，只有我们前后门卫各两人，合计四人！” 小晴刚刚放松下来，准备好好享受这新身份呢。 虽然她知道这一天早晚得到来，但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凑巧。 她这任家四小姐，难道要连一天都没当完就没了？！ 第126章 京城动乱 刚升职高管，涨工资还分到了公司股份，庆祝宴还没吃完公司就凉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小晴这刚成了国公府四小姐的茫然心情还没过去呢，小脑袋瓜还嗡嗡的，还没反应过来，兴奋心情才刚露头，转头宫里就发生政变了。 这下可是双重危机同时到来。 首先得从眼前的这一波暴民抢掠活下去，撑到京城驻军镇压。 然后还得担心宫里的政变属于国公府一方的势力能顺利，要不然就算能从暴民潮活下来，事后还得被清算。 当然，事后被清算，那都是事后的问题，眼前她们首先得把眼前的难关渡过。 此时远处的嘈杂声渐渐变得清晰，显然暴动已经越来越近，没有了驻军阻挡的大批难民暴民涌入京城开始了烧杀抢掠，他们有的是真的饿急，只想抢吃的，但也有不少之前没有钱交入城税，被阻挡在城墙之外，早就对京城里生活的人怀恨在心，觉得自己在城外饥寒交迫，城里的人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简单来说就是仇富。 打着非富不仁，然后以他不仁我不义的说法为自己的行为正当化，好让手底里做着的烧杀抢掠勾当变得更加心安理得。 但失去驻军守卫沦陷的城西乃是平民区，最边缘的区域甚至还被京城里的人叫做贫民窟，属于城里最穷的那一批人，虽然是生活在京城里，但生活却算不上好，而这种平民却是第一批面对暴民烧杀抢掠的。 除了那大批涌进来、无组织无纪律的难民以外，还有好几股抱团的势力，那是早就流闯到京城周边的难民，他们有意识地收拢一些人形成自己的势力，也形成了一些京城里的底下势力，其实这种底下势力之前是不可能在京城里生存的，但这段时间正值混乱期，京城驻军无暇管理周边不断涌现的难民，官方不再出手将这些势力打算，然后又得到源源不断的难民人口补充，所以这些势力才能迅速繁衍。 此刻京城周边村庄的几股底下势力听说城外的难民冲破城门，此刻正冲到京城街道上大肆抢掠，这些势力便也纷纷赶到。 毕竟京城里可是有名的遍地黄金，他们也想趁乱抢些钱粮。 所以此刻整个京城里乱糟糟的，有独自乱冲抢掠的，还有团伙作案的。 这群成分复杂的难民们宛如蝗虫过境，一个又一个房门被砸开，不仅仅是里面的钱粮被抢掠一空，甚至有不少难民在闯入那些人的家里后，还会在对方的家里，对那些妇孺行那脏腌事。 远处渐渐变得清晰的喊杀声、惨叫声、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汇聚成嘈杂的声音，这股嘈杂的声音与不久之前，因为庆典日而热闹非凡的街道的那种嘈杂明显不同。 “啊！”远处一声尖叫传来，吓得小晴一个激灵，一张精致的小脸微微泛白。 小晴身子止不住地微微发抖，但她的脑子却异常清醒。 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惨叫声，那个距离大概是城东边缘的位置，距离国公府所在的位置还有一段路程。 但城东边缘的宅邸被袭击，也是个坏消息。 因为按照门卫张禄的说法，只有城西大量守军被临时抽调，难民是从城西涌入的，其他三门不知道有没有驻军被调走，但起码还没有沦陷。 那些从西门闯入的难民会先从城西平推过来，也就是说，要抢也是从城西那边开始抢。 而任国公府位于城东，这片区域大多都是京城高官、皇亲国戚，属于“富人区”，按道理来说，要从城西抢到这边，还是要点时间的，她们有一点缓冲的时间。 但那声距离不远的尖叫可是坏消息，说明这城东也有府邸被攻击了，毕竟难民中也有人是进过京城的，有不少人认识京城里的各片区域，他们也许认不出来哪一家是哪一位大臣高官的家，但他们却知道城东都是高官显贵住的。 这片地方油水足！ 有暴民贼人开始径直越过城西区域、越过城中商业街，直接来到城东开始抢掠了！ 小晴袖子里的一双白嫩小手捏了捏，深呼吸了几下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样子做当然是没用的，身体还是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这种感觉就像是寒冷的环境下人会止不住地发抖、止不住地牙齿打颤，就算再怎么告诉自己冷一下没有事、再怎么想要控制身体，都控制不住，这种身体上本能的发抖会影响小晴的行动，但她根本就没办法控制。 此刻坐在小晴身侧的凝雪郡主是第一个注意到她的异常，但凝雪郡主也只是伸手摸了摸小晴的头，并没有开口安慰。 凝雪郡主自己的脸色也非常难看。 除了京城四门有常驻的军营外，城外四处村镇也驻扎着不少驻军，这些驻军同样归五城兵马司管，驻扎在城外、操练也在城外，会不定期地与城中驻军轮换调防。 这些驻军就是能第一时间支援城里守军、平乱的援军。 第二波能支援的援军则是宫里的禁卫军以及大皇子调动的那部分城防驻军，但想要这波人马支援平反，还得宫里的政变分出身法。 也就是说，她们需要时间！ 一则是需要时间等待平乱的援军救援！ 二则也是需要布防！在这府中做好准备，祈求能多支撑一会，支撑到援军救援的布防准备！ 时间就是生命！ 但不远处传来的这声尖叫无疑是告诉众人，时间也许要比她们想象中的更短！ “怎么办！” “要杀到这边来了！” 原本热闹的家宴瞬间变得乱糟糟、闹哄哄。 这批妇人女眷的脸上满是慌乱的神色，那精致的妆容也难掩惨白的脸色。 当然，这些妇人小姐，甚至是府里的丫鬟都是娇养长大的，也不能指望她们多么的临危不乱。 不过，临危不乱的人还是有的。 打从张禄闯入禀报开始，坐在首位的老太太面上虽有凝重之色，却不见慌乱神色。 小晴扭头去看，果然老太太依旧是那副沉稳姿态，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 第127章 前门后门 原本在繁华的城中，一群暴民如潮水般涌入城中，他们手持武器，面露狰狞，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们手上的武器五花八门，有的是菜刀镰刀、有的是铁锹棍棒、甚至有的会随手抄起街边的石头桌椅，这些平平无奇的物品，此刻都变成了这些暴徒们的凶器。 暴民们开始肆意破坏，商店被洗劫一空，房屋被点燃，火焰冲天而起。人们惊恐地四处逃窜，呼喊声和哭叫声回荡在城市的上空。暴民们毫不留情地攻击着无辜的市民，鲜血染红了街道。 城市陷入了一片混乱，虽然城中有负责治安管理的小队军士，但暴民的数量太多，那只能维持街道治安的小股部队瞬间便被冲散，场面很快失去控制。繁华的城市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到处都是火光和浓烟，惨叫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与那嘈杂喧嚣的街道不同，精致雄伟的大门紧闭着的任国公府内，此刻却显得更加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凝重的气氛，就连那一直闹腾着还要吃第四个大虾的三岁公子都不再吵闹，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看着屋内的众人。 坐在首位的老太太虽然面色凝重，但却依旧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地做出指示。 “小明。”老太太看向坐在下手位的国公世子，国公世子大名任明，老太太叫小明自然是叫的大孙子。 “你去后门，配合付寿他们两个守住后门。去让你们大房的丫鬟、婆子都帮忙，将能搬动的床柜之类的物品堆置于大门前面，抵住大门、挡住过道，我们国公府的大门是往里开的，外头难民虽多，但那些各自为战到处抢掠的难民，理应没有撞城木之类的破门攻城工具，光靠肉身去撞极难破开，而且他们没有领导者，也很难组织起来有效破门，我们只要把门挡住，便能争取到相当多的时间！” “记住！大门是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防御手段！尽可能的用重物抵住大门，守住这第一道防线。后面如果大门被破开，挡住入口的重物杂物也能迟误一点入侵者的时间！” 老太太的战术显然是基于国公府建筑围墙的高度制定的，国公府宅邸规模雄伟，是真正的高墙大院，并不仅仅是看起来气派，那极高的院墙，虽然没有城墙那么夸张，但那好几米高的围墙，没有梯子之类的工具，想要翻越也是极难的。 正如老太太所说，守住大门便能尽可能地阻挡入侵。 她也非常清楚，院子里就五个成年男子，四个护卫和大少爷，这大少爷还是个不喜欢练武的弱书生，真有贼人提刀冲进来，这满院子的小丫鬟合起来的战斗力都可以忽略不计。 老太太是了解自己孙子的，她之前还在私底下和大少爷开过玩笑，说国公世子这个长子嫡孙一点都不像她们任家的种，她们老任家之前也出过文官，但像是国公世子这种极其讨厌练武的还是第一个。 自己孙子有几斤几两，老太太还是清楚的。 最能打的那个孙子现在还在宫里呢。 所以给大孙子安排两个门中比较好防守的那一方。 相较于恢弘大气的正门，后门就小了许多，开门小受力也会小，搬来的重物堵在前头自然更容易守住。 当然，也不是说那些个没有战斗力的小丫鬟就没有用的，到时候重物不够，他也能吩咐那些个丫鬟婶子们扒拉在那些重物上，用身体的重量去顶住。 大少爷毕竟是国公世子，是国公爷的继承人，这个继承人继承的不单单是爵位。 国公爷不在府里，国公世子自然是主心骨。 这就好比大家都清楚老太太没有什么战斗力，但老太太镇定自若的指挥便能让众人结成有组织的抵抗准备。 大少爷领命去后门指挥也是同样的道理。 后门的两位护卫都是府里的老人，都是军队里负伤退役后留在国公府看门的，他们也许不是什么武功高强的武者，但战斗经验还是有的，他们就懂得许多防御手段，所以这种战场布置其实用不着大少爷亲自吩咐。 他负责后院的防守，更多的是给下人们一定的心理安抚作用。 毕竟世子还在组织防守，而不是开门逃跑呢。 主心骨还在，底下人办事就会有底气，不会一哄而散落荒而逃。 “至于前门……”老太太视线转移，看向坐在大少爷旁边的凝雪郡主。 “凝雪。” “在。”凝雪郡主点头。 “大门交给你了。” “是。”凝雪郡主的表现异常镇定。 老太太不仅仅了解孙子，还了解孙媳妇。 凝雪郡主没有上过战场，但她参加过不止一次的军演。 凝雪郡主甚至要比老太太更懂战术，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凝雪郡主和任大少爷不一样，她有武艺在身！ 虽然凝雪郡主武功还停留在外门的阶段，远达不到陈瑾松、十一皇子那种内劲高手的等级，但和普通人相比，她已经算是能打好几个的高手了，起码不是大少爷那种文弱书生能比的。 凝雪郡主本人有战斗力，也懂得战术指挥、身份上还不比国公世子差，当家主母的身份也能担任前门指挥的主心骨了。 所以老太太才会有此安排。 “交给你们两个了。”老太太摆了摆手，表示全权交给大孙子和孙媳妇了。“去吧！时间紧迫，都去准备吧！” “是！”大少爷夫妻俩异口同声应道。 “你！你你！跟我来！” “你们几个！跟我来这边！”凝雪郡主快速伸手指向房间里原本伺候的几个身材比较高大、比较年长的丫鬟，一边吩咐还一边往外走，走到外头路上看到有适合的人选还一直挑着人手。“你！你们几个跟大少爷那边！” 也对，虽然人多力量大，但也不是绝对的。 老太太院子里多的是娇养的小丫鬟，就算是小晴这批进府比较早，大多已经是二等丫鬟的，今年也就九岁左右，这些娇养的小丫头呜呜渣渣的一涌而上，别说搬东西帮不上忙，甚至还有可能帮倒忙，别人搬东西的时候小豆丁们绊脚挡道之类的。 所以凝雪郡主与大少爷只是选了各院里一些年长、比较高大的丫鬟小厮，主力还是那四个有战斗经验的府兵以及二十多个看家护院。 而小晴，自然也被留了下来。 像是她这种小胳膊短腿的，干活慢悠悠的货色，过去帮忙别人也会嫌弃她挡道。 第128章 挑选武器 屋子里的人瞬间退去了不少，比较年长力健的都跟着大少爷、少夫人去准备防御工作了，但屋子里的吵闹并没有因为人数的减少而退去。 留在屋内的大多都是没什么力气干不了重活、没有战斗力的老弱妇孺，一大半都是小丫鬟，这些小丫鬟各个样貌出挑身家清白，放在奴隶市场是一等一的抢手货，但在此刻这种局面，自然是最没用的。 虽然坐在首位的老太太神态自然，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但底下的人还是止不住的发出一点点骚动，甚至已经有些人偷偷哭了出来。 老太太并未太多苛责她们，这种场面下，这些没用见过血，从小娇养的丫鬟小姐们能安分坐好、不大喊大叫、不乱跑碍事已经算不错了，一点点控制不住的抽泣，那是人之常情。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小晴眼里，此时小晴还坐在那原本属于二少爷的位置。 她敢说一句，没有人比她更懂暴民入城的可怕。 作为受害者，她已经经历了不止一次被那些暴徒闯入家门残忍杀害。 有人也许会说，知道自己死后能带着记忆重生，也就是说见惯了死亡，那就会渐渐不惧死亡。 但小晴真心觉得那些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死亡不仅仅是眼睛一闭那么简单的事情。 死亡的过程是极其痛苦的，而且像她们这种貌美的小丫鬟，死之前多半会经历一些脏腌事。 刀子砍在身上、头颅与身体分离后还能感受到的那一股直击灵魂的疼痛。 血液一点点流逝、体温渐渐变冷的过程。 心脏跳动变得越发吃力，呼吸越来越困难，张嘴奋力呼吸就像是一条溺水的鱼。 濒死的体验可是不太美好的。 小晴正因为体验过，有过那些可怕的体验所以才会害怕。 当然，那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的其中一次重生，那一世易子而食的经历。 换走她的那个人还担心她死后身体会腐烂、肉质不新鲜，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弄死她，而是手起刀落地剁掉了她的一条胳膊。 她一边忍受着断肢的疼痛，一边亲眼目睹那男人将她的胳膊煮熟，然后那饥荒年代下饥饿的男子津津有味地啃着她的胳膊。（这里不敢再描写了，怕被和谐，那场面大家脑补吧） 第二天，男人卸掉的是她的腿，所幸，第二天腿被砍下了的时候，原本就因为失血过多而奄奄一息的她被这一刀直接送走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似乎还能听到那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那段回忆简直如同梦魇一般。 即便是重生多年，但有时候还是会从梦中惊醒。 而且死亡也意味着失去所有，下一次重生，也许就没有慈祥的老太太以及友爱的小伙伴，更没有这优渥的生活。 如果下一次重生，不但优渥的生活没了，还要面对那些如地狱梦魇般的场景呢？ 她不想死。 她怕死。 无论是因为自己的本能，还是因为舍不得身边的一切。 正因为小晴的脑子足够清晰，她清楚暴民闯入城后会发生什么，所以她才会害怕。 小晴抿了抿唇，还是起身准备跟着离开。 但她才刚起来，就被老太太叫住了。 “你要去哪？”老太太问道。 “去帮忙。” “你能帮什么？还不如老实待着，别忙帮不上，还要让人分心照顾你，尽添乱。”老太太的眼里有些嗔怪，她是真心担心小晴的。 从老太太眼里，小晴能感受到对方的担心。 小晴笑了，白皙的脸颊上浅浅的酒窝露了出来。 刚才在宴会上，老太太当众宣布要认她当孙女，小晴心底里会忍不住计量许多，会想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原因，但此刻小晴还是能感受到的。 无论有没有其他因素，老太太关心她，这一份感情是真实存在的。 “我会量力而行的。”小晴笑着握了握老太太的手。“而且，留在这屋子里，虽然更安全，但外门被攻破，我们不一样得死？” “你不怕吗？”老太太问道。 “怕，但有些事情，就算是怕也得做。怕与做，并不冲突。” 老太太反手捏了捏小晴的手，然后松开。 “去吧，注意安全。” 小晴点头，刚转身迈腿，便听到老太太又补了一句。 “说得很好，但如果你没抖得这么厉害就更有说服力了。” 小晴迈出去的腿一个踉跄，差点一个平地摔啪叽一声摔倒在地。 老太太说话，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皮了。 二少爷教坏的？ 小晴脑子乱糟糟的，从宴会上老太太高调宣布她成为任四小姐，到后来城门告破的消息传来，她的脑子就没停过，一直控制不住的乱想。 现在乱想的内容又多了一样。 那就是今天老太太似乎又变得调皮了。 这么严肃的场合，老太太居然突然开起玩笑来。 但也得亏老太太和她开了这么一个玩笑，让小晴的心情放松不少。 小晴提着裙摆一溜小跑走出老太太的院子，直奔前院大房的位置。 现在大少爷和凝学郡主都在前院大房的位置。 前院大房挨着正面的客厅，那里除了是国公爷迎客办公的地方，还有一个大大的演武场。 任家是武将世家，府里的这个演武场规模还挺大，除了比较敏感的铠甲之外，里面刀枪剑戟等各种武器应有尽有，大少爷与凝雪郡主两班人马自然是来这边挑选趁手的武器。 这里的武器非常多，反倒是有战斗力、需要武器装备的下人远远不够。 小晴也走过去捡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大刀，大刀入手沉重，她才刚上手还没拿起来就果断放手丢掉了。 小姑娘又瞥见一边的架子有长弓，她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捡起那张长弓，试着开弓。 一张白嫩的小脸都憋红了，那长弓连半月都没开到。 不仅仅是因为她力气不够，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是因为她个子不够臂长不够。 胳膊太短自然不好发力。 她有些失望地将长弓丢掉，这散落满地的兵器，好像还真没有她用得上的。 但小晴很快又想起了一件事。 曾经有一次，二少爷说带她找点新乐子，然后带着她在后院里打麻雀。 当时用的是一把小巧的手弩！ 二少爷那时候还手把手教过她使弩箭！ 那把小弩箭应该还在二少爷房间里！ 第129章 任府布防 小晴径直来到二少爷的房间，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所以她轻车熟路。 就算她和二少爷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她肯定还是认得路的，毕竟她在国公府里生活了三年也不是白混的，逢年过节代表老太太给各院送赏传话的时候，她早就走了不知道多少遍整个国公府的路了。 因为各院里的人要么聚集在了前后门布置“防御工事”，要么在老太太的院子里缩着避难，所以小晴一路上并没有遇见其他人。 小晴推开二少爷房门，用不着细找，立马就在一旁的书架上找到了那把小弩。 二少爷房间里的书架上还有许许多多精致的小玩具，但唯独书没有几本。 二少爷的原话就是正经人谁看书的时候不待在书房，自己的房间里摆书的都是装正经。 弩箭设置得非常精致小巧，小晴这小手拿在手上用着刚刚好，但同时也因为太过细致小巧的缘故，即便有了精妙的机括做工，但强度与威力上肯定是比不得正常弩箭的。 配套的弩箭也摆在一旁，小晴打开袋子检查一番，确认了那不过手掌大的小弩箭正是她这把小弩专用的弩箭，小小的一袋子足有几十根。 这种小弩箭威力肯定是有限的，杀伤力聊胜于无，但他们要对付的是人，暴民也是人，甚至这种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暴徒更容易怯阵，他们会因为疼痛而迟误进攻脚步。 而且即便这小弩箭威力有限，但打在颈脖等要害地方还是能造成不俗的杀伤力的。 小晴将箭袋往背后一背就往后院赶去。 相较于地形更加狭窄的后门，前面的防御难度更高，那庄严威武气势磅礴的红木大门也挺容易成为暴徒们的攻击目标。 谁让他们国公府是这片富人区里宅子修得最大、最漂亮的？ 那些个暴民们要抢，自然是想要抢最有钱的。 小晴是想要支援前门的，但在那之前，她还是想要看一眼后院的布置才能放心。 她和大少爷接触不多，但她和二少爷熟啊！ 二少爷可没少埋怨他这个哥哥就是书呆子，压根就没办法接任他爹，也就是国公爷的位置，国公爷已经不止一次逼着二少爷去朝内任职了。 二少爷可没少埋汰他这个哥哥。 说大少爷不擅奔跑、不擅刀剑、不擅兵法…… 加之与大少爷的几次见面，大少爷一直表现得温文尔雅，谈吐不疾不徐，就像那些个学者一般。 久而久之，就给小晴留下了一个大少爷乃文弱书生的印象。 但小晴来到后门的时候，眼前的布置便让她放下心来了。 那假山的石头都被搬过来了，挨着后门垒砌起来，后门还压着一层大床、柜子，总之宅子里能搬动的重物都堵在门后了，重物连成一排，即便贼人卸去那大门，那些石头、柜子等重物也会挡住去路，往前面推是不行的，因为不单重物太多难以推动，后面还有下人护卫挡住。他们得不断地把那些重物往外面拖才能清空道路。 但挡住道路的除了前面一层石头，后面的柜子与大床都横着摆放，要在略显狭窄的门前拖走那些大件重物，不但需要许多人合力，而且还因为地形关系难以拖动，反正拖延时间是够的。 但因为柜子和大床是横过来的，这样子摆放虽然是挡住了过道，但上面的空间也露了出来，一旦大门被卸去，贼人们便可以从上面露出来的缝隙爬进来，但针对这一点，防御布置上也有后手。 两名护卫除了腰间常年配备的刀剑外，手里还拿着长矛，几名粗使婆子也同样拎着长矛守在门后，他们不但是抵住大门后面的重物，还是守在那里，一旦有贼人想要从缝隙钻进来，那长矛便会捅过去。 卡在缝隙的贼人肯定无处躲藏，被长矛扎死的贼人尸体也能成为阻挡后面贼人进攻的障碍物。 这是一道极短时间内布置出来的防线，在小晴看来已经算是非常好了。 国公府的围墙极高，那些个冲入城镇的暴徒们总不可能扛着云梯过来吧？ 所以被翻越围墙的可能性反而是最小的。 最低点反而是大门，所以守住大门才是战术核心。 但即便如此，这防线的缺陷依旧非常明显。 缺陷便是人。 在场战斗力最强的，也许就是那四位原本看守前后门的护卫了。 四位护卫都是原本军营里退役的老兵，他们也许不是什么武功高强的武者，但战斗经验是有的，而且也受过专业训练，体能有保障。 但除了他们四个，剩下的都是些粗使婆子、厨房婶子、还有几个大丫鬟。 粗使婆子和厨房婶子平常做的都是洗衣做饭的工作，力气是有的，但要让她们去砍人，那也是迫于无奈。 那几个教养的大丫鬟就更加不济了，国公府里的丫鬟生活极好，基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手上连点老茧都没有，拿把刀纯凑人数而已。 他们都不知道宫里的政变、宫外的援军平反得到什么时候，不知道要坚守多久，一旦四位护卫力竭，那便危险了。 此刻大少爷一身一袭黑色劲装，身姿挺拔，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腰带，上面有暗色的绣纹点缀，腰间系着长刀，一手搭在刀柄上，另一手指指点点，正指挥着那些婆子丫鬟给大门后面的障碍物“添砖加瓦”。 但他并没让负责后院的两名护卫上手搬东西堵门，反倒是让几位主要战力歇着保存体力，转而让那些等候打起来可能连刀都握不住、没有战斗力的丫鬟们去搬东西铲土堵门。 不得不说，褪去那身锦袍、换上一身精装、配上武器登上高处大声指挥着的大少爷倒是有几分指挥官、将领的模样了。 （至于说大少爷是怎么做到，在这种紧要关头还去换衣服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也许他一直将练功服运动服穿里头？外袍一掀，直接脱掉露出里面的劲装之类的……） 确认了后门防御布置的有模有样，小晴便往前门跑。 第130章 上围墙 （太多人想当然了，觉得要有什么万全准备。但这不是城防战啊，这已经算是遭遇战了，国公府里反应速度已经很快了，组织下面的人堵门，刚挑好武器外头的人就来攻门了，根本就没有时间没有人力去准备更多的东西，热油滚木那是城墙上准备的东西，他们府里平常没事在门口烧热油堆滚木礌石？） 此时，凝雪郡主正站在一处高台上，居高临下地指挥着下方众人。她目光锐利，犹如鹰隼一般扫视全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随着她一声声喊话，众人也都有条不紊地执行着任务。 只见那凝雪郡主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的红裙，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在风中猎猎作响。她身姿挺拔，英姿飒爽，宛如一朵盛开在高山之巅的雪莲，清冷而又高贵。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风飘扬，与身上的红裙相互映衬，背后背着一把长剑，剑鞘上并没有过多的装饰，简朴的木纹剑鞘反倒有一种沉稳大气之感。 同样的石头压门、床柜挡道。 同样的长矛兵预备补位。 同样的丫鬟干活，护卫歇息保存体力。 不用问，这套战术肯定是出自同一位师傅之手。 不是凝雪郡主教那大少爷的，就是两边都同时采纳的护卫老兵的建议。 凝雪郡主站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呢，这个高位不但能让她更方便地观看全场，还能让她的喊话指挥更容易传达到每个人耳边。 小晴才刚跑过来，登高望远的凝雪郡主立马便发现她了。 小姑娘身穿鹅黄色衣裙，双丫髻上点缀着白玉小花头饰随着小姑娘小跑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灵动可爱。 一张白皙小脸也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这一抹红熏也很好地掩盖掉了她原本因为害怕而显得有些发白的脸色。 此时她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巧的弩箭，背后背着箭袋，但那弩箭太过小巧精致了，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玩具。 看起来，活脱脱一个游园玩耍的娇小姐。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参加战斗的人。 “你过来干嘛？”凝雪郡主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语气与眼神都有些无奈，就像是看着不听话的孩子。 也对，凝雪郡主原本就和小晴关系不错，又有二少爷与十一皇子牵线，她们的关系便越来越好了，凝雪郡主也喜欢这个懂事可爱的小家伙。 再加上今天家宴上老太太公然宣布要认小晴为孙女，那小晴的身份就成了大房小姐，凝雪郡主一下子就成了她嫂子。 那是大少爷的妹妹，也算是凝雪郡主的妹妹。 原本就喜欢的可爱小家伙成了自家妹妹，身份上有了转变，没有了主仆之分，那自然亲近得理所应当了。 看着关键时候还不老实躲好，还不听话的妹妹，可不是这种没好气又无奈的眼神语气嘛。 “你不老实在老太太院子待着，陪着老太太，跑这边干嘛？”凝雪郡主从树上一跃而下，两米多高的高度，她只是身形微顿便稳稳落在小晴跟前。“这可不是玩的地方！净胡闹！” “我看你平常也挺懂事的，这种时候……” 凝雪郡主话音一顿，并没有把那话讲完。 因为她听见了，门外嘈杂的声音越来越明显，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周边宅子也相继传来阵阵吵闹的打斗声、尖叫声、惨叫声。 众人纷纷屏住呼吸，祈求着那些暴民能忽略他们所在的这座大宅。 虽然大家都觉得不太可能，但这种时候，安静才是正确做法。 但理所当然的，这种做法没有用。 “碰！”厚实的木门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响。 然后院子里的人还能听到外头有男人的叫骂声。 “x的，门被挡住了！” “我们一起来！撞开它！” “这宅子这么大，肯定有不少金银！” “宅子这么大，这肯定是哪个贪官狗官的家！x的，劳资连口饭都吃不上，他们这些狗官倒过得逍遥！” “一起上啊！都过来！把这门撞开！” 门外的声音太过嘈杂，以至于外头的人交流都要用喊的。 他们喊话的声音不小，门内国公府里的众人同样听到。 一些小丫鬟的脸色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了。 随着门外的叫喊声，显然已经聚集了不少撞门的力量，他们也许是缺乏撞门的工具，纯靠身体的撞击一时之间无法撞开，但那一阵阵撞击的声音，还是给门内的众人造成了不少心理压力。 “碰！” “碰碰！” 有身体撞击大门的声响，还有用棍棒、石头砸在门上泄愤的声响，虽然破不开门，但那些声音就像是撞击在院内众人的心头上一般，让她们的心脏随之阵阵发颤。 “这样子不行！”小晴一把拽住凝雪郡主的手，示意对方听一下她的意见。 “这样子虽然一时之间没办法破门，但大门还是会损坏的，我们得迟误他们的攻击！” 小晴一手拉住凝雪郡主的手，一手指向门边的墙头。 围墙高度超过六米，围墙顶端有精致大气的“人”字形墙头瓦，这一层瓦片建筑不单是看起来大气，伸出去的瓦片能给底下挡雨，此刻上面还能站人，往外一探头能看到墙外，一低头也能躲藏在那突出来的墙头瓦之下。 上墙后，就能攻击到撞门的暴民贼人！ 凝雪郡主立马明白小晴的意思，小晴此举，显然也让凝雪郡主高看了她两眼。 看来这小家伙不是添乱的，是真的过来帮忙的。 也的确帮上忙了。 “画眉！”凝雪郡主将画眉唤来。 画眉一个翻身从旁边的假山跳了下来，她动作迅捷矫健，显然也是个练过的。 “你带人去把梯子取来，我记得几个库房里都有，记得给后院大少爷那边也送一把！” 像是国公府这种大族，库房里的财宝早就堆积如山，库房都是修得又高又大，一些柜子得借助高高的柜子才能上去，所以库房里是有不少能上围墙的高梯子的。 画眉将梯子送过来后，凝雪郡主便指挥几个力气大的婶子架梯子上围墙，然后使唤丫鬟在府里不断寻来各种杂物。 “去！把东西都搬过来，什么都行，厨房里的锅碗瓢盆、石头瓦片、瓷器书册，反正能砸的东西都给我搬过来！” 很快，各种各样的杂物陆陆续续地送到围墙底下，几个婶子扒在墙头，一手去接丫鬟们递过来的东西，高高举起砸向门外还在撞门的暴民。 第131章 给我砸 城东国公府坐落的位置极好，视野开阔交通流畅，放在寻常时候，这些自然是优点，但此刻却反倒成了那些暴民们的有利点。 开阔的道路更方便后面不断涌来的暴民贼人加入战斗，而国公府雄伟大气的装饰更是引人注目。 这些暴民贼人们都想要破开这高墙大院的防线，好进门享受一番顶尖富人的东西呢。 暴民贼人聚集在富人家的大门前，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聚集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面容狰狞，手持各种武器，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愤怒的光芒。 暴民们开始猛烈地撞击富人大门。他们用粗壮的树干、铁锤和石头等工具，不停地砸向大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但国公府大门的质量显然非常夯实，任由他们怎么撞击都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被攻破的迹象。 但他们的优势在于人多，这样子撞击下去，国公府的木门终究是顶不住的。 府内，随着凝雪郡主一声令下，找来的三把梯子架设在围墙之上，几个力气大的嬷嬷都爬上了墙头，凝雪郡主的心腹画眉一马当先，手在梯子上轻轻借力，轻盈地先一步跳上墙头。 库房里搬来的梯子非常长斜着架在围墙上形成一个并不陡峭的楼梯，在凝雪郡主的指示下，每把梯子上都分配了两个小丫鬟站在那斜挎的梯子上，不断往上传递着寻来的重物。 一时之间，梯子上有条不紊地往上传递着锅碗瓢盆、石头树枝等杂物。 包括画眉在内，几个早就准备好登上墙头位置的粗使婆子高高举起准备好的石头，朝着门下砸去，借着高度的优势，那些重物砸在底下撞门的贼人头上，顿时一个个的被砸得头破血流哭爹喊娘。 国公府的城门再怎么恢弘大气，但对于不断涌来的难民数量来说还是太小了，那些个难民都聚集在门口处，人头密度极大，从高处看那些人头就像是黑压压的蚂蚁，站在墙头上投掷重物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准头，只需用力往下砸便能轻松砸中底下的人群。 被砸中的暴民发出一阵阵惨叫，有些被砸得正中头部的倒霉蛋甚至直接身子一挺倒在地上，这种人头密集的地方，一旦倒地，光是推搡踩踏都能将人踩成肉饼。 但还有不少只是被蹭到、或是被砸到肩膀手臂等不致命的地方，疼痛与血腥味能让一部分人胆怯退去、但也能激起一部分人的凶性，底下惨叫声混杂着咒骂声显得额外的刺耳。 不得不说，凝雪郡主选中的几个登上墙头的粗使婆子都是心理素质极好的。 超过六米高的围墙，心理素质差一点的人光是扒在墙头往下看都会觉得头晕目眩，更别谈站在墙头上举起重物再用力砸下。 除了画眉明显是练过的之外，其他人明显都是普通人，在这么高的墙头上做出那么大的动作可不简单。 只要脚上一软、脚底打滑、失去平衡，这一栽倒，无论是摔倒在墙内墙外，那可都不是闹着玩的。 六米多高的围墙，摔在府内肯定得受不轻的伤，断胳膊断腿都是轻的，落地位置不好甚至有可能直接摔死。 摔在府外那就更惨了，就算没摔死，肯定也会被府外那群激起凶性的暴徒虐杀泄愤。 此刻那些门外被重物砸得头上冒血、目露凶光，用身体用武器不断砸门的贼人们的眼神可不会骗人，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吃人的眼神。 随着画眉带头的几个力气大的粗使婆子不断投掷重物，底下原本开始有组织撞门的贼人明显变得混乱，虽然还是有人用武器、用石头砸门，但那种程度的攻击，远比原本数着一二三，然后一起用身体撞门的攻击差远了。 隔着木门，里面甚至已经感觉不到一开始大门被撞击的震动了。 墙头上投掷重物主动进攻的战术见效，凝雪郡主显然也松了一口气，这一放松下来，她眼角扫过才发现，原本站在自己身侧的小姑娘居然不见了。 视野快速扫过，这才发现，这小豆丁此时居然动作笨拙地爬上了墙头，此时正趴在墙头一侧，小小的身形都隐藏在了墙头瓦之下。 “这家伙！干什么呢！” 凝雪郡主忍不住就抱怨了一句，她又不敢大声喊话，那小姑娘看起来动作就有些颤颤巍巍，她怕这一嗓子喊出来，把人吓得手上没捉稳，直接就滚落下来。 这边，小晴压下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脏爬上墙头，这墙头实在是有些太高了，她一次次深呼吸给自己打气这才克服有些发软的腿爬了上来，此时的她根本就没有精力去注意身后的凝雪郡主。 小晴稳住身形，借助那突出的墙头瓦隐藏起来。 她娇小的身形只要一趴下便能轻松利用突出的墙头瓦挡住自己，只要直起甚至就能越过墙头瓦看到围墙之外不断砸门的人群。 小晴调整了一番自己的位置，伸手抹了一把流到眼睛里的汗水，然后给小手弩上了一发弩箭。 弩箭上弦，小晴小心地探出头去，很快便锁定了最前面那个举着一柄大斧子，正不断砸门的蓝衣中年男子。 耳边似是响起上一年在小院子里，二少爷非要拉着她的手说教她使弩箭，她这么简单的东西她看过一次就会了，二少爷还非不信。 “看到这个点没有，透过这里，然后再看向目标……” “这个我会！不就是打个小鸟嘛……” “你都没玩过你怎么会？”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随着小晴话音刚落，嗖的一声弩箭发出，虽然没有射中瞄准的小鸟，但还是砸中了小鸟旁边位置的树枝。 位置很近，显然小晴是真的会使。 “哎哟，没想到你还真的会使啊……” …… 小晴左眼微微眯起，瞄准…… 扣动扳机！ 精致小巧的小弩箭“嗖”的一声飞出，直接命中那蓝衣中年男子的颈脖。 蓝衣中年男子惨叫一声，捂着半截箭身没入颈脖，还有半截箭身露在外头的脖子，手中还高高举起的斧头随着他一松手，砸在了后面一名倒霉蛋的脑门上。 中了！ 第一发就十环！ 小晴发白的小脸上一双杏眼闪闪发亮。 她的弩箭只是停留在“会用”的程度上，根本就打不准，之前在后院打鸟的时候每次都打在目标旁边的地方把目标惊走。 因为这事，二少爷没少笑话她，说她不杀生。 第132章 战况愈下 中了！ 第一发就十环！ 小晴原本还想着，下面砸门的人头密度那么大，随便闭着眼射都能射中目标，但没想到随便射都能正中要害！ 她清楚手里的小弩箭威力有限，要想威力最大化还是得打要害。 也许是因为此时围墙上太高，待在这么高的位置她难免会心慌。 又也许是底下的血腥气太重。 又或者是控制不住地想一旦大门被攻破，府里的大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小晴的小腿一直控制不住地在抖着。 她虽然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但还是强压下心底里的慌张，做好眼前的事情。 （这里真没夸张，青柠我亲身经历，十几岁刚进单位那一年，单位举行演讲比赛，政委让我作单位代表参赛，演讲的时候，我演讲台下的一双腿一直在控制不住的抖，但我面上镇定自若，配合演讲还做了几个慷慨激昂的表演动作，那一届的比赛我拿了第一名。借用正文篇章写这个只是想说明，主角一边抖一边办事真不是夸张，抖是身体本能，这个是控制不了的，但这并不妨碍主角嘎嘎乱杀！） 小晴反手掏出一枚新的弩箭，拨动机括上弦。 突然汗水又滑落到眼睛，小晴眨了眨眼，她双手拿着弩箭，只能侧头用袖子的位置去抹了一把脸。 她并不觉得热，不断冒出来的汗水那是紧张之下的虚汗。 但幸运的是，虽然她知道自己紧张，但行动能力还存在，她还能帮上一点忙。 围墙上不断砸落重物，但很快她们得面临第一个难题。 因为能砸的东西不多了！ 原本府里的重物就被收集了一遍，比如那假山的石头，都被搬过去堵门了。 后来的锅碗瓢盆全部都端过来砸到府外了。 现在凝雪郡主发散剩下的小丫鬟们去寻找能砸的东西，但寻来的石子、木棍都远没有一开始多，也没有一开始的好。 也就是说，她们城墙上砸东西的威力变弱了！ 不仅仅如此，她们之前砸下的石头，锅碗瓢盆，也会被底下的贼人捡走，然后再用来投掷攻击围墙上的人。 虽然她们围墙之上的人有那墙头瓦凸起的地方作为躲藏点，能抵挡攻击也能隐藏位置，但奈何她们人就那么几个，底下的暴民却源源不断，甚至有人手里拿着几块石头，就盯着某个点，围墙上的人只要一冒头，立刻就用东西去砸。 刚才已经有一位婶子的头被底下的人用石子砸中，突然被石子砸中一下，那粗使婆子脑瓜子嗡嗡的，不但是被砸的地方头破血流，最重要的是她还失去平衡从墙头上掉了下来，摔在了墙角初，除了刚砸落地面的时候发出一声惨叫，到现在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府里的大家已经无暇顾及那个婆子了，墙头上负责砸东西攻击的人需要更加的集中精力，她们现在不但要往下砸东西攻击，还要时刻留意底下人投掷的东西，随时躲藏保护好自己。 但她们都是人，而且都是普通人，体力流失后更容易让注意力分散，不断地接过底下人递过来的重物，然后反身再砸落那也是个力气活，她们渐渐力竭，注意力变得不再集中，渐渐的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被砸中滚落围墙的人，而且还有一个非常倒霉的婆子滚到府外，肯定是活不成了。 但府里的人根本没有时间为她们悲伤，因为随着围墙上的攻击变得乏力，大门处受到的撞击便变得越来越重。 门外那些贼人一旦没有被攻击干扰，他们也开始合力撞门了。 “快！你们两个！爬上围墙顶替那两个点！” “你们几个！那么小的树枝就不用拿来了！不要再去找了！去帮忙顶住大门！对！就趴在上面！用身体的重量压着！” “一起压着！顶住！” “你们几个！跑快点！多寻些石头砖块来！” 随着贼人们的攻势越来越猛，自己一方的人随着体力流失渐露疲态，危机频出，凝雪公主的语气也不再如一开始的从容稳重，难免的带上了几分急意。 墙头之上，小晴也顾不得底下发生的事情，为围墙上的进攻点出一份力，这就是她现在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了。 小晴突然直起身子，并没有如之前那般细细瞄准再出手，而是随便寻了一个人群里的点，稍微瞄了一下便扣动扳机，小弩箭没入一人的胳膊，那人发出一声惨叫，但并未丧失战斗力。 但小晴顾不得其他，她连忙身子一矮，小巧的体型完美地隐藏在墙头瓦之下。 “碰！”她这刚躲起来，一块石头便砸在了她前面的墙头瓦之上，将质量极好，深红色的墙头瓦砸出一个小坑。 她从露头、瞄准、发射弩箭前后不过两秒，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人向她的位置投掷东西了。 显然是有人一直在瞄准她的位置。 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又或者说，她知道，这种情况早晚会出现。 前面就说过了，与府内能算得上战斗力的几十号人相比，府外这些暴民贼人可谓是源源不断。 府内的这些守备力量会因为受伤、体力流失等因素渐渐减员削弱，但府外可不会。 而且府外的虽然是一些难民暴民，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无组织无纪律，但他们不是没脑子。 不可能将希望寄托于对方没脑子身上。 时间一久了，对方肯定会渐渐琢磨出配合，合理撞门、寻来撞木等撞门工具、清理过道、分出部分人盯着墙头的目标限制她们的攻击等等…… 刚才小晴就发现了，她只是微微一露头，立刻就有人朝着她的方向攻击。 虽然围墙有六米高，从底下投出的石头杂物也不一定能砸中她，但对方人多啊！好几颗石头从各个方向砸来，还是挺吓人的。 而且随便砸中一颗都够她喝一壶了！ 刚才还没发现的时候，就因为多瞄了几秒，一颗石头就擦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带起的一阵劲风惊出了她一身冷汗。 第133章 守不住了! 小晴扒拉在墙头，不时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发射弩箭，然后又躲回去继续装填。 汗水早就已经迷住了眼睛，她用力地一直眨眼，用袖子一次又一次地擦拭不断冒出来的汗水，但用那早就湿了的袖子去擦效果并不好，她只能一直不舒服地眨眼。 不知不觉，身旁多了一人。 原来是凝雪郡主眼看那几个投掷重物的婆子婶子渐渐力竭，墙头上的攻击变得疲软，大门传来的冲击越来越大，大门前面挡住的重物都开始不断晃动，岌岌可危的样子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打开口子。 这种情况下凝雪郡主的指挥就没有多大用了，因为底下的人不是不知道怎么做，而是单纯的力竭而已。 这种情况下他们需要的不是指挥，而是咬牙坚持而已。 凝雪郡主也拿起一把长弓，几个轻盈的起身跃上城墙。 与小晴那过家家一般的小弩箭不同，凝雪郡主手中的长弓乃军营里通用的制式长弓，杀伤力可不是小晴那小弩箭可比的。 只见凝雪郡主一脚踩在墙头瓦之上，弯弓搭箭，瞄准射出，动作一气呵成，羽箭威力极大，这么近的距离击中一人的胸口居然透胸而出，差一点就能连同后面的人也一起射中。 她的动作极快，带动那明艳的红色衣裙一掠而过，带起一阵劲风。 因为有了凝雪郡主这一手强攻掩护，也迟误了一点贼人们砸门的进度，但这依旧是杯水车薪。 而且还有一点，因为凝雪郡主的位置就在小晴身旁，所以底下捏着石头砖块，盯着小晴这个方向的人更多了，小晴可不像凝雪郡主那般身手敏捷，好几次迎面砸来的重物都被她一侧头轻描淡写地躲开。 小晴好几次都只觉重物从她头顶上、脖颈处略过，都是东西飞过去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额头上滑落的冷汗就没停过。 “我说你往那边去点！” “你把人都吸引到这边了，我都不敢冒头了！” 小晴嘴里连连抱怨，不知道是因为从刚才开始，打从老太太宣布她成为任四小姐后身份的转变，凝雪郡主成了她嫂子，又或者是情急之下顾忌不到，小晴此时叫唤凝雪郡主的称呼那叫一个自然。 “呜哇！”一块石头砸在小晴面前的遮挡物上，吓得她连忙低下头躲藏。 不过也许是因为和凝雪郡主的几句拌嘴，反倒让小晴没有那么紧张了。 又也许是她渐渐熟悉了这个战场，小晴探头攻击到低头躲藏、上弩箭的动作变得越加熟练了。 但好景不长，底下的大门还是扛不住那么多的贼人轮番攻击。 那些贼人可不像府里防御的这些老弱妇孺，她们不但缺乏训练，而且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她们也渐渐力竭尽显疲态。 大门被掀开，但因为后面用石头、柜子等杂物抵着，所以门外的人只能把东西往门外掏。 两位早就守在门边的守卫手中长枪不断捅出，透过杂物中间的细缝不断戳在那想要搬动门口杂物的人。 这种直接捅在身上的攻击可比刚才墙头上砸东西的攻击直接多了，长矛扎在身上那是一捅一个窟窿，带头的几个贼人瞬间便被捅得捂着伤口惨叫着后退。 两名守卫连连出手，但透过那被卸去的大门间杂物的缝隙，他们能看见门外密密麻麻拥挤的人群，那些面目狰狞的暴徒，即便两位护卫也是身经百战的退役军士，此刻也难免手心出汗、脸色凝重。 府内的人能看见门外的人，门外的人自然也能瞄到里头防御的人。 “他们就这几个人！怕什么！” “对啊！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 “上啊！一起冲上去！看他们能捅几个！” 当然，虽然贼人们口中喊话，但一时之间还是没有几个敢上前。 毕竟他们都只是想要打顺风战，顺手抢掠一番而已。 遇到这种有组织的抵抗，不少人早已脱离人群，寻找其他更容易攻破的府邸了。 换句话说，还是有不少欺软怕硬的。 也得亏这些乌合之众的无组织无纪律，让府内坚守的众人得以喘息片刻。 这种感觉无疑是煎熬的，他们不知道能坚守多久，也不知道需要坚守多久。 无论是宫里的政变，还是宫外的援军，此刻都杳无音信。 府外嘈杂的喊杀声、惨叫声更是一种精神攻击。 一些胆子小的丫鬟已经吓得握不住手中的武器，只能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哭泣了。 与她们相比，城墙上虽然也在抖着，但不断直起身子，探出头去发射弩箭攻击的小晴无疑靠谱多了。 这也让一旁的凝雪郡主不断侧目，暗道不愧是父亲与十一叔都夸是个有胆识的小丫头。 此前她还没觉得呢，毕竟怎么看，这种被吓一下便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看起来娇小软萌的小姑娘怎么都和“有胆识”搭不上边。 虽然心中感叹，但此时她也不敢有丝毫耽误，手中动作不断，不断地往门外弯弓搭箭。 因为底下进攻的贼人经过短暂的混乱后，已经在几个壮汉的带头下，再次组织起了攻击，一件又一件障碍物被推倒，很快门口便出现了一条能一人弯腰通过的小通道。 而且随着这一道缺口被打开，后面的人不断发力推动，那道通道还在不断扩大。 第一个想要钻进小通道闯入的贼人被守卫的长矛捅死，尸体堵在门口。 但很快后面的人再次往前推动，扩大通道的同时，还用那贼人的尸体抵挡长矛。 一次又一次全力捅刺，两名守卫与十几名护院的体力也在急速下降，而且那大门处的缺口已经被不断扩大。 开始有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一个又一个贼人闯入，两名守卫与十几个还保持战斗力的看家护院挥刀砍向闯入的贼人，但缺口上的防御便没人能够顾及，又有新的敌人闯入。 口子被打开了！ 虽然那些暴民贼人只是乌合之众，但战斗力也不是府里这些婶子丫鬟能比的，不过片刻，底下丫鬟婶子死伤过半，血液染红了精致鹅卵石铺砌的地面。 第134章 绝处逢生 随着第一个贼人杀进来，便已再也堵不住了。 虽然那些贼人无组织无纪律，打开个小口子便急着钻了进来，似乎生怕府里的东西被别人先一步抢走，急着就从那只能让一人弯腰通过的小通道钻进门，一时之间没人去想着搬开杂物石块，拓宽进攻通道。 但两名守卫与十几个看家护院早已因为频频刺出长矛而损耗太多体力，早已精疲力尽的他们只是强行打起精神应对。 一个又一个贼人从那口子钻进来，两名守卫的阻拦不及，便被几人突破防线冲进后方。 十几个看家护院也仅仅是强壮一点的佣人，战斗经验明显比两名守卫弱多了，面对那不断涌入的贼人，很快便也阻挡不住。 至于其他丫鬟婶子，状况便更加惨烈了，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甚至有不少丫鬟连武器都握不住，只能哭喊着四处逃窜，但这府里就这么大，又能逃到哪儿去？ 这种懦弱之举，反倒是激起那些个贼人的凶性罢了。 反倒是那两名守卫，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后来冲进来的几个贼人却都不愿意找他们，而是冲入后方的丫鬟婶子阵中，惊起一阵娇声惨叫。 画眉从墙头上一跃而下，手握一柄长剑舞动之间带起阵阵寒光，动作简洁凌厉，几息之间便砍落几名贼人头颅。 画眉明显是个练过的，但随着战斗的时间变长，她也渐渐体力不支、动作开始变形，露出的破绽越来越多、险象环生。 墙头上的凝雪郡主频频弯弓搭箭支援，才能一直支撑下去。 这样下去可不行！ 小晴直起身子想要更好地瞄准，却被墙外早就盯着她的人攻击，不知从何处飞出的一个铁盆砸在了小晴的后脑勺上。 这盘子明显是刚才那一轮墙头上的攻击丢出的杂物，府里丢出去的盘子被底下的人捡起来再用来砸墙头上的人。 “碰！”铁盆与小晴的后脑勺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虽然非常幸运的是碰撞点是那平坦的盘子底部，所以这一砸并没有让她头破血流，顶多也只是让她脑瓜子嗡嗡作响。 小晴被这突然一砸的攻击砸得脑袋发懵，冲击力带动下她的身形一晃就要往墙下摔去。 “呜哇！”小晴这一声惨叫是后脑勺被攻击的痛呼混杂着从高处坠落的惊呼。 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失去平衡，往墙外摔下。 府外的围墙下不知多少人盯着她呢，刚才她不断射出的小弩箭虽然不能致命，但锋利的小箭扎在身上也不好受，几个目露凶光的贼人就盯着她想要报复。 而且，就算没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贼人盯着，六米多高的围墙摔下来，肯定不是青一块紫一块那么简单的。 但她此刻已经摔落墙头，坠落的身形稳不住了。 好在一侧的凝雪郡主眼疾手快，侧身一手撑在墙头瓦凸起的点，一手一把拎住小晴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小晴整个人被拎着后衣领，悬停在了空中，底下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贼人，这一幕瞬间让她那原本就煞白的小脸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凝雪郡主一发力，将小晴一把拽了回来。 “碰！” 原本小晴悬停的位置瞬间就被几块石头略过砸在后面的墙上，如果凝雪郡主动作慢那么一点，她就会成为一块停在空中的靶子。 “小心点！”凝雪郡主嘴上只是叮嘱一句。 但小晴煞白的小脸上，一双圆圆的杏眼却亮了起来。 因为刚才她摔落墙头，整个人悬空在外墙的时候，只短短一瞬，她便看到了一个路过的熟人！ 小晴顾不得其他，双手一撑，从墙头上露出头来。 “猴子！” 顾不得其他，小晴一手护住头脸，一手朝着远处路过的人招手。 在这六米多高的墙头，小晴能看见路口处走过的一小队人马。 与一众衣衫褴褛，毫无组织的暴徒难民不同，那一队人马结伴移动，显然是一伙的，但最重要、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小队人马居然骑着马！ 这是一小支骑兵！ 虽然马匹上也没有制式铠甲马鞍、马背上的人也没有制式的铠甲，反倒是粗布麻衣、花花绿绿穿得一点都不统一，手指的家伙也五花八门，看起来就不像是正规兵营出来的骑兵，反倒像是抢了马匹的山贼土匪。 后面还跟着徒步的几十人，这有起码有徒步的一小队“有纪律”的人在这混乱的街道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们也不像其他暴民贼人，一个个面目狰狞地冲在前头，生怕跑慢了好东西都被别人抢走，只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反倒显得优哉游哉。 此刻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的，正是那天在街上看到小晴那个“后爹”梁锦生，让二少爷帮忙找人打那个梁锦生一顿的时候，结识的那个流氓头头“猴子”。 虽然那时候这位“猴子”姿态摆得很低，一副阿谀奉承的模样，但此刻，骑着马走过的猴子显然要比一般的流氓更加有战斗力，也更加有地位，寻常暴民看到这一伙“骑兵”眼神里充满了忌惮，显然都知道这一伙有马骑着，手上刀剑装备也好的家伙不好惹。 小晴不知道这位流氓头头“猴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对于此刻陷入困局的国公府来说，一位带着兵力的“熟人”可是救命稻草。 小晴心底里突然燃起希望，也让她似乎打通了某个开关，一时之间克服了恐惧，居然在这么高的墙头上站了起来。 “猴子！” “猴子！” “这边！” “猴子！” “助我！” 她站起来在墙头上挥手大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右肩还插着一枚小巧的弩箭，因为弩箭上的倒钩让他没能顺利地将弩箭拔出，只能任由弩箭留在肩膀上，他只要一动右手伤处就会传来剧烈疼痛，此刻他一双眼都红了，有疼的因素，也有愤怒的因素。 他一双红眼紧盯墙头上隐藏起来的小姑娘，手里握着一块石头紧紧盯着那个方向，看到那个射伤他的小姑娘居然敢从墙头上站起来，早就蓄势待发的男子抡圆了胳膊，用没有受伤的左手丢出石头。 虽然他的左手不是惯用手，力气和准头都没办法和右手比，但这一块砖头却精准地飞向了小姑娘。 小晴这头还在对远处路过的猴子喊话呢，原本眼看府内防线要守不住了，突然又燃起希望。 这时候看到一块砖头飞来，她手上动作比脑子更快，反手便一掌劈了过去，将那砖头打歪飞向其他方向。 “我怎么这么厉害？”小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但下一刻她捂着快速肿起来的右手发出“呜哇！”一声痛呼。 第135章 猴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距离鹿省匪首大虎率领的反贼军队大败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那一天，猴子率领底下的哨兵探子游走在战场之外，见到那浩浩荡荡的反贼大军一碰就碎，他立刻果断地带着底下还活着的不到三十人的小部队策马狂奔、转身就跑。 猴子率领的探子部队原本有好几十号人马，但那些探子在战场边缘刺探情报，遇上前来剿匪的正规军探子也是一碰就碎，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所以，即便猴子足够果断，见势不妙干脆带着底下的人头也不回地跑了，但走出鹿省，进入京城地界的时候他手底下也只剩下不到三十人马。 因为京城周边有着大批驻军，所以猴子带领的这一路人马根本不敢和鹿省时候那般，走到哪抢到哪。 京城这些驻军的战斗力他们可是亲眼目睹的。 原本还觉得，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这些朝廷里吃皇粮的没什么了不起的，但真正打过才知道，他们这些乌合之众根本就是一碰就碎。 此时想起那已经逝去的老大哥大虎那征讨封疆为王的梦，简直是幼稚得可笑。 是那鹿省里一些地方根本就没胆子反抗的贪官驻军给了他们这些反贼错觉，一种“正规军不过如此”的错觉。 那一战让猴子明白了许多，也将他打醒了。 造反的时候，都说大夏气数已尽，一个个的都说要杀进京城。但事实证明，浩浩荡荡的二十万反贼大军一碰就碎。 他明白，要推翻大夏朝廷，光靠他们这些反贼、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可能。 既然没办法推翻，只能重操旧业，当回混混流氓，干起了他当反贼之前的事。 所以猴子带领这二十多号人来到京城周边的村子，也根本不敢大肆抢掠，只是利用当反贼时候带来的马匹武装，快速镇压收拢了一票小弟，成立了一股地下势力，霸占了几个村子做起了一些开设赌场、帮人绑票之类的偷鸡摸狗勾当。 在京城这片地方待久了，他也渐渐熟悉了京城周边的规矩。 这里原本有四大帮派，虽说都是帮派，但猴子瞧不起他们，因为京城附近有大量驻军，城里也有守军巡逻，这些帮派说到底也只是一些混混抱团，成不了气候。 猴子刚宣布自立门户的那天隔壁村子就来了不少人，说这是他们的地盘，但猴子这些反贼手下干正规军是干不过了，但干一群流氓还是可以的，很快便打得对方跪地求饶，没被砍死的都成了猴子后来的小弟。 猴子原本这二十多号骑兵随着后面收编，也渐渐壮大，多了后来的几十人。 他也从原本反贼时期的探子头头“猴子”，变成了现在的“猴哥”。 当然，人是多了，但马是没地方搞的。 在大夏，马也是战略资源，根本就没地方买，按照规定，猴子这二十多匹马也是要收缴的，但他会做人，每次有驻军过来巡逻的时候他都会在村口塞上点银子，那些军爷便眉开眼笑地离开了。 有钱拿，又不用苦哈哈地工作搜查，可不得笑嘻嘻嘛。 只是猴子每次看到那些兵士离开，他那满是阿谀奉承的笑脸下，心底里早就骂开了，那些兵士最大的不过是一个小小旗官，在军营里旗官都是不入品的，类似于临时“小队长”的位置，就这种小人物，每次过来他都得陪着笑脸，银子双手奉上。 他讨厌极了这种人、这种事、这种生活，但没办法，这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 因为那些兵士，即便是小小的士兵，代表的也是大夏法律。 而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推翻那些兵士代表的东西。 前面不是说了吗，二十万反军一碰就碎。 更何况是他现在手里只剩下的这几十号人。 他讨厌那些官员、也羡慕那些官员，但他只是一介草民，没有门路。 所以那天，当那人来到他面前，掏出一枚禁卫军百夫长腰牌，要求他帮忙的时候，猴子心底下的想法便瞬间活络了起来。 那可是禁卫军的百夫长！ 不是小小的驻军旗官能比的！ 面对一个小小旗官他都得点头哈腰！ 一位百夫长找他办事，这就是他攀上官员的门路！ 很快，猴子按照那位百夫长的指示，将目标的那名书生给绑回了他们地盘的村子。 但很快，猴子便见到了那位百夫长恭敬地迎来一辆马车，马车上走下一男一女。 猴子原本就是极其机灵的人，他身材矮小不擅打斗，却被匪首大虎当作心腹，靠的就是他那一股子机灵劲！ 他不过瞬间，便根据那两位公子小姐的衣着、举止判断出对方的来历不凡！ 不单单是用料极其罕见的衣着，那小姑娘皮肤如同羊脂玉般洁白细腻，没有一丝瑕疵，就那一双看不见一丝茧子的小手，这定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小姐才能有的。 而那位年轻公子更是气度不凡，除了衣着装饰稀罕以外，最重要的是，那位公子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气势，猴子知道，那是上位者特有的气势，是常年使唤别人养成的语气、姿态等习惯以及底气。 以上观察虽然细微，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那位禁卫军百夫长，居然安静地站在那位公子身后，作保护姿态！ 就像一名护卫一样！ 让一位禁卫军百夫长当护卫！ 这是何等身份？！ 攀上这种等级的大腿，猴子何愁在这京城混不下去？！ 还怕被那小小的驻军旗官刁难？！ 给那位大人办完事后，那位大人只留下了银子。 其实猴子并不想要那枚银子。 但他知道，这急不得，这得等到那位大人下次有事，继续需要找人办的时候，才是轮到他攀附的时候。 这次事情办好了，如果下次那位大人需要用人的时候，也会想到他。 猴子耐住性子，回归日常生活。 但这一天，一名手下传来消息，说京城西门沦陷，他也带齐人马想要京城捡点便宜。 毕竟这京城可是号称遍地黄金的，混乱之下，他进去捞点东西应该不难。 第136章 金大腿 京城的繁华街道，曾经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如今，却被暴民的闯入打破了平静。他们如潮水般涌来，手中挥舞着武器，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精美的府邸也未能幸免，暴民们冲进府中，肆意烧杀抢掠。昔日的辉煌瞬间化为乌有，只剩下满目疮痍。火焰吞噬着一切，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猴子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头，在周边活动，他自然经常进城。 难民们交不起那越来越贵的进城税，但几十个铜板对于猴子这种混灰色产业的人来说并不多。 记忆里京城里繁华的景象与眼前这破烂混乱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明明骑着马，却被一个又一个徒步奔跑的暴民超越。 身侧手下一夹马腹，靠了上来。 男子长相平庸，唯独一双眼睛闪烁着精光。 “猴哥！我们快走吧！走这么慢，前头的好东西都被人抢走了！” 这位长相平庸的男子叫做二狗，在猴子的团伙势力里担任军师参谋的角色。 “急什么！这里可是京城！”猴子虽然当大哥的时间不长，但这段时间里早就练出来了，在面对手下的时候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丝毫不见此前阿谀奉承的模样。“真正值钱的东西都在那些个大官府邸，但大官府邸里多多少少的都有看家护院，虽然那点看家护院我们不惧，但伤了咱们弟兄，终究不好吧？” 猴子说着，嘴角一咧，露出了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 “先让他们去厮杀！实在赶不上，我们再从那些家伙手里抢。”猴子冷眼看着路边不断撞击房子大门的暴民们。 他带着底下的人进城，也是想要趁机抢点东西的，但他清楚，此地不宜久了。 城外可是有不少驻军的，等到那些驻军反应过来，入城平反，城里这些难民肯定会被一窝端。 城里就那么点大地方，支援过来的军队在外头一围，可不是瓮中捉鳖吗？ 得抓紧时间。 一边走着，心里一边盘算。 但没等他打定主意出手，却听见远处有人在叫他。 “猴子！” 那是小姑娘的声音。 小姑娘特有的软糯嗓音，让猴子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他队伍里可没有小姑娘。 别说小姑娘了，连个母的都没有。 哦，母马倒是有…… 猴子疑惑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居然看到那高高的墙头上，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正朝他招手。 猴子脑子一道金色直线闪光快速掠过，瞬间便想起了在这京城里，唯一算是“认识”的小姑娘。 …… 破旧的屋子里，被吊起来的书生，精致可爱的小姑娘，一身上位者气息的小少爷。 猴子递过一根棍子，一头漆黑烧焦烧火棍。 “小姐，您用这个，这个顺手。” …… 是她！ 脑子里画面快速掠过，现实里不过是一瞬。 猴子瞬间便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随即，他脸上止不住的露出狂喜之色。 原本他准备借这次暴乱，进城抢点金银钱财，毕竟要在这京城混，要打点的各方关系可不少，要花的钱财可不是小数目。 但眼前这位来历不凡的小姐，显然便是他期盼已久的门路！ 不！ 这已经不是门路那么简单的了！ 能让禁卫军百夫长当护卫，这身份定然不简单！ 这必定是一条金大腿！ 别看这些难民暴民进城后抢得慌，但猴子对此可太有经验了！ 出来混，光靠抢是没有前途的！ 出来混是要讲势力的！ 鹿省匪首大虎够能抢吧？手底下抢来的金银无数，底下归顺的人达到二十万！ 有什么用？二十万大军说得好听，还不是一碰就碎！ （ps：大虎：这坎就过不去了是吧！） 城里的这些暴民一个都跑不掉！ 手里抢来的金银根本花不出去！ 但眼前这契机可比什么金银都珍贵！ 攀上了这神秘大小姐，到时候还用看那小小旗官的脸色？！ 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平步青云、当上大官、迎娶官家小姐、走上人生巅峰！想到这里真是太激动了！ 猴子连攀上大腿后，等到那名旗官又来他们村子里收“保护费”的时候，他突然揪住那名旗官的领子大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剧情都要想好了！ 眼角却略过一个肩膀还插着半根弩箭的男子，居然抄起石头砸向他的金大腿！ 看着墙头上的小姑娘被砸，猴子喉咙里一声“休伤我主！”差点没憋住就吼了出来。 所幸那小姑娘宛如有神附体，那么小小的一只，居然一挥掌将那石头打飞。 嗯，忽略掉那小姑娘抱着打石头的右手在墙头上嗷嗷哭可怜兮兮的模样，那打石头的动作还是很帅的。 猴子也能看到，府门已经被破开，已经有人冲了进去，门口处还聚集着大量的人想要往那小缺口挤，想必府内情况定然危急。 “啊基！” 随着猴子一声大喊，后面一名壮汉策马赶了上来。 壮汉身高九尺，身穿一件白色马甲，赤裸着的胳膊露出高高隆起的肌肉，一手勒着缰绳，一手反握一柄战锤，无论是那高高隆起的肌肉还是那高大的身材，都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 “去！把门守住！不要再让他们进门了！”猴子一指那府邸门前聚集着的人群，命令那高壮汉子啊基冲杀。 这啊基是他手底下最能打的虎将，是个饭桶，能吃，但也能打。 那重锤一抡起来，简直没人能靠近。 也是猴子疑惑从鹿省逃到京城的时候，机缘巧合遇到路边快要饿死的啊基。 这家伙说他家嫌弃他太能吃，就把他赶了出来。猴子正需要打手呢，这时候有这种体格看起来就好的人加入，自然是欢迎的。 后来白米饭管够的招待下，啊基便追随猴子至今，一直都非常听“猴哥”的话。 “是！”啊基大吼一声！ 随即策马向前，手里战锤挥舞，被他抡到的人就像是破麻袋一般抽飞，所过之处不断有人被他战锤抽得飞出。 第137章 不是很勇的吗 猴子手底下的这名唤作“啊基”的肌肉壮汉不是一般的猛，骑在马上抡圆了沉重的长柄战锤，一路上被砸到的倒霉蛋像是破袋子一般抽飞出去。 所过之处，一时之间一个又一个人被抽飞出去。 有了肌肉壮汉一马当先在前头开路，后面猴子等人也纷纷策马跟上。 其实也没有费多大力气，只有最开始的时候砸倒了一片，后来那些人看到这像蛮牛一般的肌肉壮汉杀来，哪里还管得上砸门抢掠，纷纷退去让很快便让开了一条大道。 猴子一众手下也成功占领了国公府正门。 刚才小晴在墙头上喊话，底下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伙骑马的人明显是这府邸里的熟人。 没见刚喊完人，立马就杀过来了？ 一时之间，原本围着正门，等着门破后冲进去抢掠的人群瞬间散去大半。 那光头壮汉的实力刚才他们都已经见识过了，地上还有不少刚才被抽飞摔落，还在那打滚呻吟，哼哼唧唧的样板。 猴子的这一伙武装力量虽然人数不多，但明显“点子扎手”。 那些暴民更愿意去抢那些抵抗力度不强的目标。 没有了外头源源不断冲进去的暴民贼人，那几个先一步钻进府去的反倒孤立无援了，而里头的护卫原本都精疲力尽、心如死灰了，身体疲惫全凭一丝意念趁着，此刻看到支援后纷纷精神大振，随着一个又一个闯入的贼人被砍刀，府内局势暂时平定。 这时候，众人才能缓口气。 当然，虽然门外这伙人看似是支援，但他们穿着五花八门，手底里的武器也是各种各样，看着就不像是朝廷军队，反倒更像是与那些攻门抢掠的土匪暴徒一样。 他们都担心，这一伙人之所以出手赶走那些攻门的贼人，是他们想要吃独食。 黑吃黑而已。 这样的话，对于府里的人来说可不算是好消息。 当然，虽然有这种担心，但门外那些人并没有进府的意思，反倒是守在门外，驱散了那些骚乱的暴民。 府里的众人纷纷看向墙头上的小晴。 他们刚才也看到了，是小晴突然在墙头上站起来呼叫的这一伙人前来支援。 墙头上，小晴也看到了底下守卫在府外大门的猴子一伙。 “那些是什么人？”凝雪郡主来到了小晴身边问道。 “和二少爷……”小晴说着话音一顿，便改了回来。“二哥。” “之前和二哥出去玩的时候，偶然认识的人，主要是二哥认识。” “那你过去和他打声招呼啊，最好让他们留在这里，毕竟他们走了的话，我们还是很难守住的，谁知道宫里什么时候完事？”凝雪郡主说着，遥遥看向后门的方向。“而且，我有些担心夫君那边……” 凝雪郡主说的夫君自然是大少爷，大少爷负责的后门因为地形更加狭窄，所以更容易防守。 不像正面这宽敞的大门，两个大大的衣柜拼凑起来才能堪堪堵住，中间还有缝隙需要用石头等其他杂物堵住，这些缝隙也让外面的人更容易钻进来。 后门那边，只要将柜子一堵，里头的人只要抵住那些重物，外面的人除非将那些堵路的东西全部破坏，要不然根本无法通行，狭窄的门道没有那么多缝隙让他们钻。 也正因为如此，后门方向留守的人也不多，不擅刀剑的大少爷也负责后门方向的防御。 但即便如此，该担心还是会担心的。 毕竟这是真刀真枪的战斗，一直都是文弱书生形象的大少爷也的确让人放心不下。 “我知道，人家及时出手帮忙，我当然得过去道谢。” “而且，我还得让他们留下来帮忙呢，顺便也让他们分出一部分人去守后院。” “那你怎么还坐……”凝雪郡主收回看向门外的目光，扭头看向小晴，却看到靠坐在墙头上的小姑娘正朝她招手。 “怎么了？”凝雪郡主问。 “麻烦嫂嫂抱我下去……”小晴丢下弩箭，左手捂着已经肿起来的右手。“我腿软，走不动了……” 凝雪郡主：“……” “刚才你不是很勇的吗？自己爬上墙头帮忙，而且那一掌劈飞石头的动作也很飒。”劫后余生，凝雪郡主的语气里也难掩露出了一股轻松的意味，开始打趣起小晴来了。 她与小晴原本关系就不错，后面因为老太太的主意，小晴成了大夫人的女儿，凝雪郡主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嫂嫂，这关系又拉进了一步。 此刻两人还有了并肩作战的经历，关系自然更好了。 “飒什么啊……”墙头上满是灰尘，小晴趴在上面，一身鹅黄色衣裙早就黑一块白一块了，一张白嫩的包子脸还挂满了汗水划过的水渍，那些水渍有些还染上了灰尘，她那原本就白的包子脸此时更是黑一块白一块的，看起来狼狈极了。 有大战之后的疲惫、也有身上好几处受伤的疼痛、当然也有墙头上后知后觉的恐高，这些都让她一张小脸更白了，在汗渍灰尘的衬托下，白的更白黑的更黑。 “疼死我了……”小晴捂着肿起来的右手，一张脏兮兮的包子脸都皱起来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看到她这副模样，凝雪郡主也不再打趣她，眼底里露出了有些心疼的神色。 她也没想到，平常看起来那么胆小软糯的小团子，关键时候居然意外的靠谱，提出上墙的战术、关键时候也能状起胆子站起来叫人。 “不愧是十一叔与老太太都看上的人……” 凝雪郡主的喃喃自语声音非常小，加之街道上不断传来嘈杂的喊杀声尖叫声，小晴没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什么？”小晴睁着那双圆溜溜的杏眼疑惑地看向对方。 “没什么。”凝雪郡主笑着摇了摇头，双手插过小晴腋窝将人抱了起来，直接反手一跃便跳到了墙外。 两人稳稳落在墙外的大门前。 两人还没说话呢，那猴子却先一步迎了上来，双手抱拳、姿态恭敬。 “小姐受惊了。” 猴子的姿态摆的非常低，低到有些过分谄媚了，这也让旁边的小弟们露出疑惑的神色。 第138章 宫里情况 看到猴子摆出低姿态，小晴与凝雪郡主都松了一口气。 其实像是猴子这种人，摆在平时她们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这一小股兵力，可是她们国公府的救命稻草。 形势比人强，这时候再顾及太多那就是真的拎不清、找死了。 “回头必有重谢！”小晴也不玩虚的，直接就给了承诺。 这猴子看着就像是明白人，这反倒让小晴放心了。 这时候就怕和犯浑的人说话，外头那么多满街乱抢的就是典型的拎不清，城门被破已经有好一会了，这个时候真要趁乱发财、抢点金银的人就会果断收手，说不准已经有不少人得了好处溜出城去了。 现在还留在城里抢掠的，等到驻军合围而来，这些瓮中之鳖一个都跑不掉。 但显然这位猴子不是那种人。 这猴子聪明得很呢，想要的是事后的奖赏，而且还不是金银那么简单。 毕竟现在混乱的京城，不少高官府邸已经被破开，里面的金银财宝被抢掠一空，不少人还在大街上争夺起来、扭打在一块。 如果这猴子的目的只是金银，根本就没必要留下来给她们守府们，那满大街的金银可都是随便抢的。 但无论他们图的是什么，国公府也给得起。 和猴子客套感谢了几句，便给他介绍了凝雪郡主，在凝雪郡主的要求下，猴子分出部分人手去守后门了。 手下们会疑惑，明明猴哥说带他们进城乘机捞一笔，没想到却是过来守大门。 虽然还是有部分手下不解猴哥的意图。 但他们还是非常听话地守在门前，显然平常猴子管教部下挺有一套的。 小晴将人介绍给凝雪郡主认识，便往回走了。 看这样式，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她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不如回去顺便给老太太报平安。 她想，老太太虽然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副稳重姿态，但那副模样多半是做出来稳定军心的，心底里肯定也会担心也会忐忑的。 小晴心底里想的可都是老太太的事。 有了好消息，自然想要让老太太知道，好让老人家早些宽心。 虽然危机解除后，一直紧绷着的精神松懈下来，此时的小晴不但感觉乏得很，还感觉浑身都在痛。 除了那突然剧烈运动，肌肉紧绷后再松懈下来的疼痛外，还有后脑勺处被砸的伤处，虽然那个地方看不出来，但应该是起包了。 但最痛的还是她的右手，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猛，第一反应居然是一掌把那砸来的石头劈开。 现在她这右手红彤彤的，又红又肿，比左手大了两圈。 “坏了……现在放松下来，好像越来越痛了……” 小晴左手捧着右手，放到前面看了一下。 那原本就圆润的小爪子现在肿起来显得更圆了，又红又圆。 “怎么这么肿……” 小晴走到老太太院子门口，把右手往背后一背，这才进门向老太太报信。 原本屋子里的人都陷入一种压抑的沉默，虽然有老太太在场，小丫头们不敢大声哭泣，但小声抹泪还是控制不住。 小晴突然进门，自然有好多双眼睛看过来。 但她压根没有去管其他人，而是径直来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 小晴来到老太太面前笑得一脸灿烂。 “看这小脸花的，像个小花猫一般。” “好消息！”小晴笑道。“守住了！” 她言简意赅，不过几个字便说明了情况。 “守住了？”老太太脸上表情平淡，但眼底里却闪过惊喜神色。 “城外驻军进城了？” 小晴摇头。 “宫里的事解决了？” 小晴又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老太太皱眉。 所谓守住，自然是那些个暴民贼人被解决了。 但如果没有驻军来援，那些如蝗灾一般源源不断的暴民只会一直进攻，一直被进攻，作为防守方只能说暂时没被攻破，又怎么可以断言守住？ “是二哥的朋友！”小晴想了想，还是直接将猴子的关系说成二少爷的朋友更方便让老太太理解。 说是任二少爷的朋友也没错啊！那猴子原本就是二少爷找来的。 “我在墙头看见二哥的朋友带着人马路过，我把他们请来守住前后门了！” 另一边，两个时辰前的宫里。 任二少爷原本作为禁卫军副统领，在庆典日这种盛大宫宴肯定会给他留一个席位的。 但同样因为他作为禁卫军副统领，别人能坐下享受酒宴，他得做好巡逻查岗等护卫工作。 明明许多人官位没有他高，却在里头坐着好酒好肉吃着，他却要顶着寒冷的天气在外头瞎溜达。 但二少爷可一点都不羡慕里头的人，因为他清楚那聚集了文武百官的主殿，很快便会有大戏上演。 果然，很快，主殿方向传来一阵喧嚣。 手底下立马便有人前来禀报。 “副统领！不好了！” “五城兵马司的驻军杀进宫里来了！” 任二少爷眼底一动。 “统领呢？” “统领大人带着西门守军前去迎战了！” “去，把其他地方的守卫都叫上，支援统领大人！”任二少爷果断下达指令，抽调走了另外三门的禁卫军。 待传令兵远去，一直站在身后不吭声的陈瑾松才凑过来小声抱怨。 “你这是连演都不带演了啊！都不问一下有多少人攻进来就抽调人手去支援了，回头人家问你，说你怎么知道需要支援，此举有故意抽空其他位置驻军之嫌，到时候你怎么答？” 任二少爷却不以为意。 “切……” “在场的都是我们的人，再说了，这事情结束后，我们家势力只会越来越大，谁敢说我们的不是？” “而且，硬是要辩的话，我也有话说啊，我可以说我突然听见兵变，担心统领大人安危、担心抵挡不住威胁到主殿里的陛下以及各位大人啊。” “毕竟我还年少，经验少嘛，遇到这种急事，乱了方寸多正常？” 二少爷咧嘴笑着，听到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他面上原本轻慢的表情一凛，恢复一副严肃的表情。 转身对着从四处调集过来的禁卫军兵士下令。 “走！随我去支援统领大人！” 第139章 贼喊捉贼 任二少爷带着宫里的大半禁军兵力支援西门的时候，便看到浩浩荡荡的两队人马遥望对峙。 其中门外五城兵马司部的人马明显更多，门内人数更少的禁卫军严阵以待，紧张地紧握兵器看着外面作势要攻城，冲进来的人马。 禁卫军统领张诰高瘦高瘦的，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据说当年皇帝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遇刺，是这位担任贴身护卫的张诰舍身抵挡、以命相抵，给皇帝陛下争取了救援的时间。 他脸上的那道疤痕也给他换来了平步青云的机会，一路爬上了禁卫军统领的位置。 禁卫军统领虽然只是个二品官位，这种品阶，在这到处都是高官的京城并不稀罕。 但那可是直属于皇帝陛下的官位，除了皇帝陛下，谁的脸色都不用看。 是手底里握着实权的皇帝心腹！ 张诰是护卫出身，虽然不是正经带兵上过战场的将领，但自然也不是草包。 看到任二少爷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赶过来，张诰眉头一皱。 要说这皇宫大不大，那得看什么情况。 若是设宴玩乐、群臣朝圣、机关办公等，那的确是够大够宽敞。 但若是要论驻扎的守军、驻军操练驻扎场地，那的确是比不上皇宫之外，驻扎在京城周边各处的五城兵马司驻军的。 五城兵马司驻军一个分部都有十万人，他们宫里的禁卫军驻军才不到五万人！ 这不到五万的兵力不但要守住几个大门，还要在几个重要点位轮班驻守、巡逻，所以此刻他们所在的西门也就几千兵力。 （青柠想了想，反正都是架空，为了更通俗易懂，这里就不写什么正门午门、神武门之类的了，直接沿用了东南西北门。） 这位新上任的副统领，任家二少爷带来这一队人马看着就有两万多人，带走这么多人，其他地方定然守备空虚薄弱。 但张诰也不能去说这位副统领做的有什么问题。 毕竟先不论其他地方守备怎样，眼前这一队人马都要顶到他鼻子上来了，而且还作势要攻城。 领队的正是五城兵马司总指挥韩昶，这人张诰认识，是任国公的女婿，也是大皇子党派的人，他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听了大皇子的命令。 大皇子与任国公这是要干嘛？！ 造反？！ 此时的张诰都汗流浃背了。 他是坚信大皇子不敢公然攻城的，大夏传承两百多年，历史上也有皇子争夺皇位逼宫的，但别说对皇帝陛下动手了，敢对皇宫做出攻击的皇子，就算打进去，事情过后也会被其他皇子、甚至是一些地方的亲王以清君侧的名义联合讨伐。 最终不过是给人做嫁衣罢了。 历史上有狗急跳墙对皇帝陛下动手的皇子。 但大皇子如今局势正好，整个朝堂基本都倒向了大皇子一方。 没看连一贯中立的任国公都与大皇子联姻了吗？ 张诰是不愿意相信大皇子犯浑，敢对皇帝陛下动手的。 所以此举威迫逼宫的意味更重。 但他也会怕啊，兵力悬殊，这一打起来，他这位指挥员就挺危险的。 张诰出身寒微，好不容易混到了如今地位，老实说他还挺感激当年那位刺客的。 如今他在京城当着高官，不时收点好处费给人往禁卫军里安排几个职位，家里大小老婆一搂，好酒喝着好肉吃着，日子是真的潇洒。 他可不想死。 所以此刻看到任副统领带着兵马支援过来，张诰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理智上觉得副统领抽调这么多其他地方兵力有些不妥，但心情上是极其赞同的。 刚才他被门外突然冲来的那么多兵马吓得够呛，瞒着下令让人关上城门、准备弓弩防御，现在手底里的兵力多了起来，张诰这才摸了一把汗，平复一下刚才狂跳的小心肝，从城墙上露出头来谴责。 “韩昶！陛下待你不薄，对你委以重任，你怎敢辜负陛下的信任，起兵谋反？！” 谁料门外一身银白铠甲的韩昶一脸急色地大声回话。 “张大人误会了！” 韩昶的声音不小，不仅仅是城外五城兵马司的人马，连城门里原本严阵以待的禁卫军守军都听到了。 “我突然得到消息，有大批人马杀进宫里，要对陛下图谋不轨，我带队前来，是不知对方人马多少、有没有高手，怕禁卫军抵挡不及，我不过是想要救驾而已！” 韩昶有武艺在身，运气发音，声如洪钟，在这西门城墙上回荡。 一门之隔，城墙之内的守军一个个的脸上满是诧异神色。 站在城墙上正交涉的张诰脸上的表情也非常精彩。 大批人马杀进宫里？ 你们这可不就是大批人马杀进宫里了？ 还说有人对陛下图谋不轨？贼喊捉贼是吧？！ 这是拿我当傻子？！ 张诰一阵气结，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站在城门外的韩昶又再次开口，语气里满是焦急。 “张大人快些开门！我们一起去救驾！”下面韩昶连连开口催促。 看到张诰没有反应，也没有让人开门，韩昶语气一肃，居然质问起来。 “张诰！宫中告急，陛下遇到危险，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韩昶这质问开口，让张诰有些怀疑人生了。 这韩昶怎么还急了？！ 他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明明这韩昶才是带兵造反的啊？ 怎么成了他张诰被质问了？！ 这……这不对吧？！ 当着这双方十几万军士的面，这韩昶是怎么做到理直气壮的？！ 张诰刚准备开口驳斥呢，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巨响。 “轰！”一阵火光冲天而起。 那是御花园旁边的宴会厅方向！今晚在那个宴会厅设宴，皇帝陛下与文武百官都在那里！ 张诰猛然转身，看向那冲天而起的火光。 再也顾不得在这西门隔着那道大门和韩昶扯皮。 一跃直接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动作迅速地翻身上马。 扭头吼了一声便策马冲向那宴会厅。 “骑兵！全部跟我走！” 第140章 大局已定 小晴还没和老太太说几句话呢，陈瑾松便从外头快步走了进来。 小晴与老太太停下交流，纷纷扭头看向进门的陈瑾松。 陈瑾松原本应该陪在二少爷，或者是任国公身边。 虽说他们国公府也是参与密谋的一方，但毕竟宫里的情况是一片混乱，刀剑无眼。 特别是任国公，以他的身份，席位肯定靠近皇帝陛下，即便他什么都不用做，但身处混乱之中，也更需要有人保护他的安全。 所以此前在宫中的时候，到了约定好的时间，陈瑾松便悄然离开了二少爷身边，转而来到了任国公身边担任护卫。 此刻陈瑾松出现在国公府里，自然也说明，宫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宫里的事情结束，也就意味着宫里的军队，城外的驻军已经能腾出手来收拾这满城乱窜的暴民。 也就是说，她们已经安全了。 而且有陈瑾松在，他往门前一站，那些乌合之众还真冲不进来。 “宫里的戒严结束了，国公爷令我立刻出宫给老太太报平安。国公爷与二少爷一切安好，只是宫里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一时之间回不来。” 陈瑾松简单扼要地讲述宫中的情况。 “大皇子亲自带队，从东门率兵直接杀进宫去，想要逼宫，让皇帝陛下传位。” “皇帝陛下大怒，不愿传位，下令护卫将大皇子拿下，大皇子盛怒之下直接率兵杀向皇帝陛下，禁卫军统领张诰率兵救驾，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皇帝陛下已经被大皇子亲手斩杀。” “而大皇子，被后来赶到的禁卫军统领张诰一剑刺杀。” 陈瑾松语气平淡地讲述，但站在老太太身边同样听着汇报的小晴眼里却带着诧异。 她是明白的。 今天一役，大皇子必死。 只是她下意识的脑补，对大皇子死去的场面有些不忍直视而已。 因为那张诰是不可能去杀大皇子的。 作为直属皇帝陛下的禁卫军统领，张诰眼睁睁地看着皇帝陛下被杀，定然是不会放任不管的，他肯定是要将凶手大皇子拿下的。 但也仅仅只是拿下而已。 即便大皇子在众目睽睽下弑君，但也只有宗人府才能审判他。 张诰定然是不敢杀大皇子的。 小晴能想象，大皇子会死在张诰手上，肯定大皇子作势杀红眼了，提刀杀向想要捉拿他的禁卫军统领，那禁卫军统领张诰只能用兵器挡之，然后大皇子就自己往兵器上撞…… 后称——送人头。 又叫——碰瓷。 她可以想象，当时那位禁卫军统领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当众击杀一位皇子，他指定没有好果子吃。 对此，小晴只能感叹大皇子真是个狠人，这次弑君不但夺了帝位，还将满朝文武拖下水，最后还顺手带走一个不属于任何党派，不参与党派之争的禁卫军统领。 “十一皇子呢？”老太太问。 “十一皇子在乱战的时候也是被攻击的目标，他受了几处伤，伤势不轻，但无性命之忧。首辅大人带头推举十一皇子登临帝位，满朝文武纷纷附和。” “现在国公爷与首辅大人正协助十一皇子处理后续的事情。” “在首辅大人牵头下，明日将举行十一皇子的登基大典，从明日开始，十一皇子便是新皇了。” 能混到首辅位置的，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小晴记得这首辅之前还是大皇子阵容里的一员大将，现在大皇子倒台，他也许是想要表现一番，又也许是想要将功补过，竟然果断推举十一皇子继位。 当然，这些都只是小晴在肚子里嘀咕，她可没忘记此时还在老太太的屋子。 这里还聚集着满院子的夫人小姐呢，还有那么多的丫鬟下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那些人可不知道两位皇子的密谋。 她们只是听到陈瑾松的话，纷纷惊叹宫里的巨变。 “什么？！大皇子死了？” “大皇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朝堂之上有那么多人支持他，他优势这么大没必要急的啊！” 底下，已经开始有人私自讨论了。 也许是刚经历了死亡威胁，这安全后精神突然放松下来，让这些女眷有些太过松懈了，居然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小声讨论起了宫里的八卦。 但老太太也没有那个心情去管她们，只是挥了挥手，表示让他们都散了。 虽然事情是过去了，但那杂乱的院子还得收拾呢，前门还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死去的护院、丫鬟、贼人尸体还丢在地上，这些都得收拾，地上的血迹需要打扫，堵门的杂物需要清理，死者的后事需要安置。 还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善后。 但这些都与小晴关系不大了。 她全程参与了那场防御战，现在的她身上是又痛又乏。 向老太太告辞后，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洗漱歇息。 刚推门呢，便看到蒹葭跟着过来了。 “怎么了？”小晴问道。 “老太太让我当你的贴身丫鬟。” “啊？”小晴一愣，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哦，我现在是四小姐呢。” “不用了吧？我还挺不习惯让人伺候的……”小晴话音一顿，然后又转了语气。“当然，我虽然不用你伺候，但你挂着贴身丫鬟的位置也挺好，贴身丫鬟的待遇和老太太院子一等丫鬟同级呢，而且还不用做那些教养丫鬟安排的工作，不过现在教养丫鬟是丹香吧？你想偷懒原本就挺方便的……” 听到小晴的话，蒹葭翻了个白眼。 “别人说不用伺候我信，你的话……算了吧？” “我都伺候你多少回了？” 最后小晴还是在蒹葭的伺候下梳洗了一番，毕竟她一个手还肿着呢，实在不方便。 梳洗完毕后，身上干爽了舒服了，疲累感便更明显了。 小晴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她是被疼醒的，后脑勺被砸到的地方虽然起了个大包，但也许是有了头发的缓冲，那个锅砸在了发髻上面，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被砸的有点懵，但现在却没特别疼。 现在最疼的是那又红又肿的右手。 小晴似乎能感觉到右手一跳一跳地疼。 刚受伤的时候她就给自己检查过了，能动，说明没有功能障碍，也没有形变，说明大概率没有伤到骨头。 这种闭合性伤口，只能先冰敷后热敷，现在这种情况下热敷上药反倒会让伤势加重。 漆黑的房间里，小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睡着了就不疼了。”她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挪了一下头，想要在枕头上换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但她小脑袋一动，却感觉蹭到了异物。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小晴看到枕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 小晴坐了起来，左手动作有些笨拙地拿着那张纸朝向窗外，借着月光勉强能看见上面有一行小字。 小院一叙。 落款还有两个小字“十一”。 第141章 正巧有药 月明星稀，天上飘落点点雪花。 寒风穿过国公府空洞的大门，裹挟着零星的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在染有暗红血迹的石阶上。原本辉煌大气府邸大门庭院，如今却被一片死寂所笼罩，夜色中隐约透出一股冷冽之意。 雪轻柔地覆盖了庭院中残碎的屏风和倾倒的石灯，似乎想将一切掩埋，却掩不住那一股子的血腥气。 兴许是冬天的低温、又也许是经过了简单的清扫，小晴刚开始还没能闻到那一股让人不适的血腥气，只有距离近了，才能勉强闻到。 国公府大门前面的庭院空地上明显已经清扫过了，那一小会的时间里，闯入的那少数贼人暴民的尸体，以及被他们杀害的护院、小厮丫鬟全部都被清理一空。 兴许是地面已经被粗略清扫了一遍，此刻地面上连被砸坏的柜子大门碎屑都不见了，细看之下，只能勉强从一些石头缝里看到点点暗红血迹。 小晴是要去那偏僻小院，会见十一皇子的。 只是路过正门庭院，突然想要看看这白天时候还是一片地狱绘卷景色的战场。 白天的时候，因为情况太过紧急，谁都没有时间去伤感，身体上的疲倦再加上肉体上受伤的疼痛，后来形势好转紧绷着的精神突然放松让她更加的疲倦，小晴也没想想太多。 现在空闲下来，在这夜深人静之际，小晴才后知后觉地心有所感。 她在这国公府里生活了三年，后面两年作为老太太心腹，经常代表老太太给其他院子送东西，走动多了，和其他院子里的人见面次数就多了，多多少少都有些接触。 小晴人缘极好，和国公府里的大家关系都不错，所以白天一起并肩作战的小厮、丫鬟、厨娘、嬷嬷、护卫都是认识的。 只是熟悉的程度不一样而已。 白天的时候她并不清楚到底有谁遇难，和她关系有多好。 也许是昨天还笑着打招呼的人，也许明天就看不见了。 小晴的心情非常复杂。 有些惆怅，但也有庆幸。 她庆幸的是与她关系最好的人年纪都还小，大少爷和少夫人选人守备的时候，蒹葭和丹香她们没有被选上，而是留在了老太太院中。 和她关系最好的那几个人定然平安无事。 面对认识的人死去，心底里想着的却是“还好死的人不熟”这种想法会让她有那么一点罪恶感，这让她的心情又复杂了几分。 但最主要的是，经此一役，她也被迫正面认识到了乱世的残酷。 前面担心的，京城不过是虚假的繁荣、她生活的这个国度依旧存在于乱世之中这件事并不只是猜测而已，如今这事实就摆在她的面前。 她见过太多乱世之中破碎的家园。 无数宁静祥和的村庄，被那些暴民反贼闯入、烧杀抢掠。 没有人比她更懂“被”烧杀抢掠。 她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那些可怕的画面，甚至控制不住去想随着国家破败，京城沦陷，国公府被那些暴民冲破的场景。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偏安一隅者必不能长久。 她是真心感谢两位皇子、感谢国公府的积极行动的。 即便这次的计策执行让国公府里的人陷入了危险之中，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两位皇子所行之事乃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大夏国的局势就像是一个大炸弹，他们没办法阻止这炸弹爆炸，只能尽可能地让炸弹爆炸的时机好一点、爆炸波及的范围小一点。 心有所想，小晴脑子放空，脚下步伐渐渐偏移，不再朝着那小院子走，反倒是朝着正门的方向，白天的那片战场走去。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空旷的庭院中间。 打断她思绪的是两个门卫。 她认识其中一个门卫，乃白天的时候一起守门的张寿，另外一个不认识，也许是混战的时候有人受伤，国公爷临时抽调了其他人看门值班。 看到小晴走来，两个门卫朝她行礼。 “四小姐。” “小姐要外出吗？虽然五城兵马司以将城中暴民镇压，但外头依旧有些乱……” 小晴摆了摆手，笑道。 “没有，我就随便走走。” 说罢，便转身离去。 她原本就没打算来这边，只是刚才想着别的事情，脚下脚步自然地就顺着白天的记忆走过来了。 朝着那小院子走去，还没走多远呢，黑暗中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兴许是因为白天的喧嚣，这天晚上的国公府格外的宁静，昏暗的过道上距离远了便只能看清来者轮廓。 但小晴还是根据那熟悉的轮廓，大概能分清来的人是谁。 “瑾松哥？” “嗯。”黑暗中，陈瑾松的身影缓缓走出。 他原本晚上的时候都会隐藏在府中四处，相当于一个移动的暗哨，这天的国公府刚经历了白天的混乱，整个京城都处于混乱之中，他更是要做好这个暗哨工作，只是看到小晴从路上走过，才现出身形。 “听说你受伤了？” “啊？哦。”小晴一愣，对方应该说的是她的右手。 她这右手现在还肿着呢，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只是轻微的挫伤筋骨，这手估计短时间内也动不得。 小晴抬起还肿着的小圆手轻轻晃了晃。 “还好啦，不碍事。” “嗯。”陈瑾松应了一声。 “今天京城动乱，现在整个京城人心惶惶，难免会有些生出歹心之人想要趁乱、趁天黑做些什么。而我们国公府白天的时候也受到了冲击，大门现在还没修好，如果闯入的人太多，两位护卫是挡不住的。” 陈瑾松简单解释了一下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其实他不用解释小晴也知道的。 那些暴民是被清理掉了，但城里的居民受到的伤害却还在，一些人被迫害后，甚至会生出一些念头。 “为什么就我家被抢了，你家没事？我偷点回来也正常吧？” “凭什么我妻儿被杀，你们这些高官府里有护卫保全，能安然无恙？原本暴民入城就是你们这些官员不作为，今日我偷抢一点也合情合理吧？” 难免些受难的人不会这么想。 “我这里正巧有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效果极好。”陈瑾松说罢，便递过一个小瓷瓶。 小晴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瓷瓶，想要抬头道谢。 “谢谢……”但她发现，不过一晃眼的功夫，眼前的陈瑾松便已经消失了。 她没受伤的左手晃了晃手中的小瓷瓶，还没打开瓶塞呢，一股子浓烈的麝香气味冲鼻而来。 “谁当暗哨巡逻的时候会带味道这么冲的东西在身上啊……” 第142章 首辅程秉 与陈瑾松分别过后，小晴来到那偏僻小院。 与以往不同，这次的小院大门不但没有关上，反倒还留了一条小缝。 很简单，事办完了，不再如往常那般怕暴露了呗。 但即便如此，小晴侧身进门后，还是习惯性地将门掩上。 穿过小院庭院、走进主屋，主屋的门也留了一条小缝，轻轻推门，却看到十一皇子早就等候在里面了。 看到小晴推门进来，十一皇子还笑着和她打招呼。 “来了。” “嗯。”小晴点了点头，反手带上房门。 屋子里点了炉子，一股暖意渐渐驱散了小晴身上的寒意。 她抬眼看见靠坐在床上的十一皇子动作有些不太自然。 “受伤了？”她问道。 “嗯。” 小晴有些无奈，真把我这里当医院了是吧…… 但今天可不太方便。 她抬起明显肿起来的右手，示意对方看过来。 “我这样子可没办法给你缝针啊！” “伤得怎么样？”十一皇子关心问道。 “没事，只是一段时间动不了而已。当然，今天晚上肯定是给你缝不了针了。” “无妨。”十一皇子笑了笑。“我伤得不重。” 看到小晴投来疑惑的眼神，十一皇子还笑着解释了一句。 “这次不比以往，我是故意控制着受伤，为了把戏演得真一点。所以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只是皮肉之伤，并不碍事。” 小晴收回眼神，心底里嘀咕。 “你演戏才受伤这点我当然知道，我问的是你都没受伤，跑医院来干嘛……”当然，这句话她只是在心底里嘀咕，没说出口。 “所以，我现在该继续叫你殿下，还是应该叫陛下？” “叫陛下吧。”十一皇子说着，话音一顿，又补了一句。“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小熙。” “恭喜陛下。”小晴笑着看向对方，但没敢接陛下“小熙”的话。 她可没忘记，“小熙”是那位大皇子的叫法。 十一皇子虽是笑着的，笑容里的情绪却显得有些复杂。 “恭喜吗……但我并不觉得有多么高兴……” 说罢，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太多人，因此而牺牲了……” 小晴想，十一皇子说的太多人，肯定也包含了那位弑君的大皇子。 上一次见面，这两位皇子还在这间屋子里拌嘴笑闹。 也许，这位新皇此来，只是为了在这一间，似乎还残留着老大哥气息的屋子待一晚？ 然后一个人待着待着，觉得无聊了，才找她过来聊天？ 只是想找个人聊天？ 不怪小晴会这样想啊。 如果不是想要找个人聊天，难道还能猜测这位新皇是一个人待着怕黑？ 这哪是什么新皇，分明是白天看了恐怖片的小孩…… “其实……我原本想要做动手那个的……” “你也清楚不是么？要完成整个计划，不可能让你来动手。”小晴拉过椅子坐在暖炉边上，一边烤火取暖一边搭话。 “大皇子在朝中势力渗透多年，不是你们这些后来皇子能够比的，即便有上任陛下的支持也不行。” “带着那些势力的支持去‘弑君’也是计划中重要的一环，不对么？” “当然，心情上是可以理解你的，因为知道了这些事情后，也能够理解你们之间关系极好，想要为重要的人赴死，想要替重要的人去世，有这种心情合情合理。” “但其实，有时候，活着要比死需要更多勇气，也更苦更累。”小晴说着，眼里满带笑意看向床上的十一。“你还有很多事情，只有现在的你才能做到的事情需要去做，不是么？” 十一也笑了起来，看向小姑娘那清澈的杏眼眼底里的那一抹笑意。 “你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的，轻飘飘地谈论什么生啊死的，说得好像你很了解这些一样。” “没有人比我更懂死亡。”当然，这句话小晴只能在心底里嘀咕。 这话题接不下去了，她话锋一转，便聊到了其他事情上。 “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不应该很忙的吗？” 她的意思是，你怎么还有这么多闲心，跑出宫来，跑到这小院子来悲春伤秋。 “说起这个，朝堂上的事情，远比我们计划之中想的顺利。”十一笑着说道。“当然，这种情况也有预料，只是那些个老狐狸，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懂局势。” “没有废一点力气，甚至都不用我出手，那些大臣便主动服软了。” “尤其是我们的首辅大人。” 小晴自然是知道那位首辅大人的。 如今大夏首辅程秉掌管六部，乃文官之首。 当时两位皇子还在演对立戏的时候，首辅程秉便是大皇子一方的有力支持者。 当然，也是大皇子的首要目标。 任国公是大夏国第一国公，任镇国大将军，乃武将之首，无论是各省驻军、边疆守军、乃至是五城兵马司、禁卫军这种京城军队里的管理层都有国公爷当年一手带出来的将领。 国公府乃大夏开国功勋，大夏已历二百余年，国公府也跟着传承了二百余年。 千万别小瞧一个传承了二百余年，且家主一直都身居高位的大族。 族里的后代、姻亲、乃至是学生、部下、士兵、随从、护卫、仆人，一个大族两百多年的掌权历史、繁衍历史，延伸出来的关系网是惊人的，特别是在军队里，有任家关系的军官就不计其数。 早些年，国公爷手底里有关系、担任分部将领的大夏军队甚至能占九成！ 这种情况在大夏、在任家历史上并不是第一次，这一次任国公也如先祖一般，主动将兵权放出，让手底下有关系，属于“任家帮”的武将退到副手的职位。 两百年来任家一贯表现忠心，历任陛下也足够信任任家，这才是任国公府能传承这么久的根本原因，运气与行动缺一不可。 但那首辅程秉可就不一样了。 程秉家族背景实力不算强，能爬到首辅位置，离不开他本身过硬的能力，以及到处招揽、吸收文官集团势力的原因。 程秉的文官势力联合一体，作为这股势力的头领，两位皇子作计，第一个要搞掉的就是他。 “哼！”十一冷哼一声。“那是个老狐狸。” “你知道红茴吗？” “红茴？”小晴一脸诧异，她不明白为什么十一说着首辅的事情，突然又拐到一个丫鬟的身上。 第143章 金蝉脱壳 小晴当然认识红茴，那原本也是老太太的心腹之一，地位仅次于芍药。 虽然小晴进到老太太屋子里的时候，红茴早就嫁出去了，但红茴虽然走了，院子里还流传着她的传说。 红茴攀上首辅家嫡长子，程大公子程慕然，这在老太太院子里，乃至是整个国公府，甚至小晴推测整个京城里听说过这段故事的丫鬟，一个个的都无比崇拜羡慕。 那可是程慕然！ 作为新科状元，虽然目前任职的翰林院修撰只是六品官，但这可是皇帝跟前的官员，更多的是在朝中镀金的角色，过两年一下放铁定是跳着升级的。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爹是首辅！ 且程慕然外貌长相也是拔尖的，浑身带着读书人的文雅，可谓是要身家有身家、要实力有实力、要外貌有外貌。 这京城里，不知道多少官家小姐看上这位香饽饽了。 谁料这香饽饽被一名丫鬟拿下。 别看这京城里小姐圈子也好、丫鬟圈子也好，一个个的都冷嘲热讽，红茴这骂名一片，都骂她一个丫鬟勾搭主子不要脸，但底下却又一个个巴不得化身红茴，爬到那程慕然床上。 勾搭主子上位的丫鬟不是没有，但勾搭这样一个顶级主子，这还是第一回见。 谁都不知道红茴给那程大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所以那句话还真不夸张。 红茴虽然走了，但她的传说依旧还在。 “对，我说的正是程慕然的妻子红茴。” “啊？”小晴脸色有些茫然，她明明记得，那红茴是以妾室的身份被带进首辅家门的啊。 “不是说，那首辅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首辅大人也天天反对训斥、首辅夫妻二人一个闹一个骂，吵得那程慕然受不了了，最后还是松口了，按照首辅大人安排娶了正妻入门后，后来才以妾室身份让红茴进门的吗？”小晴回忆了一下，那段时间程慕然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不仅仅蒹葭会和她聊这些八卦，连厨房里的婶子都会偷偷聊。 因为小晴人缘极好，也从来不会在主子面前乱说话，大家聊八卦的时候都不会避着她，所以她已经从不同的人嘴里听说过不止一次这件事了。 “明面上放出来的消息是这样。”十一笑容里带上了玩味。“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呢。” “户部登记的卷册里，首辅家的大公子程慕然正妻乃红茴！” “啊？”小晴一愣，但她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所以说，那程慕然原本娶的就是红茴，首辅府内的那位‘正妻’其实才是妾室？只是对没明说而已？” “对。”十一点头。“不仅如此，那程慕然的户部登记卷册上标注日期里，早在他迎娶红茴之前，便已经被首辅程秉逐出家门！程秉府里宗族卷册上同样也早就将程慕然的名字削去！” “这是程秉支持我大哥一方后留的后手。” “大夏律法里，刑法连坐只会针对直系亲属，一些旁系亲属虽然也会受到处罚，但也会相对更轻，如今那程慕然名字都和程家族谱没有任何关系了，自然不受牵连。” “户部尚书张岩早就明确表示不支持我大哥，所以一直被当作是我的人，张老头说好听点是刚正不阿，说难听点叫做茅厕石头，他管理的户部登记卷册是不可能让人动手作假的。” “一旦我大哥失败，那程慕然便可推说他早就因为执意迎娶一个丫鬟，被首辅程秉逐出家门。” “而那程秉也可以说府中那位大少爷‘正妻’只是他觉得丢脸，所作的掩盖之举。” “这说法虽然听起来有借故推脱之嫌，但也合情合理。再有户部卷册与程家宗族族谱上的日期为证，再配以程慕然本人的确从未参与政党之争的事实，反倒不好强行将他连坐入罪了。” “此乃金蝉脱壳。” “然后如果大皇子夺位成功，到时候不站他们一方的户部尚书就得换人，那首辅程秉也大可将户部卷册偷偷改回来，反正没有户部尚书卡着不放，这些文书工作对于他一个首辅来说易如反掌。”小晴顺着十一的话推理下去，对面十一投来了一个赞许的目光。 “所以，那程慕然要娶红茴，也是一开始就计算好了？”小晴有些唏嘘。 明明是一个状元爷看上小丫鬟的爱情故事呢，转眼间就变成早有预谋处心积虑了。 “也不能算是吧？他们原本就有情，程秉老头只是将计就计罢了。”十一笑道。“至于说那红茴，她就算知道这些事，她应当也不会在意，甚至我还觉得她乐在其中呢，毕竟按照原本的安排，她可没有那状元的正妻之位。” “现在我刚继位，朝内人心惶惶，虽然我不喜某些大臣利用手中权柄中饱私囊、懒政堕政，但一时之间如果将他们全部处理掉，空出来的缺子太多政务瘫痪，那也是个严重的问题。我们大夏也的确经不起动荡了。” “所以我得先把他们稳住。” “反正有这后手，我也不好再对那程慕然动手了。” “程秉也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知道我继位掌权已成定局，便不再挣扎反抗，反倒顺势而为。” “积极帮我处理政务、进行权柄交接，又带头拥护操办我的继位大典，在忙完这些后，我相信他就会主动退位、告老还乡。” “以他的才智，肯定清楚，这首辅的位置，是再也坐不住了。” “我是不好追究早就逐出家门、脱离宗族的程慕然。但那程秉老头还有一家子人在呢，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自然想要争取保下。” “他现在想要主动低头示好，是在求我留情呢。” “反正对于我来说，他主动交权告老还乡后，不过是一寻常老者，与平民无二，对我再也没有威胁，我没必要揪着他不放。” “不如放他离去，落个宽宏大量的名声。” “不愧是当首辅的人。”小晴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不过说是金蝉脱壳也不对吧。他们家原本是首辅呢，现在首辅官位丢了，就剩下个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家族势力一落千丈，这分明是壮士断腕。” 十一却哼了一声。 “他这是失败后的紧急补救。这种情况下能留住性命就不错了，还让他一个儿子留下在朝为官，可不就是金蝉脱壳？” 第144章 居然是贡品 “好了，不说他了。”十一话锋一转，看向小晴，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郑重。“我此来找你，其实是有正事的。” “正事？”小晴白嫩的包子脸写满了疑惑神色。 这位新皇能有什么正事找她？ 除了受伤来找她缝合，或者是关于一些医毒方面的事情，除此之外，小晴还真想不出来这位明天就要继位，登临帝位手握大权的皇帝陛下有什么需要她一个小丫头帮忙的，有什么东西是她一个小姑娘能帮得上的。 “我找你也只是碰碰运气，真帮不上也不会怪罪于你。”十一摆了摆手，示意她放松。 “你也知道，明天我便要当皇帝了。” “我的父皇呢，又不擅管理内政。”小晴知道，十一这句不擅管理内政已经算是给老皇帝留面子了，老皇帝那叫摆烂，压根就没有管。 “再碰上今年来大夏各地连番发生灾祸、到处都是难民反贼，动荡不堪。” “总之就是到处都是烂摊子。” “我是想要问一下你，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好办法，能够帮上点什么忙的。” 听到十一的这话，小晴脸上诧异的神色都藏不住了，一双杏眼惊得都瞪圆了。 “啊？” 她不过是个九岁小姑娘，而且还是常年待在国公府不出门的小姑娘，她怎么可能懂得什么治国之法？ 要问她怎么缝针，或者是治点风寒什么的她还能教两手，问她治国之策什么的，她是真不懂啊！ 眼前的皇帝陛下身上也没有酒味啊，怎么说话像是喝了假酒一样…… 哦，这个世界有没有假酒，小晴只记得上一辈子的那个世界假酒挺多的…… 看到她这副惊讶的表情，十一哪里不懂，连连摆手解释。 “别想歪啊，我只是想和你说说目前遇到的主要问题，看你知不知道解决方法，你不是看过很多东洋书籍吗？兴许偶然看到过一两种类似的记载？” “哦。”小晴这才恍然点头。 原来是“东洋书籍”的锅。 不得不说，这东洋书籍的借口还挺好使，她解释不通的东西都往那上面甩。 “我不知道啊！那书上写的。” “书？我不知道啊！应该是连同我母亲遗物一起烧了吧？” 她用这个借口圆了许多谎，也不怪这位新皇对东洋书籍抱有期望。 在十一这种见识过不少东洋文明厉害之处的人眼里，东洋那片神秘的大陆太过神奇，遗憾的是以他们大夏国的造船技术，目前还是难以来往那片神秘的大陆，他们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组织船队远赴东洋大陆学习、寻找高等技术，但能够平安返航的人少之又少，上一支平安归来的船队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他们带回来了三眼神铳的制作图，至今京城守军配备的还是那三眼神铳。 在那之前，大夏是没有火器的。 火药也只能做点烟花爆竹。 又或者是直接做成炸药包，点燃引线朝敌人扔去，但人力有限，炸药包做小了威力不足，做大了丢不远容易炸到自己，简直是鸡肋。 即便是有了三眼神铳，但那种缺点明显的火器也只能用在城墙守备等少数地方，战场上主要还是靠短兵相接。 所以至今还是骑兵的时代。 小晴自己可最清楚所谓的东洋书籍不过是借口，她压根就没见过那种东西，她可不擅长治国之道。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但我不保证能帮上忙的啊！”小晴连忙先给自己摆了个台阶。 “你帮不上，我也不会怪罪于你，就当做是我无聊，找朋友聊天罢了，你无需紧张。” “紧张才是正常的吧？你现在可是皇帝陛下呢。皇帝陛下找我谈政治，这多吓人。” “正因为我是皇帝陛下，所以你才不用紧张，我说不会责怪于你，便定然不会怪你。”十一双眼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似是想要安抚才给予的承诺，语气认真。“君无戏言。” “好吧。”话都说到这里了，小晴也不好再推脱。“那你说说主要问道都有哪些，我看看有没有碰巧知道的。” “虽然朝堂之上的官员政治、各地官员的贪污腐败现象是现在大夏动荡的根源，但目前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反倒不是那些。” “我们得先着手眼前，那些贪腐、不作为、吃空饷、挂闲职、搞裙带等问题可以留到后面慢慢整顿，我们能等到后面，但大夏千万难民却等不起了。” “现在当务之急，需要解决的是粮食问题。” “你也看到了，不仅仅是其他省份，那些难民都流窜到我们京城周边来了，可见国内灾情严重、难民之多。” “但开仓放粮杯水车薪，我们国库也早已空虚。至于像我父皇那样让各位官员募捐的方式，也解决不了问题，反倒因为官员被压制了银钱，他们也会往下再压榨收取更多费用，从而导致税收等问题恶化。” “我父皇还在位的时候，张岩老头可没少在朝堂之上喊没钱。” “也就是说，当务之急是百姓的温饱问题，但目前国库空虚，又没钱赈灾是吧？”小晴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 她想了想，看向十一，疑惑问道。 “话说回来，我反倒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是知道的，我极少出府，知道的知识都是纸上谈兵，一些常识性的问题是需要问你的。” 看到十一点头，小晴才接着问道。 “我们大夏，主要作物都是哪些？” “稻谷与小麦。”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小晴说道。 “我记得明明有红薯的啊，我们在老太太的院子里经常烤着吃不是？为何不见百姓吃？大街上好像也没有烤红薯。”小晴回忆了一下几次出府游玩的经历，好像的确是没见过烤红薯这种简单经典的地摊美食。 老太太总和她吵着说也想吃烤红薯，像个小孩一样向她要零食。 有一次她还想着自己总烤不好，总是一边烤焦一边夹生，只有中间一部分能吃，所以想在外头买点回去给老太太呢。 却没想到在外面街道逛了一圈，硬是没找到。 偌大京城，却不见一家地摊卖烤红薯。 这就很奇怪了。 不仅如此，除了国公府内，她还没见过外头有人吃红薯。 “你不知道？”十一反倒一脸奇怪地看向她。 “那红薯不是寻常百姓能接触到的。” “那是贡品。”十一如此说道。 “啊？！红薯是贡品？！” 第145章 改种番薯 “那是贡品。” “啊？！红薯是贡品？！”小晴脸上满是疑惑，她可记得清清楚楚，老太太院子里的厨房就有不少，几大袋子就丢在地上，混着泥土灰扑扑脏兮兮的，根本就和“贡品”这个词搭不上边。 “那红薯还真是贡品。”十一笑道。“前几年，南面云国使者来访的时候，带的其中一样稀奇玩意。” “你也知道，这些贡品，宫里一般都会给国公府分一点的。” “呃……”小晴其实是明白那个道理的。 所谓稀罕玩意，其实就是别人没见过的、不一样的东西。 这也很好理解啊，那就是以前的大夏没有红薯，她在国公府里接触到的红薯还是宫里赏的，给他们这些得宠的臣子家也尝尝鲜。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每当小晴自行脑补，一国使者提着几袋红薯，如同献宝一般献给别国君主，这画面怎么想都觉得违和。 “你突然问起这个，难道破局之法就在这红薯上？” “算是吧。”小晴点了点头。 “刚才据你所述，我们大夏主要作物是稻谷与小麦。但那些作物遇到大旱就会损失严重，田里收成连自己吃都不够，更别谈上缴官粮。” “既然明知道这些年气候不好，经常有长时间不下雨的旱季，那为什么不播种耐旱的作物？” “你是说，那个红薯就是耐旱的作物？”听到这里，十一哪里还能不明白小晴的意思。 “当然！”小晴点头。 “红薯根茎发达，能渗入土壤吸收水分，虽然干旱时间太长也会影响产量和品质，但也远比稻谷小麦耐旱。” “除却耐旱、易保存的优点，红薯还是一种高产量的作物！光以重量计算，亩产能达到稻谷的三倍以上！” “耐旱、易保存、产量高，为何不种这红薯？” 小晴话语落下，十一却并未接话，而是视线下移，盯着炉子里的炭火久久不语，似是在沉思。 小晴也不急，走到一侧的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嗯，茶水还是温的。 “从开国以前，我们大夏人民便是种植稻谷与小麦作为主粮。历史太过悠久，无从追溯。” “这红薯是从未见过的新作物，对于大家来说，不仅仅是产量未知、能否作为主食未知，该如何播种、如何施肥、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都是未知。” “辛勤播种数月，能否顺利收成数量足够满意、质量能否过关、能不能吃……相比大家心里都没底。” “而且根深蒂固的东西，极难改变。” “我们祖上一直都是种植稻谷小麦，突然要他们改种红薯这种没见过的东西……” 十一话没讲完，小晴便已经能领会他的意思了。 的确，对于没见过红薯的大夏国人来说，突然要改种这种作物，的确是要面对许多未知的风险。 不怪十一还没正式登基继位，扬言整顿却犹犹豫豫，大夏现在缺粮、缺钱，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身处他的位置，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也要考虑更多的东西。 “没必要立刻让所有人都接受该种红薯啊，而且舍稻米小麦全部改红薯也不对。” “我们可以慢慢推行。”小晴举个栗子说道。 “我们大可以画一片区域，可以是几亩地、也可以是一个小镇，总之就是先画出一片地方，作为‘红薯培育实验基地’与‘红薯播种试验田’，由陛下亲自选人任命，先小范围播种一番，等待那试验田里的红薯成熟，负责播种的官员与工人农民也都累积了一定的经验。” “到时候种植出来的红薯就摆在眼前，产量品质一目了然，工作人员也有了工作经验，要让更多的人去改种这种更好的产物，那些人也更容易接受。” “而且我只是在书上大概看了一下，具体的数据我已经记不清了，毕竟那时候我尚且年幼，许多东西都记不清了，现在说的只不过是纸上谈兵，很多东西都需要让人去实践一番累积经验。” 看到十一再次陷入沉思，眼里已经有了意动神色，小晴便接着说下去。 “而且试验田里出了派遣的官员，刨土播种需要不少人力，城外不是还有不少流民难民吗？那些流民难民有的是前些日子并未入城抢掠的良民，有的是后面才逃难过来，因为没钱上缴入城税，进不了城才被堵在城外，但那么多人，被堵在城外终究是个问题。” “对受难百姓熟视无睹，陛下皇位还没坐上去就有了让人攻击的理由。” 无论哪个世界，都不缺喜欢打嘴炮的人，他们可不管朝廷财政这些问题，也不管新皇才刚上任，没时间也没办法管理。他们只会揪着皇上没有放粮、施粥救民这一点。 有的是为了让自己出名，有的纯粹只是没脑子，想要过嘴瘾。 至于说他们不怕皇上知道，降罪下来。 一旦皇上真降罪，他们也可以大喊“皇上容不下几句良言”、“说真话也有罪”，反倒坐实了皇上的罪名，成全了他们“敢说真话”、“不畏强权”的名声，在读书人圈子里可有不少人特别崇拜这种人，也特别想要成为这种人，天天围在一起吟诗作对忧国忧民，张嘴这个不作为、闭嘴那个无能，却说不出什么具体的治国之策。 “而难民多了，容易发生动乱，也会对周边过往商人、路人造成影响。” “加之饿死的人多了，卫生条件差，大量尸体不处理，任之腐烂有可能发生瘟疫。发生在城门外的瘟疫，我们城中之人又如何幸免。” “无论是为名还是为实，为人还是为己。都不应该置之不理。” “而且……”小晴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 “那里面有不少是之前京城暴乱，城门大开，并未随着那些入城烧杀抢掠的暴民入城的人。” “宁愿挨饿抗冻，也不愿意抢掠伤害别人，如此良善之人，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希望能对之施以援手。” 第146章 一起做生意 听到小姑娘的话，十一笑了起来。 他只是笑着，但久久没有说话。 他这笑得小晴只觉莫名其妙，她不禁疑惑问道。 “我说的哪里有问题吗？陛下何故发笑？” “哈哈！”十一笑着说道。“我这是高兴。” “有高兴的事情，自然笑。” “你说的没有问题。但还有别的问题。” “什么问题？”小晴问道。 “没钱。”十一说道。 “啊？”小晴疑惑包子脸。 “我刚接手的时候都被吓到了，国库里真就穷得叮当响，怎一句国库空虚了得。” “呃……” 小晴是知道大夏财政没钱的，毕竟上任皇帝，就是刚被两位皇子设计宰了那位，都两次开口募捐军费了。 这两笔国公爷捐的军费可都有小晴一份！她当然清楚。 一国之君，开口要钱，如果不是穷到一定程度，定然不会这样干的。 但再怎么没钱，那也是一个国家啊！ 怎么可能真穷得什么都没有？ 但十一都这样说了，看来还真是穷到一贫如洗。 没钱的确是有点寸步难行，但有好些世界记忆的小晴，还是知道一些没钱也能操作的办法。 “没钱的话，也不是没办法。”小晴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 “哦？怎么说。”十一眼睛一亮，满脸期待地盯着眼前的小姑娘。 今天晚上来这一趟还真是有了意外之喜！ 原本他只是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想要待一会，待久了想要找小晴聊聊天，刚开始和小晴说起那些国事，其实只是将那些东西当作普通的聊天谈资而已。 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还真能给他出了主意！ 不愧是看过东洋书籍的人！ 难以想象那些珍贵的书籍到底记载了何等神奇的内容！ 每当想起这个事，他都忍不住要将小晴的那个爹和后娘活剥了。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当作死人晦气遗物烧掉的书籍，到底有何等价值！ 无数人献出生命、浪费无数财力打造的大船，一次次远渡东洋都没办法带回来的珍贵书籍！居然就这样烧了！ 他们竟敢就这样烧了！ 就这样烧了！ 这样烧了！ 烧了！ 了！ 当然，十一何等人物，心底里扎小人，面上还是笑得一脸和善。 “没钱的话，就先想办法赚钱咯。”小晴喝了一口热茶，如此说道。 对面的十一却一脸无语的表情。 嗯，她是懂得对方为什么无语的。 “别急啊！先听我说。”不知道是不是和任二少爷待久了，她也被对方的说话方式传染了？她什么时候说话也喜欢这样大喘气，说一段顿一下看别人笑话的？ 她以前说话是这样子的吗？ 应该不是吧？ 肯定不是吧！ 绝对是二哥全责！ 不一样的是，二哥那是在逗她一个小姑娘玩。 逗小姑娘玩有什么前途？！ 她这是在逗皇帝陛下玩！ 当然，这话小晴可不敢说出来，只是在心底里想想罢了。 “你可以先经商赚钱啊！”小晴是经过考量才这么说的，她发现大夏国朝廷的财政收入基本纯靠税收，各地的城门税、田税、地税、粮税。 官家经营的商业方面也有，但主要还是卖盐卖矿。 除此之外，小晴走遍京城，居然没有发现任何一家与官家有关的，隶属于国家的商铺。 大夏国朝廷收入单一，这些年来民间灾情严重，各种粮税、田税缴不上来，再加上朝廷贪官污吏问题严重，盐与矿收入也被层层克扣，也难怪之前的朝廷入不敷出。 “但我没钱啊！”十一还是无奈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没钱啊！”小晴回道。 “知道你还问？”十一继续无奈。 “我没问啊。”小晴眨巴着圆溜溜的杏眼，一脸无辜。 “你让我经商啊。”十一还是无奈。 “对啊。”小晴包子脸上还是无辜的表情。 “但是我没钱啊！” “我知道你没钱啊！”小晴还是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回道。 “知道你还问？”十一继续无奈。 “我没问啊。”小晴继续眨巴着圆溜溜的杏眼，一脸无辜。 “你让我经商啊。”十一无奈的脸越来越黑。 “对啊。”小晴包子脸上还是无辜的表情。 “但是我没钱啊！”十一突然咧嘴笑道。 “我知道……”小晴话没说完呢，十一便抢先一步打断。 “你再敢说你知道没钱，我立刻让老太太亲自打你屁股，老太太打完大夫人再打，大夫人打完老太太接着打。” “呃……”这回轮到小晴一脸无奈了。 有人急了。 她不说是谁。 好了，闹够了。 再逗下去，吃亏的反倒是自己。 小晴见好就收。 “我的意思是说，经商不一定要钱啊！” “玄平，给我去请老……”十一话没说完，小晴连忙打断。 “别啊！你这人！听人把话讲完啊！”她急了，虽然有些荒诞。她觉得这人还真干得出来叫老太太打她屁股这种事。 皇帝密诏，打xx屁股。 她估计会是第一人。 很丢脸的第一人。 这回轮到十一饶有兴致地笑着看她。 小晴有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鼓了鼓腮帮子，但很快气又泄了出来。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和别人合作一起经商！别人很乐意和你做的！你不用掏钱！” “还在耍我玩是吧？这空手套白狼的，别人很乐意？” “没啊，不敢啊。”小晴连连摇头。 “别人不乐意，我们国公府乐意啊！我们国公府愿意第一个和陛下合作经商赚钱！” “哦？”十一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笑呵呵地说道。“老太太天天都说你这丫头忠心呢，没想到转头就出卖国公府利益了啊！” “哪里有啊！这可是和陛下合作经商！国公府吃亏不了一点！” “陛下你是不知道这个名头的价值啊！” “就比如我那饮品店！陛下以名誉入股，享受分红，不要你掏一分钱，只需要允许我们挂上‘大夏国营店’的招牌！”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到时候给那店铺提几个字，或者是亲临饮品店喝点新品，到时候想要喝陛下同款的茶饮，我开价百两白银他们都得抢着买！” 第147章 嫡四小姐 “大夏国营店？”十一若有所思。 “但我毕竟是皇帝啊，我们大夏历代皇帝下场做商贾是第一招，亲自下场做宣传更是第一回。” “这传出去，好像有点丢脸啊。” “看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咯。”小晴想了想，然后才说。“这里，我想要借一个小故事来表达我的意思。” “有夫妻两人骑着毛驴进城，城中有人看到便议论说‘他们两个人一起骑驴，那驴被压得太可怜了，真是残忍’。” “第二次，夫妻俩再次入城，这一回是妻子骑驴，夫君走路牵绳。这一回也有人看见后议论说‘这人只让妻子骑驴，自己却只能走路，真怕夫人’。” “第三次，夫妻俩再次入城，这一回是夫君骑驴妻子走路。然后还是有人看见后议论说‘这人自顾自己骑驴，一点都不知道体谅照顾妻子’。” “第四次，夫妻俩又进城了，这一回是夫妻俩都走路，只是牵着驴。但这一回还是有人看见后议论‘这夫妻俩有驴都不知道骑，真笨’。” “我想借这个小故事想表达的意思是，无论做什么都没办法让所有人满意。那些想要挑你毛病的人，总能找到地方说你的不是。” “所以我们做事，只需要考虑那些值得在乎的人，但求无愧于心，至于那些不值得在意的人，又何必在意？” “而且陛下所行之事，乃拯救大夏，拯救千万受灾百姓，为救黎民苍生、行此大义，区区出门行商、抛头露面又何足道哉？” “即便日后有人谈起陛下做过商贩，那也只会是佳话、美谈！” 小晴一席话语，听得十一眼神越发明亮。 他久久不语，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他笑着说道。“一个月前，我曾向老太太要人。” “要人？”小晴也看向他。 “嗯，我问老太太，能不能将你借我一用。” 十一话没说透，但小晴前后一串联，便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怕是因为有了这位新皇的推手，所以才会有老太太急着在家宴上当众收她为孙女的那一出吧？ 就算那个时候十一还是皇子，但老太太是知道两位皇子的计划的，十一称帝几乎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 未来的皇帝陛下向她要人，老太太肯定是留不住的。 既然如此，便用孙女的身份让她们的联系加深，此举自然是为国公府谋利。 日后若是小晴得势，有了国公府小姐这一层身份，也算是国公府的人，远比一个丫鬟的身份归属感强。 “而且，早在一个月前，老太太便办好了户籍文书，户部登记卷宗上，你可不是认领的孙女。” “而是任国公与国公夫人早年间意外丢失的孩子。” 十一这话很好理解，也符合小晴前面的推测。 卷宗上登记的是早年遗失的孩子，也就是说她现在的身份，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府嫡小姐，是任国公的亲女儿，老太太的亲孙女。 有了这一层“血亲”的关系，哪怕她日后不再留在国公府，也会是记挂着国公府这个“娘家”吧。 “是吗？”小晴却突然笑了起来。“那可真值得高兴啊。” “你不会觉得有些不舒服吗？” “不舒服？”小晴眨了眨眼，但清明的眼底哪里有隐藏任何一丝阴暗。 她是打从心底里高兴。 “你的意思是想要问我，会不会因为老太太是出于国公府利益考虑才认我这个‘亲孙女’而感到不舒服吧？” “怎么会。”小晴笑得开心，白嫩的脸颊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都露出来了。 “我是喜欢老太太的，也是打从心底里希望能成为老太太孙女的，如今如愿成了老太太亲孙女，自然是打从心底里高兴。” “至于说会不会因为老太太在这件事里掺杂了利益，让这份感情不再纯粹，我会不会在意。” “我当然希望老太太对我的好能纯粹，但这是不可能的，她也有其他亲人，她要考虑的东西非常多。所以这份感情从一开始便不可能纯粹，我不在意这里面掺杂了其他东西，只需要这里面有我想要的。” “我只需要知道，老太太的确心里有我，而我也能成为老太太的亲孙女，这便足以。” “所以我只会高兴啊！” 看小姑娘眼神清澈，脸上挂着暖萌的笑意，十一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老太太还说只要你点头答应，便可让你去帮我呢。” “看来你是不愿意离开老太太身边了。” “当然。”小晴立刻应道。“我可不愿意离开老太太的院子。” “而且，我也没什么可帮你的吧？我也只会点医术、还有一些纸上谈兵的东西而已。” “你不知道和你几番聊天，你帮到我多少了？”十一却笑着摇头。 “你是说那耕种红薯的计划以及商贾之事？这种事情也不用我跟着你跑啊，有什么问题你大可来问我……呃……”小晴话说出口，突然想起对面这还是个皇帝。 但她这开口就让皇帝陛下有事过来请教她，未免有些托大。 都怪这十一和她聊天的时候太过随和，以至于她越来越放松，就像是和老朋友聊天一样，甚至还开起了玩笑，哪里还记得对面坐着的是皇帝陛下…… 嗯，这波皇帝陛下全责…… 当然，这话她可没敢说出来。 而且因为前面说的话有些不妥，小晴连忙改口补救。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找你啊，进宫也行，你想要我出什么主意，大可以传唤我。” “好啦，不用解释了。”十一笑着摆了摆手。“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责怪于你。” “说回正事吧！” “你刚才说的合伙经商，具体要怎么做？能具体说说吗？”十一话锋一转，话题便又回到了经商上。 “当然。”小晴应道。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先从其他地方合作吧，那饮品店，晚一点再合作。” “为什么？你不是说我们合作，国公府吃不了亏吗？”十一反问。 “我是清楚国公府吃不了亏啊，但别人不知道啊，还以为我这国公府四小姐还没当两天，便急着拿府里产业向皇帝陛下示好呢。” “别人？你不是只在意老太太吗？”十一笑道。“放心，老太太是个明白人，会理解的。” 第148章 你值得 十一听小晴讲述了合作商贾的具体做法，便陷入了沉思，沉思之中搭在床沿上的手还不时用食指轻点几下。 他似是越想越兴奋，一双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小晴也不急着打断他，反倒捧着热茶幽幽地吹了吹，静静地坐在一旁喝了起来。 这位大夏新皇显然是个行动派，沉思了一小会，便突然间一拍床板。 他许是太过兴奋了，这一拍力气不小，虽然没将那实木大床干出一个大洞，但也发出一阵巨大声响。 原本安静的房间似乎也被他这一拍发出的声响惊醒。 “玄平！去请任国公！” “噗！”小晴惊得一口茶喷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被他这突然一拍发出的声响给吓的，还是被任国公留在她心中的印象给吓的。 “你干什么？”小晴看着床上的十一问道。 同时，窗外也传来了玄平的声音。 “是。” 显然，玄平已经去请国公爷了。 “谈合作啊，不是你的主意吗？” 你就不能等我走了后再谈？ 小晴如此想着。 “那我走？”小晴弱弱地问了一句。 “没事啊，我不在意。”十一摆了摆手。 “我在意。”小晴小声嘟囔。 她想走是因为印象之中的国公爷有些吓人。 记忆之中上一次见面，好像还是背后吃瓜聊八卦，被国公爷逮到，国公爷要求老太太罚她的那时候。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就像是就算没有犯事，也不愿意被教导主任盯着的感觉。 但也没过多久，国公爷便推门进入。 看到国公爷，小晴下意识地瞬间站了起来。 国公爷先是向床上的十一拱手行礼。 “殿下。”十一登基大典是明日，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还不能称之为陛下，现在他还是皇子身份，所以国公爷依旧叫殿下。 然后还向站着的小晴点了点头。 虽然国公爷一如既往地板着脸，给人一股吓人的威压感，但此刻小晴好像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那么一丝的友好？ “国公……”小晴下意识地想要开口打招呼，却突然感觉身上一寒。 嗯，刚才感觉国公爷的友好果然是错觉…… 他还是好吓人…… “父亲……”小晴自然想起了自己身上还挂着四小姐的身份，而且按照十一刚才所述，户部卷宗的卷册上的登记，她与国公爷可是亲父女。 嗯，她原本觉得国公爷这种喜欢板着个脸盯着人看的吓人样子，很像她曾经的老师。 现在威严的老师变成了威严的老父亲…… “嗯？~”国公爷语气先低后高的嗯了一声，小晴似乎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那么一丝不满。 “呃……”小晴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爹爹……” “嗯~。”国公爷这次嗯的音调却带上了满意的音调。 呃…… 小晴惊讶地睁着一双杏眼，眨巴着看向国公爷，看向如今的这位“新爹爹”。 对方这是在……向她示好？ 先改变称呼，以一个亲密的称呼，来更容易地拉近距离？ 一时之间，小晴心目中国公爷威严满满的形象出现了裂痕。 国公爷…… 哦，现在该叫爹爹了。 爹爹这别扭的样子，似乎还有那么一点…… 可爱？ 这天晚上，国公爷表现表现得非常干脆，承诺会全力配合。 其实任国公会这么干脆地答应，小晴也早有预料。 她毕竟也是在国公府生活了三年的人。 而且还间接参与了国公府一方与两位皇子策划的政变。 她对于国公府的意向还是有些了解的。 老太太曾言，国公府无需如其他大臣豪族一般攀附联姻、加固势力，因为国公府的地位早就够高了。 这么多年来，从庄子良田、到京城商铺，国公府的产业遍布各行各业，早就多到数不清了。 国公府压根就不缺钱。 治国救国，也是国公府想要做的事情。 国公府乐意出一份力。 而且前面小晴与十一讲述那些计划的时候并未托大，国公府作为合作方，其实还真不吃亏。 综合各种因素，国公爷定然大力支持。 十一当着小晴的面与任国公谈合作之事。 任国公爷答应得非常干脆。 这些都在小晴的预料之中。 但也有小晴没预料到的地方。 没预料到的地方便是，国公爷居然在主动亲近她！ 之前国公爷“嗯”那几声，只是让她把称呼换回来。 最后正事谈完，任国公起身告辞的时候，居然直接就上手了！ 小晴还抱着茶杯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人谈正事呢，下一刻国公爷起身告辞，反手就摸上了小晴的小脑袋。 这还是除了老太太以外，这个世界的第二个人摸她的头！ 说好的威严满满、自带战场血腥威压、严肃冷酷的国公爷呢？！ 眼前这个表情柔和，眼带微笑，还轻轻摸着她的头的人是谁？ 国公爷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小晴还愣着呢，眼前的国公爷便开口柔声自顾说起来了。 “这两天有时间回我们院子看看吧？你娘刚还念叨着给你布置房间呢，你过来看看想要怎样布置，需要置些什么物件。” 小晴现在是大房嫡小姐，自然在大房的院子里也会分配到房间。 不仅仅是房间，还有贴身丫鬟、伺候的下人都有好几个。 只是今天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没来得及。 满打满算，她当这任四小姐还没满一天呢，家宴上宣布的，饭没吃到完城外的难民便冲入城里了。 接下来便是紧张刺激的府门防守战。 然后陈瑾松回来传信，得知宫里的事情结束了。 得知事情完结，安全下来后，她便回到房间在蒹葭的帮忙下简单洗漱一下。 然后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她现在也才刚醒来不久。 国公爷交代几句便走了，顺手还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便再次只剩下十一与小晴两人。 小晴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门的方向，似乎还没从刚才国公爷的那番话里回过神来。 一旁床上的十一开口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小晴这才收回视线，回过头来看向床上的十一。 只见十一笑着说道。 “你值得这些。” 第149章 今年新瓜 国公爷走后，小晴也没有和十一多聊，很快也回房间里接着睡觉了。 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小晴睁着一双杏眼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床顶。 她想，自己这一辈子的身体可能是有点低血糖，早上起来总会有种晕乎乎、懒洋洋的感觉，她总喜欢这样睁着眼睛愣愣地盯着上方，直至思绪回笼、渐渐清醒，才起身下床。 她还懒洋洋地躺着，睁眼放空思维直愣愣地着床顶呢，旁边传来碗筷磕碰发出的轻微声音。 小晴微微侧头，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 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两盘糕点和一碗白粥，此刻蒹葭正坐在桌子前一手捏着一块糕点，一手用勺子喝粥，吃得津津有味。 蒹葭察觉到床上女孩发出的细微动静。 “醒啦？”蒹葭两口将手上还剩半块的糕点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 “你怎么在这？”小晴问道。 虽然昨天老太太宣布了小晴作为任四小姐的身份，但她依旧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还是那间和芍药一起的房间。 她和蒹葭并不是住在一起，而且虽然老太太院子里的管理都非常宽松，小丫鬟们的工作也不繁重，但对于一些礼仪方面的东西还是很注重的。 日常作息都有规定，由教养丫鬟一手管理监督。 从来不允许小丫鬟们赖床，所以这个时间点，老太太院子里的小丫鬟们都应该分配到工作各自忙去了。 而且因为昨天的大战，在那些难民的冲击下，损坏的东西可不少，当作重物砸出去的瓷器、锅碗瓢盆、书册、甚至是假山石块等都需要重新修缮，事后的修建恢复是个繁重的工作，国公府里的下人还有得忙呢。 即便老太太院子里的小丫鬟不会分配到太重的工作，但跑腿、端茶送信的活肯定也会比往常多。 当然，因为前任教养丫鬟冬青到了年龄，老太太给她挑了一户好人家嫁出去了，所以老太太院子里如今的教养丫鬟位置暂时空缺，由丹香代为管理。 因为丹香的能力出众，芍药也有意培养她，所以一直没有安排新的一等丫鬟接受教养监督事务，全权让丹香这个二等丫鬟管理。 因为如今负责丫鬟们教养管理的是好姐妹丹香，所以蒹葭的日子过得可真是太舒坦了。 但如今国公府正值恢复修建阶段，蒹葭这家伙，这是跑她屋子里偷懒来了？ 小晴看着正自顾吃着糕点的好友，眼底里满是无语。 哦，也许蒹葭找她，是有什么正事？ 小晴如常想着，便开口问道。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哦。”蒹葭猛干了几口粥。“老太太让我来照顾你，她还叮嘱说，你昨天辛苦了，让我不用叫你起床。” “你这是在照顾我？”小晴视线下移，看向已经被吃大半的早餐。 “东西都凉了，不吃就浪费了。” “……”小晴一阵无语。 她翻身起床，因为右手还伤着，所以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蒹葭连忙丢下手中的碗过来扶她。 在蒹葭帮忙下，小晴换上一身红白色调的衣裙。 白如初雪，红若点梅。纤薄的白纱自肩膀垂落，轻柔地覆在袖间，衣襟与裙摆则用红色绣线描绘出细密的花纹，裙角微微散开，随着小晴的步伐轻轻摇曳，脚上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在裙摆之下若隐若现，纯洁又灵动。 这身衣服是一年半以前小晴自己做的，甚至连鞋子都是自己做的。 她的大多数衣裙都是这两年来陆陆续续添置的。那时候因为来到了老太太屋子里伺候，作为一等丫鬟的她不用再穿丫鬟的制式衣裙，所以空闲时间便给自己做衣裙。 因为这两年来她的身高变化不算大，所以小晴便一直穿着这衣裙。 老太太赏赐给小晴的布料都是其他各院子里主子挑剩下的，也是用料上乘的布料，平常的时候小晴穿这等级材质的布料是老太太娇宠的象征，毕竟这种主子们选剩下来的东西，也不是奴婢用度能比的。 但如今这布料，就像是不受宠的小姐穿的，反倒有些配不上她嫡小姐的身份了。 生活在这种大院，蒹葭对这些服饰上的礼仪问题还是很敏感的。 “这衣服要换吗？”蒹葭问她，小晴却摇头。 “不用了吧？反正都习惯了，我自己穿着舒服就好。” 小晴看向已经有些消肿，从昨天一片红肿，变成如今有些青紫的右手。 手掌外侧那一圈砸在手头上的位置，她那原本就白嫩的皮肤底下，一片乌青分外明显。 “等我的手好了，我自己再用好些的料子做两身吧。” “毕竟我再不在意，日后出门，也要顾及点脸面。” 她说的脸面不是指自己，而是指府里的长辈。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可是任四小姐，是国公爷的血亲。 如此高贵显赫的身份，身上用度却是其他小姐挑剩下的，会让人觉得他们府里的长辈苛待她，失之偏颇。 而且她这个四小姐是突然冒出来，对外的说法是早年丢失的孩子。 这个时候再穿着一身品质下乘的衣服露面，会让人背后乱猜疑的。 总之就是会害得国公府里的长辈被别人议论。 “还自己做啊？”蒹葭伸出手指，点了点好友的额头，露出了一个“你好笨的眼神”。 “你现在可是四小姐啊！随便说句话，多少手巧的绣娘给你做衣服？你还当自己是小丫鬟？” 小晴用没受伤的左手揉了揉被点的额头，包子脸鼓了鼓。 “你还知道我是小姐啊！小心我让丹香罚你！” “还罚我？你走得出这房间再说话！”蒹葭说罢，一手捉着小晴没有受伤的左手摁在一侧，另一手去挠小晴腰间的软肉。 小晴被摁倒在床上，一个手被捉着，一个手伤着，无力反抗之下只能不断扭腰躲避。 “噗……哈哈哈……” “你这是…哈哈……欺负伤员……哈哈哈……” “等下我让丹香帮忙把你摁住……哈哈哈……” “错了……哈哈……呃……咳咳咳……”小晴笑得太厉害，被呛了一下。 “还让丹香帮忙？”蒹葭嘴上威胁着，手里是一点都不带停的。“还敢不敢了？” 蒹葭终于停下手来，小晴躺在床上呼呼地直喘气。 “你这家伙……” 玩闹结束，蒹葭将好友扶起来抚平因为在床上滚压皱的衣裙。 小晴透过镜子，却看到好友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 她扭头问了一句。 “又有瓜？”凭借对自家好友的了解，她虽是用的疑问句，但这里的语气却异常肯定。 第150章 瓜都熟烂了 “当然！”聊起感兴趣的话题，蒹葭脸上的笑容越加兴奋。“你昨天一回来就睡到现在，你肯定不知道！” “这事还是我刚听说的！” 蒹葭说着，抬头去瞥了一眼紧闭着的大门。 “你还记得红茴姐姐吧？” “红茴？”小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但她这个诧异的表情，却被蒹葭理解成了疑惑。 “哦，你不认识也正常，毕竟你进老太太屋子里的时候，红茴姐姐早就走了。” “但没见过，也总该听说过吧？大家底下可经常谈论起红茴姐姐。” “听说是听说过的。”小晴点了点头，坐到了梳妆台前。“来帮我梳头吧？我这手实在是不方便，边梳头边说吧。” 蒹葭来到她的身后，拨弄着小晴披散下来的长发。 “梳什么样式？”小晴如今已经不再是丫鬟，作为小姐的她，能选择的选项自然更多。 “还是双丫髻吧。”小晴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早就习惯了的双丫髻。 “啊？你还梳这个啊？” “我都习惯了，没事，就梳这个。” 双丫髻是将头发平分两侧，向两侧梳拢，系结于头侧，再分别挽结成髻使其对称。但即便是双丫髻，也有一些细微区别，有将所有头发挽结起来的样式，也可以留出一截长发自然垂落。 虽然这双丫髻是多数丫鬟的选择，但这其实并不是丫鬟专用的发型，在大夏，这也是未出阁小姐的常用发型。 简单来说就是丫鬟能选择的发型只有少数几个，但主子能随便选。 透过镜子，看到好友站到她身后，熟练地挽起她的长发，小晴提醒一句。 “别停啊，继续刚才的瓜啊！” “哦。”蒹葭一愣，便又笑了起来。“刚才说到哪了？说到红茴姐姐了是吧？” “这红茴姐姐的事情不用我再解释了吧？你在国公府待了这么久肯定知道。” “那首辅大公子，状元爷程慕然与红茴姐姐暗生情愫，居然不顾她爹，也就是首辅大人的阻拦，也不顾京城那么多双眼睛看笑话，坚决取红茴姐姐，但最后还是被首辅大人夫妻俩闹得受不了妥协了，以妾室之身将红茴带走。” “即便是程大少爷的妾室，以红茴姐姐的身份，自然也是高攀的，也惹得不少人羡慕。” “但是！”蒹葭画风一转，然后隔着镜子的反射，看向好友的包子脸。“你肯定猜不到！之前的消息居然是假的！那程慕然居然骗了京城所有人！” “原来那程大少爷居然真以正妻之位迎娶了红茴姐姐，户部登记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作不得假！那首辅大人是怕丢人，所以才在家里给程大少爷找了个假的‘正妻’！对外宣称红茴姐姐只是个妾室！其实早在红茴出府的时候，便已经到户部登记成为程大少爷的正室夫人了！” 隔着镜子与好友对视，看到好友那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小晴的表情有些怪异。 这事她还真听说过。 这瓜都熟烂了…… 隔着镜子，看到好友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惊讶，蒹葭放下手下的动作，侧头过来看着小晴的眼睛。 “看你这样子，难道你早就知道了？”距离贴得太近了，小晴都能感受到好友呼出来的温热气息了。 小晴了眨了眨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好友。 她还真知道这事。 这可不巧了嘛。 昨天晚上十一皇子…… 哦，现在宫里估计登基大典都要完事了。 该叫陛下了。 昨天晚上陛下，也就是十一亲口对她说的，那首辅程秉利用红茴使的那一出金蝉脱壳。 当然，这事肯定是不能对蒹葭说的。 要怎么解释？ 皇帝陛下睡不着觉，半夜找我聊天？ 这是能说的吗？ 小晴眨巴了一下圆溜溜的杏眼，然后直接承认了。 承认了，但又没完全承认。 “我知道啊，二哥和我说的。” 此刻，老太太屋子里，正坐在老太太身侧，陪老太太聊天的任二少爷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他揉了揉鼻子。 老太太眼神有些嗔怪地看向面前的孙子。 “让你出门多穿点衣服，还说你们习武之人不怕冷……” 任二少爷揉了揉鼻子。 “不对啊，今天的确不冷啊……” 另一边，小晴的房间里。 蒹葭还在给小晴梳头。 蒹葭的手很巧，也不是第一次帮小晴梳头了，很快便完成。 “好了。” 小晴站了起来，对着镜子侧身来回转了一下，再侧头打量了一下。 乌黑的发丝用红色缎带束起，两侧垂下的发梢轻轻贴着脸颊，增添了几分俏皮。她身上穿着一袭红白相间的衣裙，白如新雪，红若春梅。无论是那红白的衣裙、还是发间露出的红色绸带都衬得原本就可爱的小姑娘更加讨喜。 “不戴头饰吗？” “就那对白玉小花吧。” “就知道你会选这个。”蒹葭有些无奈地叹气，合上了小晴的饰品盒子。 小晴的小盒子里有不少头饰，但她极少选择其他的，一直都是戴着这对白玉小花头饰。 “习惯了。”小晴对着镜子再打量一番，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哦，对了，老太太让我问你，你要不要搬到大房给你准备的房间去住、要搬的话什么时候过去，让你和大夫人说一声。” “啊？”小晴愣了一下。“我没打算搬走啊。” “为什么？大夫人肯定给你准备了又漂亮又宽敞的房间，而且还会给你准备使唤丫鬟，为什么不去？” “习惯了。”小晴说道。 “好吧。”其实蒹葭问之前便知道自家好友的回答。 帮助小晴换衣服、梳头、洗漱完毕后，蒹葭才问。 “饿了吗，我给你拿了早餐。” 小晴扭头看向桌子上只剩小半的糕点以及已经见底的粥碗。 “你确定是给我准备的？”小晴自然是不会计较的，她只是打趣自家好友而已。 “呃……我再给你拿？” 小晴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去给老太太请安，等下老太太肯定又得给我塞不少吃食，现在吃饱了等下吃不下了。” 第151章 照顾好妹妹 小晴来到老太太屋子里的时候，任二少爷正坐在一侧与老太太闲聊。 小晴却并没去管他，而是径直来到老太太面前。 “孙女来给奶奶请安了，愿奶奶身体安康、福寿绵长。” 小晴双手扶左膝，右腿微屈，往下蹲身，向老太太行了一个标准的请安礼。 这种礼仪动作也就后辈给长辈请安的时候用到，院子里的教养丫鬟自然不会教这个，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在老太太后面的位置站了两年多，她又不是每天都梦游打瞌睡。 站在老太太背后当吉祥物的那些日子里，她也有好好观察那些访客的。 看了那么多遍不同身份的人给老太太请安、跪安，各种礼仪动作她自然都见过。 “快过来。”老太太朝她招手，脸上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慈祥。 走过去握上老太太伸出来的手，小晴也笑得很开心。 其实不用昨天晚上十一告诉她。 小晴又何尝不知道老太太突然高调宣布认她这个孙女，背地里会有许许多多缘由？ 但那又如何？ 她成了老太太的亲孙女。 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 如此，她便能名正言顺地向老太太撒娇、名正言顺地享受老太太的宠爱。 无论其中的理由是多么的复杂多么的荒诞。 只要这个结局是她想要的，那又何必计较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 追求所谓的“完美”、“纯粹”，而太过计较那些复杂的利益关系，反倒忽略了最终目的，岂不是舍本逐末？ 人有时候得糊涂一点，才能过得舒心。 老太太熟练地摸了摸小晴的发顶，小晴也熟练地用小脑袋蹭了蹭老太太的手。 “要不要我给你找一个手巧的梳头丫鬟？”老太太说的，自然是小晴现在的双丫髻，她现在身份变了，能选择的自然也多。 “不用了吧？”小晴摇了摇头。 她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双丫髻。 “我只是习惯了这个。” “那回头再给你选几套头面吧？我记得之前也给了你不少发饰啊，怎么总带这个？”老太太指了指小晴头上的白玉小花。 “因为，这是奶奶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啊！”小晴看着老太太，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笑成了好看的半月，明亮而又清澈。 小姑娘一发直球，让听到这话的老太太心中一荡。 老太太笑得似乎连脸上的皱褶都深了几分。 “哎呀！瞧这小嘴，怎么能这么甜的啊！” “孙女说的这可都是实话！” 小晴和老太太闲聊，老太太熟练地将桌子上的糕点盘子往她的位置上推了推，小晴也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就啃。 哄得老太太呵呵直乐后，小晴才看向坐在对面，一直盯着她们这一对新的祖孙俩的任二少爷。 “二哥，早啊。”小晴嘴里嚼着糕点，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嘟嘟囔囔地说道。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终于注意到我了。” “还早？这都中午了！” 二少爷笑着打趣道，然后又向一侧的老太太说道。 “这丫头越发没有规矩了，睡懒觉就算了，我这个二哥也算是她的长辈吧？长辈明明就坐在这里，四妹妹进门居然装作没看见我，这可太失礼了。” “得罚。”任二少爷笑眯眯地说道。 “我刚才不是忙着和奶奶说话？难道你还能比和奶奶说话重要？”小晴眨巴着一双杏眼，一脸无辜地看向对方。 老太太却扭头，有些嗔怪地看向二少爷。 “你多大的人了？不就是没和你打招呼？小晴还小，你和她计较什么？” 老太太扭头看向了二少爷，在她没有看到的方向，小晴朝着二少爷吐了吐小舌头。 二少爷也只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笑着摇了摇头。 三人一番拌嘴聊天后，二少爷才准备起身告辞。 这时候他才开口，向老太太借人。 “我有事情，要请四妹妹帮忙。” 这也不是任二少爷第一次向老太太借小晴了。 前面有饮品店吃食配方的事情、也有给某位经常被砍的皇子治疗的事情。 所以老太太也只是打趣了一句。 “我就说今天你大哥请安后就走了说是有功课，你小子却留下来说陪我聊天，我刚开始还以为你是为了躲功课呢，没想到还是为了四丫头。” “奶奶你可冤枉孙子了，孙子有事找四妹妹是真，但想要陪你聊天也是真的啊！”二少爷连忙说道。 “行了行了。”老太太摆了摆手，她原本就没在意，现在她心情好着呢，只是嘴上打趣一下孙子而已。 但小晴随二少爷离开前，老太太还是叮嘱了一句。 “前番你带着四丫头出府办事却让她受伤了，现在你可是她哥哥，你可得照顾好她。” 听到老太太的话，二少爷身形一顿，然后回过身来，朝着老太太躬身笑着答应。 “是。” 小晴跟着二少爷朝着老太太的院子外走去。 “这是要去干什么？我先说好啊，如果你还有什么被砍的伤员，需要我处理的话，我现在可缝不了针。”小晴露出袖子下的右手，小晴的右手手掌外侧，一片青紫在旁边白嫩的皮肤衬托下显得非常扎眼。 虽然现在已经是有些消肿了，但小晴的右手还是行动不便，一动就疼。 连基本的握拿都做不了，更别谈是操作缝合这种精细工作了。 “放心，这次你不用动手，也用不着你缝针了。” “估计以后他没那么容易被砍了。”任二少爷没说这个“他”是谁，但小晴自然是知道对方所指的肯定是某位经常被砍的前皇子现任皇帝陛下。 “哦，那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小晴问道。 “上街走走，到时候你看看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 “啊？”小晴一愣。“我们的产业不就那饮品店吗？直接去不就行了？还上街逛什么？” “嗯？陛下说已经和你说好了啊！” “说好什么？”小晴软糯的包子脸写满迷茫。 她昨天晚上失忆了？她好像没答应那位陛下什么东西啊！ 第152章 灾后复建 “你不是和陛下谈了生意吗？”两人并肩走着，此时已经离开了国公府大门，所以任二少爷说到陛下二字的时候压低了声音。 “啊？”小晴杏眼眨了又眨，似是想要努力回忆昨天晚上那不存在的记忆。 她压根就不记得自己答应了什么。 “那不是爹爹和陛下谈的吗？再说了，我也干不了什么啊！” 她了记得清清楚楚，昨天晚上陛下和她的新爹爹国公爷谈话的时候，她全程就没搭话。 这里面怎么会有她的事？ 她就是个出主意的啊。 “还不懂吗？” “不懂什……”小晴话没说完，突然感觉额头一疼。 “呜哇！”她还能动的左手捂着被戳的额头，发出一声痛呼。“你干嘛欺负人啊，我现在还是伤员！”小晴捂着被戳的额头，抬了抬右手手腕，随着她的这个动作，隐藏在衣袖底下一片青紫的右手露了出来。 “不好意思，你笨得我有点着急，一时之间有点控制不住。”二少爷说着道歉的话，但话里话外都没有道歉的意思，反倒笑得一脸很欠打的表情。 “昨天晚上的时候陛下还夸你聪明呢。” “啊？昨天晚上？”小晴一愣，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在场的也就她、陛下、国公爷三人，硬是要算的话，屋子外头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玄平师兄。 压根就没有任二少爷的身影。 “别想了，那时候你不在。”任二少爷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幽怨。“难不成还以为你还能跑掉？你出主意让我跑前跑后就算了，这一套还想用在陛下身上？你还想使唤陛下不成？”二少爷翻了个白眼。 “你们散场后，陛下最后才让玄平师兄请的我。” “那个时候都寅时了！玄平师兄一句话都不说，直接一把就将我从床上提起来了！” 如果按照24小时计算的话，寅时大概在凌晨三点以后，那的确是深夜了。 现在京城虽然不算特别冷，但那也是入冬了，夜晚气温更低。 深夜正是睡得最香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小晴现在反倒有点同情眼前这位便宜二哥了。 有点想笑，怎么办。 但小晴憋住了，因为她知道，只要她笑出来，额头肯定又要遭殃。 “关于昨天晚上你们谈的那些内容，陛下委任我全权管理。” “你是想要使唤陛下是使唤不成了，这活反倒落在我的头上。”二少爷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气急败坏。 早在一两年前，他还是个每天逃课不写功课，什么都不用干整天出去玩的自由人，转眼间他不但被自家爹拎着后衣领领了个官职，现在还赶鸭子上架地负责整片京城大小事务的管理。 “为了方便我的工作，陛下还给我的职位挪了一下。” “啊？你又升官了？”小晴好奇问道。 “没有。”二少爷摇了摇头。“我现在任五城兵马司副总指挥，算是平调而已。” 五城兵马司一般配两位副总指挥，一位主要分管城外驻军操练、另一位则是分管城内治安管理等。 这个分管城内治安的副总指挥虽然没有另一位副官手底下能管理的四十多万的兵士部下多，但城内所有事务都归他管，手中权柄也不小。 而二少爷这次调职，自然是负责城内治安的这一块，这也方便他管理商铺。 “陛下说，有什么问题让我问你。” “哦。”小晴点了点头。“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当然乐意。” 两人说着话呢，虽然顾及到小晴的小短腿，二少爷的步伐也不快，但还是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城中的商业区。 国公府在城东，城东各个府邸，乃至城内所有住宅区都是那些暴民们的攻击目标，所有他们两个一路走来都是满目疮痍，一些府邸门外散落着丢出来的损坏物品、但也有一些府邸大门破败，里头却毫无动静，许是里面的人已经遭遇了劫难。 但非常奇怪的是，小晴自认昨天国公府应对暴民冲击的防御措施没有太大问题，在那种时间紧迫、人手紧缺的情况下，她甚至认为国公府参与防守的人员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 小晴昨日全程参与了正门的防御战，守门的大家都非常忠诚勇敢，不仅仅是两位有战斗经验的护卫，那些只是只是比普通人力气稍微大点的看家护院、甚至是厨娘丫鬟，都非常勇敢忠心，即便是最后大门被打开一个小缺口，贼人杀了进来，但大多数人都没有溃散逃跑。 虽然也有少数在恐惧之下连武器都握不住，只能如待宰的羔羊一般发抖哭泣，但大多数人还是咬牙坚持着参与战斗。 经过这次战斗，小晴对国公府里下人们的印象更好了。 但非常奇怪的是，面对昨天那种规模的冲击，国公府里的大家团结一心、配合紧密，也只是堪堪守住，勉强抵抗到援军进城镇压难民。 但这一路走来，看到不少府邸里进进出出都有负责清理修缮等重建工作的下人，显然防守住的府邸并不少。 反倒是被冲破的府邸只有少数。 这就很奇怪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明明自己考了个八十分，回去后还自我感觉良好，没想到第二天出门一看，遍地都是八十分的。 “昨天那么多暴民入城，连我们国公府都只是能堪堪支持到援军来到，为什么我一路看来，许多府邸都能成功守住？”最终，小晴还是问出来了。 她不说见不得人家平安无事，纯粹只是好奇而已。 “因为我们国公府人少啊。”二少爷说道。“你不知道吗？” “啊？”小晴更加疑惑了，她又不是神仙，什么都知道的那种。 “奶奶说，你连我们的计划都能猜出来，现在这点简单的事情，怎么反倒不知道了？” “其实早在几年前，先皇便开始猜忌我们国公府了。” “虽然我们暗地里有殿下支持，我们也不惧陛下的猜忌，但在朝堂上，我们明面上是中立的。” 小晴点了点头，国公府刚开始的确还是中立的，所以后来与大皇子联姻，迎娶凝雪郡主的时候，她好一顿头脑风暴，都要担心死了。 “一旦先帝对我们家发难，皇子殿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他们伸出援手也会提前暴露我们的关系，影响后面的计划成功率。” “所以我们国公府从那个时候，就只留下了少量的看家护院，原本的卫兵全部都调回驻军了。” “我们连突然杀出城外的兵力都不留，这是一种态度，博取先帝信任的态度。而且我们家原本就不用那么多护卫，这京城里比松子厉害的没几个，府里也还有几个有武艺在身，应付几个刺客绰绰有余。京城里是有巡逻驻军的，不会有大批敌人出现。所以留下太多守卫，只会引人怀疑，不如一开始就不留，让我爹演好忠心臣子的角色，有了我爹的支持，早年间先帝才会疏忽两位皇子底下的小动作。因为有我爹这个影响力巨大的武将之首支持，两位皇子翻不起风浪。” “所以我们府里的守备人员才会那么少，后来国内情况恶化，两位皇子想要提前动手那就更来不及调动人手了，这种情况下，随便一小队兵力的调动，都会引起各方注意。” “否则的话，直接调动驻军把城门守好不就没暴民的事了？”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受各种掣肘太多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但我们已经尽可能将损失降到最低了，宫里完事后我立马就领兵杀了出来，而且还让松子先一步回府里，护你们周全。” “所以就算是没有猴子的帮忙，顶多也只是护卫护院死伤多一点。” “但我没想到，你也会去守门了。” 二少爷说到这里的时候，伸手摸了摸小晴的头，语气少见的不再轻浮，反倒是很认真地说道。 “现在你的身份不一样了，作为嫡小姐，你得保护好自己，那种危险的事情，让别人去做。” 第153章 钱从何来 小晴抬头，看向身侧这位现在该叫二哥的人，脸上少有的认真。 她笑得很开心，脸上浅浅的酒窝浮现。 “好。” 谁又不喜欢被人关心的感觉。 心情是骗不了人的。 即便小晴与这位二哥在一起的时候，拌嘴打闹的时间更多，但对方突然起来的关心，她此刻非常开心。 其实有了猴子的帮忙，国公府里阻挡在第一线的护卫与丫鬟们死伤并不严重。 走过略显破败的城东，来到往日繁华的城中商业街。 原本这里也是那些暴民们的攻击目标。 商业里的商铺虽然没有那些府邸里的金银财宝、稀奇珍宝，但店铺里的吃食对于这些暴民们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不少难民冲进城里就为了这一口吃的。 其实也如小晴所料，商业街的商铺基本上都受到各种程度的攻击，反正所有商铺的大门都不见了，留下空荡荡的入口。 但也有小晴没料到的。 那就是这些商铺的修复状态，甚至要比她们来的那个方向，城东区的那些宅邸的修复状况要好。 街道上随处可见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大街上随处可见刷地板打扫的、清理垃圾的、推着手推车收走垃圾的。 那些垃圾包括但不限于破损的柜子、烂木门、凹陷的铁锅、甚至是 被推倒的墙壁的砖块。 甚至还有部分明显不是店员的人，进到各个商铺帮忙整理货架、打扫卫生。 看那些人的衣着，显然不是城中居民，衣衫褴褛的，反倒像是城外难民！ 甚至，一些损坏不严重，在工作人员帮忙下修好们修好柜子的店铺已经开始恢复营业了，都开始站在门口吆喝叫卖拉客了。 小晴很惊讶，昨天才刚受灾，即便人员没有受到太大伤害，但那些被砸坏的商铺可是实打实的损失。 现在已经是下午，也就是说满打满算还没过去一天，这灾后复建居然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甚至一些店铺都能恢复营业了？！ “那是……难民？”小晴指着远处那群帮忙的人。 “是啊。”二少爷看向她。“这不是你出的主意吗？” “我？”小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眼中满是懵懂。 “装什么啊，说了就算让你帮忙，也用不着你动手，你给点建议而已。”二少爷显然不信，只当她是为了偷懒，故意装糊涂。“陛下可没少夸你啊。” “那些难民没管好就算暴民、是灾祸，管好了就是廉价的劳动力。” “只是一顿饭，就能让他们卖死命地工作。那么多人，当然能够在一天的时间内将损坏的东西清理出去。”二少爷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感叹。 听到身边的任二少爷自说自话地感叹一通，小晴倒是大概能听懂发生了什么。 想必是昨天晚上过后，陛下回去便采用了小晴的方法，先将城外的难民收拢管理。 管饭，但要工作。 对于那些难民而言，有一口饭吃，自然便能卖命干活。 此举也不单单是因为城中修复需要劳动力，毕竟如果只是想要找人干活，陛下只需要大手一挥，让那些驻军过来帮忙就行，毕竟京城周边还驻扎着四十万的驻军呢，他们肯定比难民好使，吃的军饷原本就要按时发，还不用额外多给那么多难民管饭。 让那些难民干活，只是个开头，试着让那些难民回归劳动者的角色，通过劳动换取吃食，然后也让负责管理接洽的工作人员与难民混熟，为下一步的番薯试验田等需要大量用人的地方作准备。 这些道理小晴都懂，甚至有许多都是小晴主动提出，陛下只是举一反三地根据小晴提出的东西再补充，所以只是听到身旁二少爷的只言片语，小晴便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还是有些不懂。 她不懂陛下的钱从哪儿来的？ 她可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陛下刚和她哭穷来着？ 陛下哪里有钱给这么多难民管饭？ 无论在哪个世界，有钱，办事当然快。 但皇宫里新继位的皇帝陛下，昨天晚上还和她哭穷来着。 “我们国公府出的钱粮？”小晴问道。 “当然不是。”二少爷摇头否认。 “昨天不是有暴民入城？”二少爷如此说道。 “对啊，这和皇帝陛下的钱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 “镇压暴民的主力可是皇宫里的禁卫军以及冲到宫门外对峙的那一队五城兵马司驻军，这两方人马，就在城里，宫里的事情成了后第一时间就冲出来镇压暴民了，来的远比城外驻军快。” “禁卫军统领张诰动手杀的大皇子，即便大皇子犯了弑君大罪，那也得由宗人府来定罪处罚，那倒霉蛋张诰第一时间就被拿下了，所以我这个副统领就顺理成章地接管了禁卫军兵权。” “一方带队的是大姐夫韩昶，另一方带队的是我。” “将那些暴民镇压后，那些暴民抢掠的满地财宝，不就由我们顺势收缴了？”二少爷咧嘴一笑说道。“难不成我们还挨家挨户地还回去？” “那些财物可不少，毕竟还是有一些高官家里被冲破了，那些难民只将里头的吃食吃掉了，金银财宝又吃不掉。” “你不知道那些官员藏在家里的财宝到底有多少。” “所以暴民们被镇压后，金银财宝散落一地。” “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听到二少爷的话，小晴有些唏嘘。 虽然街道上明显经历过冲刷，石板铺砌的路面上只有一些角落处能看见暗红的血迹，但小晴并不难想象昨日这里也会是一片尸山血海。 想必，朝廷对于那些入城抢掠的暴民，肯定都是直接格杀的。 原本安置源源不断朝着京城涌来的难民就算一个巨大的问题，再加上城中难民都是罪犯，杀他们合情合理。 即便那些难民前不久应当也只是普通的农民工人，更多的错都在那腐败的朝廷身上。 但这时候论对错又有什么用？ 起码此刻在小晴眼里，眼前难民服从管理，帮忙进行灾后复建、他们也能获得食物的报酬，难民们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 这是一幕散发出勃勃生机的场景。 正如昨天晚上她和十一所说，如果可以选的话，她希望能救下这一批饥寒交迫情况下，仍旧坚守底线，没有入城抢掠的难民。 如今这些安守底线的难民能得到善待，小晴也替他们感到高兴。 第154章 我还没收钱呢 略显混乱的街道上，人们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站在街头处衣着精致华美的小晴二人反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许是小晴思绪飘得有些远了，一侧的二少爷用手点了点她的头。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小晴眨了眨眼，回过神来。 “没什么，一些很无聊的问题。” “什么无聊的问题？” “悲天悯人。” 小晴看着远处那些衣衫褴褛满头大汗，却努力工作的人们，他们有些都只是小孩子，因为长期的饥饿而面黄肌瘦、身材瘦小。 “悲天悯人？这个问题不无聊啊。”二少爷如此应道。 “刚开始，我想的是，这么多难民都能得到劳动换取报酬的机会，都能通过陛下，通过你的管理，重新恢复劳动者的身份，相当于救下了这么多人。能救下这么多难民，自是大善之举。” “然后又想，昨日死去的那些暴民原本不也是普通农民？错在落后的制度与贪腐的执行者，他们逃荒到京城，刚开始是不是也奔着一丝生机而来？为求京城里有一个可以工作的机会、可以赚一口饭吃的机会，结果却是因为交不起城门税而堵在城外。” “然后又接着想，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不早点实行那个计划？早点补救的话，全国各地逃荒的人也能少点。” “当然，我知道那计划根本就急不得，所以想要早点的这个想法不现实不可行，我一开就在想的这些就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我才说，我在想一些无聊的问题。”小晴笑了笑，如此说道。 “不无聊啊。”二少爷却还是如此应道。 “而且那也算不上是悲天悯人。你只不过是救下了一部分人后，下意识地想要做得更好，想要救下更多的人。” “想要做得更好，想要救下更多的人，这有什么错？” 小晴眨了眨眼，也释然笑道。 “是啊，我们本就应该努力做得更好，理应有积极的想法才对。” 两人晃晃悠悠走着，一边闲聊、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处努力搬砖的人，很快便来到了国公府的饮品店。 国公府的饮品店恢复的不错，不仅恢复了营业，甚至门口已经有几个人在排队了，显然昨日的暴民攻击，对城中富豪们并未造成太大冲击，他们还有闲心让下人出门买奢侈品饮料喝呢。 但小晴并未急着进入自家饮品店内，反倒是驻足店门旁边的一个小摊。 说是小摊也不对，因为那中年大叔摊主连摊位都没有，只是扛着一个糖葫芦架子站在路边。 就是一个卖糖葫芦的。 看到小晴驻足糖葫芦前，二少爷也不催，只站在一旁等待。 “这个怎么卖？”小晴指向架子上最小的那一款山楂糖葫芦，一串上面只有五颗。 她只是想尝点味道，并不想吃太多。 那中年大叔身高有点高了，小晴昂起头与对方交流觉得有点累。 那大叔低头看向面前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外貌精致漂亮，显然是不差钱的主。 糖葫芦大叔瞬间笑得一脸和蔼，顺着小姑娘白嫩小手所指的方向，从架子上抽出一串最小的糖葫芦。 “糖葫芦啊！这个十文钱一串哦。” 小晴一听，一双杏眼都瞪大了。 “你这糖葫芦串是金子做的，还是糖葫芦粒是金子做的？” “你看我小孩子好糊弄是吧？我之前也买过，这种最小的才一文钱！” 小晴人矮，但气势不矮，小手一指那小小的糖葫芦便反驳了起来。 “这位小姐，你误会了。”大叔赔笑说道。 “早些年大家都会用自家地里的甘蔗炼点糖，做点糖葫芦之类的吃食到京城里卖钱，但这些年不是大旱吗？大家田里收成都不好，谁还有闲工夫种甘蔗？” “你瞧瞧现在哪有糖啊？这糖还是先前留下来的，卖完这一茬就没了，店里卖的糖更贵呢，这你嫌贵我还嫌贵呢。” 大叔说得有板有眼，不似作假，小晴挠了挠小脑袋，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零钱准备付钱。 她现在其实也是不差钱的主，这几枚铜钱自然不放在眼里，刚才只是不高兴别人看她个子小要宰她肥羊而已。 如今误会解除，无事发生。 小晴刚准备将铜板交到那大叔手中呢，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叫喊。 “大鹏！”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来者。 那还是个熟人。 来者正是猴子。 猴子脸上笑着快步走来，一边还悄无声息地朝着身侧的手下二狗使了个眼色。 他来到小晴跟前，向小晴与她身后的二少爷拱手行了一礼。 身侧的二狗却一脸着急地拽起那糖葫芦大叔就跑。 “你家着火了！快回去看看！”二狗一边架着糖葫芦大叔跑，一边还伸手去捂那大叔的嘴。 二狗虽然看着身形平凡，手上力气却非常大，那比他要高出几分的糖葫芦大叔居然被他拽着跑。 “诶……我没收钱呢、我没收钱呢……”那糖葫芦大叔一直想要说话，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二狗的手捂回了肚子里，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小晴一手糖葫芦，一手还拎着那十枚铜板。 疑惑地抬头望去，只见那糖葫芦大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头转角。 小晴只好将铜板再次放回腰间的荷包，然后咬一口白嫖回来的糖葫芦压压惊。 “哦，昨天谢谢你啦。”小晴吃着糖葫芦，向面前的猴子道谢。 “哪里，是我该谢谢四小姐才是。”猴子连忙摆手说道。 他能叫出小晴最新的身份，显然是这一天之内，已经有了一定的调查了解。 一侧的二少爷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好好干。” “是，谢谢二少爷。” “去忙吧。”二少爷一挥手，猴子连忙行礼告辞。 “你让他干什么了？”小晴好奇问道。 “我把他收编了。”二少爷看着回到街道上指挥手下工作的猴子。“他昨日保卫国公府有功，我理应感谢他，再加上我现在手上需要用人，他有领导能力，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就顺势让他到我手下办事了，不仅仅是他，包括他手底下那些原本流氓恶霸性质的手下，全部被我到新成立的部门了。” 小晴了然地点头。 “哦，当城管啊。” 第155章 施粥点 京城商业街的转角，糖葫芦小贩“大鹏”被二狗一顿生拉硬拽，硬生生拖着着走了好远的路，直至见不到另一头的小晴几人，二狗才松开手。 “狗哥，你这是干嘛啊？”大鹏显然也认识猴子一伙，对猴子手底下的小弟也有所了解。 看到大鹏清澈的眼神，二狗直摇头。 “哎呀，少不了你的。” 说话的是迈步走来的猴子，两人扭头纷纷看向那边。 猴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翻了翻，他动作大大咧咧的，站在对面的大鹏都能清楚地看到被翻动的小布包里根本就没有铜板，全是大小不一的银子。 最后猴子选出最小的一块碎银，丢给对面眼巴巴看着他手里布袋的大鹏。 大鹏将碎银捏在手里，即便是这最小一块，估计也有一两多。 “都说猴哥你最近发财了，现在出门都不带铜板了啊，我可没有那么多钱找补啊！”大鹏眼里满是羡慕地看着那一袋银子，但他可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眼前的猴哥可是附近有名的帮派大哥，最近又与城中大官走得近，领了正经官差职位，在大鹏眼里，这可是黑白两道都混得开的大人物。 “拿着吧，以后遇到那位小姐，记我账上就行。”猴子摆了摆手，对那一两银子毫不在意。 话说到这里，大鹏再傻再愣，他还能不明白眼前猴哥狗哥是什么意思？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猴哥你早说啊，我不收那小姐的钱不就行了？用得着让狗哥一路拽我跑这老远？” 猴子一巴掌就扇在他的后脑勺上。 “你傻啊，人家还能在意你这几文钱的东西？送点东西都不会送，活该你卖一辈子糖葫芦。”猴子扇完，嘴上还骂骂咧咧。 远处一小弟跑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猴哥！猴哥！” 小弟站定，气还没来得及喘匀便向猴哥说道。 “副总指挥叫你。” 小弟说的副总指挥自然是任二少爷，任二少爷现任五城兵马司副总指挥使，部下都会简称副总指挥。 “哪呢？副总指挥在哪？”猴子连忙左右四顾，寻找着。 “在福满楼等你呢。” 另一边，一盏茶以前的街道，视线回到小晴与二少爷。 小晴咬下第一颗山楂，连糖带山楂嚼得咯吱做响，但第二颗就吃腻了，只是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着剩下来的糖葫芦串外围的糖，不想再吃里面的山楂了。 街道一角的空地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惹得小晴侧目，她发现，原本街道上搬运的也好、打扫卫生的也好，那些衣衫褴褛一眼便能从衣着看出是难民的人纷纷都往街道的一处聚集而去。 因为有二少爷这个能打的跟着，小晴也迈腿跟了上去凑热闹。 换做以前她一个人出门玩，肯定不敢往这种人多，特别是贫民多的地方凑。 不是说歧视穷人什么。 忽略客观因素光谈论偏见问题根本就是耍流氓。 本质上虽然是一样的人，但客观因素上，贫富已经影响了人们的行为。 富人有钱，没必要为了一点点钱铤而走险行违法之事。 贫民难民没钱、需要钱，甚至有的不抢就要饿死了，所以出现抢掠偷窃的几率更高。 而小晴这种外貌不俗、打扮精致，一看就没有战斗力的小姑娘，根本就是移动的肥羊，独自往穷人堆里一凑，能完整走出来都算运气好了。 小晴与二少爷往那热闹的人群聚集点走，他们走的不快，不断有争先恐后的难民越过她们往那么跑。 距离拉近了，小晴才看清，那是个施粥点。 施粥的人袖口早被沾满了米汤的痕迹，但他们丝毫不在意，手脚不停地舀起热粥，盛到每个递过来的破碗里。有人端着粥，双手颤抖着，仿佛手里的这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就是希望；也有人忍不住当场跪下，磕头作揖，哽咽着连声道谢。 队伍里有孩子拉着母亲的手，小脸冻得通红，却死死盯着锅里冒着热气的粥，吞咽着口水。一个老妇人接过碗，顾不得烫嘴，捧起便急急喝了一口，随后将剩下的递给身后瘦弱的孙子，轻声说：“快喝，快喝，趁热。” 施粥的人忙得满头大汗，却依旧不停劝慰道：“都别急，够的，粥还多着呢！”而队伍里的人却始终紧紧地挤着，生怕锅里的粥分不到自己。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颤颤巍巍地捧着刚得来的稀粥，用袖子擦了擦眼眶，喃喃自语：“多亏老天有眼……还能吃口热的……”她身边的孙子冻得小脸通红，眼巴巴地盯着碗，咽了咽口水，老妇将碗递过去，慈爱地说：“快喝，孩子，快暖暖身子。” 有些人接了粥，却舍不得马上喝，捧在手里一路护着，边走边低头不停地祈祷。人群中一个男人哽咽着说：“再晚两天，只怕我这身骨头就埋雪里了，救命恩人啊……” 小晴看到了，有不少人领了粥并没有如大多数人一般立刻开吃，反而是小心护在怀里，端回去某个角落给等候在那里的自家老弱妇孺吃。 当然，这一类带着孩子或者是老人的并不多。 毕竟他们在二少爷下令猴子整编，将他们放进城工作之前，他们可都在城外没吃没喝抗了好些日子。 京城周边树林里的野菜乃至是树叶都要被这些难民啃光了。 体弱的孩子老人早就因为抗不过饥饿与寒冷死去。 能活着被带进城里的老弱妇孺，终究还是少数。 还保有劳动力的老人和半大孩子也会自己参加劳动，获得自己去领粥。 刚才小晴都看见了，猴子管理工作做得不错，一些孩子和老人都分配到了相对轻松的工作。 默默地驻足远处，看了好久一会那个施粥点，小晴才开口说道。 “这样子不行。” 一侧二少爷马上投来疑惑的目光。 “让难民参加工作，然后才能获得粮食，强调以劳动换取食物，这不是你的主意吗？而且我看现在实行得很好啊。” “现在是很好。”小晴收回目光，看向身侧的二少爷。 “但想要继续发展下去，我们需要更细化的管理。” 第156章 完善制度 “更细化的管理？”二少爷连忙追问。“具体应该怎么做？” 小晴却并不急着回答，反倒是将舔掉外围一层糖，只留下一串山楂的糖葫芦随手丢掉，反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然后跺了跺脚。 “先找个地方坐一下吧？我觉得有些冷了。” 小姑娘原本就娇小，缩着脖子的模样让二少爷看得忍俊不禁，他一方面忍不住有些想笑，一方面又有些担心。 实际上，他也笑出声来了，语气里满是憋不住的笑意。 “出门的时候让你多穿点，你不听，现在倒埋怨冷了。” “谁知道这鬼天气啊，大中午的，不升温反而更冷了。”小晴往手上哈了一口气，一阵白雾随着哈气散开。“快走啊，等下我被冻着了，我就和奶奶说都怪你，我都说冷了还要硬拉着我上大街上乱跑。” “喂喂喂，你这样子说话有些不讲理了啊！”二少爷虽然嘴上是和小姑娘拌嘴，但心底里还是心疼的，很快便带着人拐进了一侧的酒楼。 酒楼装潢大气，小晴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这里是她在外头第一次下馆子，也是第一次在外头遇见十一的时候来的酒楼，属于国公府产业的福满楼。 估计那楼上的小包间里，花岗岩墙壁上的小洞里，还插着十一射进去的筷子呢。 酒楼里的大厅燃着一个大暖炉，暖炉有精致的花纹，炉子里橙黄火焰跳动，整个大堂都暖洋洋的。 其实走进酒楼后，没有街道上不断飘落的雪花，加上那突然刮起的冷风吹不进来，小晴已经觉得没有那么冷了，再加上暖炉一烘，她瞬间觉得整个人暖洋洋的。 “呜哇~”小晴捂嘴，打了一个哈欠，哈欠打得太狠，一双圆溜溜的杏眼边缘挂上了点点晶莹的泪花。 小晴驻足大暖炉前，整个人暖洋洋、懒洋洋的。 突然感觉脑袋被轻轻拍了拍，扭头望去，只看到自家二哥无奈的脸。 不远处，还有一个低着头等候着的店小二。 “走啦，房间里也有暖炉。”任二少爷笑着摇了摇头，笑容里与眼里都是无奈与宠溺。 店小二带着两人兜兜转转，果然来到了小晴之前来的那一间房间。 就是与还是皇子身份的十一一起吃饭的那一次的那个房间。 房间一侧那花岗岩墙壁上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黑洞呢。 那小黑洞可了不起了。 乃皇帝亲手所“刺。” 二少爷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还翘起了二郎腿。 他也就在府外会做这种动作，在府里，特别是老太太面前，他一直都坐得端端正正的。 小晴坐在下手位，这里也是两年前，她和十一吃饭的那次坐的位置。 她可记得，这里的椅子对小孩子来说太不友好了，高就算了，连个踩脚的设计都没有。 不同的是，这次的她用不着用手去撑，只是一踮脚、一撅屁股往后一坐就蹦上了椅子。 虽然脚尖还是晃晃悠悠地悬空着，但起码要比之前好多了。 在府里，一直没有特意量过身高，只是身边的小伙伴丹香也好、蒹葭也好，一个个像是吃了激素一样不断往上窜，就显得她没长过个子一样。 如今看来，她还是有好好地长高的嘛。 小晴裙底下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丫饶有兴致晃晃悠悠地踢着玩，一侧二少爷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要吃什么？”二少爷问道。 “随便。”小晴随口说道，但她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想喝珍珠奶茶。” “在府里没喝够？” “那怎么能一样？府里那是自己做的，我想尝尝别人做的。” “在府里那也不是你自己做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平常在奶奶院子里弄吃食，你就只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动嘴皮子。” 二少爷说的是实话，小晴之前还是老太太面前大丫鬟的时候在院子里的地位就不低了，使唤厨娘干活那是理所当然的，她自己也是个不会自己动手的主，现在身份上涨了，就更加不可能自己动手了。 “你好啰嗦啊，奶奶都没管过我。”小晴嘟了嘟嘴，有些不满地说道。 “先吃饭，奶茶等下再给你买。奶茶喝多了，等下就吃不下饭了。” “这话怎么有些熟悉……”小晴摸了摸鼻子。 “当然熟悉，这是你平常对老太太说的话。” 两人拌嘴间，二少爷便点完了菜，店小二退了出去。 “好了，说正事吧？”二少爷话锋一转，想要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下去。 “先说好啊，我只负责说个大概，具体要怎么实行，你自己琢磨。”小晴先手一个免责声明。 二少爷白眼一翻，语气无奈。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大小姐。” “刚才我说那施粥点不行，不是说现在不行，而是按照这种模式下去，很快就会出现新的问题。”小晴用桌子上的小炉子一边暖着手，一边说道。“作为管理者，应该及早、做好预防措施、想好处理办法。” “我知道，你别整这些虚的，说点实际的。”二少爷不耐烦地打断。 “你这人，听故事不耐烦，怎么连谈正事都喜欢打断别人的话？”小晴看到对方抬起来的手，连忙话风一转，言归正传。“那样子一大群人乌央乌央地工作、合一起领吃食报酬，那多干少干就没有意义，就会打消勤奋者的积极性，容易滋生助长混子。” “你想想啊，反正我干多干少都一样到点吃饭，那我还这么努力地工作干什么？有人看见的时候我装模作样地做做样子，没人看见的时候找个地方一躺，到点就去领饭吃，这样子不爽吗？其他人看见了有的会有样学样，努力工作的人也会觉得努力没有意义，影响工作热情。” 听到小晴的话，二少爷点了点头。 “有理。” “那么，该怎么解决？” “简单。”小晴晃了晃小脑袋，笑着说道。 “完善管理制度、管理到位、监督到位，为劳动者提供一个健康、积极向上的工作环境，尽可能做到多劳多得、公平合理。” 第157章 梁锦生的惊与喜 梁锦生最近的日子过得非常差。 又或者说打从亡妻，就是小晴生母走了后，梁锦生的日子便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小晴生母在的时候，还会做些绣活之类的工作补贴家用，人不在了，家里能卖的都全卖了，就连女儿小晴也让他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许现在的妻子惠娘给卖了。 虽然卖了不少银子，但那也只是杯水车薪。 坐食山空，很快便霍霍得七七八八。 再加上周边村子越发动荡，造反杀人抢粮的消息层出不穷，梁锦生夫妻一合计，便去往京城，想要投奔亲戚。 说是投奔亲戚，但那亲戚祖上好几代便搬到京城，与梁锦生隔了好几层的关系，别说对面认不认他这个亲戚了，梁锦生认不认得门还得另说。 他们这一对男女一合计，打算认到亲戚有人投靠最好，就算没认成亲戚，在京城周边随便找个地方住下也要比在老家待着等死强，听说不远处的村子刚被强盗烧杀抢掠一番，很快就会轮到他们这边。 老家这里也就只剩下一间家徒四壁的破屋子，实在没什么好留恋的，两人打好主意，便带上全部家当，奔京城去了。 但京城里物价太高，即便是最便宜的客栈也不是两人消耗得起的，两人在京城远处的村子花了点钱，找了一户有空房子的人家暂时落脚，梁锦生独自进城想要寻找那记忆之中的亲戚。 但他也是小时候听父母提起过爷爷那辈有一个兄弟科举高中，上京城当官去了，但梁锦生对于这种长久没联系的亲戚，当然是不熟的，只是记得一个名字和对方家住京城两个信息。 但只凭一个名字，梁锦生在京城城里打探了一个上午依然没有任何成果。 京城里的官员那么多，也许那亲戚只是个不知名的小官，摆在京城里根本没人认识？ 梁锦生已经心生放弃，最后都准备出城离开了，但一想那几十个铜板的入城税，他又非常心疼。 他老家的镇子入城税才一枚铜板！这京城的城门是镶了金子的？！ 梁锦生亲戚没认成，却在酒楼里认出了几个有一面之缘、当年一起考试学习的同窗。 凭他一番口才，成功讹了同窗一笔钱，还没来得及得意呢，就被人打了闷棍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便发现根本就动不了，整个人被捆成粽子吊起来，还被堵上了嘴，任凭他用尽全力挣扎，也只能像是绳子上的蚂蚱，来回的扭动。 很快，他就听到了交谈声，来者显然是绑他的人。 但非常意外的是，从对方的交谈声里，一个声音异常谄媚，显然是在讨好对方。 另一方却是个小姑娘，声音软糯，听起来就像是撒娇一般。 嗯？这声音…… 怎么这么熟悉？ 梁锦生很快便想起这是女儿小晴的声音。 那个被他默许卖掉的女儿的声音！ 很快，身体上的疼痛打断了梁锦生的思绪。 梁锦生不断挣扎、扭动，有被打的时候疼痛的原因，也有想要挣脱开大喊女儿名字求饶的原因。 他当然知道女儿为什么会恨他。 但就算他以前做过怎样的错事，但他终究是她爹！ 在大夏，可是最重孝道的！ 对父母不孝，可是会被所有人唾弃的！ 但任凭梁锦生怎么挣扎，他也只能扭动身躯发出呜咽的声音。 直至女儿打累了离去，梁锦生还没被放下来，而是被捆着过了好久，至于过了多久，他不知道，被蒙眼嘟嘴捆起来，再被打一顿，他都有些迷糊了，早就没有了时间观念。 直至他醒来才发现，自己被丢出好远的小山，身上也早就被松绑了，只留下一身绳子的勒痕与淤青告诉他昨日的一切并不是做梦。 这下好了，亲戚没认成，入城税亏了、从同窗那里讹来的钱也不见了，还被亲女儿吊起来打了一顿。 回想昨日那些人的对话，那些将他绑来的人对女儿小晴异常恭敬，还叫她“小姐”。 梁锦生想，女儿估计是被哪个主子看上了，如今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女儿从小就长得一副好皮囊，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姑娘，都说小晴随了她娘，一看就不像是村里人，只有城里的大小姐才有这副白皙精致的皮囊。 对此，梁锦生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得意。 因为这个女儿确确实实给他长脸了，所以他之前也对女儿的态度也很好。 但很快家里没钱了，他原以为小晴她娘家里那么有钱，只是气女儿私自跟人走了丢脸所以没给认回去，等到气消了，很快便接纳他们，再不济，给一笔钱接济一下生活也是合情合理的。 到时候对面家族随便帮一把，胜过他闷头苦读，努力十年！ 没想到那边居然真的不闻不问了。 没钱，再好看也没用啊。 期望有了落差，梁锦生后来便对小晴娘俩态度越来越差。 原本打算来京城一是投靠亲戚，二是避难，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意外收获！ 不对！ 梁锦生对于女儿有了大靠山，地位水涨船高的这件事，那是又喜又惊的。 喜的是，凭借着他们的父女关系，就算女儿不能原谅他，也极有可能给他一笔钱打发他走。 惊的是，女儿如今有了大靠山，那可是京城里的官，那等人物，弄死他一个流窜逃难而来的平民，那是简简单单的！ 虽说他一个秀才，是有功名在身，但一个秀才的功名放在小镇里，也许那些乡镇官员会给点面子，但京城里的官爷要弄死他也是弹指间的事情！ 女儿有能耐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这太有能耐了，让梁锦生开始忌惮害怕了。 他都不敢上去认亲了。 就怕钱没要到，刀子先要到了。 所以梁锦生回到那暂住的小村子，现妻子惠娘一听说他没能认到城里的亲戚，瞬间就火了。 慧娘与梁锦生有一个儿子，现在已经五岁了，这次逃荒，当然也带着过来了。 这几年她也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虽然挂着秀才的名头，但本质上却是好吃懒做之辈。 这次无奈跟着梁锦生奔走百里来到京城这边，为了省下为数不多的银钱他们那是能挖野菜啃野果绝对不吃干粮，一路上是又累又饿，慧娘已经憋着一肚子火。 “当初看你能勾搭上那等有钱娇小姐，想必有什么过人之处，为了留住你，我还给你生了孩子！没想到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垃圾！这点事都办不好！” “连口饭都管不上！你如果没这本事养活儿子，那我就找有本事养儿子的人！” 原本没搞到钱还觉得理亏的梁锦生一听对方要给自己戴帽子，瞬间也急了。 “你敢？！你敢走出这个门口，劳资先把你弄死！” 第158章 红帽子 梁锦生夫妇在那个借住的小房间掐了起来，掐完还得继续在这小房间里一起睡。 没办法，外头虽然只是下着小雪，但那北风还是呼呼地刮，在外头冷。 第二天，他们俩是被村子里嘈杂的声响吵醒的。 这可稀奇了，往日这个时候，大家可都窝在屋子里不愿意出门。不单单是因为冷，还因为没东西吃，睡着了省点力气而且还不会感觉那么饿。 就算有人早期，也只是到荒地去刨野菜树根而已。 像是今日这样吵吵闹闹的一大堆人往外跑，还是第一回。 梁锦生夫妇出门一看，连将房子以三枚铜板的价格租借给他们住的主人都在往外跑。 “大哥干什么呢？”梁锦生拽住那房子主人就问。 “城里招人干活，好像说是做什么‘劳工’，只要加入‘劳工’听招呼，每天管三顿饭，到饭点准时开饭！” 房东大哥只说开饭，但没说吃的是什么，但都这时候了，逃难到这边的人越来越多，地里的野菜树根都要被刨干净了，许多人一天只吃一顿，这种情况下有得吃就不错了，还管他吃的什么。 那房东大哥话没说完人就跑没影了，连自家的门都没锁，反正屋子里也没什么东西值钱的。 梁锦生夫妻俩对视一眼，抱起五岁的儿子就往城里跑。 他们虽然昨日掐了一架，互相揭短骂得挺脏的，但彼此都清楚，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们也算是一起生活几年有点夫妻情谊的。多个人多点照应。 即便昨日一番互掐心底里已经有点嫌弃对方，但现在还是不再提昨日的争吵，一起往城里赶去。 还没到京城呢，就看到一大群人被堵在门外。 梁锦生夫妻俩还没开口问，人群里便有人大喊。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不是说来这里干活就管饭？” 赶来的难民们非常不满，交头接耳地发出嘈杂的交谈声。 城墙上一名身披铠甲的将领登上高处，双手拢到嘴边喊话。 “城里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收尾，不再需要人手，各位如果有兴趣干活领饭吃的话，南面的饺子坡正在招人！” 这位武将中气足、声音洪亮，在城门外空旷的场地上空回响。 京城南面的饺子坡因地形后背有如一个饺子般微微鼓起的半圆高地而闻名，围绕着那片鼓起的高地周边一大圈的地方都属于饺子坡，这也是临近京城最大的一片闲置地，所以皇帝陛下十一特批这片地方作为“番薯一号试验田”试验地，该项目由任二少爷亲自指挥。 人群轰的一声，又朝着南面的饺子坡涌去。 这南面的饺子坡说是京城附近，但实际上也有三十多里的路程，占地面积非常大，其中还有一半是树林。 实验证明，人类在求生的欲望爆发下，潜力是可以很快压榨出来的。 这些村民、流民们大多都好些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不少人连野菜都挖不着，连树根都啃的那种。 但一个个的都怕招工名额有限，争先恐后地往饺子坡跑，人群快速移动，不时还有后来加入的三三两两，乌央乌央的一大群人朝着饺子坡涌去。 三十多里的路程，他们竟是一口气走了下来。 其中也包括梁锦生夫妇。 这群人才刚跑到饺子岭，远远就看到前面还有一大群的人挤在门口，显然他们并不是第一批赶来的人。 也对，京城周边的村子那么多，接下来陆陆续续赶来的人只会更多。 后面赶来的人群汇入前面的队伍。 梁锦生夫妇抱着孩子，也跟着后来的人汇入了队伍。 他们排在队列之中，踮脚眺望队伍的尽头。 人群的两侧，随处可见披甲带刀的军士，显然是维持秩序、起威慑镇压作用的驻军。 队伍的尽头，一个汉子站在高处、头戴一顶奇怪的红色帽子，帽子以细带系于头上，所以即便他站在高处，也不会被风吹掉。 那汉子的声音非常大，即便是隔着老远，梁锦生也能听到他的话。 “都别挤都别挤！在这里登记！排好队！” “登记好加入我们饺子坡生产队后，在那边的空地集合等着，马上就会有管理人员教你们接下来要干的事情！” “认得我这顶红帽子！”那汉子一指头顶上的红帽子。“所有戴着这顶红帽子的人都是我们的管理人员！大家听招呼！” 这红帽子自然也是小晴的主意。 那天在酒楼里，小晴便提出，为了便于管理，猴子手下这批低级管理者得有身份标识，最好是有统一的服饰。 但统一的服饰被自家便宜二哥当场否决。 “没钱啊！”任二少爷一摊手。“皇帝陛下只提供场地以及关系便利，要钱的话得找我爹，哦，是我们爹。你也知道吧？找他的话，这钱绝对还是得我们自己掏。” “这才刚开始呢，以后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我们可吃不消啊，光是这么多人每天吃饭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以后日子还长呢，能省点就省点吧。” 没有钱买统一服装，小晴只好退而求次。 “那就搞点统一标识啊……”说到这里的时候，小晴眼睛一亮。“不如找人去做些帽子，管理人员带红色的，普通工人带黄色的。这样子，场地内都是些什么人不就一目了然了？” 做帽子的开销远比做衣服要低，所以二少爷便接受了这个方案。 所以现场才会出现头戴红帽子的管理人员。 这头，头戴奇怪红帽子登高喊话的汉子还在循环喊着那几句话，远处的梁锦生却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嗯？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梁锦生看向那戴着红帽子的汉子，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他嘴里低吟着，眉头紧皱，努力地回忆着。 一旁抱着孩子的惠娘听到了梁锦生的嘀咕，眼里止不住惊喜。 这男人终于有用这么一次了？！ 刚才她也听到了那汉子喊话。 戴红帽子的是管理人员！ 而且看那人登高喊话的气派，高低是个官！ 而且极有可能还是未来管理他们的官！ 现官加现管！ 梁锦生还能有这种关系？！ 难不成这汉子就是梁锦生京城里的亲戚？！ “你快想想！”惠娘用两根手指捏着梁锦生的衣袖摇了摇，动作娇媚，声音里娇柔的似乎都能掐出水了。 梁锦生诧异地看向身侧的妻子。 妻子这种语调他可太熟悉了，当年追着他一路鸽鸽、鸽鸽地叫，声音娇柔，让他听得浑身酥麻。 只是后来这女人嫌弃他赚不了钱、只会花钱，这两年来态度越来越差，最近甚至演都不演了。 他可记得这女人昨天掐他脖子的时候可有劲了，如今两人还能站着一起，不过是看在年幼的儿子份上，而且这人生地不熟的，多个人有事也能有点商量。 实际上情分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现在这是为何？ 被夺舍了？！ 第159章 清汤大老爷 梁锦生实在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认识这位红帽子领导。 但他也没有纠结多久。 前头管理人员的工作效率实在不错，一人负责在卷册上记下来者人名，然后就可以到一旁等候，人数差不多了就会有自称小工头的红帽子带着他们去交代工作。 轮到的人报上名字，登记官刷刷几笔记下，然后下一位。 队伍有条不紊地前进，效率极高。 很快便轮到了梁锦生。 但梁锦生还没开口呢，那原本站在高处的红帽子一跃而下，然后朝着梁锦生走来。 梁锦生脸上谄媚的笑容才刚刚露出，谄媚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打断，话到嘴边被打断，卡在喉咙处，只张大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如同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鸭。 只因那红帽子指着梁锦生的鼻子大喝一声“你这家伙还敢露脸，给我拿下！”旁边两名披甲的军士便上前将梁锦生一把摁倒。 “大人！大人！这是为何！”梁锦生乃一介书生，怎么可能抵挡两名训练有素的军士，瞬间便被双手反扭摁倒在地。 原本还想套近乎的惠娘抱着孩子不着痕迹地往后躲，一旁的人群也往后退了半步，但脸上还是带着看热闹的好奇。 果然，无论去到哪里，看热闹都是人们的天性。 但很快，人群深处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随着几声低喝，人群让出来一条道，一个同样头戴奇怪帽子的人缓步走来。 不一样的是，他头上奇怪的帽子却是白色的。 “猴哥！”在场的红帽子纷纷问好。 这都不用解释，在场的人瞬间就知道这位白帽子指定是个大官，起码比在场的这些红帽子管理人员大。 奇怪的是，这伙人戴的不是官帽，也不是军队的铁盔，反倒是奇怪的帽子。 即便在场的人心里有疑问，但没人会笨到出口质疑，没见身着铠甲的正规军士都在一旁站着协助管理？那是五城兵马司驻军的军士，能让正规军出动，这伙管理人员来历肯定是正的。 众人都盯着那位新来的白帽子“大官”，被摁在地上的梁锦生却脸色一变，看着那白帽子大喊一声。 “是你！”梁锦生认出来了，这人正是前段时间在城里的时候，莫名其妙说他家大火拉着他跑，然后将他带到偏僻的地方后打闷棍带走的人。 没错，这戴着白帽子的，正是被任二少爷收编的前混混头领猴子！ 当然，现在猴子有了新头衔，那就是饺子坡生产队大队长。 梁锦生没来得及说话呢，便被猴子一声大喝打断。 “大胆！”猴子一声暴喝，在场原本还叽叽喳喳窃窃私语的众人都不敢吭声了，场面瞬间变得寂静。 “我没找你，你还敢露脸！” “啊？”梁锦生一脸疑惑地看向一副义愤填膺盯着自己的白帽子官员。 “装糊涂是吧！大鹏！” 一名头戴红帽子的汉子从后方走来，如果小晴在场，肯定能认出来这汉子正是那天卖糖葫芦的大叔。 这大鹏自己家熬的糖卖完了，没生意做了，便想要借猴子的关系混点工作，猴子当下被二少爷委以重任，正是缺人的时候呢，对大鹏也算是熟悉，便直接收下当小弟了。 “大鹏你来认一下这人，这家伙是不是吃了你的糖葫芦没给钱？” “啊？”梁锦生眼神更加迷茫了。 那大鹏连看都没看，直接指着梁锦生语气肯定且坚决。 “就是这人！那天在京城里吃了我的糖葫芦没给钱！” “哼！居然敢吃霸王餐。我们饺子坡生产队招人干活，但也不是什么垃圾都招的！像你这种罪犯，今天撞我手里了，我可不会让你轻易逃去！”猴子冷哼一声。 “冤枉啊大人！” “我就没吃过糖葫芦！” “我压根就没见过这人！” 梁锦生连连叫冤。 猴子根本不理会，一拍腰间的腰牌。 那是二少爷给他镇场子的官职，是兵部登记在册的正经武将，有品级的。 中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从六品的武将。 这个武将官位，其实也算是国公府给猴子的谢礼。 当然，在那种关键时候救援国公府，立下如此大功，这一个从六品的武将官位自然是不够的。 给他这个官位，一方面算是给点实质性的谢礼，另一方面也是方便猴子给二少爷办事。 而且这只是刚开始，只要猴子上道，跟着二少爷好好干，未来也是前途无量的。 不仅如此，他底下一众小弟也能混上一份朝廷饭。 “那天这么多人看着，包括我也见到了，难道我们合一起冤枉你？你值几个钱？”猴子一拍腰牌，意思就非常明显了。 身后一众小弟纷纷附和。 “对啊！别以为那天你跑得快我就认不出来！” “我们都认得你，到现在还不认账，分明是想吃霸王餐！” 猴子的小弟们一附和，原本排队的难民们也开始窃窃私语了。 “饭都吃不饱了还这么馋？没钱还要去吃糖葫芦？” “我看这人衣着，好像还是个读书人啊！真给读书人丢脸！” 这群难民的眼里已经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人群中梁锦生的妻子慧娘正抱着孩子往后面缩呢，就怕这梁锦生脑抽叫她一下，将火引过来。 怀里的小儿子抬起头问慧娘“娘，爹他……” 慧娘连忙捂住儿子的嘴。 “你认错人了，我们不认识那个人，你爹早就死了。” “来人！将他拉到一边！鞭责20！”猴子可记得二少爷的话呢，见到这个家伙打一顿就好，所以他压根就没打算要梁锦生的命。 打发两个手下将梁锦生拖走，即便梁锦生被拖走的时候还大喊冤枉，但在场也没有人再在意他了。 猴子拍了拍手，示意众人看过来。 “我是饺子坡生产队的大队长，各位乡亲父老请放心，我们饺子坡生产队不会纵容罪犯，但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踏实、努力、想要凭借自己劳动活着的人！” “好了，不要因为那种人浪费大家的时间，大家抓紧时间排队完成登记，不要耽误大家的开饭时间了，你们只要好好干，我保证你们不但能吃饱饭，还能赚到钱！” 猴子话音刚落，身边几名红帽子带头鼓掌，底下乌泱泱的难民们也激动地鼓起掌来，甚至人群中还有人大喊“清汤大老爷”。 人群的掌声雷动，将远处被鞭子抽的梁锦生的惨叫轻松盖了下去。 第160章 她有心事 关于渣爹想要修复关系，从自己身上捞点好处，小晴自然是不知道的。 更不知道她那位渣爹被猴子吊起来抽了二十鞭子丢出去的事情。 那饺子坡生产队是小晴的主意，但小晴压根就没有去看一眼的意思。 原因非常简单。 因为冷，也因为懒。 开玩笑。 那饺子坡距离京城三十多里的路，随着日子越发靠近春节，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这种时候小晴一般都只会待在被窝里或者是有暖炉的房间里，每天就自己的房间与老太太的屋子两点一线，连吃饭都是让人端到老太太屋子里和老太太一起吃的。 为此，老太太没少打趣说她越来越懒了。 小晴不但没在意，反倒抱着老太太的手撒娇。 “我这不是懒，我这是想要多陪老太太一会，哪里都不想去！”她语气娇憨，将偷懒理直气壮，常常逗得老太太哈哈直乐。 不管那饺子坡的工程干得怎么如火如荼，小晴这边依旧优哉游哉，每天两点一线，睡醒了就找老太太聊天，偶尔实在睡累了坐累了，想要活动活动，才到处溜达一下。 这一天，小晴是躺累了，想要到处走走活动一下。 为此，她饶有兴致地走走停停，不时驻足路边，踢一脚路边的石头、踮脚去够树梢上的柿子。 老太太院子里有各种各样的树，其中一颗柿子树结满了喜人的果子，橙红色的柿子像是小灯笼一般，好看极了。 其实小晴也不是嘴馋，纯粹是看那柿子漂亮，想要摘下一个把玩而已。 奈何小晴个子不够，即便是低垂的果子，她绷直了脚尖仍旧还差许多距离。 一只手越过头顶替她摘下了果子，小晴扭过头去，看到一张大大的笑脸。 对方一身小丫鬟打扮，脸上笑容灿烂。 小晴认得对方，这是新来的三等丫鬟黄莺，之前找丹香玩的时候，就看到丹香在训斥这小丫头，这小丫头似乎礼仪动作学得不用心，那时候被丹香训得泪眼汪汪的。 黄莺将那喜人的大柿子递过来。 “给你，小晴姐……”她话没说完，便被身后的另一名丫鬟一发手刀劈在头顶，劈完后还像是锯子一般，在她的脑袋上前后拉动了几下。 “呜哇！发髻要乱了！等下丹香姐姐看到后说我仪表不整，我就说是你弄的！”黄莺抱着头抱怨道。 另一人叫做青蔓，小晴也记得。 不是说小晴记性有多好，这纯粹是赶巧了，这个青蔓给她打过饭，这批小丫头小晴就记得这两个人，碰巧遇上的就是这两个。 “四小姐好！”青蔓向小晴行礼，然后还偷偷地掐了一把站在身旁的黄莺。 黄莺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行礼。 “四小姐。”黄莺连忙改口。 “没事。”小晴连连摆手。“我不介意。” 小晴话没说完呢，便看到眼前两个小丫头瞬间立正了。 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的身后。 “我介意。”身后传来丹香的声音，小晴扭过头去，果然看到丹香缓缓步走来。 “黄莺，直呼主子名字，逾越之罪。”丹香语气平淡，但黄莺的一张小脸瞬间被吓白了。“罚跪两个时辰。” “啊？”小晴一愣，然后看了看还在下着小雪的天。“这么冷的天罚跪，容易生病的啊。” 小晴是换位思考了，她当三等丫鬟的时候，她也没在冬天罚跪过，一样得了重病高烧，眼前这小丫头看着还小呢，她心底里有些不忍。 “那好，到房间里罚跪。”丹香又说道。 那黄莺听到丹香的话，松了一口气。 在房间里罚跪虽然也累、膝盖也疼，但也比在寒冷的户外好多了。 “得了主子恩赐不知答谢，失礼。多罚跪两个时辰。” 黄莺身子一抖，一张精致的小脸都耷拉下来了。 打发了两个小丫头离开，丹香才和小晴搭话。 “四小姐这可真是稀客啊。”她虽然叫着的是四小姐，口吻却是朋友间的玩笑语气，而且还打趣小晴整天缩在房间里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不出门。 “你这都学会打趣主子了？这不得去陪那黄莺跪两个时辰？”小晴捧着那个大柿子，嘴里也和好友打趣，她如今虽然成了这国公府的嫡小姐，身份无比尊贵，但和这些老朋友在一起，也如往常一样。 她想，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之前十一与她，二少爷与还是小丫鬟时候的她一样吧？ 虽然身份有差别，但私底下，知道对方不在意的话，还是能一如既往地嬉笑打闹。 而丹香，也是了解小晴为人，才会如此放松。 毕竟同样的举动，放在不同的人眼中也会有不一样的看法，它可以是逾越，也可以是亲近。 “长进了是吧？是不是我太久没治你了？”丹香作势，就要上前去捉人。 被对方摁倒挠痒痒无数次的小晴连忙捧着大柿子往侧面连连蹦跶好几步跳开。 “别闹别闹，好好说话，别动手啊！” 打从芍药放权后，丹香作为主管教养的丫鬟，她的工作也非常忙，她除了给小丫鬟们安排每天的工作外，还得监督、训练小丫鬟的礼仪动作，得在老太太院子里不断巡逻检查小丫鬟们的言行举止。 小晴知道对方忙，也没打扰对方的工作，只是闲聊打闹了一小会便问道。 “蒹葭呢？有些天没看到她了。” “你整天不出门，能看到谁。”丹香翻了个白眼。“蒹葭在房间里呢。” “啊？现在可是工作时间哦，丫鬟在房间里赖床，不出门工作，你这个教养姐姐不管？”小晴打趣道。 “蒹葭那是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生病了吗？”听到好友生病，小晴也有些紧张，顾不得开玩笑，连忙追问。 “她有心事。” “啊？心事？”小晴一愣，以为是听错了。 “是她家的事，总之她现在挺烦的，你还是不要去找她了，这种问题只能自己想明白，别人帮不了的。” 丹香简单解释了两句，小晴便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 蒹葭家里那点事，小晴还是知道的。 结合前后，小晴便推断是蒹葭家里那偏心妈与自大无能的哥哥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这种家庭问题，她也的确没办法帮忙。 “那还真帮不上忙。”小晴感叹一句，便迈步走向蒹葭的房间。 “你知道帮不上忙还去干什么？”身后的丹香问道。 “知道她不开心，就算帮不上忙也可以去找她啊，就算是逗她说说话，陪她吃点东西，又或者是抱抱她，不都可以吗？”小晴没有回头，丹香还是能听到女孩软糯的声线。 看着女孩在雪地里留下的一串娇小脚印，丹香唇边微扬，似是心情极好。 第161章 蒹葭心事 蒹葭和丹香一个房间，打从这两年来院子里一些到了年纪的丫鬟出嫁，来了新的小丫鬟，蒹葭这批“老人”也水涨船高，顺利升到了二等丫鬟。 二等丫鬟的房间一间睡四人，远比那十多号人住的大通铺宽敞，且有了一定的私密空间。 虽然小晴也挺喜欢大通铺关系好的人睡在一起，偶尔滚到对方被窝里嬉笑打闹，晚上熄灯睡觉后还不肯睡去，摸黑和隔壁的好友玩闹又怕被教养姐姐听到，一边打闹一边压抑着笑声，隔着被窝里只发出闷闷的笑声。 即便那个时候所谓的私密空间只有被窝里，但也是小晴的美好回忆。 所以那个时候即便小晴得了老太太赏识，搬到了一等丫鬟房间，但她还是喜欢偶尔回去钻蒹葭的被窝打闹。 只是后来蒹葭她们几个搬到了这二等丫鬟房间，小晴便再也没回过那大通铺，而是经常跑这小房间里来。 所以小晴找蒹葭的房间那也是轻车熟路。 她甚至连门都不敲，直接就推门进去了，自然得就像是她也住在这个房间一样。 进门一看，蒹葭正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头发披散着、眼底里还有着睡眠不好的疲倦。 小晴这突然推门入内与蒹葭的眼神瞬间就对上了，两人四目相对。 小晴反手带上房门，虽然小丫鬟的房间里是不给配暖炉的，但关上门起码不会有屋外的冷风不断刮来，能暖和许多。 小晴走过去，看着抱着被子，精神状态有些不太好的好友。 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恶作剧的笑容，双手捧着柿子就往好友脸上贴。 “给你的礼物！” 虽然这柿子红彤彤的看起来非常喜人，但别忘了这是从户外摘下的柿子，小晴手上是带着暖和的皮毛手套所以一路捧着没有觉得冻手，但蒹葭可是一直待在暖和的房间里呢，被这冷冰冰的柿子突然贴到脸上，她瞬间便叫了起来。 “哇！” “小~~~晴~~~！”回过神来，蒹葭反手便抱上坐在床沿的小晴，两人在床上嬉笑着滚成一团，那红彤彤的冰柿子滚落到床尾也无人在意。 一番打闹后，小晴躺在被滚乱的床呼呼地喘着粗气。 刚才在床上打闹打滚，这已经是她最近这些天里运动量最大的一回了。 “精神些了？”小晴问道，她撑起身子，看向好友的眼睛。“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丹香还说你有心事。” 蒹葭揉了揉披散下来的长发，表情非常苦恼。 “正烦着呢。” “烦什么？”小晴追问。 蒹葭犹豫了一下，抬头但对上好友那清澈的杏眼，她还是说出来了。 “我哥的事。” “你哥？”小晴小脑袋瓜开始搜索，瞬间一张有些欠打的秀气书生脸浮现在脑海里。 “李扬？”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小晴也记得蒹葭那个哥哥，以及蒹葭家里人的关系。 “你不是和你哥关系不好吗？他有什么事还能让你如此烦恼？” “你以为我愿意管他？”蒹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因为我娘？” 小晴点了点头。 蒹葭那个偏心的娘她是知道的，问题是蒹葭与她娘的母女感情也是的确存在的。 这就很麻烦了，我在意的人更在意别人，经常因为别人来伤害我，拿我的私房钱给他，然后那个别人不但不感激我还看不起我，经常在我面前嘚瑟…… 大概就是如此。 什么奇怪的三角关系…… 这是蒹葭家里的事情，小晴就算和蒹葭关系再好，也不好插手。 正因为她重视和蒹葭的友谊，她更不应该掺和。 （前面写过原因，这里就不复述了，再复述又该说青柠水字数了） “那你娘又怎么了？”小晴抱着好友的腰，侧头问道。 “我娘让我帮李扬。”蒹葭说道。 “前些日子，我娘不是借了大房的关系，替李扬谋了一个城门吏的差事吗？” “听说为了这个差事，我娘和我爹在家吵得可凶了。” 小晴点了点头。 这事她也知道，这事情她不仅知道，知道的内容可比蒹葭详细多了。 那段时间，大皇子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又得了任国公支持，势力更加壮大，不少人想要攀附。 这种利益集团的联合结块也方便了权利的互惠互利，简单来说就是你管财物我管人事，你给我批条子，我给你的人安排岗位，都利用手中的权利谋利，如果换做以前，还会害怕对方因为党派之争等关系留下把柄让人攻击，但他们同属大皇子一派，自然更方便行动了。 所以那段时间各种买卖官位、挂闲职等现象越发猖獗。 而国公府这边也有不少人动了心思，想要为亲属谋一份差事。 甚至一些想要攀附上大皇子与国公府的官员，一听说是国公府这边的人，连礼物都不要，直接就给安排位置了。 而且那时候两位皇子的计划正被快速推动，并且想要借助那个机会整肃官场，将想要投机取巧、凭借小手段上位、买卖官位的人一网打尽，在各方有意放宽纵容之下，那段时间安插位置、买卖官位的情况都要泛滥了。 直到后来，大皇子完成“公子献头”，自爆带走一众党派大臣，上位的新皇陛下十一也开始着手清算底下的人。 这蒹葭的哥哥李扬，正是那个时候借了国公府的东风谋了一个城门吏的位置，正因为是蒹葭的哥哥，小晴才记得这个人的。 这段时间十一将商业方面的事情，以及番薯试验点的事情全甩给了任二少爷，自己专注于清算朝中大臣，朝中气氛可谓是风声鹤唳。 当然，那风声鹤唳的人可不包括任国公。 明眼人都能看出新皇重用任二少爷，对任国公也是分外信任，大家底下已经有了任国公一开始就是派到大皇子那边作内应的猜测。 虽说十一现在主要干的就是清算贪官污吏，但那李扬不过是一城门吏啊！ 都不入品！ 就是一个简单的工人。 换做另一个世界，这种人就叫做临时工！ 大老板清算管理层，怎么会清算到临时工？ 第162章 让我求你 “然后呢？那李扬现在被关押了？”小晴问道。 如果是被清算，那现在估计那李扬会被关押在大牢里。 至于说为什么是关在大牢，而不是被斩首了…… 废话，如果人都没了，蒹葭和她娘还烦什么啊…… 肯定是人还能抢救一下才烦的。 “不。”蒹葭却摇头。“暴民入城的那一天，李扬正巧不在岗位上。” “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他们城门吏值班的人有十几个，特别是最近又有几个新来的，人手充足，他们便轮班到小房间里休息，只留几人值班工作。” “暴民入城的时候，李扬在那休息间睡觉呢。” 蒹葭话没说完，但小晴已经懂了。 小晴挠了挠头，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这李扬是幸运还是倒霉。 幸运的是难民暴动的时候没在岗位上，因为城门驻军被大皇子偷偷抽调走的缘故，那天西门的防御兵力基本没有，只有那几个城门吏瞬间就被那些暴民冲烂了。 那些暴民面对这些堵着不让他们进城的“官爷”可是仇视已久，一人一拳都能给这几个城门吏锤成肉泥。 那天西门留下来迷惑宫里的一小队城门吏无一生还。 但据蒹葭所说，那李扬却因为上班时间偷懒，躲在小房间里逃过一劫。 这处境就有点尴尬了。 因为城门吏虽然没入品，但也算是驻军的，按照驻军统一管理，领的也是军饷，每一个人的名字都有兵部登记在册。 那一小队被冲击的城门吏全部消失，兵部名册上估计已经判定死于难民暴动了。 也许家属抚恤金都准备发出来了。 但这个时候李扬居然还活着。 他如果到兵部报到证明自己没死，那他就是在岗时间擅离职守，属于临阵脱逃，逃兵别说是能不能活了，那是还得受极刑的。 如果他躲好，任由兵部将他的户籍作死亡登记处理，那他就是个黑户，别说日后子孙后代无缘功名了，甚至万一出门晒个太阳，被邻居路人随便一个人认出来指认他没死，那他这个逃兵罪名也逃不脱。 嗯，活下来了，但又没完全活下来。 小晴如此总结道。 当然，小晴心里的推测，即便是紧挨着的蒹葭也不可能知道，蒹葭还是自顾地讲述情况。 “他现在在家里呢。”蒹葭说道。 蒹葭的话，也印证了小晴的猜想，那李扬没死，躲回家里去了。 “哦，大概情况算是了解了。”小晴点了点头，又抬头看向身侧的好友。“那你在烦什么？” “你不是和李扬关系不好么？还说过巴不得他死呢，难不成现在你因为骨肉亲情，狠不下心来见死不救了？” “我真的是巴不得他死。”蒹葭摇了摇头。 “我娘求我。”蒹葭一张清纯秀丽的小脸都要皱成苦瓜了。“她让我求你。” “求我？”小晴虽然说的是疑问句，但话说出口她自己便想明白了。 她现在地位可不一般了，今时不同往日。 她如今乃国公府嫡小姐，还是大房所出，任国公亲女儿。 任国公乃世袭一等公、手底下势力部从遍布大夏所有军队、今日又得新皇重用，任国公府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说是位极人臣也毫不夸张。 作为国公爷亲女儿，小晴如今的身份地位都能比肩大夏公主了。 蒹葭与小晴关系极好，这一点蒹葭她娘自然也知道。 之前小晴出府的时候也上蒹葭家里拜访过，还亲热地喊过叔叔婶婶，将蒹葭父母当作长辈。 但如今小晴这一声长辈，蒹葭爹娘可不敢认了。 这话要是认下来，岂不是要和国公爷称兄道弟了？！ 蒹葭她娘李婶是不敢攀关系了，但蒹葭和小晴关系好啊。 李扬犯的那事摆在平民家里是大罪，但在国公府四小姐面前根本就算不上事！ 李婶这些天在家的时候那是哭爹喊娘，都要给女儿跪下了。 这些天蒹葭躲进老太太院子里不回家，也不去见家人，但她娘那哭得肝肠寸断的一幕还是让她揪心。 蒹葭又气又心疼。 气的是李扬那个家伙没有一点求人的态度，估计事情解决了，依旧不会给她这个救命恩人好脸色，这种情况下她是真能狠下心来不救这个哥哥的。 但心疼的是她娘跪着求她，都要给她磕头了，哭诉着这些年的不容易，说如果她哥不在了，李家就是绝后了，李婶她就是李家罪人。 蒹葭家里那场面，小晴已经能想象到了。 也能理解蒹葭最近都躲起来的行为。 “我还以为是多大事呢。”小晴笑着揉了揉好友皱起来的眉心。“别皱着眉啦，都不漂亮了。” 她刚在外头一直戴着暖和的手套，爬上好友床的时候才脱掉外套手套，此时她一双小手暖呼得很呢。 也许是因为小晴的体温偏高，摸在蒹葭的脸上，反倒是觉得蒹葭的脸有些冷了。 “就一个李扬，你想放便放，就一句话的事情。” “以你我的关系，你还和我客气什么？” 小晴一双手捏着蒹葭的唇角，摆弄着让蒹葭做出了一个滑稽的笑脸。 蒹葭捉住了好友恶作剧的手，长叹了一口气。 “我当然不会和你客气。” “我只是有点气不过而已。” 她哼哼了两声，说道。 “明明要求我帮忙，那李扬连一句好话都没有，就像是我欠他钱似的。” “没事啦没事啦，我帮你处理吧？”小晴抱住了蒹葭，轻拍好友的后背安慰着。 “你说怎么办？”蒹葭问道。 “回头我帮你救下那李扬，你就和你娘说我答应帮一回，下不为例。” “然后你再看，如果你觉得生气，我找人给你打他一顿。” “当然，如果你想要自己动手的话，也行。” “我给你找人把他绑来，蒙眼嘟嘴，保证他认不出来是你打的，不会告到你娘那里让你为难。” “打他一顿？好像也不错。”蒹葭说着，眼中已经有了跃跃欲试。 “当然！不仅仅是这次，日后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比如吃饭的时候咬到舌头、走路的时候摔跤之类的，总之遇到什么不顺心的，我就给你将他绑来，让你随便打随便出气。” “你哪是救了一个仇家啊，你分明是救下了一个出气筒啊！” 第163章 亲人不亲 “好，以后我遇到什么不开心的，就让你帮忙把那李扬绑来打一顿，我亲自打。” 看到蒹葭终于被逗笑了，小晴也松了一口气。 她很清楚，这是四小姐这个身份给予了她的权势，即便这个身份没有任何官职、没有任何权柄。 “谢谢。” “不客气。”小晴反手抱了抱好友。“能帮上你，我很高兴。” 安静的房间里，两个女孩静静相拥，在这略显寒冷的冬日，她们能感受到彼此身上传来的温热。 谁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抱着。 没有那钟表的滴答、也没有阳光的倾斜、闭门关窗的房间里似乎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蒹葭搭在小晴肩膀的头才闷闷地开口，打破了这美好的静谧。 “小晴。” “嗯哼？”小晴发出疑惑的声音。 “你好香啊。”蒹葭的声音带上了笑意，说罢还埋首在小晴的身上深吸了一口气。 “你干嘛啊……”小晴双手撑着想要将紧贴着、甚至越抱越紧的好友推开。 这家伙不但越抱越紧，甚至还动作夸张地不断探头，用脑袋拱着小晴，就像是一只大号的狗狗一般，拱到小晴的某些敏感软肉，惹得她止不住地笑了声。 “别这样……哈哈哈哈……好痒啊……” “你放开啊……别压着我了……” “走开啊……哈哈哈……” 蒹葭这是起了恶作剧心态，怎么可能轻易松开，反倒越抱越紧，两个女孩倒在床上推搡着、翻滚着，不时传出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一番打闹结束，小晴坐在窗沿边穿鞋子，然后低头抹平衣裙上因为刚才打闹翻滚弄出来的褶皱。 “你这是要去哪？”蒹葭靠坐在床头看着整理衣服的好友。 “给你办事啊。”小晴一边检查衣裙，嘴上回道。“刚不是说了么？想给你把李扬捞出来，让你好向你娘交代，后面的事情之后再说。” 说罢，小晴长叹一口气，表情幽怨地说道。 “也不知道谁是小姐，谁是小丫鬟，怎么躺在床上的不是我，出门干活的是我？”她故作忧愁的样子配上那张精致软糯的包子脸，满是小孩子故意学大人的娇憨可爱。 （ps任二少爷：丫鬟休息主子干活，这个我熟啊！） 蒹葭看着小晴那娇小的背影，幽幽地感叹了一句。 “如果我们是亲姐妹就好了。”她这也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才有的感叹。 血脉至亲，却不如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亲近贴心。 小晴却一愣，看向这边，然后笑了。 她当然懂得好友话里的感叹。 “其实，我觉得那些都不是问题。” 小晴又坐回了床沿，看向蒹葭笑道。 “给你做一个测试吧，做完这个测试你就懂了。” “什么测试？” 小晴拉过蒹葭的手，一边手抵着对方的手掌，让对方伸出五指，另一手指着对方的一个个手指说道。 “你现在可以想一想，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五样东西，它可以是财富、可以是权利、可以是健康、可以是亲情、可以是友情、可以是爱情、也可以是自由，总之你能想到的都可以选。” “但只能选五个哦？”小晴指了指对方伸出来的五根手指笑道。 蒹葭皱眉思索了一会，然后掰着手指算着。 （写这一段的时候我查了一下爱情亲情在古代的说法，但又觉得那些“鸳鸯之情”、“鱼水之情”太含蓄了，写出来容易词不达意，所以这里还是直接用回了直接的亲情友情，反正都是架空，大家就当做是那神秘的东洋传来的洋文化便是） “亲情、友情……我没遇过爱情，所以不好想象，它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重要……” “选好了，我选亲情、友情、健康、财富与自由。” “认真想好了？这五样就是你生命值最重要的五样东西哦。” “想好了。”蒹葭点头。 “那好，如果突然有一天，发生了一个意外，让你必须要舍弃掉一样，你会选择舍弃什么？”小晴谆谆教导，指着对方伸出的五根手指说道。 “那我舍弃财富。”蒹葭都不带犹豫的，马上做出了选择。 “然后又有一天，你必须面临一个抉择，这剩下来的四样，你只能选择一样，你会选什么？”小晴满带深意地笑看好友为难的表情。 “只能选择一样吗……”蒹葭脸上露出难色，显然也是在很认真地思考小晴提出的问题。 小晴也不催，只是满脸笑意地看着皱起眉头的好友。 过了好久一会，蒹葭还是没能回答上来。 “很为难？”蒹葭点了点头。 “为难是当然的。”小晴握住了好友的手笑道。“其实并不是一定要你现在就做出抉择，又或者说，这个问题原本就没那么重要。” “我给你讲讲我当时听到这个问题的选择吧？” “那是我娘的朋友。”虽然小晴现在的生母是国公府大夫人，那是户部登记在册的，有任四小姐从出身到走丢再到找回来的全套手续。但蒹葭是知道小晴指的是她那个早逝的生母。“一个奇怪的大叔。” 其实当然不是什么来自东洋的奇怪大叔说的，而是小晴某一辈子，上大学的时候，一位老师在课堂上给学生们说的。 “我当时也很纠结，我留下了亲情与友情。” “我有亲爱的家人与无法取舍的朋友，哪一个我都不想放弃，但游戏规则却是必须放弃，所以我烦恼了好久。” “然后突然有一天我想明白了。” “友情走到最后，岂不是手足之情？我们一般称呼关系密切的朋友，也是以兄弟相称、以姐妹相称的啊！” “所以友情到达最后，和亲情无二，所以我只需要选了一个亲情，也相当于把友情，把那些真正重要的朋友选上吧？” “你这说法不也是逃避选择。”蒹葭撇了撇嘴。 “其实这个测试答案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引导你去回答问题的过程，你会去思考，这也许会是你这辈子第一次思考。” “思考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有哪些、思考什么东西是能够舍弃、思考什么东西是无法舍弃的。” 小晴笑着直视对方眼底。 “对于我来说，你早就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了。” 第164章 四小姐说的 小晴收拾了一下衣裙，便准备出门。 却被蒹葭叫住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没活干么？” “丹香今天没给我安排呢。”蒹葭一边说着，一边起床穿戴。 两人收拾整齐，朝着大房的院子走去。 路上，蒹葭落后半个身位。 她们私底下关系再怎么好，走在外面也是主仆身份，该作的姿态还是要做出来的，小晴之前与任二少爷亦是如此，也就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才会放松打闹。 不时遇到一两个路过的下人向小晴行礼问好。 走着走着，小晴突然停了下来，驻足小道，侧耳去听假山后正低头窃窃私语的两道身影。 从那露出来的衣角可以判断，那是两个正偷闲吃瓜的小丫鬟。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院子里的小丫鬟，因为国公府里所有二三等丫鬟服饰都一样，只有一等丫鬟能不穿制式衣裙。 小晴停下脚步，集中精神去听，果然刚才没有听错。 那两个小丫鬟在议论凝雪郡主的事情。 “十一皇子继位，作为败者的女儿，少夫人能有好下场？” “皇帝陛下最近是在处理京城官员的贪腐问题呢，没听说吗？好些大人都被抄家了。” “也是，皇帝陛下是没能腾出手来处理凝雪郡主。” 说到最后，连少夫人都不叫了。 小晴抿了抿唇，朝着假山后面的两人走去。 “咳咳！”小晴轻咳一声，假山后面两人宛如惊弓之鸟。 背后议论主子，被发现可没有好果子吃。 但明明是后果严重的事情，但就有的是下人讨论这些禁忌话题。 一方面是侥幸心理，在这种犄角旮旯，极少人路过。 另一方面是某种猎奇心理作祟，觉得这种少人讨论的话题私底下偷偷说紧张刺激。 事实证明，刺激，还真是太刺激了。 小晴这一声轻咳，两个小丫鬟估计小心肝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别看大家私底下都在传凝雪郡主作为前大皇子女儿，早晚要被刚登基的十一皇子清算，国公府不一定会为了一个没有价值的前罪犯皇子女儿得罪陛下保下她。 再说了，陛下要清算一个人，即便国公爷位极人臣，也不一定能保下来。 传都是这么传，但如今凝雪郡主还挂着一个国公府少夫人的名头，要弄死几个奴婢那也是轻轻松松的。 这偏僻的假山估计是这个小丫鬟的某种秘密基地，这条小道连接各院，但也不是必经之处，路过的人也只是匆匆走过，就算有人路过也很难察觉那假山后面窃窃私语的人。 两人一看是小晴，显然松了一口气。 小晴在老太太手底下当了两年多的大丫鬟，逢年过节都会代表老太太给各院主子送东西，走动多了，各院里的人都认识她，都知道这个运气极好的“小晴姐姐”。 不过是进府第二年，便能得到老太太的赏识，直接跳级到一等丫鬟。 大家背地里或多或少的都会羡慕嫉妒小晴运气好得到了老太太的宠爱。 小晴姐姐的传说可以说是在国公府丫鬟里头最热门的两大传奇人物话题。 至于说另一位传奇人物的话题，自然是那成了状元爷正妻的红茴姐姐，这就是现实，就算是之前人们再如何不齿红茴勾搭主子，一口一句下贱、不要脸骂得多么难听，但听说对方成了状元夫人，一个个的都是酸的。 最近，运气极好的“小晴姐姐”一跃成了“四小姐”，更是惹得一众下人泛酸，一个个背地里讨论果然做得再好也不及投了个好胎。 说难怪那么多小丫鬟，小晴并不出众，却能够得到老太太的宠爱，原来是有那一层血缘关系。 虽然小晴如今已经成了四小姐，是国公府嫡小姐，是主子。 但小晴好脾气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所以两个小丫鬟才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如果此刻站在她们面前的是国公爷，估计她们得瞬间吓得灵魂出窍。 “四小姐。”两个小丫鬟连忙行礼。 小晴却不如往常一样挂着柔和的笑容，笑着和她们打招呼。 反倒是绷着一张脸，一副严肃的模样。 “刚才的话题，不要再说了。” “再让我听见，谁都保不了你。” “听见了吗？”小晴语气加重几分，两个小丫鬟连忙答应。 “去干活吧。”小晴摆了摆手，两个小丫鬟连忙告退。 匆匆离开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一直站在身后的蒹葭看到周围没人，才轻松地凑上来搭话。 “她们回去后估计得埋怨你了。”蒹葭笑着打趣道。“说我们小晴刚成了四小姐就开始摆起小姐谱了。” 小晴却毫不在意蒹葭的打趣。 “什么叫摆起小姐谱，就她们刚才说的那话，老太太、国公爷、大夫人，我随便找一个说一声，你信不信她们最轻都得挨一顿棍子？” “我提醒她们，也是为了她们好。” “可她们估计是领会不到你的好意了，多半还会背地里议论你变了呢。”蒹葭笑着戳了戳好友绷紧的包子脸。“变得会摆主子架子了。” 小晴捉住好友恶作剧的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做好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别人背后怎么议论，我可管不了，也不是我该关心的。” 小晴迈步走在前头，但没走出去几步，便又扭头去问蒹葭。 “私底下议论少夫人，也就是凝雪郡主的人多吗？” “我们老太太院子里的人也有在议论吗？” 蒹葭点了点头。 “不止是我们院子，整个国公府下人们都在传呢，说皇帝陛下没有找少夫人麻烦，是因为最近在整顿官场，没来得及腾出手。” “毕竟大皇子犯的事太大了，不仅仅是新皇的政敌，还弑君，他自己倒是一死了之了。但如果皇帝陛下想要收拾他女儿，有的是名头。” 小晴看着蒹葭，一脸认真地叮嘱。 “回去和丹香说一声，收拾一下背地里乱嚼舌根的人。” “别的院子我管不着，但老太太的院子，我不希望有人议论这件事。” 小晴一顿，又加了一句。 “你就说是四小姐说的。” 第165章 出门逛逛 小晴原本是打算来大房院子直奔二哥房间、去找那二哥办事的。 她这一趟出门，原本就是为了给蒹葭处理李扬的事情。 虽然现在她头上挂着四小姐的名头，但手底里是没有实权的，让那便宜二哥去做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ps：任二少爷：使唤上瘾了是吧！） 只是路上遇到了那嚼舌根的两个小丫头，小晴突然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也忽略了凝雪郡主的问题。 其实小晴对这位大嫂还挺有好感的。 不单单是因为之前得了对方的赏，也不仅仅是因为一起烤红薯、一起玩过火的友谊。 还因为她们曾一起并肩战斗过。 那天在墙头上，如果不是她这位大嫂反应快，一把拎住失去重心往外掉的小晴，她就算没直接摔死摔残，掉到外头的人群中肯定也落不得好下场。 小晴后来回想才反应过来，宫变消息传来的时候，凝雪郡主面上第一时间露出来的表情并不是暴民入城的惊慌，而是悲伤。 她应该是知道皇宫里的战斗打响，也意味着计划开始实施，更意味着她的父亲将会主动赴死。 她在为她即将死去的父亲而感到悲伤。 来不及为即将逝去的亲人过多的缅怀，却又要为新的亲人而战斗。 在那一场战斗中，小晴是非常佩服凝雪郡主这位大嫂的。 特别是最后出手提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拎起来的那一刻。 原本小晴都被那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吓到小心肝碰碰直跳了，自家嫂子突然一把将她拎起来将她救下。 安全感满满好不好！ 小晴都要怀疑，自己对凝雪郡主那突然爆增的好感，应当就是那次危险的时候的心跳给她的错觉。 她好像在某个世界看到过这种心理。 好像是叫做吊桥效应什么的…… 诶？不对，吊桥效应不是说的男女感情吗？…… 好像也不对，也没说只能用在男女感情上啊…… 小晴小脑袋瓜习惯性的思维乱飘，脑子想着事，脚步一拐就往大哥的小院子走去。 大房的院子很大，里头还分割成好几块区域，大少爷的房间前面有一个精致的小院子。 因为紧挨着二少爷的房间，所以小晴一开始走的方向就没错，一拐弯就来到了大少爷的院子。 来到大少爷院子的门口，小晴却没有急着进门，反倒驻足于门前旁边的一棵果树下。 这是一颗橘子树，橘黄色的果子压满枝头，就像是一个个橙黄色的小灯笼一般，在点点雪花衬托下分外喜人，只是这橘子似乎有些熟过头了，不少橘子自然脱离，地面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橘子散落着。 小晴抬头看着头顶上挂满橘子的枝叶，打量了一番后，来到了最低的一侧树枝。 她绷直了脚尖，垫脚伸手，没能够到最下沿的大橘子。 又用力蹦跶了几下，还是没能够到。 “来。”小晴朝身后看着她，一脸莫名其妙的蒹葭招手。 “干嘛？” “摘橘子啊。”小晴眨巴着一双杏眼，一副你好笨的表情。 “你想吃橘子招呼一声不就行了？难不成自己摘的吃着比较甜？” “谁说我想吃橘子了？” “那你这是要干嘛？” “我这是突然想起了，上门一趟，手上拿点东西比较好。” “所以你就打算在路边随便摸一个橘子？”蒹葭一拍脑门，脸上写满了无语。 她一脸鄙夷地走到小晴身侧，抬手就想要跳起来替小晴摘下那颗并不高的橘子。 小晴选的这个橘子位置已经很矮了，但有时候，一点点的身高就是那么的遥远。 任凭她如何蹦跶，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蒹葭就是能轻松摘到。 “你干嘛！”小晴却开口打断了蒹葭的动作。 “不是你叫摘橘子的？”蒹葭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看向好友，明明是两个同龄人在一起，但眼前好友奇怪的行为却让她莫名有了一种带娃的感觉。 “我可没叫你摘！”小晴还是那一副你好笨的表情，杏眼里带上了鄙夷。“仪式感懂不懂！要我自己来！” “我真是服了你了。”蒹葭无奈摇头，双手穿过好友腋下，将好友抱了起来。 所幸小晴很轻，即便是蒹葭也能轻松抱起。 但尴尬的是，即便被好友托着腋下抱起，小晴伸直小短手还是差一点才能够到那个橘子。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抱我的腰啊！” 蒹葭捏了捏拳头。 嗯，拳头好像有点硬了。 但这是在外面，不好对面前这个嚣张的小家伙动手。 她认命地弯腰，抱起小晴的腰。 这一次小晴顺利地摘下了那一个橘子。 橙红的大橘子，上面还有两片枝叶衬托着，好看极了。 “嗯，好看。”小晴捧着大橘子左右端详，满意地点了点头。 “唉……大小姐真难伺候……”周边没有其他人，蒹葭瘪了瘪嘴抱怨了一句。 “这算什么啊！我还没让你趴下给我垫脚呢！” 小晴捧着大橘子，高高兴兴地走进大少爷屋子。 将那个还带着雪花的大橘子如同献宝一般递给凝雪郡主。 “嫂嫂！这是给你的礼物！” 凝雪郡主接过女孩双手捧着献宝般递过来的橘子，好笑地摇头。 “该不会是我们院门口的橘子树吧？”凝雪郡主伸手捏了捏小晴的包子脸。“哪里有人送东西，还拿主人家的东西送回去的啊！” “这也是我亲手摘的啊，橘子不是重点，重点是心意。”小晴一本正经的点头。 凝雪郡主笑着摇头。 “你这嘴甜的，难怪老太太都舍不得放你走。” “娘可天天念叨，说让你搬过来住呢，房间都给你准备好了。” 小晴与凝雪郡主闲聊了一会便告辞了。 她原本是想要安慰一下凝雪郡主的，却发现凝雪郡主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坚强，甚至都看不出一丝为大皇子的死而感到悲伤，也没有为那些流言蜚语而感到气愤。 看到如此，小晴也不主动提起惹得对方不快，只是说着一些俏皮话，逗嫂嫂开心。 告别凝雪郡主，小晴刚准备去隔壁院子找二少爷呢，没想到刚出门就被迎面赶来的大夫人给拦下了。 小晴还没来得及反应呢，便被大夫人一把抱起。 “晴儿你可终于舍得过来一趟啦！” 第166章 热情的大夫人 寒风轻拂，点点雪花轻盈地飘洒下来，但雪花太小落地便融，并不足以覆盖青石板路，院子里的梅花被那北风吹得微微颤抖。 小姑娘穿着一袭红白衣裙，正任由面前的华贵夫人牵着往前走。 大夫人将小晴拉进主屋坐下，也没松手，只是一手牵着她，一手掏出手帕去轻拭小晴衣裙上被雪花融化后打湿的地方。 一旁的丫鬟见状，赶紧忙碌地跑向屋内，不一会儿便端来一盏火热的暖炉，温暖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大夫人低头看着小姑娘冻得红扑扑的小脸，轻叹一口气，随即又吩咐道。 “丁香，去小姐房间将那狐裘取来。” 唤作丁香的大丫鬟匆匆离开，很快便抱着一件狐裘小跑着回来。 那狐裘的毛皮光滑柔软，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丫鬟丁香迅速将它铺在小晴的肩上，大小正正好，显然这就是量着小晴的尺寸做的。 大夫人抚了抚她的头发，叹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雪虽然不大但还是有些凉意的，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大夫人关心的行为虽然有些突兀，但她的动作与语气都非常自然，让小晴升不起任何排斥的感觉。 这个“生母”…… 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难以接受？ 动作亲密无间，就像是多年的母女一般。 小晴如常想着，脸上便甜甜笑着应了一句。 “女儿知道了。” “我听老太太说了，你想留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住，方便陪着老太太，娘也很高兴你有这份孝心，有你替爹娘陪着老太太，逗老太太开心，也是极好的。”大夫人满脸慈爱的笑容，轻轻地摸着小晴的头，动作与语气极其温柔慈爱，看得屋内好些个下人们纷纷露出感动的眼神。 大夫人与四小姐的感情真好啊！ 她们是失散多年的亲母女的传闻肯定是真的！ 只有对丢失多年，吃了很多苦的女儿，才能做出这种亏欠又想要弥补的神态！ 看到屋内母女和谐的一幕，下人们纷纷脑补着。 “但这大房，永远都会给你留着一个房间，休息一下，等暖和些了，等下我带你去认一下房间，就在娘的房间旁边。” 大夫人说罢，又摸了摸小晴身上的衣裙。 红白色调衣裙用料其实不错，但与大夫人身上精品中的精品相比，还是差了不少档次。 “这衣裙单薄了些，用料也差了些，我让人给你做了不少衣裙，待会带你认房间的时候你再顺便看看，看缺什么样式的，喜欢什么样式的，和娘说一声，娘让最好的绣娘给你做。” 大夫人牵着小晴一番嘘寒问暖，还亲自拉着她参观了给她准备的大房间。 房间的每一处角落都充满了奢华和精致，尤其是那几张镶嵌着珍珠和宝石的金丝衣架，正整齐地挂满了五光十色的华美衣裙：粉色的绸缎长裙上缀着细致的珠花，金丝线刺绣的花朵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花香；一袭紫色绸缎裙摆流光溢彩，点缀着璀璨的珍珠，犹如星辰闪烁；旁边还有一件精致的霞光羽衣，轻纱般的质地在光线下微微透亮，宛若云雾飘渺。衣柜内还有许多华美的织锦长袍，每一件都由手工精细缝制，色泽鲜艳如霞，缀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和金线，尽显尊贵与华丽。 在房间的一隅，几只精致的锦盒和漆器盒堆放着，打开盒盖，里面是琳琅满目的首饰：翡翠的耳环、珠宝的项链、黄金镶嵌的发簪，每一件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整个房间，无论是墙壁上挂着的精美画作，还是桌上的花瓶，都透露着一股奢华的气息，这哪是一位年幼小姐的房间，分明是一间珍宝阁。 又被大夫人牵着逛完一遍大房院子，这才让大夫人松开手放她离开。 “多回来陪娘说说话！”临别时，大夫人还面露不舍地和她说道。 告别了大夫人，小晴和蒹葭离开大房院子。 “大夫人对你可真好。”离开大房院子，走在寂静的过道上，身边没有其他人了，蒹葭这才感叹说道。 小晴默默的点了点头，并不否认。 “好啦，接下来我要去城中的商业街，你要和我一起去么？”小晴扭头问道。 刚才从大夫人的口中得知，二少爷一大早就出府了，据说是去城中商业街的商铺视察工作情况，小晴要找这个二哥，只能出府去那商业街了。 “你还是出去一趟吧，顺便和你娘说一声，免得你娘太过忧愁，把你娘真急出毛病了，你又该心疼了。” 蒹葭也不否认，点了点头。 两人边走边聊，路过那二房院子的时候，却遇见了两位老熟人。 正是那三小姐与青黛。 三小姐与青黛正有说有笑，脸上还挂着兴奋的笑容呢，小声交谈着的声音抑制不住兴奋的情绪，嘴里的话题似乎还是在说准备去哪里玩，显然这是要瞒着二夫人偷偷跑出去玩。 两人刚走出门呢，抬眼便看到了路过的小晴。 不仅仅是小晴愣住了，连对面的三小姐与青黛都愣住了。 但让小晴非常意外的是，那三小姐与青黛居然闭上了嘴不再说话，默默地从她们旁边走过，甚至在与小晴擦肩而过的时候，三小姐还向小晴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不仅仅是三小姐，就连那青黛，也向她屈膝福了一下，行了一礼。 小晴满脸诧异地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对方突然间的低姿态让她有些意外。 她们之间的关系可算不上和谐，两人在小晴的印象中都是那等嚣张跋扈之人。 两人这下不单是主动打了招呼，然后还不给小晴反应的时间便匆匆离开，此番做作充满了落荒而逃的意味。 今天这两人突如其来的认怂姿态，瞬间就给小晴整不会了。 小晴觉得诧异，但身侧的蒹葭却不会。 毕竟小院子里小晴被这两人刁难的事情蒹葭也不知道，蒹葭只知道青黛以前在老太太院子里的时候，总喜欢在小晴面前显摆，只是小晴一向脾气好不理会她。 在她看来，小晴与青黛的矛盾还没有她与青黛的矛盾深呢，她可是实打实地给了那青黛一个大笔兜。 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蒹葭并没有对两人的态度感到任何的疑惑，反倒是说起了另一方面的问题。 “她们还有心情出门玩啊……真是没心没肺的……” 第167章 屁股决定脑袋 “怎么就没心没肺了？发生了什么？”小晴收回看向那两人背影的视线，扭头去问身侧的好友。 “你不知道？”蒹葭挑眉。 “我应该知道吗？” “这么大的事情，我以为是个人都知道，所以就没专门和你说。” “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小晴不满地说道。 “没有啊。”蒹葭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这不是显得你心无旁骛、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你就是在骂我吧，还是在当面骂！”小晴扑了过去，伸手去挠好友的痒痒肉。“两耳不闻窗外事，下一句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但我哪里是那读书人，你分明是在嘲笑我只专心睡觉。” “没有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蒹葭也笑着与好友打闹。 许是有了小晴的开导、又也许是小晴帮她解决了这几天一直困扰着她的烦恼，蒹葭此刻心情非常放松，也不急着出门办正事了，饶有兴致地和小晴在过道边上嬉笑打闹着。 笑闹了一小会，她们才言归正传地说回刚开始的话题。 “你还没说呢，她们又闹什么事了？听你的说法，她们不应该出门去玩？” 蒹葭并没有立刻回答小晴的问题，而是左右四顾，确认了周边没有其他人，这才凑到小晴耳边小声地说道。 “二小姐死了。” “啊？”小晴一愣。 “那天暴民入城，大皇子府内护卫不够，也没有老太太、少夫人这种能够镇定自若、安排布置防御的人，大皇子府被冲破，二小姐为保清白，在贼人闯入院子的时候便已自刎。” 小晴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二房院子的大门，门外小雪点点，从这个角度能够看见里头精致的庭院有丫鬟一如既往的打扫卫生，下人们脸色如常、也无任何祭奠之物。 看不出一丝端倪，就如同那二小姐离开的那天一般，离开得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小晴是知道老太太与国公爷意思的，他们都已经劝过二小姐，打从二小姐离开国公府的那一天，便已经相当于从国公府里除名了。 良言难劝该死鬼。 二小姐有今天，可以说是咎由自取。 其实，在小晴的印象里，二小姐对人待物一向不错。 温和有礼，懂得体贴下人，对那个时候还是小丫鬟的小晴态度非常和煦。 小晴明白，二小姐对她和煦，也只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看在是老太太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人。 但即便如此，别人对她态度好，她有好感也是理所应当的。 都说屁股决定脑袋。 位置不同、高度不同、得到的信息差不同、责任不同、目的不同、考虑的利益不同，也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 也许对于二小姐来说，那个时候大皇子形势一片大好，又有国公世子与凝雪郡主的联姻在前，这也说明了她那睿智的大伯对大皇子的前景看好。而那有些乱套的辈分，在二小姐看来，无足轻重。她主张嫁给大皇子，是一笔稳当的投资。 但她却不知道，大皇子那一片大好的局势，只是特意做出来迷惑别人而已，而凝雪郡主的入门也是另有隐情。 二小姐不知道背后的计划，这也影响了她的判断。 只是信息的不对等，让她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在小晴看来，这位二姐姐错就错在，她即便对自己的判断再如何有把握，也不该质疑国公爷与老太太的判断。 分不清大小王了，属于是。 如今距离那暴民入城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但府内并没有任何关于二小姐已故的说法，包括二夫人也没有提起过，这显然也是国公爷与老太太的意思。 那二小姐如今可是挂着一个戴罪皇子皇妃的名头，可不兴扯上关系。 当然，小晴相信十一不会追究大皇子的罪名、国公爷也没必要避忌这些，只是用这个理由去堵二夫人的嘴而已。 不过是一个不听话自己玩死自己的女儿。 小晴莫名想到自己那位死去的母亲。 出身南方富商家族的母亲没有如凝雪郡主一般皇族贵族的气势，却也有另一股特殊的韵味。 温婉、聪慧、坚韧。 小晴知道，许多人背地里都在嘲笑她娘，说她娘蠢，居然有大小姐不当，跟着梁锦生那等窝囊货色跑了。 但在小晴看来，她娘不过也是因为信息差的缘故犯下了错误。 也许在她娘看来，在那个刚认识梁锦涛的夜晚，又或者在某个相遇的瞬间，梁锦涛肯定有某种吸引她的魅力。 也许是他那带着书生气俊朗的外表、也许是他偶然吟出的一句诗，再加上梁锦涛有那秀才功名，也许在她娘看来，曾经的梁锦涛也是风度翩翩、有才华有理想的有志青年。 到底在她娘眼中，这个青年得多么优秀，才能让她义无反顾地跟随？ 小晴不理解，因为小晴记忆里，她所认识的那个梁锦涛不过是一个好吃懒做、有着读书人高傲却没有读书人才华的窝囊废。 小晴叹了一口气，幽幽问道。 “我二叔怎么说？” 看到好友突然间有些低落的情绪，蒹葭也只当她在为二小姐的死感到悲伤。 自家好友真是招人疼啊，明明她与那二小姐并没有太过深交的感情。 蒹葭摇了摇头，说道。 “二爷并未露脸。” 这些天，小晴没见到过二夫人，但刚才遇到的三小姐却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还出门去玩。 三小姐与二小姐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就连她的亲姐妹，也不会为她的死去而感到惋惜、感到悲伤。 也许想起，也只会说一声活该？ 一旁的蒹葭似乎想要让好友从那莫名伤感的情绪中走出，强行开口转移了话题。 “那青黛刚才居然还好好地行礼了呢？”蒹葭语气里憋着笑。“我还以为像她那种高傲的人，肯定不愿意给你行礼。曾经看不起的人不但比自己混得好，还成了主子，这多尴尬啊。” 对于三小姐那对主仆，小晴倒没有太多感触。 “早就说过了。” “现实里，不会有人轻易死磕到底的。” “没有那么多的打打杀杀，都是人情世故。” 第168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三小姐与青黛选择服软，至少此刻面上如此。 这让小晴有些意外。 但她也乐意看到这种局面。 毕竟那三小姐也是老太太的孙女，小晴不愿意拿这种事情去烦老太太。 底下两个孙女互掐什么的，太难看了。 至于那青黛的低头，其实早在青黛的姐姐冬青出嫁，离开老太太院子的时候就与小晴说过了，那番话颇有几分与青黛这个妹妹划清界线的意思。 毕竟在那个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太太对小晴的重视，冬青这种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了好些年，最近距离每天接触老太太的人更是清楚老太太对小晴的特殊。 她惹不起，也怕这个妹妹犯倔，便划清界线了。 但事实证明，青黛也没有那么倔。 毕竟xx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小晴如今身份今非昔比，再不低头，吃亏的还是青黛自己。 要强只是她的性格，本质上她还是个聪明人。 小晴就觉得和这种聪明人相处挺轻松的，知道最基本的进退，明白事情的厉害，不像某些不知死活凑上来恶心人的家伙。 但事实上，那种恶心的家伙还是少数，小晴目前还没遇到过。 路上遇见三小姐与青黛那只是无足轻重的插曲罢了，小晴也没有兴趣去了解二房里的事情。 与她“新的生母”大夫人不同，那二房夫人只在老太太认亲的那一天象征性地给小晴送了一件首饰作为见面礼，后面就没有任何交集了，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那二爷更是神出鬼没的，极少在府里露脸，据说经常游走于京城周边城镇的各种娱乐场所，各种勾栏听曲、游山玩水，逍遥得很。 至于那二三两位姐姐，小晴更是没有什么交情。 小晴与二房里几个主子都不熟，所以也不关心那边的事情。 小晴也没有回老太太的院子，带着蒹葭便出府了。 有小晴这位四小姐带着，蒹葭如今当然是想出去就出去。 只是出府后，两人便分开了。 蒹葭是回家看望她娘的，小晴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蒹葭爹娘都是大房院子里的下人，小晴如今是大房里正儿八经的主子，领导登门探望，下人自然是要陪着。 身份摆在这里。 先前小晴那一声叔叔婶婶，蒹葭爹娘自然是不敢再认的。 去探望别人反倒要别人陪着笑脸，这哪里是探望，分明是给别人找不自在。 “去吧，别让李婶给愁出病来了。我这就去找二哥，给你把事情办了。” 小晴告别了蒹葭，独自往商业街走去。 走到街头便能感受到一股热闹气氛扑面而来，街道上人声鼎沸、街边随处可见小摊商贩以及过往的行人。 虽然街道上还弥漫着点点湿泥和焦木的味道，一些店铺破损的门户也没有完全修复、推倒墙也只堆起了一半，但这商业街已经恢复了往常繁华的景象。 小晴走到最繁华的路段，商业街的最中心地段，看到了一个高瘦男子正指挥着几个小弟给一间包子铺修补墙上被砸出来的大洞。 “几位大人辛苦了，吃点包子休息一下吧！”老板端来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招呼屋内帮忙的几个年轻人以及带头的高瘦男子。 高瘦男子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我们这是为人民服务，这是我们的工作，可不能拿你的东西，这是违反纪律的！” 几个满头大汗搬砖砌墙的年轻人也憨笑着拒绝。 “不用客气啊老板！” “老板你不用心疼我们，我们吃的可是军饷！朝廷还专门给我们部门加发了什么……好像是叫做低温补贴吧？我们吃得可好，可有劲了！” “早些给你修好这墙，这大冬天的风就吹不进来了，而且马上要过年了，房子墙上有个大洞也不好看！” 这几个年轻人有的是周边村子里的二流子、有的是附近省份流窜过来的难民，被猴子收编成了帮派打手，在猴子立功得到任二少爷收编之前，在当上“城管”之前，他们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 领的是朝廷发的丰厚粮饷，不但吃饱喝好。走在街上老百姓不但夸他们、还热情地给他们塞店里的吃食。 以前，他们可是村子里人嫌狗厌的角色，不但吃不饱，走到哪里还都让人避之不及，哪里能和现在相比。 如今十一借着先前暴民入城，强行破门抢掠了不少官员富人宅邸的钱财发了一笔，又在朝堂上清算抄家了一波贪官污吏，又捞了一笔。 凭借着这两笔启动资金，所以京城里的灾后复建，特别是最明显的这条商业街的灾后复建进行得最快最顺利。 底下人干活也积极主动。 但小晴清楚，这一切都离不开钱的支持。 十一是凭借着先前从那些官员身上爆的金币作为启动资金。 接下来如果想要维持这种良性发展局面，还得更多的资金投入。 没钱寸步难行。 将那商贾之事做好，是重中之重。 一路看来，小晴颇有感触。 但事情得一件一件去办。 给十一想办法做好商贾的事情先丢一边。 现在她得替好友蒹葭解忧呢。 小晴来到那高瘦青年旁边，她认识这个人，这个人是猴子的得力手下之一，名叫老马，因长得一张长长的马脸得名。 猴子自己跑到饺子坡主持“生产队”的工作去了，城里的城管工作，便丢给了这个老马。 “老马。”小晴从身后走来。 听到小姑娘软糯的声音，唤作老马的高瘦青年瞬间立正，一张长长的马脸堆起了笑容，忙回头躬身向小晴抱拳行礼。 “四小姐出来玩啊！” “有没有见到我二哥？” “二公子早上到饮品店那边去了，说晚点要去饺子坡看看，现在极有可能已经到饺子坡了。”老马恭敬地说道。 “啊？”小晴犯难地用穿着绣花鞋的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圈。 “这里距离那饺子坡好像有三十多里路吧？”她抱怨了一句。 “要不要我让人立刻策马去传信请二少爷回来？”老马立刻应道。 “算了。”小晴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你忙吧，我去饮品店那边碰碰运气，说不准他还在呢。” 第169章 正巧很闲 小晴径直来到商业街最中央的商铺，这一排连在一起位置极佳的位置都是国公府名下的产业，其中就有那家爆火的饮品店。 此时饮品店内客人络绎不绝，有抱起买来的奶茶就在门口喝起来的，也有丫鬟下人捧着食盒“打包”好几杯饮品匆匆离去。 与这热闹繁华的街道一样，作为“奢侈品”定位的饮品店并没有因为前些天城里的暴动而受到影响，店内依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 不知是不是小晴的错觉，店内的客人甚至还要比难民暴动之前更多。 难道是因为难民抢掠一番后，让城里的有钱人觉得花出去的钱才是自己的，人没了钱还在才是最痛苦的，所以现在花钱才会更加大手大脚，买几两一杯的饮品毫不心疼？ “诶我说，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别堵在门口！我家主子还等着吃这家新推出的双皮奶！！” “对啊！吃不起别占地方啊！” “谁说我喝不起的？不就几两银子？劳资喝不起？劳资刚才只是在想想要喝哪一种而已！” 小晴站在饮品店大门旁边看了一小会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不太想进去。 她这小身板，怕不但挤不进去，反倒被那些已经开始有些推搡的客人给挤扁。 “要不要……回去让老马他们的人过来挤？” 小晴正踌躇着呢，身侧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二哥不在呢，早就去那饺子坡了。” 小晴扭头，不知何时，十一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他身着一袭精致的锦缎长袍，衣袍上的金丝线隐约间闪烁着光芒，织就的云龙纹饰流转如生，头上佩戴一顶精雕细琢的玉冠，发丝梳得整齐入髻，几缕青丝被细细束起，带着几分矜贵和清雅。 一双深邃的眼睛蕴含笑意，低头直视眼前的小姑娘，唇边挂着从容的笑容。 小晴向他微微屈膝，动作隐匿地福了一下行礼。 “在外头，我该叫什么？陛下？”小晴小心地看了一眼左右，将小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问道。 在她看来，对方如今可是皇帝陛下，最近又铁血清洗了一大片的贪官污吏，打散了无数利益集团，估计现在想要砍他的人绝对不比之前少。 没看之前对方没继位的时候就天天“住院”了？ 当然，住的是国公府的那个小院。 皇帝陛下不在宫里待着，却往外跑。 如果是为了公事，微服私访、检查京城复建工作之类的，她便不应该叫陛下。 如果是为了安全，那她更不应该叫陛下。 所以小晴才会这样问。 “那天便说过了，私底下，你叫我十一就好。”说罢，十一又咧嘴笑着加了一句。“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小熙。” 小晴看着面前有些败形象，龇着一排大白牙的皇帝陛下，软糯的包子脸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她虽然也觉得叫十一有些逾越，但叫小熙就更加过分了。 相比之下，似乎现在让她叫十一也感觉好接受多了……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记忆里某个世界听说过的一句名言。 “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十一。”小晴叫了一声。 “找你二哥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差人去唤他？”十一说道。 “我有点事想要找他帮忙，不过也不是什么很急的事情，晚点等他回府再说吧。”小晴如实说道。 “什么事情，也许我能帮上忙？”十一笑眯眯地看过来。 也许能帮上忙…… 您老可太谦虚了…… 小晴腹诽了两句，面上自然是开口婉拒了。 “不用了，很小的事情，可不能打扰你的事，为这点事浪费你时间。” “没事，反正我很闲。”十一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小晴：“……” 这话怎么接，在线等，很急。 “说嘛，反正我现在没事，说说你出府一趟找你二哥是什么事。”十一笑道。 “其实也没多大事。”小晴眨了眨眼，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所以便如实说了。“蒹葭你记得吗？我的那个朋友。” “其实是蒹葭她哥的事情。” 小晴才刚说到这里呢，十一却先一步说出来了。 “哦，你说的是蒹葭她哥的事情吧？” “啊？”小晴一张包子脸写满惊讶且疑惑的神色。 对面这位可是皇帝陛下啊。 蒹葭她哥李扬不过是下人家的孩子，身份低微，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就这种小人物小事情，居然能让皇帝陛下知道？！ 小晴自然是惊讶的。 她将心底里的疑惑都写脸上了，那张包子脸都满是惊讶的神色，十一自然轻易读懂了她的意思。 “你啊。”十一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 他并未用多大力气，只是轻轻推了推小姑娘的脑袋。 “有时候又聪明得吓人，有时候又笨得可爱。”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小晴摸了摸额头被点的地方，鼓了鼓腮帮子。 “当然是在夸你可爱。”十一笑道。 “从你我见面的那一天开始，关于你的所有资料，你的背景、你接触的人、有可能接触的势力都会被调查一番。” “不仅仅我调查了，老太太与任国公可没少暗地里调查你，甚至因为你的特殊，还会安排人暗中观察你。” “你也不必心存芥蒂，调查身边每一个人的背景出身，这是所有掌权者都会做的事情。” “我才不会心存芥蒂呢。”小晴小声嘀咕了一句。 十一笑了笑，便接着说下去。 “你在我身边办事，作为你的亲密之人，那蒹葭自然也会被调查到。” “蒹葭家从祖上开始便是国公府下人，身家背景清白，非常容易掌握。” “我自然也知道李扬通过关系谋了一个城门吏的差事。” “也知道难民入城的那一天，正巧是李扬那一队值班，理应是随着城门被破殉职了。” 十一说着，便伸手捏了捏小晴那软乎乎的包子脸。 “看你这反应，那李扬应当还活着吧，现在估计躲在家里，你这是要找你二哥帮他解决兵部下发的殉职名单？” 第170章 办公大厅 “这点事情还能劳你记住？” 小晴一双杏眼眨了眨，圆溜溜的杏眼眼底神色带上了惊讶，如同惊讶的小猫一般，瞳孔都张大了。 “这小人物的小事情，能让你给记住，真不知道该说是他的荣幸还是他倒霉。” “不说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但我的记性还是挺好的。”十一笑了笑，然后招手示意小晴跟着她。 中城兵马司。 因为这个世界的五城兵马司兼管京城治安、户籍等杂事，相当于把其他省份城镇里的衙门给并入到了五城兵马司中，所以京城里并不另设衙门，而是由这中城兵马司兼管，所以这中城兵马司办公场所巨大、官差小吏多。 办公用的城府气势恢宏，气派非凡，仿佛一座屹立在历史长河中的巍峨宫殿，走近大门便能看到“中城兵马司”的牌匾。 大厅宽广无比，屋顶高耸入云，木梁上精致的彩绘和金饰闪耀着光辉，仿佛进入了一个奢华的殿堂。大厅中央的几排朱红色的长案整齐排列，每个案子后面坐着身穿官服的文官，手中捏着书卷，目光如炬，严谨庄重。案上的文书堆叠整齐，带着些许的墨香。 在这些堆叠起高高书卷的几排桌子外围，还围了更大一圈的桌子，桌子前坐着小吏，大厅里还有过往的老百姓在那些桌子前办事。 让小晴非常惊讶的是，这办公厅里各部官员、小吏都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坐在后排的官员们一脸认真地批阅着卷宗，前面接待老百姓的小吏都态度亲和有礼。 这可让她太惊讶了。 这可是在阶级分明的时代！ 不说老百姓是最底层吧，但在这办公厅里，即便是这些小吏在老百姓面前也是手握实权的“官老爷”！ 但如今这些官老爷却面带笑容、亲和有力地给老百姓们办事！ 大厅整洁、工作人员兢兢业业、随和有礼。 这可太稀罕了。 还没进门，隔着敞开的大门就看到如此神奇的一幕。 小晴这跟着十一才刚走进这办公厅呢，迎面便走来一人打招呼。 “黄……公子。”那人说罢，还看向一旁落后半个身位的小晴。 “小晴。”他笑着打招呼。 来者正是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韩昶。 这韩昶自从鹿城剿匪后晋从一品昭威将军、封宣武伯、任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 这韩昶今年也才三十，英气逼人，身着一袭朴素的便服，布衣虽简，却无法掩盖其威风凛凛的气度。 像是他这个年纪却干到了从一品武将，手握兵权，这升官速度就像是坐了火箭一般。 惹得无数人眼红。 暗地里不少人泛酸说他就是因为有任国公这个军部老大岳父，是沾了国公府大小姐夫人的光，是个靠老婆上位的。 之前还因为得到线报、亲自领兵救驾有功，得到新皇赏识。 虽然救驾救了个寂寞，老皇帝和大皇子一个都没救下来，但领兵入宫是事实、加上第一时间带人进城镇压暴民，这些功绩可是新任皇帝陛下亲自拍板的，朝廷之上没人敢开口质疑。 最近朝堂上血腥味还没散呢，那些个大臣上朝的时候巴不得在大殿里挖个洞躲起来，哪里会开口质疑皇帝陛下的话，自然是皇帝陛下说的都对，如果有什么是错的请参照第一条。 “姐夫。”小晴也甜甜笑着打招呼。 她说这面向老百姓的朝廷办公大厅怎么会长这样，她都要以为自己穿越了，穿越到某些需要客人打五星好评、提倡微笑服务的办公厅。 这些官员小吏怎么可能一点架子都没有，都这么勤勤恳恳地工作。 原来是顶头上司穿着便装低调查岗来了。 “有时间过来找你大姐玩啊，你大姐还经常念叨你呢。” 韩昶和小晴客套寒暄了没几句就被十一打断了。 “你知道李扬吗？” “李同儿子？”韩昶瞬间答道。“国公府里出来的人我基本都记得。” 韩昶这反应速度，让站在一侧的小晴心底里止不住惊叹。 “去让户部把他户籍从兵部划过来。” 让户部将户籍从兵部划出来，这就是让他恢复平民身份的意思。 也就是说不追究李扬逃兵的罪责了。 只是，皇帝陛下，为何 韩昶心中一动，却面上不显，恭敬应道。 “是。” “我们走吧。”十一说罢，便领着小晴往外走了。 “姐夫再见。”小晴迈着小短腿蹦跶着追上自顾离开的十一，扭头笑着朝韩昶摆手告别。 韩昶也笑着摆手，直至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大门方向渐渐变小然后消失，韩昶脸上的笑容也久久未散。 小晴与十一这边，两人离开中城兵马司办公大厅，回到热闹的街道。 “好了，我帮你把事情办完了，接下来该你帮我了吧？” 十一侧身笑着看向身侧的小姑娘。 小晴却撇了撇嘴，心底里的想法都写脸上了。 “那是我大姐夫，我大姐夫在的话，我自己也能让他帮忙啊！” “这怎么能一样呢？”十一摇了摇头。 “李扬犯的可是逃兵罪哦，在我们大夏，逃兵可是大罪，处以极刑也不为过。你让人救下他，这事情本身就是违法的哦。” “而且还当着我的面违法。”十一笑道。 “那谢谢你睁只眼闭只眼，把那李扬当作一个屁一样放了……哎哟！”小晴双手捂着被突然一戳的额头，一双杏眼里满是控诉“你们怎么都喜欢戳这里，很疼的……” “谁让你说话没大没小的？”十一摆了摆手。 “我也不要你送金送银谢我，只是想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而已。” “想要去哪里你直说啊，我还能不陪你去？”小晴鼓了鼓腮帮子，语气里满是无奈。“整这些干嘛……” “不整这些你能这么干脆地答应？”十一心情似乎不错，脸上的笑容就没收敛过。 “胡说，你直说我肯定也得跟着去……” “好吧，其实我只是单纯地想逗你玩。”十一双手一摊，如此说道。 第171章 得道高僧 京城南面的小山上，小山虽然不是巍峨险峻，但依山傍水环境优美。 直通山顶的官道上，随处可见上山下山的平民僧侣。 这是通往京城外头金刚寺的官道，这不是小晴第一次来金刚寺，上一次来的时候是和二哥，也就是任二少爷来的。 不一样的是，上一次与二哥一起来，他们是走路的。 因为小晴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去寺庙这种地方，上山的时候走路诚心一点。 只是这一次他们是坐马车的。 这官道修得非常宽敞平坦，从这边还能看到另一侧的阶梯。 小晴趴在车窗饶有兴致地看向一侧的阶梯上山下山的人。 身穿简朴衣裳的信徒有的手捧祭品有的牵着孩子，缓步沿着寺庙前那条曲折的石阶爬升，楼梯两侧古老的石雕栩栩如生，仿佛在默默见证着这场虔诚的朝拜。 僧人们身着简单的僧袍，双手合十，嘴中轻轻念着佛号，步伐稳重而有节奏。 但此时正值晌午，晌午的温度上升再加上爬阶梯的运动所致，阶梯上的行人头上脸上都挂上了汗珠，有的后背衣裳已经打湿。 即便是那手拿佛珠，嘴里念念有词，表情淡然的僧人亦是如此。 小晴趴在窗沿上，一双杏眼不停打量过往行人，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不断抹汗，甚至坐在停下坐在台阶上歇脚的人。 马车虽然外表平庸，但里头却装饰精致宽敞，中间还有一张小茶几，十一正饶有兴致地泡茶，旁边都有非常舒服的小软垫，不知道是什么皮毛的软垫，躺在上面舒服极了，刚上车的时候小晴还忍不住在那宽敞的位置上打了一个滚。 她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累得够呛。 即便是那些经常上山下山的僧人显然也累得不轻。 小晴看向一位挑着扁担的僧人，从扁担上的篮子缝隙能看到里面的一抹翠绿，显然是下山买菜的僧人。 那挑扁担的僧人圆乎乎的光头挂上汗珠，但他却一副淡然的表情，但不时还有一滴汗划过迷住了他的眼睛，惹得他频频眨眼。 看着别人累得不轻，有些狼狈的模样，小晴更加觉得自己坐在阴凉的马车上是多么的舒服了。 心底里想着这事呢，小晴又打住了自己的想法，突然双手合十，心底里默念。 “对不起对不起，幸灾乐祸是不对的。” 坐在茶几前的十一也没吭声，只是看着趴在窗沿边的小姑娘自顾自地傻乐，甚至还突然做出双手合十这种莫名其妙的动作。 “过来。”他招了招手，将小晴唤来。 小晴乖乖回到他旁边的位置坐好，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 “所以，你想要我陪你来的地方，就是这金刚寺？” 小晴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十一。 “是啊，带你去见个人。” “谁啊。” “我师父。” 两人谈话间，突然只觉坐下马车微微一顿，然后稳稳停下。 “到地方了。”前头传来驱车的玄平的声音。 十一与小晴下车，小晴这才发现，车子停的位置并不是金刚寺大门，而是上一次二少爷也带她来过的，后院的小门。 十一领着她走进那小门，坐在马车上的玄平却直接躺下了，并没有跟着他们进寺庙。 十一走在前头，小晴跟着他兜兜转转，来到了一个小院。 进到这个小院，十一表现得非常熟络，甚至都没有敲门，便自顾将门推开。 “师父，我来啦！” 十一推开主屋大门，里面的场景也落在小晴的眼里。 透过那扇略显古朴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充满禅意的房间。房间的光线柔和而宁静，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简单的木床，床上铺着整洁的被褥，仿佛在诉说着高僧的清心寡欲。床边有一个小巧的茶几，上面放着一盏散发着淡淡檀香的油灯，微弱的火苗在空气中跳动，给整个房间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氛围。 墙壁上挂着几幅素雅的字画，字迹飘逸，墨香四溢。每一幅字画都蕴含着深刻的哲理，让人不禁陷入沉思。房间的一角还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香炉，缕缕青烟从炉中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带来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 房间虽然简单，但却充满了宁静和智慧的气息，仿佛每一个角落都蕴含着无尽的禅，正中央处，一位身穿袈裟，面色红润、眉目清秀、留着长白胡须的僧人正坐在蒲团上。 无论是这房间的布置、还是僧人的外貌都挺符合小晴对高僧的印象。 唯独…… 此刻坐在蒲团上的僧人正抱着一杯珍珠奶茶喝得津津有味！ 那精心打磨过的竹筒包装，还有特色木吸管，这显然是一杯出自她们家饮品店的珍珠奶茶！ 此刻这位本应庄严肃穆的高僧，却对着一杯珍珠奶茶啜个不停，发出啧啧的声音。 不时还停下来嚼几口吸到的珍珠。 嗯，得道高僧，但是喝珍珠奶茶…… 这画风就…… 挺违和的…… “师父。”随着十一向对方一行礼，也验证了小晴心中的猜想。 这位正津津有味啜着珍珠奶茶的，正是金刚寺主持，十一皇子的武学老师觉明大师！ 这大师的画风，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 觉明大师的故事，小晴听到过不少。 主要是老太太也是觉明大师的信徒…… 但眼前一幕，让得道高僧的印象，在小晴的心目中裂开了。 “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来看老头子？”觉明大师一开口，小晴心目中的高僧雕像再裂。 “师父哪里的话，我没空也要经常来看师父的啊。”十一笑着打哈哈。 “少来，陛下你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觉明大师说完这话，居然还翻了一个白眼！ 是白眼！ 得道高僧翻白眼！ 小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小嘴都张成一个圆了。 见面之前，老太太可没少给她讲觉明大师是如何如何厉害的人物。 眼前这翻白眼的得道高僧，让她心底里高僧印象碎了一地。 第172章 你年纪太大 “还真有那么一点小事，想要拜托师父。”十一笑嘻嘻地伸出拇指与食指，做了一个“一点点”的动作。 “真就一点小事。” “信你。”觉明大师又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又啜了一口手中的珍珠奶茶，喝的时候嘴上还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嚼那珍珠发出的声音还是单纯的吧唧嘴。 只是看他那感叹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上那一杯是什么陈年佳酿。 “有什么事就说吧，我才刚回京城呢，屁股还没坐热，你就屁颠屁颠地赶来了。” “才离开没多久呢，京城里又整出了这新玩意。”觉明大师说罢又猛啜了一口珍珠奶茶，感叹道。“味道真不错。” “这不巧了嘛？”十一说着，拉过身侧的小晴将她推了上来。“这珍珠奶茶就是我这位朋友做的。” “哦？”觉明大师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被推出来，有些拘谨的小姑娘。“嗯，不错不错。” “其实呢，这次来找师父，主要是想要替这位朋友问一下，有什么心法秘籍，适合我这位朋友修炼的。” 十一这话一出，小晴便一脸惊讶地看向对方。 她没想到，说好是陪对方出门逛逛，游玩一番，对方居然还专门为她寻那修炼秘籍了。 小晴当然是想要修炼的，就算如今她已经是国公府四小姐，不再是宛如无根浮萍一般的小丫鬟。 有了立身之本，不用担心自身安危。 想要练武的期盼没有以前高了，但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想要学的。 不说她有没有一个打十个的梦想，光是强身健体也挺好的啊，不像现在，只要一变天，温差变大就容易生病。 躺在床上就算有人照顾，也是非常难受的。 “去吧。”十一扭头向小晴示意。“我师父懂得很多修炼秘籍，一些比较偏门的门派秘籍也懂，如果这世上有人能给你找到一本适合你的秘籍，那一定是我师父。” “你也不用吹捧我。”觉明大师一手拎着珍珠奶茶，另一只手伸出，向小晴示意。“伸手。” 小晴乖乖伸手，任由觉明大师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觉明大师的手粗糙却有力，一点都不像是一位老者的手，反倒像是正值壮年的精壮男人的手。 小晴盯着手腕被握住的地方。 她能感觉到，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被握住的左手传递过来，从手腕、到胳膊、再到肩膀，游经心脉，然后再流向四肢百骸，她第一次非常直观地感受到“经脉”所在。 这种感觉好像…… 有点熟悉…… 上一次陈瑾松给她经脉灌输内力，测试她的经脉强度的时候也是这样！ 但不一样的是，上一次陈瑾松给她输送内力的时候，她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一阵胀痛，四肢百骸一跳一跳的痛，感觉非常不舒服。 但这次不一样！ 她能感受到觉明大师的内力已经输送了一小会了，她还没开始疼！ 这是不是说明她的经脉距离上一次，已经有所成长了？！ 只是小晴刚浮现这种想法，下一刻，一股胀痛的感觉袭来，随着心跳，身体内的经脉开始传来一跳一跳的胀痛。 心跳声似乎就在耳边，她能听到。 心跳声越来越大，胀痛感越来越明显，明明是冬天，一滴汗珠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不知不觉，她竟不自觉地开始大口喘气。 直至，觉明大师松开了她的手。 小晴只觉身上一轻，耳边不断回响的心跳声骤然消失，四肢百骸乃至心脏处传来的胀痛感也消失了，就像是刚才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没用。”觉明大师摆了摆手。“你年纪太大了。” “啊？”小晴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眼底写满疑惑。 她今年才九岁！ 如果按照生辰的“周岁”算的话，她还没满九岁！ 她怎么就年纪大了？！ 她什么都写在脸上，一侧的十一便开口解释。 “师父的意思是，按照练武之人的年纪计算，你太大了，我们武者都需要从小开始练习的。” “是嘛……”小晴瘪了瘪嘴，有些不死心地问道。“那我大哥怎么现在还在练？” 她可记得呢，大公子经常被国公爷提着后衣领捉去修炼，大公子说是个练武之人，但实际上武力值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她大哥今年都二十了！ 二十岁的年纪不大还能修炼，她才九岁怎么就年纪大了？！ “你大哥情况可不一样。”见她脸上挂满失望神色，十一也非常耐心地给她解释。 “你大哥也是从小开始修炼的，只是他懒，心思也不摆在修炼上。” “而且你大哥的年纪也不小了，经脉已经定型，再修炼也不可能有太高的成就，任国公只是看他不顺眼，说任家的种不应该那样，才整天捉他去修炼的。” “至于师父说你年纪大，意思是说单论经脉成长情况算的话，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多少成长空间了。” “你刚才应该有感觉到胀痛吧？从你的手上开始传输内力，而不是从心脉等其他更宽更直接的地方开始测试，是因为手脚是距离心脉最远的部位，从那个地方开始传输内力可以最直观地观察内力运行整一圈的情况。” “之前松子也给你测试过吧？” “师父的内力操纵要比松子精细多了，连师父输送的内力你都承受不了，说明你的经脉太弱了，再修炼也不会有什么成果。” “经脉太弱的话，就算你有强大的内力也发挥不出来，反倒会因为要输送的内力太强而挤伤经脉。” “当然，如果你能吃苦，强行去修炼的话，也是能强身健体的，只是天赋差一点，事倍功半而已。就像你大哥一样。”十一解释道。 小晴很失望，觉明大师这一次，几乎已经是宣判最终结果了 “哦。”她声音有些闷闷地。 修炼又苦又累，事倍功半，努力后还极大可能没用，这让她原本就有些怕吃苦的性子更加兴不起锻炼的想法了。 算了，她还是躺好吧。 反正如今她是四小姐，底下有的是保镖打手…… 第173章 你有危险 觉明大师给小晴一番后，十一再与师父寒暄几句就告辞了。 只是临走的时候十一留下了一袋子碎银。 两人坐上了马车，朝着回京城的路驶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得知没办法修炼，小晴脸上失望的神色太过明显，十一有心想要安慰她。 小晴能感觉到，十一和她说话的时候，似乎更加有耐心态度更加的好了。 “你师父拿那么多银子干嘛？” “我师父经常出门云游。”十一解释道。 “云游？”小晴好奇问道。 修炼对于以前的她来说，可能是安身立命的重要技能。 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那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作为任四小姐，就算真遇上要干架的场面，她也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 所以她只是短暂的失落，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师父其实很少待在金刚寺，他经常出门云游，去处不明，总之就是随性地走。” “也就是说徒步旅行咯。”小晴点头，但这句话却只是在心底里说，就算现在眼前的皇帝陛下已经足够信任她，也习惯了她偶尔嘴里蹦出来的各种奇怪词汇，但她也懒得和十一解释旅行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外出云游，自然是要些花销的，人总是也要吃饭的嘛……” “诶？不对吧？”小晴疑惑地反问。“僧人云游，一般不都是拿碗化缘，走到哪吃到哪的吗？怎么还有自己带上一大袋银子出去吃吃喝喝的？” “你瞧瞧现在这世道啊！”十一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现在除了京城还好，其他省份，距离京城越远的省份越乱，一些省份老百姓连自己吃的都管不上了，山里的野菜都要被刨干净了，哪里还有粮食接济云游的僧人啊！这种情况不带点干粮上路，搞不好还得和老百姓上山抢野菜呢！” “呃……”小晴一阵无语。 “那也不对啊，觉明大师是金刚寺主持吧？金刚寺可是很有钱的啊！” 她可记得呢，基本每年，京城里好些达官贵人都会给这金刚寺捐不少香火钱，这金刚寺装潢可是经常翻新的，饭堂虽然吃的是蔬菜，但那蔬菜也是上好的，非常精致的菜式。 一个寺庙，就算每年都翻新，每个佛像都给镀金，也花不完那么多达官贵人捐赠的大笔银钱啊！ “哦，师父说，拿香火钱出去吃喝不像话。”十一解释道。 “所以拿弟子的钱出去吃喝就像话了是吧……”小晴吐槽了一句。 “好了，不开玩笑了。”十一侧身，从一侧垫子底下掏了掏，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这个给你。” “这什么？”小晴疑惑地双手接过，暗红色的小木盒，入手却非常轻。 “打开看看。” 顺着十一的意思，小晴直接抱在怀里打开。 随着木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的居然是一件莹白色的小背心。 “这是？”小晴将那件小背心拿起来，双手提着展开揉捻打量了一番。 莹白的背心，随着晃动似有荧光流转，拿在手里凭借触感小晴才发现，这背心似乎还是一件甲。 只是甲片太小，做工精致，看不到任何缝合痕迹，在手上能轻易滑走，丝滑程度都能和丝绸有一拼了。 “此甲，是师父以前送给我的，我现在把它转赠予你。” “别看它小，此甲穿在身上，可抵御刀剑劈砍切割。” “在我小时候，武艺还未成气候的时候，这东西曾救了我几次。” “当然，它虽然能抵御刀剑劈砍切割，但冲击力还是有的，不过此甲穿在身上，关键时候能救命。” “啊？”小晴拿着这件软甲背心，惊讶地看向对方。“怎么突然送这么大礼？” 似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她还开了一个玩笑。 “这甲似乎尺寸有点小啊，你该不会是穿不下才送给我的吧。” “当然不是。”十一笑了笑。“此甲能拉伸，我也是能穿上的。只是武艺到了我这程度，铠甲已经作用不大了，遇到比我强的，穿了甲还是没用，毕竟高手过招可以精准攻击头面等地方。遇到比我弱的，更用不着这甲。” “至于说为什么要送给你……”十一说着，突然脸上笑容微敛，脸上居然带上了歉意。 “对不起。” 对方突然一脸认真地道歉，瞬间就给小晴整不会了。 “啊？怎么了？”小晴看向对方，一张软乎乎的包子脸写满了疑惑。 “我让人去调查你，去南方你生母的娘家调查你，去你生父所在的村子调查你，还让人偷偷进到你生父的家翻找检查。” “啊？你说这个啊。”小晴摆了摆手。“调查我的底细是正常手续，我不会在意的啦。” “不仅仅是你，相信国公爷、老太太都找人调查过我吧？要不然怎么可能将一个来历不明底细不清的人摆在身边？没调查更不可能委以重任啊！” “去那小院子照顾你，照顾大皇子，任由我参与你们的计划，这不正是国公府信任我的证明？信任都是相互的，你们调查我是正常的。” “我不在意，你们也不必在意。”小晴笑道。“至于说你去我生父梁锦生家里翻找，是要找那东洋书籍吧？但以我对我那爹的了解，那些书肯定是一本都没留下，估计是全烧了。” 她为什么这么肯定那些书籍一本都没留下？ 废话！ 那些书根本就不存在！ 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只是她想要回避那些知识来源问题，将锅甩到她那个爹头上而已。 十一听到她的话，也点了点头。 “书籍是没找到，也知道你不在意那些。” “但我对你说抱歉，并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小晴问道。 “我派出去调查你的探子，其中有一个没回来。” “啊？什么意思？” “他是天衍教的人。”十一如此说道。“你的存在，极有可能让天衍教的人知道了。” “我不知道那个探子掌握了多少关于你的信息，我只是透露了让他去调查你家有没有关于东洋的书籍，有没有那些医毒之术的卷册。” “即便他们掌握的信息不多，但也应该清楚，你是我身边很重要的人，而且手上还掌握很重要的技术，比如那医术，重要到需要我派出心腹探子去查找。” “他们一直都想要对我动手，只是我不好对付，轻易出手只会折损潜伏的战力，所以他们不会轻易动我。” “但你就不一样了，相较而言，你是更适合的目标。”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我的失误，你会遇到危险。” “啊？”小晴杏眼眨了又眨。 什么叫做她好对付，所以她有危险？！ 这什么天衍教也是个喜欢捏软柿子的？！ 第174章 天衍教会怎样想 关于天衍教，小晴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即便是在她小时候，还住在生父梁锦生的那个小村子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 家长们常用天衍教的大名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 “天衍教的妖怪最喜欢吃肉了！不喜欢吃青菜的孩子身上没有他们讨厌的菜味！晚上他们就会循着味道过来把你嘎嘣嘎嘣地吃掉！” “晚上就别出去乱跑！天黑后容易遇上天衍教的妖人，他们最喜欢捉你们这种落单的小孩子了！” 大抵如此。 总之就是传闻天衍教威名能止小儿啼哭。 但那些吓人的传闻太过夸张，比如生吃人肉、献祭小孩之类的，太过夸张反而让小晴觉得不真实。 而且那天衍教的传闻也只是停留在传言，谁都没有见过天衍教的人。 天衍教一直都是非常神秘的。 神秘到，小晴一直以为这是个只停留在“传言”的组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听到这个组织的时候好像还是两年前，第一次给还是皇子的十一处理伤口的时候。 那也是她第一次给十一缝合。 二哥亲口和她说，因为有天衍教左护法牵制了玄平师兄，所以那一次十一才会被刺客围攻受了不轻的伤。 因为后面有二哥讲述解惑，小晴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普通人接触不到的情报。 “那不是一个中立组织吗？”小晴问道。“之前刺杀你不是因为和先皇或者某些暗地里想要夺权的人合作，才会派出那左护法动手的？” “现在你已经登基继位，没必要再对你动手吧？” “他们可不中立。”十一笑了笑。“只是隐藏得太好而已。” “金狮国？”小晴下意识就想到了这个常年与大夏敌对的邻国。 “不一定。”十一摇了摇头。 “我们大夏除了东面是一片汪洋，另外三面的邻国都有可能。” “金狮国因为距离我们西疆城镇太近，他们那边又有抢掠需求，对我大夏西疆城池攻击袭扰非常频繁，算是明面上摆着的敌对国。” “但其他邻国也不能排除嫌疑，他们极有可能不像金狮国一般正面冲突，转而选择派遣人员潜入我们大夏，成立天衍教这样的组织搅浑水。” “我的那位父皇在位期间，大夏可乱得很，大家都能看出来，再这样乱下去，根本不用敌对国的攻击，我们自己就会四分五裂。” “他们想要让我那位父皇多在那个位置上坐几年，自然就会派人对几位皇子进行刺杀。” “不仅仅是我，其他皇子都收到过不同程度的刺杀，最后也只有我和大哥从那些刺杀活下来了而已。” 表面上笑嘻嘻，一派友好模样，实际上潜入敌国制造混乱，从内部瓦解。 这什么敌后特工队？ 或者说“第五纵队”更贴切一点？ “虽然如今大夏境内依旧一片混乱，其他各个省份到处都是叛乱匪军，但起码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把京城周边的局势稳住了，虽然说不上形势一片大好，但起码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我们通过实践证明，你的方法是可行了，我们的确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小晴连连摆手。 “没有啦……我只是给了一点小小的建议……” 十一只是笑了笑，便接着说下去。 “按照这个趋势，我们是有希望将国内那些叛乱一点点整治平复下来的。” “如此，那天衍教自然就坐不住了。” “他们又对你出手了？”小晴话说出口，但很快又自己摇头推翻了。“不对啊，以你的武艺，又有玄平大哥护卫，寻常高手拿你没办法，必须大量好手围攻，但你又只待在京城里，如果刺客人数多了的话，立马就会有驻军发现。” “现在可不像以前了，以前也许是有先皇帮忙打掩护，调开周边的驻军、巡逻部队，所以他们才会有好的动手时机吧？” “没错。”十一点了点头。“他们拿我没办法，所以就只能将目光转向我身边的人了。” “而你，就是首要目标。” “啊？”小晴指了指自己，一脸疑惑。“我怎么就成首要目标了？你身边的人有很多啊，比如我爹、比如我二哥、比如我大姐夫，那些支持你的权臣都算是你身边的人吧？哪一个不比我重要？” （任国公：好女儿说让刺客先砍我，孝死我了。） （二少爷：好妹妹说让刺客先砍我，也很好孝。） （大姐夫：小姨子说让刺客先砍我，开怀大孝。） “不一样。”十一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带上了无奈的意味。 “背叛我的那个探子可能掌握了一些你的情报，最起码知道你掌握了东洋的顶尖医术。” “而且还极有可能知道京城里的这些改革之策，是出自你手。” “当然，这些都只是推测而已，我只是让他们去你老家找那些关于医术的东洋书籍，他们会不会把这些改革联想到你的身上还不一定。” “但起码天衍教是知道了我非常重视你的存在。” “这就容易惹得他们往另一方面联想了。” “什么联想？”小晴疑惑问道。 十一看着面前的小豆丁，小姑娘还没长开，一张精致的小脸上还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婴儿肥，唇红齿白眼神清澈明亮，却让他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说出口。 眼前明明只是一个懵懂的小姑娘，面对如此年幼的小姑娘，十一不禁有些难以启齿。 “就是……”十一挠了挠脸颊，憋了半天，最后才憋出了一句。 “他们会推断，我喜欢你……” “啊？”小晴挠了挠头。 “也不一定啦，谁知道那些天衍教的人会怎么想。” “但无论怎么推断，总之他们会认为你是很重要的人，如果他们认为你是改革功臣、掌握顶尖医术的人才，那么他们会刺杀你。如果他们认为你是我喜欢的人，他们会捉走你，然后尝试以你为质子……”十一似是为了掩盖尴尬，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说罢，他抬头，眼神之中恢复凝重，一脸正色。 “总之就是，他们会对你出手。” “我很担心你。” 第175章 喝奶茶救国 “所以今天你才又是给我找适合的修炼功法，又送我护身软甲？”小晴拿着那件莹白软甲在身上比划了一下，不得不说，这软甲还挺适合她这小豆丁身材的，也不知道十一是怎么挤进去的。 就算这东西能拉伸有弹性，不会被挤爆，但不会勒得慌嘛？ “以后我们共事的时间越长，接触的时间越长，你被盯上的几率就越大，小心无大错。” “而且，我今天找你，是有正事想要请教你的。” “什么正事？” “之前你出主意说让我和国公府合作赚钱，前段时间因为朝堂上的事情耽搁了一些时间，如今局势已经基本平稳，那饺子坡生产队的事情有你二哥打理也非常妥当，接下来该将那商贾之事提上日程了吧？” 小晴却摇了摇头。 “不急。” “挺急的吧？城中复建、还有那饺子坡生产队那么多人吃饭，每天都是一笔巨额开销，还有源源不断往京城这边来的难民都需要往饺子坡那边送，开销只会越来越大，就算上回暴乱我捞到不少，但这样子入不敷出，很快也会支持不住的。” 也许是说到了正事上，此时十一面上已经不见刚才的尴尬模样，反倒是一脸认真。 “我说的不急，不是说不急着赚钱。”小晴摇了摇手指。“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而且就算我们现在盘下一个店面开始做买卖，但买卖做起来之前也需要投入不少吧？眼下就有不用投入，直接就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有办法来一波快钱。”小晴杏眼笑成了好看的半月，小姑娘窃喜的模样就像是调皮的孩子恶作剧之后一般。 “什么办法？”看她如此轻松的模样，十一也不急了，反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顺着小晴的意思往下问。 “这饺子坡生产队的粮，由我们国公府饮品店出！” “自己掏钱，这算什么主意？” “当然不是自己掏钱这么简单！”小晴笑道。 “我们国公府饮品店对外宣称，近年我国灾祸连连，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以至不少难民背井离乡逃荒到京城，国公府深知民间疾苦，决定略尽绵薄之力，出资接济平民，以解燃眉之急。截止至下个月，我们国公府饮品店出售饮品所得，只留三成作工人、运输、水果、杯具制作等开销维持，剩下七成全部购买成粮食，捐赠给饺子坡生产队的万千难民。也就是说只要买一杯国公府饮品店十两一杯的珍珠奶茶，其中七两会用来换成粮食，我记得如今京城米价是每石五两，也就是说每买一杯我们的珍珠奶茶，就相当于给那些可怜的难民们捐赠一石有余的粮食！” “也许暴民入城之前，京城里的官员，乃至是百姓都不会关心那些被堵在城外的难民。但如今他们或多或少的都会注意到那些难民的存在，相信经历过那次暴民入城的京城人，肯定也不想再经历一次被那些难民冲杀入城的场景。” “今日将那些城外的难民引导向饺子坡，将他们妥善安置，一来爱护百姓为陛下你博得了大善的好名声，二来那些难民被领走了，城中百姓也松了一口气。” “刚才在京城街道，我可听到不少过往百姓茶余饭后都在夸陛下你有能力呢。”小晴说着，朝面前的十一调皮地眨了眨左眼。 “是你有能力。”十一笑着，给小晴面前的茶杯添茶。 “我们打出‘买奶茶救国’、‘买奶茶救民’、‘每买出一杯奶茶就有很多个人免于饿死’之类的口号，再请几个说书先生之类的人在大街小巷宣传一波，最好是能请动一些城中大儒出面宣传一番，平常那些舍不得买的，相信也会奢侈一把支持一波这救国救民的大业吧？这样一套操作下来，我们的奶茶销量自然上去了。” “然后你们国公府那奶茶的成本原本就不高，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要凑齐新鲜水果、糖、奶、冰这些大量食材是很困难，可能需要花费大笔开销从其他省份长途运输，但你们国公府在京城周边的庄子就能自给自足。三成的银子不但能让你们回本，还有盈余，而那七成的银子换成粮食，也能解决饺子坡那边的开销。”十一接着小晴的话往下推导。 “对，你都学会抢答了！”小晴一拍手，向十一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主意好！我回去后马上让人通知任二小子去办！” 十一只是将小晴送到街头。 小晴回到府门前朝着街角处还驻足在那边的十一摆了摆手，便抱着那个装着软甲的小木盒回去了。 回到房间里，和她住在一起的芍药依旧不在。 白天的时间，芍药姐姐基本都会在老太太屋子里，晚上的时候也大多数时候都会在，除非小晴主动提出替芍药守夜，芍药才会回房间里休息。 所以这两人虽然说是同房舍友，但实际上却极少一起待在房间里。 小晴推门进入，却发现，芍药姐姐不在，屋子里却有另外一人。 小晴的床上，蒹葭正趴在她的被褥上。 听到小晴进门的动静，床上的蒹葭只是如虫子般蠕动一下。 小晴马上就察觉出好友失落的情绪了。 换做以前，看到她抱着一个盒子进门，就算不会失礼地主动去掏，也会好奇地追着她问东问西。 嗯，吃瓜人的好奇心。 小晴将那个装着软甲的木盒子放好，这才坐到床沿上隔着被子拍了拍好友的屁股。 “起来啊。” “不要嘛……”用被子将自己卷起来的蒹葭只是再次蠕动了一下，然后发出闷闷的回应声。“小晴的床也好软好香啊……” “和小晴一样……” 小晴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摇了摇头。 “会开玩笑，就是说也没有那么伤心咯？” 床上的蒹葭不满地翘了翘“虫尾巴”，不满的声音传出。 “哪里！我可太伤心、太生气了！就盼着你早些回来找你诉苦！” 第176章 名字不好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家蒹葭了？我立刻让人给他一顿好揍！”小晴说着就作势撸袖子，一副干架的模样，只是她那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身高以及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包子脸让她看起来没有一点杀伤力。 “让我猜猜，是不是那李扬又招惹你了？”小晴隔着被子抱了抱好友，如此说道。“你和你娘说有办法救他，他不但没有感谢你，反倒是给你脸色看？” 小晴任由蒹葭裹着她的被子，在床上缩成一团，自顾猜测着。 随着她猜测的话音落下，床上传来一阵闷响。 那是蒹葭在被窝里隔着被子和熟软的褥子捶了一下床铺发出的闷响。 小晴睡觉喜欢软乎乎的床铺，再加上现在还是冬天，以她怕冷的性子更是被褥选最厚的，所以底下垫着两层厚厚的褥子，蒹葭这一拳砸在她的床上动静不大，上面又盖了被子，所以只有小小的一声闷响。 “如果只是这样，我也不至于这么气。” “那是怎么了？”小晴隔着被子抱了抱好友。 她的被套用料极好，摸起来软乎乎的，手感极好，好友蒹葭此时用这被子裹起来就像一条大毛毛虫一般，小晴抱着这一条大毛毛虫，脑子里止不住地浮现了一个想法。 之前怎么没想到？抱着一个这样子又大又软的玩偶睡觉，肯定舒服！ 回头必须、立刻、马上做一个大娃娃抱着睡觉！ 这想法也只是在小晴的小脑袋瓜里一闪而过，很快她就先将这个冒出来的想法搁置一边。 毕竟怀里的好友正难受着呢，当前安抚好友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但没给我好脸色，还说难听的话！” 蒹葭一张小脸从被窝里伸出来，整个身子都被粉红的被子卷起来，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这下子更像一条小毛毛虫了。 老太太院子里就没有长得难看的丫鬟，蒹葭一张小脸也长得非常标致，虽然因为年幼还没完全张开，但依旧透出一股清纯秀丽的气质了，此时因为难过，一对柳眉微蹙，小嘴微微撅起，这颜值摆在另一个世界最低也是个系花水准的。 “那她说什么了？”小晴笑着，轻轻摸着蒹葭的“毛毛虫头”。 嗯，这动作就像是安抚委屈的大狗狗一样。 “他……他说……”蒹葭咬了咬唇角，因为生气一张精致的小脸都染上了好看的嫣红。“他乃李家唯一男丁，他若出了意外李家就绝后了，我帮他就是为这个家出力，是理所应当的……” 啊？ 小晴手上动作一顿，圆乎乎的包子脸止不住的诧异。 她原以为，给个脸色看，软饭硬吃就已经算是极限了，却没想到理亏的状态下，这李扬还能主动挑衅。 又或者说，在这李扬的脑回路里，他说的话也是实话？他真觉得家人给予他的帮助是理所应当的？ 包括蒹葭这个妹妹给予他的帮助也是理所应当的？ 小晴这边想着事，怀里的蒹葭却还在说。 “他还说……” 啊？还有？这李扬怎么还在输出？ 小晴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他说，蒹葭，芦苇也，与野草无异，爹娘给我起这个名字，意思原本就是我与野草无异……”蒹葭说罢，抬头看向抱着她的好友，小晴这时候才发现，怀中蒹葭的眼眶已经渐渐有些泛红了，看来是真的伤心了。 “小晴你说，我爹娘真的只当我是野草吗……” 懂了。 小晴暗自点头。 自家好友被亲哥恬不知耻地嘲讽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还觉得那位亲哥的话再怎么难听，自家好友也不应该太放在心上。 原来这次这么伤心，是因为破防了。 蒹葭是在意她爹娘的，偏偏她娘偏爱大哥。 现在又听说爹娘给她取的名字，一开始就带上了“不重要”的含义，她自然是真的伤心了。 所以说，骂人要揭短。 要让人破防，最重要的是找到对方真正在意的东西。 小晴才不觉得李扬能有这种骂人的水平呢，那家伙纯粹是瞎猫碰着死耗子。 纯粹是因为自己觉得丢脸了，就先开口嘲讽别人。 毕竟只要我先说别人的不对，也就不会有人在意我的不对。 只要我将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别人就不会盯着我犯错丢脸的地方看。 只要我声音大，我就有理。 那李扬大抵是这种心理。 小晴抱着自家好友柔声安慰。 “那李扬净胡说八道，读了那几文钱的书也没读明白，知道两个别人说的词就往外说，这种话你都能信？”小晴说罢，左手抱着毛毛虫蒹葭，右手空出来摸了摸蒹葭的发顶。 小姑娘的发顶柔软温热，摸起来手感挺好。 难怪老太太和二哥他们都喜欢摸她的头…… 小晴脑子里思维会习惯性地乱飘，但嘴里却还在说着安慰好友的话。 “你听说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吧？”小晴看着怀中好友的眼睛说道。 遗憾的是，怀中好友明亮的眼睛却透出了没有被文化污染的清澈。 “没有。”蒹葭摇头。 “呃……”小晴被噎住了一下，但这点小问题自然没能难住她，她很快便接着说下去。“没听说过不重要，总之就是一首很好的诗。” “诗词你不懂，伊人你总懂了吧？在这里可以理解为喜欢的挂念的美人。” 蒹葭点头，表示听懂了。 “这不就很简单了？蒹葭这里形容的是喜欢的、挂念的美人，这也说明李叔李婶起这个名字的含义啊！” “你是他们喜欢的，是他们挂念着的漂亮小姑娘！”小晴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可信，一边说着还一边点头。 说罢她自己还在心里给自己默默点了一个赞。 这话说的，漂亮！ 我真是个小天才！ 怀中的蒹葭嘴里念叨着。 “喜欢的、挂念着的……漂亮小姑娘……”蒹葭话语喃喃，语气间带着疑惑。“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晴肯定地重重点头，说罢，似乎是为了加深可信度，她又扯出自家大哥。 “我大哥你知道吧？就是大少爷。” “因为前些年国公府被先帝猜忌，再加上我大哥是国公世子，是要继承爵位的，所以便一直没有参加科举，状元程慕然也曾经夸赞过大少爷学问不在他之下的！” “你不信的话！我立马带你去找我大哥问！问我大哥这诗句是不是这样理解的！” “区区一个李扬，连个童生都没考过还敢说自己是读书人，他懂个屁！” 第177章 何故打喷嚏 “你不信的话！我立马带你去找我大哥问！问我大哥这诗句是不是这样理解的！” “区区一个李扬，连个童生都没考过还敢说自己是读书人，他懂个屁！” （此刻，国公府大房院子的国公世子与远在李家屋子的李扬同时打了一个喷嚏。） “好像是哦！他懂个屁！”蒹葭似乎被小晴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说服了，也开口附和道。“一把年纪连个童生都没考过，亏他有脸以读书人自居！” （此刻，国公府大房院子里的某个从没参加过科举考试，同样也一把年纪没有过童生考试的国公世子再打了一个喷嚏，连续两个喷嚏让他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疑惑地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最近是不是修炼课翘得太多了，太久没锻炼了身体变虚了？”） 小晴见好友心情好转，连忙趁热打铁，乘胜追击，继续游说。 “你看，同样一个名字，也能有不一样的理解方式，你用坏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自然也容易得到坏的答案。你要用好的角度去看待问题，才能得到好的答案。” “再说回你这名字，蒹葭。” 小晴和二少爷，和十一说话的时候总被逗，但此刻和蒹葭这种小丫头聊天可是游刃有余，轻易便能让对方跟着她的思路走。 “蒹葭，的确有芦苇的意思。” “但你知不知道，在我们乡里……你去过乡里么？” “我回过我爹在乡里的老家。”蒹葭点了点头。 小晴接着说下去。 “在乡里，很多人家给孩子取名字，都会故意取贱名，知道什么叫做贱名不？比如狗蛋、石头、丑妞之类的。” “因为有一个说法，是起贱名能让孩子好养活，避免邪祟。” “用这个角度去想，是不是你父母给你起个芦苇的贱名，其实是想要你顺顺利利、健健康康地长大，是不是也能理解为你父母在意你才会起这个名字？” 小晴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好友，见蒹葭面色早已缓和，并不时点头作认可状，她便知道这安慰的话，好友是听进去了。 “其实我的名字也是这样子的啊。” 小晴话锋一转，将话题拐到了自己身上。 “我娘给我起名小晴，哦，我说的是在乡下的那个。”小晴后面又强调了一句。 毕竟她现在的“生母”可是大夫人。 蒹葭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晴通情，但我娘却因为一个情字赔上了她的所有，不仅害了她自己，也害了我。” “我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让她即便要背上淫奔的罪名，让家族蒙羞也要为了那所谓的情而离开。” “但我却因为她的这个决定，从原本的富商小姐，变成了吃不饱穿不暖的乡下丫头，后来还被卖了。” “所以从我的立场来看，我是受害者没错吧？” 蒹葭也点了点头，从“被窝卷”里伸出手拍了拍好友的手背以示安慰。 “我因为我娘的情而受害，但她却给我起名一个情字。” “这是要让我记住这害我的东西？” “这样子一想，我这名字也说不上好了吧？” “但是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去理解。” “晴即为晴朗、开朗，我娘的本意其实只是想让我成为一个如晴天般温暖开朗的人。” “这样一想，这个名字是不是也带上了美好的期许？它也成为了好名字？”小晴笑着说道。 “同样的一个名字，换一个角度去理解就能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既然如此，我们看待问题的时候无妨都用更好的角度地理解，让自己开心一点，让自己觉得身边的人和事都是好的，这样一想，不也能让我们过得更加轻松开心？” 蒹葭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好友的脸颊。 白嫩的脸颊温热软糯，随着她的动作底下皮肤快速泛红。 “你干嘛……”小晴捂住对方恶作剧的手，无奈地看向对方。 “难怪老太太和二少爷都喜欢听你说话，你这嘴真是厉害……”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此时，国公府的另一边。 大房院子。 任二少爷一大早就出府，跑完商业街视察了一圈灾后复建情况，又观察了一阵饮品店运行情况，便马不停蹄地朝着三十多公里以外的饺子坡赶去。 听饺子坡生产队大队长猴子汇报了一番工作，确认底下所有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行着，任二少爷忙活了一天这才回到府里。 别看如今他似乎成了甩手掌柜，无论是饮品店、还是商业街治安规划、还是那饺子坡生产队都有专人有条不紊地管理着。 但他每天跑前跑后，光是路程消耗的时间都让他累得不轻。 特别是那饺子坡生产队。 每一天都有不少的，来自全国各省的难民，甚至一些是听到消息，说京城会善待难民，管饭。 总之就是陆陆续续有不少难民，每天都有朝着京城方向聚集而来，然后京城城墙外有专人引导，将那些难民引导向饺子坡生产队。 再由饺子坡生产队负责人猴子将那么多的难民编队、分部门管理，规划他们需要做的工作，给他们分配粮食、衣物，这些都是巨大的工作量。 那么庞大的人口数量，他还真怕猴子管不过来。 但让他非常惊喜的是，猴子那家伙管人还真有一套，那么多难民编成的“生产小队”，猴子这个大队长管理起来有条不紊，顺利的用上了这些难民开荒、种地、建房子等。 猴子甚至还给他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这下子还真挖到了一个人才！ 猴子的能干，也让任二少爷轻松不少。 为了配合猴子的工作，任二少爷还专门给他调了一支全副武装的精兵，给他维持秩序、威压惩戒的武装力量。 但光是每天来回跑，也让任二少爷累得够呛。 下午回到府里，他哈欠连连，直奔自己的房间就往被窝里一钻，准备补一觉。 他的确是累了，才一沾染枕头便已沉沉睡去。 但还没睡多久，便只觉身上一凉，迷迷糊糊间醒来睁眼，便已经被眼前的人提着拎出被窝。 “爹，你干什么啊……”二少爷这句话语气幽怨，一双迷糊的睡眼都要睁不开了。 “和你说正事。”任国公才不管他，连眉头都没抬一下。“你明天到饮品店一趟。” “啊？怎么了？”任二少爷脸上表情非常复杂，有被从被窝里拎起来敢怒不敢言的委屈，也有没睡醒的迷糊，还有听不懂的疑惑。 “搞个活动。” “活动？！”听到这熟悉的字眼，任二少爷蓦然睁大双眼。“又是小晴那鬼丫头出的主意？就不能让我先好好睡个觉……” 此刻，另一边。 安抚完好友，刚将好友送走，小晴的房间里便迎来了新的客人。 凝雪郡主。 “你不去找我聊天，我只能过来找你玩了。” 凝雪郡主熟络地牵起小晴的手。 小晴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多穿点衣服啊。”凝雪郡主环视了一圈小晴的房间，发现这里面没有暖炉，便吩咐贴身丫鬟去了弄一个。“画眉去点一个暖炉来。” 小晴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脸上浮现疑惑的神色。 “今天也不是特别冷啊……” “说起这个，我刚出门的时候也看到你大哥在不断地打喷嚏呢，难不成你们两个还互相传染了？” 第178章 做善事送奶茶 京城，商业街最繁华的中心路段。 这里因为商品价格偏高，特别是那位置最好的饮品店，原本定价就高，再加上今日京城物价纷纷上涨，一杯珍珠奶茶已经卖到了十两银子的天价，即便是一般富庶人家也只敢驻足观望，极少入内奢侈消费一把。 顶多也就咬咬牙买下一杯，拿回家给妻儿老小全家一起尝尝鲜。 生活条件更差的平民们就更是不可能买这种昂贵的奢侈品。 即便是一些兜里有钱能买得起的，也舍不得花那么多银子买一杯饮品。 往日这饮品店里的顾客多是京城里的达官贵族，而京城里也从来不缺有钱人，所以这饮品店即便定价高得让寻常人家望而却步，但还是每日客人络绎不绝。 但今日可不一样，街道上不管是有钱人、穷人，不管是身着华美锦袍者、还是身披粗布麻衣者，皆驻足那饮品店周围，驻足围观。 只因刚刚，一小二打扮的店员敲锣打鼓，将路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此刻一管事打扮的年轻人正站在一张桌子上，对着围观看热闹的众人侃侃而谈。 “近年我国灾祸连连，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以至不少难民背井离乡逃荒到京城，任国公府深知民间疾苦，决定略尽绵薄之力，出资接济平民，以解燃眉之急。截止至下个月，凡我们国公府饮品店出售饮品所得，只留三成作工人、运输、水果、杯具制作等基本开销维持，剩下七成全部购买成粮食，捐赠给饺子坡生产队的万千难民。也就是说只要买一杯国公府饮品店十两一杯的珍珠奶茶，其中七两会用来换成粮食，今日京城米价是每石卖银五两有二，也就是说每买一杯我们的珍珠奶茶，就相当于给那些可怜的难民们捐赠一石有余的粮食！” 管事打扮的年轻人说罢朝着人群一拱手，人群之中立马就有人带头鼓掌。 人群之中，一个挺着大肚子，膘肥体胖的中年男人立马开口说道。 “国公府饮品店里面的饮品用到的大量水果在我们京城可没有那么多货，我是当行商的，我最了解，最近的货源地在桂省，得让车队去拉货，长途跋涉耗时也耗人力，就算现在天气冷水果不容易坏，但现在天下不太平，到处都是山贼劫匪，半路劫道的人可不少，要拉这么多新鲜水果到京城，价钱可不便宜！十两一杯，价格其实不算贵！” 随着那中年大胖子话音刚落，旁边立马有一着锦袍者大声附和。 “对啊！这店里的东西原本价格就公道，原本我是舍不得花银子解嘴馋，但如今是做善事，是救国救民之举！今天我也豁出去了！为大夏出一份力，也沾沾国公府的光，尝尝这十两一杯的高级货！” 不远处，一个高瘦青年头戴四方平定巾，穿着宽袖长袍，腰间素色腰带还系了一块玉佩，明明是冬天，手里却执一把折扇。 他啪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露出扇子中简洁的一个“仁”字。 一身打扮与行动举止都给人一种这是一个读书人的感觉。 但这位可不是什么读书人，这是猴子底下得力助手“二狗”。 这二狗原本是猴子帮派里的混混打手，后来猴子跟了任二少爷，二哥作为猴子的心腹，也成了猴子底下一员大将，平常担任猴子的助理兼“狗头军师”的角色。 以前，二狗只在京城周边的村子活动，后面是在饺子坡那边工作，所以京城百姓见他也面生。 今天二狗进城，也是猴子授意，让他带队烘托一下现场气氛，简称“当托子”。 不仅仅有二狗，就连刚才那中年胖子也是他带来的托子。 只见二狗打开折扇，有模有样地轻摇几下，然后又啪的一声收起，手中折扇遥指虚空，声音洪亮。 “好！”他声音洪亮，随着话语落下还豪迈地大笑了几声。“国公府此举，义载！” “我辈读书人更应心系天下！这珍珠奶茶，就算砸锅卖铁，今日我也得买上一杯！为这天下苍生出一份绵薄之力！” 随着一身读书人装扮的二狗站了出来，高调发言，四周不断的也有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纷纷附和。 “对！” “算上我一个！” 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就有其他人站了出来。 一位身着锦袍，玉冠束发，不知道是哪个府上的公子站了出来。 光看他身上衣着打扮，就知道他是那种不差钱的人。 “做善事还送饮品，这事可八百年都遇不着！掌柜的！先给我上十杯！料全加！要最贵的那一款！” “你谁啊！排队啊！” 人群热情非凡，声音混杂到一起瞬间吵吵闹闹得就像是一个菜市场一般，在这热闹的店里工作、交流，伙计们说话都得吼着来。 站在店内一直指挥、目睹了门前一切顺利进行的任二少爷满意地点了点头。 扭头朝身边的何亮交流。 何亮是丹香的哥哥，也是家生子。 一直都是任二少爷的跟班小弟，在任二少爷出征鹿省立功有了官职之前就已经是二少爷底下的心腹了。 后来任二少爷去了鹿省，这京城里饮品店的生意就任命何亮照看。 后来何亮这个“店长”的职务就一直没有调动，直至现在，都是他负责这店子的各种事务，刚才站在桌子上带头讲话的管事年轻人正是这何亮。 “找人盯着柜台前那计数器。”二少爷指着店铺柜台前头今天才搬出来，特别订制的计算器，类似于算盘算珠的设计，旁边还有专门看管的小二，一直顶着柜台处卖出的饮品，每买出一杯都会当场拨动算珠更新记录数量。“多派几个人轮班，累了就换下来，这个数目一定不能出错，别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到时候说我们做假账，借赈灾之名赚钱，吃人血馒头就不好了。” 对面的何亮频频点头。 “店门外立一个牌子，弄大一点，每天卖出多少银子都公示。” “还有刚才你那一番话，也给贴外头，城中还有不少人刚才没听到的呢。” 第179章 首辅更替 东方微微泛白，晨曦的第一缕光芒映亮京城皇宫的琉璃瓦顶，金碧辉煌的皇宫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未时三刻，整个皇城已经开始苏醒，太监们忙碌地穿梭于大殿与宫巷之间，钟鼓齐鸣，声声回荡在寂静的晨空，为即将开始的早朝奏响了序曲。 文武百官早已身着朝服，在玄曜殿前的广场上列队整齐。朝服颜色因官职而异，从一品的大红，到三品的紫色，再到低阶官员的青色，远远望去宛如一幅层次分明的画卷。每个人手中握着笏板，面色庄重，言谈止息，广场上只听得鞋底与青砖地面的轻微摩擦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气氛肃穆而庄严。 随着一声太监高喊：“早朝时间已到——”玄曜殿的大门缓缓开启，巍峨的宫门仿佛吞吐着威严。大殿之内，龙椅居高而立，雕刻精美的蟠龙柱屹立两侧，烛火微微摇曳，映衬出金龙的威势。此时，穿着明黄龙袍的天子缓缓步入，身后跟随几名贴身内侍，帝王之威笼罩全场。 百官听闻脚步声，齐齐跪地行礼，高声呼喊：“吾皇万岁！”整齐的声音震天动地，响彻玄曜殿内外。身着龙袍的十一威严落座，抬手一挥，“众卿平身。” 百官起身，随即是照例的依次排队上奏，汇报地方事务、国库状况、边关战事。 但这些上奏的信息每天都基本一样，大差不差。 其实朝中大臣都知道，今天的重头戏在后头。 随着早朝渐入尾声，满朝文武齐齐而立，目光聚焦在大殿中央那位头发花白却身姿挺拔的老人——首辅大人。 大家都知道，这位首辅大人才是今天的主角。 首辅大人要告老还乡，这已经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了。 其实早在首辅大人的话传出之前，大皇子逼宫失败的时候，大家便已经有所猜测。 新上任的皇帝陛下不会容忍势力盘根错节，充当官僚势力头头的首辅大人再继续待下去。 只是当这一天的到来，大家还是难免有些唏嘘。 “大夏近年以来灾祸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各省叛乱不断，满朝上下贪官污吏频出，我这个首辅难辞其咎，值此危难之际，臣深感自身能力不足。臣年事已高，精神不济，恐难再担重任，恳请陛下恩准告老，还乡颐养天年。”首辅大人拱手拜倒，声音洪亮而平稳。 高坐于龙椅上的十一目光复杂，久久未语。许久，他挥手让内侍扶起首辅，语气中带着不舍：“爱卿为我朝殚精竭虑三十载，乃国之栋梁。朕虽不忍，但爱卿既有此意，朕也不得不准。唯愿卿归乡后，保重身体。” 当然，他话中的不舍有几分真实，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此言一出，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细雨滴落在琉璃瓦上的声音依稀可闻。 “陛下，内阁不可一日无主，臣愿推举一人，继我之位！” 随着十一点头示意，首辅大人程秉拱手说道。 “户部尚书刘岩为官多年，秉公执法、铁面无私，如此清廉官员正是我朝所需，刘大人定能以身作则，肃清朝内贪腐风气！” 一侧，原本一言不发的任国公拱手附和。 “臣亦认为刘大人可胜任首辅一职！” 十一继位这段日子，以铁血手段肃清了不少官员，朝内反对派基本都被清洗，家产储蓄都成了那饺子坡的启动资金了，剩下的人哪能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再说了，这不是有任国公带头指路嘛。 百官连忙起身附和。 “臣附议！” 龙椅之上十一这才开口。 “众爱卿言之有理，刘岩自任职以来，掌管财赋数年，为国家兴利除弊，推行一系列改革，安定国库，深得朕心。如今朝廷事务繁杂，内忧外患不断，朕需要一位如你般忠诚、稳重之人来主持大局。此事，毋须多言。” 户部尚书刘岩闻言，连忙叩首：“臣惶恐，惟愿竭尽所能，辅佐陛下，绝不辜负厚望！” 十一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挥手示意李尚书起身。他接着吩咐内侍草拟圣旨，正式任命刘尚书为新任首辅，并命其尽快接掌内阁大事。 首辅一职的新旧交替，已经算是拍板定下来了。 前首辅程秉作揖说道：“诸位，往后朝堂之事便要仰仗各位了。老夫年迈，不堪再陪伴左右，愿诸位能尽心竭力，辅佐陛下，共创盛世！” 一席话让众人无不动容，许多年轻官员纷纷喊道：“恭送首辅大人！望大人珍重！” 首辅新旧交替的事情拍板完成，但十一却并未宣布退朝。 而是在最后又说了一事。 “众卿家可知昨日城中任国公名下产业饮品店宣布店内收入捐赠赈灾，救济难民一事？” 随着十一话音刚落，还站在户部尚书位置的刘大人作揖回话。 “昨日任国公府饮品店公开宣称，店内收入只留三成作维持经营费用，余下七成全部买成粮食，用来救济那些被聚拢向饺子坡的难民。” 其他大人也连连开口附和。 “昨日城中商业街热闹非凡，对于任国公此举，不少文人雅士、士族大儒都拍手叫好。” “很好。”龙椅之上的十一满意地点头。“看来大家都知道任国公的善举了。” “任国公心系大夏黎民百姓，朕心感宽慰，对于此等善举，朕自当支持！” “明日早朝！朕要看到诸位爱卿，手上拿着的不是笏板，而是由任国公店里出售的珍珠奶茶！” “没买到的，罚一年俸禄！朕代你们捐给那些难民！” 十一说罢，也不等底下大臣反应便宣布退朝。 大臣们有序退出玄曜殿，相熟之人三三两两地走到一块，议论纷纷。 任国公身边自然也簇拥了一群大臣。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位新上任的皇帝陛下不但没有计较任国公与前大皇子的联姻，反倒非常器重、重用任国公。 “任国公，你可害惨我们了，都知道你们店里奶茶卖得好，排队都能排出一里地，我们这么多人，能不能买上还另说呢！”说话的这位大人是任国公多年好友，也不怕得罪人，开口就和任国公抱怨。 “对啊，我听说要买都得从上午排到下午，现在回去立刻让下人去排队，也不一定能买的上啊！”他们环视了一圈陆陆续续从宫门走出的大臣们，这么多人要挤一起买奶茶，算上那原本就热闹的店面，就算任国公家饮品店的店面不算小，但也还是显得拥挤了。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 “对啊，被罚一年俸禄就算了，到时候还得落得个不支持国策、不支持赈灾救民善举的名头、搞不好还会惹得陛下不快，到时候真是丢钱又丢人！” “哦，针对这个问题，我家小子说过近日开展了一个新业务。”任国公笑着环视了一圈在场看着他的大臣们。 “叫做府急送。” 第180章 提字匾额 寅时，京城的街道。 即便天还不见一丝光亮，但繁华的商业街上，街道两侧的店铺逐渐热闹起来，特别是一些卖包子早膳的店铺，更是早早的就已经忙碌了起来。 即便天还一片漆黑，但在这最繁华热闹的商业街却一片灯火通明，不少店铺门外都已经点起了灯笼开始营业。 其中，尤其是中央处位置最佳的国公府饮品店最为热闹，门外挂着好几个大大的灯笼，照亮了门前一大片的道路。 被灯火照亮的门前道路上，国公府饮品店门外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列，即便饮品店内加配了人手，十几位调配饮品的厨子厨娘都是动作极为麻利的熟手，出餐速度极快，但也架不住不断的有后来者加入排队队列。 即便此刻只是寅时，饮品店外却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列，惹得街道上其他店铺的老板掌柜、小二工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同为大街上的商铺，这些其他店铺的工人、老板可亲眼目睹了昨日饮品店发生的一切，也目睹了万人排队的热闹盛况。 自然也知道国公府“卖奶茶救国”的义举。 但他们此刻好奇的，可不仅仅是这么多人大早上的不睡觉，跑出来排队买奶茶，而是排队的，全都清一色地穿着官服！ 多是穿着青色、紫色官服的，偶尔还能看见一两个穿着红色官服的大官。 大夏官员里，官员四品往上官服为红色，五到七品着紫袍、八九品小官着青袍。 这大街上排队的可不少五到七品的官员！ 这些官员在京城里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官，但对于这些平民百姓来说可是实打实的官老爷！ 今天这些官老爷是在干什么？集体出门买奶茶？ 不少人已经开始推断，这是官员们集体支持国公爷给难民捐款赈灾的义举。 队列之中，排队的官员们也在议论纷纷，虽然队列长得让他们有些不耐烦，但他们也不敢造次。 偶见一位穿着红袍的官员姗姗来迟加入队列最后面，旁边位置的官员纷纷拱手作揖打招呼。 “陈大人早！” “张大人，李大人，你们也来买奶茶啊！” “陈大人何必和我们一样早早起来排队？大可以叫府急送啊！” “陈大人乃三品大员，月俸足有26石，折合银子约一百三十两，就算任国公家的奶茶‘府急送’有配送要求，十杯往上起送，你也不差这个钱啊！” “对啊，我们七品月俸才八石，折合银子才四十两，买不起几杯奶茶，迫于无奈，才自行出门排队，买了这珍珠奶茶顺道就进宫上朝了。” 唤作陈大人的三品大员一副忠厚模样，往日待人也亲和毫无架子，和一众低级官员关系极好，所以此刻不少官员见到他过来热情地向他打招呼，谈论的话熟络得甚至显得有些没有分寸了。 但陈大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反倒露出了一个苦涩的表情。 “你们这是不知道啊，我那一大家子，每个月一百多两银子的月俸哪里够花？我若点了府急送，怕是这一个月，我那一家子人都得跟着我吃咸腌菜！” “唉……任国公此举是大义，可是我们这些收入微薄的小官可就遭殃了，我们那几十两的俸禄够买几杯奶茶的啊。” “对啊，我们又不像任国公家大业大，底下那么多商铺庄子，光是靠那些产业就花不完了……” “对啊，最近风声又紧，朝内大换血，这种时候可不好搞银子……” “嘘……”旁边的官员立刻打断了这人的话。“小声点，大街上胡咧咧，不要命了你！” 东方微微泛白，饮品店厨子厨娘们动作麻利，一杯又一杯专用竹筒杯子装好的珍珠奶茶制作完成送到前台，官员们也陆陆续续地全都赶在早朝开始前买到了。 天蒙蒙亮，距离早朝开始已经不差多少时间了，最后买到奶茶的官员只好抱着奶茶朝着宫内狂奔。 大街上抱着奶茶奔跑的官员可不少。 这一幕换做另一个世界，可太有学生晚起迟到，端着牛奶往学堂跑的既视感了。 玄曜殿前的广场上列队整齐。朝服颜色因官职而异，身穿红紫青三色衣袍的官员根据品阶职务大小有序排列，区别只是在于，他们今天手上并没有握着笏板，而是一个个的都端着一杯竹筒杯子装着的珍珠奶茶。 早朝还没开始，官员们站在玄曜殿前的广场，虽然在这肃穆的场景不会有人做出太大的动作，但底下还是会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们不时扭头和旁边的熟人聊天，聊着聊着还顺势啜一口手中的奶茶，吸到了底下的珍珠还吧唧吧唧地嚼着。 “任国公家的奶茶是真的好喝啊！” “对啊！以前觉得贵，一直没狠下心来买一杯尝尝鲜，现在也算是借这一次的事尝上了！” “贵有贵的道理啊！这味道，啧啧……”这人一边说着还一边吧唧吧唧地嚼着珍珠。 很快，随着一声太监高喊：“早朝时间已到——”玄曜殿的大门缓缓开启，官员们纷纷有序入内，身着龙袍的十一也坐到了龙椅的位置。 不一样的是，今日的十一，手上也端了一杯珍珠奶茶。 他环视一圈，见台下大臣们手中都有国公府饮品店特制的竹筒奶茶杯。 十一举起手中的珍珠奶茶大笑。 “众爱卿！让我们共饮！” 十一心情极好，这两天国公府饮品店可给他弄了不少银子。 他不禁反思，以前是不是太过保守了，光靠税务与矿盐虽然能赚钱，但当好商贾赚的也不少啊！ 不行！ 得赶快催促那个小丫头，将那新店铺新项目开起来！ 这每浪费一天，都是在浪费银钱！ 十一心情极好，大手一挥，吩咐内侍。 “取纸笔来！我要给任国公题字匾额！” 随着内侍取来纸笔，皇帝陛下大笔一挥，任国公家的饮品店也有了专门的店铺名字。 是皇帝陛下亲自起的独家名字。 “任茶”二字跃然纸上，十一字写得粗狂霸气。 内侍小心地将写有二字的纸张收下，回头他会立刻吩咐工匠雕刻制作牌匾。 任国公躬身行礼。 “谢陛下提匾。” 第181章 又入院 国公府，老太太的院子里。 老太太年纪大了，入睡轻，很轻微的声音都能将老太太吵醒，所以老太太院子里工作的婆子丫鬟们在进入院子前都得先学规矩。 晚上只要老太太屋子里的灯光一息，中午只要老太太屋子里的贴身丫鬟们退出来，外头的人无论在干什么都得停下来，走动的声音也得放轻手脚。 总之就是老太太睡觉的时间大家都得放轻动作。 久而久之，就成了一条老太太院子里的规矩。 特别是对于那些刚入府的小丫鬟们来说，她们只是一群六七岁的孩子，正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中午时候让她们午休，其实真正能睡着的人并不多。 只是负责教养的丫鬟丹香姐姐会来回巡逻，如果让丹香姐姐发现睡觉时间到处乱跑、发出声响就得受罚。 所以在老太太的院子里，无论是夜晚清晨、还是老太太午睡的中下午时间，都是异常的寂静，明明只是一墙之隔，却仿佛隔绝了墙外的喧嚣。 小晴也很喜欢老太太院子里这种宁静的气氛，她原本就是喜欢睡懒觉的人，睡觉的时候周围能安静下来可太好了。 深夜，整个京城仍旧处于寂静的黑夜之中。 老太太的院子里更是如此，就连廊下守夜寂寞无聊的小丫鬟们都只是靠在一起，压低声音小声地闲聊，这一点点闲聊的声音甚至不如那不时呼啸而过的风声大。 小晴还住在一等丫鬟的房间，还是和芍药住一起的那一间。 府里丫鬟们是不给配暖炉的，虽然小晴情况特殊，那天凝雪郡主也给她端来了暖炉，但她还是不习惯点上。 她觉得冬天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暖炉那是不一样的舒服。 暖炉点上了，周围环境变暖和了，但总让她觉得有种闷闷的感觉。 没点暖炉周围是冷了一点，但厚厚软软的被子往身上一裹也挺暖和的。 小晴正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呢，迷迷糊糊间只觉额头上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 她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床顶上木板精美的雕纹，因为房间内一片漆黑，那精美的雕纹是看不见了，只能借着月光看见一片朦胧。 很快，一双杏眼又缓缓闭上，在再次睡去之前，一条关键信息浮上心头。 “嗯？纸团？”她再次睁眼，果然看到滚落到枕头边上的纸团。 再次侧头，果然看见睡觉前闭上的窗户，此时已经打开了一条小缝。 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光亮，小晴打开纸团，果然看到纸团上熟悉的一行字。 “小院一叙。” 落款十一。 小晴揉吧揉吧，将那纸张再次揉回了纸团，丢回枕头边上。 再次躺回被窝里。 房间内再次恢复寂静。 但没过多久，隔着厚重的被子，传出小晴闷闷的声音。 “唉……真会折腾人。” 小晴不情不愿地爬起来，点亮烛台穿衣出门。 她动作磨磨蹭蹭的，用了不少的时间穿戴整齐，提着小灯笼出门。 路过廊下，两个守夜的小丫鬟从小板凳站了起来向她打招呼。 “四小姐。” 小晴摆了摆手让她们坐下，转身离开。 两个小丫鬟窃窃私语，脸上是止不住的好奇。 “你说四小姐这是去哪？” “这也不是茅厕的方向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四小姐睡不着，起来走走？” （青柠问了一下，有说古时候叫茅厕、有说叫茅房，还有说叫圂的，这里还是写茅厕吧，通俗易懂一点。） 小晴走出老太太的院子，径直朝着那小院子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明显感觉到府里的侍卫以及丫鬟下人都增加了不少。 现在天还是一片漆黑，虽然她也不清楚是什么时辰，但应该还是深夜，这一路走来她已经遇见三波佩剑巡逻的侍卫了。 路的两旁挂着灯笼，烛火光亮一跳一跳的，发出温暖柔和的光亮。 小晴不时还在路上遇见一两个负责巡逻检查那些路上熄灭灯笼的下人，他们负责换上新的蜡烛、再次点亮。 有了四小姐这层身份，也算是给予小晴一定的便利了，路上遇到护卫也好、下人也好，都只会向她压低声音地行礼，并不会过问她这么晚一个人要去哪里要干什么。 这也让小晴松了一口气，要不然她还不好解释三更半夜的，独自一人去什么“小院一叙”呢。 其实国公府各院子间的路修得平整，都有青石板鹅卵石等石料铺砌而成，即便是没有那些灯笼，只借朦胧月光，也能顺利去到那小院子。 小晴也不是第一回抹黑来到这小院子了。 她提着小灯笼轻车熟路地捞到那小院子，果然院门口不但没锁，还给留了一条门缝。 小晴推门迈步进入瞬间，便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血腥味。 小晴眉头一皱，反手带上房门，便朝着主屋径直而去。 走进主屋，果然看到躺在床上的十一一如既往地看着她进来的方向，那血腥气，正是从床上的十一身上传来。 “受伤了？”小晴杏眼上下转动，不断从对方身上扫视，想要看看伤在哪个位置。 十一看着眼前女孩带上房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毫不忌惮地上下打量着他，不由觉得一阵好笑。 “哦，小伤，就背后挨了一刀，习惯了。” 小晴随手将手上灯笼里的烛台拿了出来放到桌子上，也没有将烛台熄灭，因为她觉得房间里还是太暗了，看眼前这情况，眼前这位老病友是来“住院”的，等下她还得多添几个烛台方便手术呢。 “我看看。”小晴示意对方脱掉上衣，让她检查伤口。 十一也不扭捏了，自己就把上衣脱下，露出背后细长的伤口。 小晴拿着烛台上前，细细查看一番那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 伤口深，上面糊了一层金疮药。 金疮药紧急处理止血，这是这个世界处理外伤常手法，也是唯一手法了。 就是因为这一，小晴那一手缝合技术才会让十一如此惊叹。 “刚说完担心我，自己就被砍了。”看着对方的伤口并不致命，只是皮肉伤，缝合一下很快就能愈合，小晴便饶有兴致地开了一句玩笑。 第182章 肌肉松弛剂 “刚说完担心我，自己就被砍了。” 看对方伤势并无大碍，小晴便开起了玩笑。 背对着她的十一却笑了起来。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啊？”这人莫不是有点什么特殊癖好，被砍上瘾什么的，怎么被砍了还说好。 小晴一脸疑惑地来到十一面前，一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另一手去摸对方的额头，并眨巴着一双杏眼，露出了一副关爱特殊人士的眼神。 十一哪里懂什么关爱特殊人士的眼神，他只觉额头上传来小姑娘手上温热柔软的触感，抬眼便直接撞上对方关心的眼神。 “咳咳……”他轻咳一声，掩去心底里的慌乱。“刚受伤的时候，我就吃了你给的蒲地蓝消炎丸，所以我现在并无炎症，也没感觉到有发热的症状。” “我的意思是，结果是好的。” “这一波行刺我的人，估计已经是天衍宗能组织起来，留在京城里的最后一批高手了。” “前头我父皇在位的时候，朝廷内各种买卖官位的情况非常严重，各方家族势力安插人手是常态，有为拉帮结派、有为争权夺利，这种情况下也让天衍宗这种想要往朝廷安插人手的势力提供了方便。” “后来我继位，不断拔出那些凭关系、凭利益、不作为的官员，不少天衍宗安插在京城的官员也被我一并清扫了。” “他们这是狗急跳墙了，觉得再这样下去，就算按兵不动也很快会被我清扫到头上，还不如集结力量，在还能出手的时候全力出手一次。眼下我的改革方针正在推行，一旦我出现意外，国内局势将再度陷入混乱。他们孤注一掷之下，所以才会有我这次受伤。” “一来，这应该已经是他们目前能集结起来的最强力量了，这次以后，我们就会安全不少。” “二来，他们并没有把目标对准你，也许是没意识到你对我的重要性。” 十一说着，看着小晴眼里满是笑意。 “估计在他们眼里，你只是一个掌握了东洋高明医术的小丫头。” “所以对于他们，你是无威胁的。” “他们也不会威胁到你。”十一笑道。 “哦，这还真是好事。”小晴也跟着笑道。 她可最怕疼了，不仅怕疼，还怕死。 人在得到越多东西的时候，就越怕死。 她现在生活过得滋润得很，身边有那么多她喜欢的长辈、小伙伴，她可舍不得。 整天被人惦记着的感觉可不好。 所以之前十一说她极有可能被盯上，小晴心底里是有点慌的。 就比如此时她晚上出门，她身上衣裙底下，也穿着那一件十一给她的小软甲。 她可太惜命了。 “你这伤也不严重，要缝一下吗？” “小晴大夫觉得要不要缝？”十一笑着反问。 “还是缝一下吧，缝一下能好快一点，也不容易发炎。” “好。”十一笑道。 “你这家伙，非要挑半夜这时间，我又得从头准备热水什么的……”小晴却抱怨了起来。 “被人砍的时间也不是我能选的不是？”估计是和她相处久了，此刻十一也学着她双手一摊，作无奈状。 看她要出门准备热水，十一却让她回来坐好。 “不用了，东西我让玄平去弄了，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吧。” 没过多久，玄平师兄便端着热水炉子过来了。 针线包就在这小房间里，小晴也不用出门专门准备了。 小晴将药包里的东西摊开，将要用到的工具全部在桌面上摆好检查一番。 直至看到药包里一个精致的瓷瓶，她才想起她前不久新弄的试验品。 “我把麻沸散弄出来了，你要不要试下？” “麻沸散？”十一看着小晴手中的瓷瓶，疑惑反问。“那是什么？” “曼陀罗花、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各、天南星炼制而成，当然配方不是固定的，也可以用羊踯躅、罂粟花替换部分药物炼制，可让人感知变得迟钝、麻木、甚至是消失感知，配以烈酒服用效果更好。”小晴耐心解释道。 “消失感知，也就是昏死过去？”十一问道。 “这个得试过才知道。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有的人效果不明显，得加大剂量，有的人还会过敏，一点点就有很强的效果，特别是其中的肌肉松弛效果，据说有人好多天都有身体酸软，使不上力气的情况。” “但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让人昏死过去的，顶多只会让人感觉身体酥软，使不上力气而已。”小晴耐心解释道。 “你这样子说，我怎么敢用啊！”十一眼神带有忌惮地看着小晴手中的瓷瓶。“万一我是那种什么过敏体质，那我不得在你这躺好几天？！我还得上早朝呢！” 小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配这药的时候她还真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她经常给人做外科手术，弄点麻醉药才合理，之前配蒲地蓝消炎丸的时候就发现药店里有曼陀罗花和乌草，她就顺势将这麻沸散给弄出来了。 但至今还没找到一个试验品…… 咳咳…… 没有找到使用者…… 没有足够的临床试验数据，她也不敢打包票说效果怎么样啊！ 见她有些不好意思，十一也不再调侃她，反倒给她开脱， “你这东西我是不敢用了，但也不是说没用，你起码能留着防身。” “换个角度想想，这东西当毒药使还挺强的吧？不害人性命也能防身。” 小晴鼓了鼓腮帮子。 这人到底会不会聊天？！ 她知道对面这家伙是想要安慰她，说这药还有其他用法。 但是，她是一个医生！ 你说医生配出来的药能当毒药用！ 这是夸人还是损人！ 别以为是皇帝我就不敢弄你！ 等下就用针狠狠地扎你！ 小晴哼哼了一声。 两人谈话间，小晴手上动作未停，工具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缝合。 他们两个，一个是缝合老手了，一个是被缝老客户了，即便是被针扎的十一皇子，整个过程还轻松地和小晴聊天。 “上次就说好要一起合作做生意，你怎么还没有动静啊！”十一背对着她，声音从前头传来。 “饮品店里的钱还不够你赚的是吧。”小晴没好气地回道。 第183章 下一个生意 “那，你有想好做什么了吗？”小晴手上动作未停，嘴上却一直在和十一聊天。 即便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十一缝合了，但还是保留着施术的时候和患者聊天的习惯，虽然十一这伤势看着也并不致命，他这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看着就活蹦乱跳的没有生命危险，但这种无麻外科手术，施术的时候和患者聊天还是能很好地起到转移患者的注意力。 “不一直都是你拿主意的吗？都听你的。”十一语气带笑意，吐息平缓，也不知道是因为小晴缝合技术熟练让他疼痛感不强，还是他单纯的能忍，这无麻缝合真就眉头都不皱一下。 “啧……说的好听……”十一背对着小晴，没能看到小晴脸上的表情，但是他能想象，小姑娘说出这话的时候肯定会鼓起腮帮子，原本就圆润的小脸就像是刚掀开蒸笼的包子一般鼓鼓的，看起来就软糯可口。 “还不是想要使唤我干活！连帮忙想想动动脑子都不愿意……”小晴嘟囔着抱怨了一句。 虽然她声音不大，但就坐在对面的十一却听得真切，联想到小姑娘脸上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十一无声笑了起来。 “有了！”小姑娘手上动作突然一顿，缝针正缝到一半呢，被略微扯了一下皮肉的十一吸了一口凉气。 “嘶……”这是十一吸气的声音。 小晴连忙道歉。 “啊，很疼是吗？抱歉啊，我这脑子想着别的事情呢，一下子忘记了我还在缝针。”小晴脸上刚开始是充满歉意的神色，但看到缝合处并无大碍，脸上那歉意的神色很快消散，露出了只会对好朋友才会生出的恶作剧笑容。 “说起这事还得怪你。”小晴的声音自十一身后传来。 “啊？”突如其来的倒转天罡让十一愣了一下。“怎么还能怪我的？” “当然怪你啊，明知道我在施术，得集中精神，你挑这时候问我事情，不是成心让我分心吗？”小晴这话说着，也不管十一是背对着她根本看不见她的神态，只是自顾地点了点头，似乎在自己肯定自己的说法。“说到底还是你问问题不会挑时候，疼也是你活该。” “这事赖你。”小晴点头。 “对对对，赖我赖我，我疼我活该。”十一不但没有生气，语气里还带着笑意。“麻烦小晴大夫小心点，真的挺疼的。” “反正疼的不是我……”小晴小声哼哼。 “你说什么？” “没有，我说很快就好。”小晴手上动作未停，嘴上搭话。“你可以先说说嘛，说好一起做生意，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出来啊！” “这个我还真不懂。”十一笑着说道。“听你的。” 谈话间，小晴已经完成缝合对皮，动作麻利地打结收针，拿过一侧的棉球做最后的消毒包扎处理，这才接着刚才想到的东西说道。 “我刚才也是突然想到的。” “我们做小吃店如何？” “额……”十一扭头，果然看见小姑娘脸上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 “你不会是单纯的自己嘴馋了才想要弄小吃店吧？”十一看着小姑娘视线往旁边漂移，又加了一句。“那饮品店里的珍珠奶茶还有双皮奶，都是你自己想吃的，弄到外面卖只是顺带的吧？” “怎么能这样说呢？”小晴立刻反驳。 “我承认刚开始捣鼓那些新吃食是我自己有那么一点想吃了。”小晴伸出两根圆润的手指头比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但欲望原本就是进步的原动力啊，如果我弄出来的东西，我自己都不想吃了，那才有大问题吧？” 小晴说着，自顾点头以示肯定。 十一双手一摊，学着她作无奈状。 “我这没说有什么不合理啊，你不用急着解释的。” “我有急着解释吗？” “没有，你请继续。”十一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真是的。”小晴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别人说正事的时候不要老打断。”她是真渴了，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杯茶水，嘴里还抱怨着。“我二哥的坏毛病你怎全部学了去。” “对，我肯定是被任二小子给带坏了。”十一连连点头附和。 “刚才说到哪了？”小晴双手捂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手抹了一把眼角处随着那个哈欠溢出来的泪花。 刚才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是深夜，缝合耗费了不少时间，两人再这样子拌嘴下去，估计天亮了他们的正事都不一定能聊完。 偏偏对面的十一一副悠哉悠哉、一点都不急的模样，大有一副这种无聊的话题都能一直扯下去的架势。 明明主动提出让她帮忙想办法的是他，现在她想要谈正事了，对方却一点都不急。 小晴果断话锋一转，强行回归正题。 “我问你，我们家饮品店生意如何？”小晴一脸正色，只是那张包子脸紧绷着，做出一副“我很认真”的表情，却让十一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我们家的饮品店？”十一笑呵呵地说道。“挺好啊。” “哦，忘了告诉你了，我们家饮品店有名字了，叫任茶，现在估计牌匾都刻好挂上去了。”十一笑道。 “任茶？”小晴一双杏眼眨了又眨，却沉默了一下。 “怎么了？不好听？不是你说的么，一般饮品店都会叫什么什么茶的，我想着叫饮茶也不好听啊！后来就直接取了国公府的姓直接叫任茶了。” “啊？我有说过吗？”小晴再眨眼。 “有啊，那天一起去金刚寺的时候！在马车上！” “好像是有……不对！”小晴回过神来。“你这家伙，说了别岔开话题，说正事呢！” “好好好，你请。”十一再次笑呵呵地伸手。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家饮品店，也就是任茶的生意这么好，客人买了我们家的东西喝，有喝的东西了，不是应该找点东西吃吗？” 其实十一早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只是看她一副要跳起来挠人的模样，故意逗她玩的。 “那你想要做什么吃食？” “当然是烤串！” 第184章 烤串的水很深 “做吃食我知道。”今天晚上十一第一次认真地点头回了次话。 “先让人吃饱，再让人吃好。同理，也应该先让人穿暖，再让人穿好。” 十一这番话也让小晴有些惊讶，她怎么觉得这番话有些熟悉？ 在他的面前，她那张包子脸一向藏不住事，一下便被对方从她的微表情上洞察了她的心思。 “这话我也是听一位从东洋回来的朋友说的。”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小晴甚至觉得对方是在调侃她什么事情一问起来都说是神秘东洋叔叔教的。 你都这样子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小晴只好点头附和 ：“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 “种红薯，自然是想要让百姓吃饱。但我们做生意可不是。” “我们卖的可是奢侈品。” “安置那么多难民需要钱，试验推广红薯也需要钱，平乱也需要军费，所以目前我们做生意并不是单纯的让百姓吃饱吃好。” “赚有钱人的钱嘛，我懂。”十一点头附和。“你那任茶里的东西动辄上十两银子，寻常人家也买不起啊。” “所以我打算接下来就给他们消费降级。” “怎么个降级法？” “烤串啊！”小晴笑道。“烤串可和那饮品不一样，饮品因为要考虑到新鲜水果的运输、以及装饮品的器皿不方便制作等因素，就一直用的奢侈品定位，卖的高价。“ “但烤串的材料也算不上很值钱吧？这些年因为京城周边省份动乱，运输不畅的缘故，肉价也上涨了不少，我记得猪肉鸡肉都上涨到半两银子一斤了吧？” “猪肉鸡鸭这些都能在京城搞到，省去了运输问题，打包用竹签纸袋也能解决，用到的炭火以及香料调味品就更简单了，和做饮品相比，做烤串自然更容易，价格自然就不能弄太高。” “也不需要弄高价，只需要凭借数量，就能赚到一样多的钱。” “烤肉原本就是比较简单的吃食，早些年我随军出征的时候，吃的最多的就是这烤肉，直接肉串刀剑上，架火一烤就成，条件好一点的就抹点盐。烤肉算不上什么稀罕吃食。”十一笑着说道。“既然你说出要开烤串店，那你肯定有把握弄出能吸引人花钱去吃的调味配方吧？” “那是！”说起感兴趣的事情，小晴似乎都感觉没有那么困了，一双杏眼在那一跳一跳的烛光映照下亮晶晶的。“我弄的调味烤肉可好吃了！” “而且烤肉的水可深着呢！” “不仅能通过自己庄子统一饲养猪羊鸡鸭，来解决供货来源这种饮品店也能用的降低成本手段，还能通过别的方式来降低成本！” 兴许是见她少有的露出这种兴奋又得意的小表情，十一也非常配合地笑着给她捧哏。 “哦，还有什么方法？” “比如一样的定价，串子上的肉切薄一点，肉串中间还能夹着串两块蔬菜，美其名曰好吃解腻。又比如我们可以限时提供新鲜牛肉串，都是刚意外摔死的牛。” “我知道大夏律法有规定，不允许私自屠杀贩卖牛。但京城周边村庄范围那么大，想要每天都弄些意外摔死的牛不难吧？” “也不用多弄，搞个一头半头的就行，限量版卖完即止还能方便抬价。” 和十一聊天，小晴不是第一次当着皇帝陛下的面聊违法的事情了。 这位皇帝陛下自然是不会和她计较这些的。 甚至上次这位皇帝还帮着她干违法的事情，放了一个逃兵李扬呢。 此刻面对小晴出的这些主意，坐在床上聆听的十一自然是不会说什么话的。 （十一没什么说的，但牛有话说。牛：&*&!@￥#%￥￥#*&￥￥@&%￥@！） （牛牛代表因语言过激被踢出直播间。） “牛的事简单。”十一点头表示肯定。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小晴说道。 “之前因为考虑到老太太年纪大了，不适合吃重油重辣的东西，像是烤串这种吃食我虽然喜欢，但一直没敢在老太太院子里的厨房里弄，所以要研究新配方，得到外头的宅子去。” “你倒是有心。”十一笑着摇了摇头。“你在外头有宅子吗？需要我给你安排一个地方吗？” “我有自己的宅子，二进的，就在国公府附近，出入也方便。” “哦，估计你那宅子一时半会也用不上了。” “什么意思？” “说是用不上也不对，应该说是用不了。”十一解释道。“前些时间不是难民入城吗？像是你那闲置着的宅子，没有守卫抵御，肯定被人砸破大门闯入抢掠一番了，闹不好还给你一把火点了。” “啊？”小晴挠了挠脸颊，打从上次暴民入城后，她还真没有去看过自己的小宅子。“我明天先去看看吧，反正一些工具材料都需要买，也需要一些人手。” “虽然我这里有现成的配方，但自己吃的和商用的还是有区别，我得想办法尽可能地使用一些京城里能买到便宜的材料，替换一些不方便大批量进货的材料。” “明天我下朝后陪你去？”十一问道。 “不用了吧，我自己去就行。”小晴摇了摇头。 “你一个人出府我不放心，我让任二小子陪你去吧，反正你要怎么布置场地，需要购置什么材料，直接让他给办了，免得你再跑一趟。” 小晴和十一也没聊多久，窗外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但远处已经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了，小晴便起身告辞，回去自己的小屋子睡觉了。 另一边，大房院子，任二少爷的房间。 任二少爷正睡得迷迷糊糊呢，朦胧间只觉窗外有一个黑影闪过，他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果然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耳边传来一股熟悉的声音。 “你自己起来还是我帮你？” 二少爷：“啊？” 他只来得本能地发出疑惑的声音，便被玄平师兄从温暖的被窝里拎了起来。 第185章 你就是那头黄牛 清晨，窗户只露一条细缝，温热的房间里。 窗户被悄然打开，一缕阳光随着窗户照了进来，一缕冷风也随之吹了进来。 床上铺着的锦被色彩是温暖的淡黄色调，针脚细密却没有精美华丽的绣花纹饰，简单却温暖。 淡黄色的锦被鼓起小小一团，通过轮廓可以勉强看出床上的女孩正以侧躺的姿势蜷缩着睡得香甜，兴许是随着太阳渐渐高升屋内光线变得炫目，又或许是感觉到那一股吹进来的冷风刮得她脸上皮肤刺痛，她被子往上一扯直接盖过头顶，只留一缕乌黑发丝露了出来。 突然，一个小纸团从窗外飞了进来，精准地砸到女孩的头顶，纸团在床上弹跳几下，滚落到了女孩露出来的那一缕黑发旁边。 纸团很轻，以至于在这一个静谧的房间里也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 但床上的女孩睡得极轻，察觉到了被子外的异样。 一只白嫩圆润的小手从被子里伸出，但被子外骤然下降的温度让这一只小爪子不愿意在外头逗留哪怕一刻，抓起那个纸团后便快速缩了回去。 被窝里很暗，但缩在被窝里的小晴微微撑起身子让被子露出一条小缝，借着外头透进来的光亮快速扫了一眼展开的纸团。 纸团上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文字。 小晴将空白纸团揉吧揉吧，外面的人只见被子露出一条小缝，一个小纸团被抛飞出来滚落地上。 床上鼓起小团的淡黄锦被再次恢复平缓，只有细看之下才能发现的细微起伏。 “啪嗒。”窗外又一个纸团砸了进来，再次砸在枕头旁边的位置，但床上缩成一团的锦被毫无动静。 “啪嗒、啪嗒……”一个又一个纸团砸在被子上，滚落地面，渐渐的地面上散落了好几个纸团。 身上的棉被如同封印结界，让她升不起一丝起床的念头，又如同堡垒铠甲，挡住了一个又一个砸在上面的纸团。 兴许是见她被窝一盖，什么都不管、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模样，窗外不断砸进来的纸团消停了。 但很快，一根竹竿伸了进来。 竹竿轻轻抵在棉被上凸起的那一团，轻轻戳了戳。 没动静。 竹竿又换了个位置，轻轻抵着，隔着棉被微微用力推了一下，将床上缩成一团的小姑娘推得往里头挪了一下。 “喂喂喂！太阳晒屁股了！快起床” 窗外，提着竹竿的任二少爷终于忍不住了，对着窗户里头喊了一句。 “晒不着。”小晴被子一紧，透过厚厚的锦被传出她闷闷的声音。 任二少爷手中竹竿挑动，挑起锦被一角，一阵冷风快速从那掀起的一角钻了进去，冷得小晴一个哆嗦，她连忙往后一缩，将被子扯了回来。 任二少爷提着竹竿隔着窗户探进去距离太远，也怕动作太大戳伤她，所以自然是抢不过她的。 见她再次被子闷头，打算又睡过去，任二少爷只得隔着窗户叫喊。 “喂喂，别睡了啊！有正事！” “能有什么正事啊……”小晴露出小脑袋，一双杏眼都眯成一条缝了，嘴里嘟囔着说道。 “你昨天不是和陛下说好了吗？说今天要去准备新的店铺的东西！还有饺子坡生产队那里，你也得过去看看吧？” “还早呢，店铺里的东西我一两个时辰就能搞好，晚点再出门啦，不急。至于那饺子坡生产队，那是交给你的工作啊！加油吧，年轻人~” “你这家伙……主意一出就甩手不管了，那饮品店是这样，现在那饺子坡生产队也是这样……” “你这家伙，不会又睡着了吧？”任二少爷语气无奈，说罢就准备推门入内，但床上的小晴听到房门被推的动静，连忙开口阻止。 “你别进来啊！我里头只穿着亵衣，你敢进来我立马告诉奶奶让奶奶揍你！奶奶揍完我再告诉娘让娘揍你！娘揍完我再告诉爹让爹接着揍！” “你这家伙……”二少爷放在门上的手一顿，收了回来。 “我错了，我的姑奶奶，你快起来吧，要不然真赶不上了。” “你就当做是可怜可怜我，我天还没亮就被玄平师兄拎起来，拎到那小院子里听陛下说那新店铺的事情，听完那新店铺的事情我又得跟着陛下去上早朝……” “你昨晚给陛下提完建议自己回来睡得香甜，我却是被捉起来干活到现在啊！” “我对你表示深深的同情，我也想要起床，只是外头太冷了……不能怪我啊……” 任二少爷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找蒹葭了。 自从小晴有了四小姐这个身份后，他是一点都使唤不动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找这位姑奶奶帮忙还得看对方心情。 最后还是蒹葭帮忙端了两个暖炉进房间，把窗户关上将房间里温度升起来。 小晴才磨磨蹭蹭地顺着蒹葭的伺候起床。 “起来吧？二少爷在外头都等急了。”蒹葭隔着被子拍了拍好友。 “让他等着呗~”小晴从被子里露出小脑袋。“要亲亲才起床……” “你小孩子啊……”蒹葭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就是小孩子啊……你不也是……” 眯着一双睡眼坐在椅子上任由蒹葭摆弄帮她换衣服洗漱梳头。 起床后还悠哉悠哉地跑到老太太的屋子里吃早饭，任由坐在对面的二哥一阵干瞪眼。 坐在中央的老太太也没开口，反倒饶有兴致地看着小晴不慌不忙地吃早餐，坐在对面的二小子干着急的模样。 好不容易忙活完起床，二少爷领着她往门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抱怨。 “你把主意给陛下一说，他把工作往我身上一丢，然后你们几个倒是不管了，就我一个人忙前忙后。” “特别是我那个老哥，他那个国公世子当的是真爽啊！什么都不用干，我爹也不想想他另一个儿子也是能用的，净逮着我一个人用……” 小晴却摇了摇头，脸上挂着一副了然的表情，但配上那张软糯的包子脸，却给人一种小孩子装大人故作深沉的感觉。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她摇了摇头。“这就好比黄牛和水牛的故事。” “什么意思？”二少爷侧目。 “老农夫有两头牛，勤劳的黄牛和懒惰的水牛，每次干活，老农夫都只会让黄牛干。” “有一天，黄牛实在太累了，它忍不住抱怨，为什么只让他一头牛干，却摆着另一头牛不用。” “老农夫解释说，他有那个功夫有那个时间去说动水牛干，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你黄牛去干，这样子早就干完了。” “现在，你就是那头黄牛。” 第186章 老马也升职了 小晴与二哥出府后直奔那京城中心的商业街。 她二哥似乎被刚才她那一个“老黄牛”的故事给直接干沉默了，到现在还沉默不语地默默走着。 小晴也没有安慰对方的意思。 这根本就无从说起。 老黄牛的心情她懂啊。 在她的记忆里，当医生的那一辈子她就是科室里的老黄牛，刚开始实习的时候不懂事，长辈们说着吃亏是福的理由，说着年轻人要多把握操作机会的道理，将最多最繁琐的工作都丢她头上，等到她渐渐混熟了才发现，小小的一个十人科室，她居然干了六个人的活，主任有事又喜欢找她，手上的工作甩都甩不掉，只能等待下一个安排进来的新人接盘…… 当然拒绝的方法也很简单啊，直接掀桌子不干了，或者摆烂，但那样子肯定会得罪人，她那一辈子从读书开始便是家里的乖乖女，后来毕业参加工作自然是领导说什么就干什么，家里亲戚朋友都羡慕她大医院医生收入高，爸妈也为她感到骄傲，她更不敢甩手不干了…… 现在这个二哥不正是这局面嘛，刚开始那个当国公的爹因为家里大儿子不是武将的料，就推二儿子去上战场混战功了，后来自然有什么事都找二儿子干，国公爷在小辈眼里一向是威严满满的，老二自然不敢找他抱怨。 后来得了皇帝陛下重用，任二少爷更不敢和皇帝陛下抱怨。 两个使唤他干活的人，任二少爷都不敢多说什么。 也就只敢在小晴面前抱怨了。 但小晴也没有安慰他的意思，只是睁着一双杏眼，不断扭头打量四周。 她脚程不快，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不过几天没出府门，外头的世界却焕然一新。 在这劳动力极其低廉，而京城里富人区的官老爷们压根不缺钱的情况下，灾后复建搞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快。 那暴民入城似乎还没过去多久，城东这一路看来，上一次出门时看见的破门烂墙都修缮完毕，一些高大雄伟的府门修缮得似乎要比之前还有新还要霸气好看。 当然，除了大多数修缮完毕的府邸，还是有零零散散几间破败的房屋散落各处，小晴一路看过来，发现基本每条街都会有一两家被难民冲烂的倒霉蛋，估计是里头的人已经遇难，只留一间破败的房屋。 像是这种破败的房屋，一般都会由朝廷回收再次出售，那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只是现在朝廷里忙得很，没顾上而已。 来到商业街，远远的就看到饮品店门口排起长长队伍，店门口上已经挂上了“任茶”二字的金字招牌。 小晴指向那一排商铺，在“任茶”的旁边以及对面一排，有着各种各样的店铺，有卖包子的包子店、有卖布匹的缝纫店、有卖米粮油醋的杂货店、甚至还有一家卖笔墨纸砚的书店。 “这条街上，有哪些商铺是我们的？” “啊？”不知道任二少爷是不是还沉浸在小晴那个老黄牛的故事之中，面对小晴突然的问话，他先是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 “哦，靠着我们饮品店的那几家都是，对面那家药店也是，其他的都是京城里其他大人家的产业，你要多大的店铺？几家不够的话，隔壁街还有一排我们国公府的产业。”任二少爷说着，又补了一句。“你实在想要连在一起的商铺，其实我们也可以买，就是价钱有点高而已，毕竟这位置已经是京城里最好的了。” “没事，就饮品店旁边那两间就行。”小晴摆了摆手。“他们能抓住机会的话，带他们赚点钱也没事，等到都富起来了，也有办法将他们身上的钱捞出来。” 两人驻足街头谈话间，一直坐在酒楼喝茶视察，监督商业街小弟巡逻管理的老马已经着急忙赶地凑了过来。 这老马也是猴子底下的得力助手，因为能力出众，猴子自己去饺子坡生产队后，就将老马留下来管理城中事务。 说起这老马，打从跟随猴子后，官位也随着猴子水涨船高。 前不久为了方便管理，而且因为城中治安管理有功，在朝堂之上受陛下亲自表彰，老马现在也得了一个中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的官位，乃正六品武将。 他这一遭真是从混混头子一跃成了手握兵权的将军。 现在可是吃着皇粮住着城中大宅，钱赚到了，还是体面地站着赚！ 甚至还有一些官家夫人过来打探他娶亲没有。 短短两个月时间，他的人生可谓是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次回想起两个月前他还是一个帮派里的小头目，他都无比感叹自家大哥猴哥的英明决策。 毕竟在那一天，他也曾经小小质疑过猴哥不趁机捞钱，反倒给那官家小姐看门的举动。 现在回头看，那天的猴哥简直像是有人生剧本一般。 要不对方怎么会是老大？ 老马这一辈子没有佩服过谁，但猴哥算一个，猴哥的话他是不敢不听的。 这天他正酒楼喝茶，翘着二郎腿听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讲那传奇六爷的角色，不时侧头探出窗户看一眼街道上的巡逻队有没有偷懒呢，没想到他这意外瞥的一眼，却看到了驻足街头的两位祖宗。 老马连忙杯子一扔就往那边跑去。 “二少爷，四小姐。” 老马来到两人身后作揖行礼。 “哦，没事，我们就随便看看。”二少爷摆了摆手，笑道。 “好了，这边也看完了，去城东我那小宅子看看吧？”小晴说道。 “小的立刻安排马车？”老马说的是疑问句，他一直看着对面两位的面色，这察言观色的本事，他在京城里混的这两个月又精进了许多。 “不……”二少爷话没说完呢，便被小晴打断。 “好。”小晴点头应下了。 “出府的时候你不是说不要马车，要慢慢走顺便看一下城中情况，顺便当作运动一下吗？”二少爷侧头，脸上带着揶揄的笑。 “我是说运动啊，但现在已经运动够了。”小晴看着老马匆匆离去，去安排马车的背影。“再说了，又是你一路催促赶时间的，现在我愿意坐马车快点走了，你又不乐意了？” “是是是，我的错。”二少爷点头连连附和，然后扭头叹了一口气。“一个皇上一个爹，全部都抱怨不得，你现在还笑话我……” 第187章 亲了个戚 小晴和任二并未等待多久，很快老马便找来马车。 老马不仅亲自驱车，还非常贴心地让人再马车里摆上各种水果点心。 只是小晴喝着老马准备的茶，坐在马车里，软糯的包子脸上还是写满嫌弃。 当然，她也只是降下帘子后，才对旁边的二哥抱怨，嫌弃的话没有让驱车的老马听到。 “这座位硬邦邦的，茶水也难喝……” “这临时找来的马车还有茶水，有就不错了，还能和陛下给你准备的比？” 任二少爷翻了一个白眼，对面这小丫头出府坐马车的次数屈指可数，不用想都知道对方肯定是坐皇帝的座驾坐多了，变得挑剔了。 至于茶水，这丫头每天在老太太屋子里，喝的也是顶尖的高级货，和眼前临时找来的茶水根本没有可比性。 “难怪都说每天都吃细糠察觉不出来差别，等到突然有一天要吃粗食就知道怎么个事了。”小晴小口啜着杯中茶水感叹道。 商业街距离小晴那小宅子不远，小晴只觉坐下马车晃荡几下，没多久就到了。 小晴与任二刚下车，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碎石中，勉强看出轮廓的房子。 “呃……有点惨啊……”小晴看着眼前已经算不上宅子的一片废墟，感叹了一句。 她这小宅子原本就是久无人住，年久失修，再加上原本就不如国公府雄伟高大的城墙，正面别说大门了，连墙都被推倒了，里头的房子更是被打砸得惨不忍睹，还没进门往里看也能看见那院子里随处可见的碎木破砖。 唯一好消息是里头主屋还好好的，除了那破损的木门，从外头还没看出来主屋有什么大问题。 眼下她这宅子相当于家门大开屋内没人，任人进出。 不过还好。 最起码那抢掠的暴民没有给她一把火点了。 她驻足门外观看这一小会，街头一支巡逻队立马就凑了过来。 只是巡逻队还没开口，老马便抢先一步挡在前面将他们挥散退去。 “知道这里是四小姐的宅子后，我让附近巡逻的弟兄多照看一下，他们看到有人靠近就过来看看情况。”老马回来解释道。 “嗯，有心了！”小晴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手臂。 其实她是想拍肩膀的，奈何身高不允许，即便她踮直脚尖抬起手也只是能摸到对方的手臂。 “应该的！”老马笑得红光满面。 小晴小心地从一片狼藉的院子穿过，走进主屋。 进门一看才发现，主屋里柜子桌子能砸的能翻的全给推倒磕坏了，就连卧室里的床也被掀了起来，底下的暗门地窖大开，小晴不死心地往里头探头，却发现里头空荡荡一片。 “唉……我两年的积蓄没了。”她止不住的摇头。 虽然那两年积蓄是她还是小丫鬟时期的积蓄，那时候收入远没有如今当了嫡小姐高，但丢钱终究还是不舒服的。 最重要的是，上一次出门，蒹葭说怕房契带在身上弄丢了，怕放在家里被李扬顺走了，就藏地窖里了。 现在一看，那装着房契的盒子也不见了。 “房契也丢了。”小晴看向一旁的二哥。 “小问题。”任二笑道。“回头我让户部给你补一张就成。” “能补吗？” “当然能，我们国公府产业都是有登记的，早就在户部有备案了，再说了，以你和陛下的关系，一张二进院子的房契，小事情。” “我和陛下什么关系啊。” “当然是他求你办事的关系啊！”任二笑嘻嘻地说道。 驻足门外，没有跟着进门的老马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两人的交谈，只是眼观鼻鼻观心，无声等候在一侧。 “这样子不行啊，弄配方肯定得保密，要不然让别人随便学了去，我们开这个店不就为别人做嫁衣了？你得找人给我重新打理一遍这院子，围墙得修好，最好修高一点。”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趁机找我修房子？” “那你修不修？” “修修修，我有说不修吗？”任二连忙回话。“真是的……现在连开一句玩笑都不行……”然后再小声抱怨了一句。 看到任二一副顺从模样，小晴心情愉快。 以前小声抱怨的人可是她。 现在！ 攻守之势异也！ “你能不能让人统计一下，京城能大批量买到的食材？肉、菜、调料，总之周边庄子、菜市街能轻易买到的都算。”小晴想了想，吩咐道。“我好尽可能地选方便进货的原料。” “好。”任二点头答应。 任二少爷也不是第一天做生意了，毕竟从无到现在的饮品店，都是他一手经营过来的，他自然清楚进货渠道的重要性，能选择方便进货的原料自然是最好的。 “饺子坡就不去了吧？反正也没啥好看的……” “去看一下啊，你都没去过，当初就是你出的主意，现在规模越来越大了，下一步该怎么做你给想想办法啊，现在都丢给猴子一个人，他管不过来怎么办？” “好哇！还说我甩手掌柜，你自己不也是？露馅了吧？全丢给猴子一个人，你不管的哇！” “我怎么不管了，每天来回上百里的跑，你看看啊，我都要晒得比锅底还黑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任二与小晴一边拌嘴，一边走出宅子。 刚准备上马车奔赴城外的饺子坡生产队，却被一声惊异的声音止住了小晴的脚步。 “小晴？” 小晴扭头看去，一男子刚从对门宅子走出。 男子头身高六尺，高大的体型却顶着一张娃娃脸，戴角巾身着蓝色长衫，一副读书人打扮。 身无昂贵装饰，衣服材质也仅比粗布好些，配上读书人的装扮，给人一种穷酸书生的感觉。 但他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世家子弟特有的文雅气质。 人的气质需要后天的培养，根据个人的习惯、举手投足之间都会受到影响。 一般家世底蕴丰厚的人更容易带上气质，是因为从小的教养养成的习惯，动作习惯都会给人一种气质的感觉。 眼前这位男子，身上透出来的气质，根本就不像穷人家能培养出来的男子。 小晴是认识他的，自然知道为什么。 因为眼前的高个子娃娃脸正是她那少有的，算得上关系好的表哥！ 她母亲江小雨亲大哥的儿子， 江正文！ 第188章 养母江小雨 老家闹饥荒，因为日渐日严重的匪患叛乱，像是江家这种地方绅豪家族，附近老百姓都知道他们家有钱的存在，就变得越加危险。 总有一天，那些叛军暴民会砸开他们的府门，对他们烧杀抢掠。 江家几个长辈坐一起合计，觉得还是趁早离开才是正道，又听说京城周边有精兵把守，又是天子脚下，还保持着稳定与安全，便收拾金银细软，将方便携带的财产都带走上路了。 其实不止江家，现在这种情况在大夏每天都有发生。 江正文见到小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驻足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初来乍到，对京城并不了解，更不知道小晴已经是国公府四小姐。 在他看来，任晴依然是那个私奔娘与穷秀才的女儿，只是身上衣着贵气，可能是得了主子的赏识。 比如此刻就站在旁边的贵公子。 江正文悄悄打量了一下站在小晴身后的任二少爷，他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地去看，怕惹恼了大人物。 他虽然来到京城不久，但也知道这个地方卧虎藏龙。 他们家借住的这户亲戚是江家早年分出去的支脉，一个七品的官员。 七品官员，在他们老家就是县令，他们都管县令叫“县老爷”！ 在老家县城，“县老爷”就是最大的人物。 但在这京城，不说随便丢一块砖头都能砸到七品往上的官员，但七品官员在这地的确算不上什么人物了。 “我得赶去上值了，日后有机会再叙。”江正文朝小晴一拱手，转身便匆匆离去。 小晴也没在意，只是笑着摆手道别。 “江家大哥再见。”她对江正文印象还不错。 小晴看着江正文匆匆离去的背影，也不在那破烂的府门过多停留，登上马车便和任二少爷往那饺子坡赶去。 还是老马驱车，他还将马车前面厚重的帘子放了下来，路边嘈杂的声音再加上车轮滚滚的杂音、鞭子与马匹不时发出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如果车厢内的人不主动提高声音，坐在老马驱车的位置很难听清里头的交谈。 此举，主打的就是不该我知道的我绝对不听。 不得不说，跟随猴子一段时间，老马也学了猴子几成功夫。 马车内，任二少爷给小晴倒上茶水，看她还撩起帘子看着那江正文出来的宅子，便开口搭话。 “你生母娘家的人？”他说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非常肯定。 对于小晴的底细，早就被各方势力盘出包浆了。 从她被芍药选上的那一刻起，要被带到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自然是要查清底细的，从她出府的时候开始调查，查她入府之前家庭情况、查她入府之后的品行、再让府中暗哨盯着她。 后来她给二少爷讲故事，展示出来异常，老太太与大房夫人都会派人再摸一遍她的底细。 再到后来接触到了还是皇子的十一，又被十一的势力再摸一遍。 后来又因为一手医毒技术入了十一与老太太的眼，又再摸。 总之小晴那算不上复杂的家庭背景，早就被国公府与十一给摸出包浆了。 可以说对于小晴的家庭情况，国公府与十一掌握的情况，甚至要比小晴本人还要清楚。 所以现在任二虽然是问话，但显然他是知道江正文是谁的。 “嗯。”小晴放下车窗帘子，接过二哥递过来的茶杯点了点头。“表哥。” “你和他关系很好？”任二回想了一下刚才江正文的表现，虽说算不上多么亲热，但最起码没有露出敌意，他是知道小晴生母与江家那些事的，江家人不敌视小晴就不错了。 “算不上好吧，但也不差。”小晴抬头眨着眼睛想了想，回忆了一下。“他是江家里，少数不因为我娘迁怒于我的。” “还给我买了糖葫芦。”小晴说着，似乎想起了愉快的回忆，脸上浮现了笑容。 任二自然是知道小晴说的“娘”指的是生母江小雨。 “你现在和江家人已经没有关系了。”任二说道。“而且，那原本就是你娘的错，原本就不应该迁怒于你。” “没事，我没有那么脆弱，你不必安慰我。”小晴笑着，视线下移看向了二哥的眼睛。 她现在心情挺好，特别是眼前这个便宜二哥脸上摆着担忧的神色，开口替她开脱，这种让人牵挂惦记的感觉让她觉得高兴。 “我娘明知道家里人会埋怨她，甚至会怨恨她，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但她还是回家找骂去了。也许是跟着我那个爹受了苦，才知道老家的好，又或者是单纯的想家，想亲人了，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回去挨骂挨冷眼是必然的。” “但我不一样，我对于江家，并没有什么童年回忆，更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亲人，自然不会主动凑上去白受冷眼。” “要说和谁关系好。”小晴笑道。“刚才的那位表哥，还有我的外祖母对我都还不错。” “其他江家人，虽然对我没有好脸色，但我也不至于迁怒于他们。” 小晴笑着看向眼前的二哥。“我没那么小气。” “终究是我娘负了他们，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是适当的补偿一下他们吧，也当是我为我娘做的一点小事了。” “当然，是以任晴的名义，感谢当年养母江小雨的照顾。”现在江小雨已经成了小晴的养母，她这样子说才是正确的。 任二的心情似乎非常好，他看小晴脸上神色也不似作假，抬手轻轻摸了摸小晴的头。 “你现在就有这个能力，你想要怎么谢他都行。” “我们国公府随便漏出去一点，都够他们吃一辈子。” “我看他们家那样子，应该就是最近逃荒到京城寄养在亲朋好友家的，这种人家最近京城里多的是。” “你养母江小雨在他们老家的事情现在谁都不知道，也没人在意了，更不会对他们家造成什么影响。现在反而因为江小雨对你有恩，我们国公府正要报答呢。” “他们家如今寄人篱下，你想报恩，他们有什么可嫌弃的。”任二笑道。 第189章 江小雨熟人 （关于上一章小晴用了任晴，没承认江小雨生母身份，很多人说有问题，这里统一回答一下，发评论区又有人不看一直问，就发这里了。首先江家已经对外宣称江小雨急病死了，那么江小雨就是没有跟男人走，小晴这个亲女儿就不存在。那么小晴能认下这个母族么，可以认，因为小晴现在是任四小姐势力大她可以随便乱整。但是认下就是好事么，她母亲是跟人跑，在古代叫做淫奔，小晴就是证明了母亲淫奔的证据，母亲已经走了，江家说母亲急病其实也是给母亲留了名节，那作为亲女儿到处大肆宣扬自己是未出嫁母亲的亲女儿，证明母亲罪名？生母已经死了，没必要再毁她名节。小晴帮助江家，一方面是回报母族养育之恩，另一方面是江家看到因为江小雨得了好处，也会渐渐不再埋怨排斥这个外逃的女儿。小晴此举为母亲正了名、帮了生母母族、报了养育之恩，各位现在懂了么，有些事情摆在心上，手上默默做着就行，没必要大声喊出来） 老马的办事效率意外的高，小晴上马车的时候叮嘱了一句，马车朝着城外的饺子坡生产队驶去，还没出城呢，出去调查的小弟就回来等在城门口了。 这个小弟不但调查速度快，脚程也快，小晴他们坐着马车直奔城外呢，虽然马车移动速度不快，但这小弟还得来回跑调查情况再赶到小晴他们面前来到城门等候。 这小弟也上了马车，坐上了车夫老马旁边的位置，隔着帘子向马车里的小晴二人汇报。 “江家投奔的亲戚名叫江玄，现任中城兵马司副指挥，官拜七品。” “江家在投奔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劫匪，为了逃跑，身上的贵重物品大多丢失。” “江家的京城亲戚虽然接受了他们，但由于这一大家子人的到来，生活变得非常拮据，难免受到亲戚的白眼。” “江正文是一位读书人，有秀才功名。由于二少爷在城中的整改政策，五城兵马司急需人才，尤其是处理文件工作的读书人。江正文凭借才学以及熟人推荐顺利找到了一份中城兵马司的官职。” 帘子外头也传来了老马的声音。 “这江玄我认识，和我关系不错。现在负责管理中城兵马司接待处。” 老马这一提，小晴立马就想起了前不久和十一去过的那个中城兵马司办公大厅。 合着这个亲戚江玄就是那办公大厅的“厅长”？ 小晴点了点头。 既然是五城兵马司里的人事情那就更简单了，她姐夫韩昶现在还是五城兵马司总指挥呢，让帮忙照顾一个不入品的小吏。 就像另一个世界的省最高负责人照顾底层小文员，这关系用得有点大炮打蚊子了。 最终小晴还是没打算用大姐夫的关系。 只是吩咐老马隐晦地提点一下那位江玄，让江玄在家中善待江家人就行。 “你就说是江小雨熟人就行。”小晴想了想，还是止不住那点私心，想要为那位死去的母亲正名，哪怕这名不太好正，刷点好感也好。 老马也是中城兵马司指挥使，只是一个管文书、一个管治安，他和那江玄是同事关系，同是副手，很是熟悉。 “是。”老马连忙应道。 小晴想了想，对门那一家也是二进院子，两家子人挤在一起也许有点挤，便又加了一句。 “如果他们家想要换个地方住，你也可以去给他们寻个房子，要花多少银子过来找我要就行。” “如果江正文问起来，你就说是江小雨熟人，早年间得了江小雨恩惠，现在江小雨不在了，便想要报答她的家人。” 小晴在这件事上也不是胡扯，她现在身份是国公爷亲女儿，早年间流落在外，得了江小雨的收养才活下来，这救命之恩给予点照顾、送个院子丝毫不为过。 老马也听出了小晴不太想在江家人面前暴露身份的意思，他连连答应下来，至于日后如果真买了房子，会不会真找小晴报销就不知道了。 江正文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也许对于那逃难到京城的江家来说，那是关乎生存关乎尊严的大事，但对于如今的小晴来说，还真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小事。 小晴和任二少爷的马车缓缓驶入饺子坡生产大队的工地。这里已经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工人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黄帽子的工人和红帽子的管理人员往来穿梭，井然有序。 马车在大队部前停下，任二少爷率先下车，随后小晴才刚小心翼翼地踩着老马垫在底下的板凳下车，先一步下车的任二少爷却突然掏出两顶白帽子，他也不说话，坏笑着直接将其中一顶扣在了小晴的头上。 这帽子显然是按照成人大小设计的，即便小晴头上双丫髻顶着，大帽子盖在她小脑袋上还是盖住了她的眼睛。 “呜哇！你干嘛！”她一声惊呼，然后露出嫌弃的表情。“这帽子都把我的发髻压散了的！” “这不是你定下的规定么，进入工地，得先带帽子。” “你这家伙，分明是在故意看我笑话。”小晴鼓了鼓腮帮子，最后还是乖乖将帽子戴在头上。“报复早上的事情是吧。” 说罢，她又小声嘟哝抱怨了一句。 “又不是我逼着你早起的，有气冲我来干嘛，有能耐找爹撒去，找十一撒去……” 另一边，将马车停好的老马低调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就像是没有听到两人的互相拌嘴一般，直至看到同样戴着白帽子赶来的猴子才开口小声打招呼。 “猴哥。”老马的声音很小，但猴子还是朝他点了点头。 现任饺子坡生产大队大队长的猴子快步走过来，满脸笑容地迎接他们。“二少爷，四小姐，你们来了。快请进，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我们的工地。” 猴子虽然还是那个身材瘦矮的样子，但这些天的领导生活、以及带品武将的身份给予了他不少底气，举手投足间居然带上了一丝领导的气质。 当然，猴子乃是那个精明的猴子，他可清楚谁才是金大腿，对待小晴二人，他姿态摆得非常低，却不会显得过分阿谀奉承。 这种奉承得让人非常舒服的尺度可是非常难以把握的。 他带领小晴和任二少爷走进工地，一路上详细地汇报着各项工作的进展。 首先，他们来到了接待新来难民的门口登记处。这里已经有一排排整齐的帐篷，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地登记难民的信息，安排他们的住宿和工作。 猴子介绍道：“这里是我们接待新来难民的地方。我们每天都有很多难民过来，我们会为他们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并尽可能的根据他们的能力和意愿安排合适的工作。” 猴子说罢，又加了一句。 “当然，眼下能选的工作非常少，只有开荒伐木、刨地种田、建设房屋、饭堂厨娘等有限的几个工作。” “现在我们饺子坡生产大队还在建设初期阶段，下一步会陆陆续续增设其他工作岗位，比如队内医馆大夫。” 第190章 劳动标兵 头戴白色帽子的猴子走在前头，带队最先来到的是员工宿舍。 这里距离大队部最近，是他们此次视察的第一站。工地上一片繁忙景象，整个生产队都是建设初期，这里说是员工宿舍，但实际上大多数房屋都只是框架。 工匠们和工人们忙碌地进行着各种工作，蓝帽子的工匠和黄帽子的普通工人随处可见。他们挥舞着铁锤、锯子等工具，有的在搭建木屋的框架，有的在搬运木材，有的在平整地面，井然有序。 往里面走，能看到很多蓝帽子的工匠们正在仔细地搭建和固定木结构，黄帽子的普通工人则负责搬运木材和工具。 当初她只是提出以帽子颜色区分工地人员种类的方法，具体实施完善还是二少爷与猴子商量着来的。 “我看到你们已经将工作人员初步分类了。”小晴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白帽子，以及工地上头戴其他颜色的工人们。 “白帽子是领导是领导大官、红帽子是低级管理人员、蓝帽子是工匠、黄帽子是普通工人，这些都没错吧？”她当时只是粗略提出，具体实施有没有改动她也不知道，所以才会这样问。 “四小姐说的完全没错。”猴子笑着应话。 “既然身份上有区别，那待遇上呢？”小晴想了想问道。“就是粮饷俸禄、伙食之类的……”原本她还想要说住宿环境的，但当下他们还在员工宿舍呢，这员工宿舍一眼看到地，建设完成的房屋就没有几间，不可能保证那么多管理人员、那么多干部的住宿。 “现在能吃饱饭就不错了，他们也不会有更多要求，至于说管理人员。”猴子指了指那些红帽子。“那些都是我的部下，都是在兵部挂了名字的士兵与小吏，都是有粮饷可以领的，至于说吃食，目前无论是什么人员，包括我这个白帽子都是和他们一起吃的大锅饭。” 大锅饭这个词也是出自小晴之口，显然二少爷很好地将她的意思给猴子传递到了。 “下一步可以适当将大锅饭分开，比如数量最多的黄帽子一起吃，蓝帽子和红白帽子吃得更好，适当加一个肉菜之类的，先把待遇差距拉开，然后再让各个小队长每月评选自己小队里表现最好、最勤快、最积极的人，获得‘劳动标兵’称号，并辅以一定的物质奖励，比如奖几两银子之类的。累积获得几个，比如三个比如五个劳动标兵，就能获得‘提干’资格，抛出一定的晋升名额晋升途径，刺激他们的积极性，这样子他们才会更加努力地工作。” “反正眼下难民越来越多，你们需要接纳安置的人手也越来越多，管理人员也需要更多，让这些通过提干晋升红帽子的担任小队长，你这些原本就熟悉的手下也能挑选一部分晋升‘中队长’，至于怎么评选你这个大队长看着办，你直接指定就行。” 小晴提出建议，一侧的猴子止不住投来惊叹的目光。 之前他早有听闻这位四小姐才是提出这个饺子坡生产队计划的人，很多新思想都是四小姐想出来的，但实际工作猴子只接触到了二少爷，他还以为那是二少爷开玩笑呢，要不然就是四小姐只提出了一点灵感，眼下这位四小姐居然真能根据眼前实际情况提出下一步工作方向。 猴子眼神之中带着惊叹，唇边却露出了笑容。 “其实，关于通过提拔普通工人激励他们积极性的方法我们已经在做了。” 猴子说罢，朝着站在高处监督指挥的一个红帽子招手喊道。 “老猪！过来！” 那红帽子是一个挺着大肚子，膘肥体胖的中年男人，他体型看着就臃肿，但动作却丝毫不输于精壮男人，手脚利索地几个翻身便从高处跳下。 他跑着过来，距离远远的小晴便能看清那人额头上冒出的一颗颗豆大汗珠。 如果那天小晴看到任茶门口的那一幕，她便能立刻认出来，这个膘肥体胖的中年男子正是那天和二狗一起混入人群当托子，给国公府奶茶店烘托气氛起哄的人。 “猴哥！”唤作老猪的胖子立正，声音嘹亮，尽管汗水迷了他的眼睛他也没有去擦。 “好！很有精神！”对于老猪听到招呼后立刻积极地跑步过来，猴子点头表示肯定。 “这位是二少爷，这位是四小姐。”猴子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并没有详细说明是哪家的公子小姐，但他这位大队长在前面带队，而且还微微弯腰的恭敬姿态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老猪显然也是个有眼力劲的，连忙立正问好。 “这老猪原本是隔壁鹿省逃荒过来的，加入我们饺子坡生产大队成为一名光荣的黄帽子工人，因为工作中表现积极，经我们继位生产队干部讨论，决定提升为红帽子，现在他也是一名小队长了，目前负责监督管理这员工宿舍施工小队。” 老猪很上道，猴子马上说完，他就接着正色说道。 “我要感谢二少爷和四小姐对我们工作的关心和支持，还要感谢猴子大哥和各位小队长的辛勤管理和指导。接下来的工作当中我一定保证完成队里交代的任务、一定加倍努力提升自己、一定不辜负各位领导的期望！” 听到老猪这一番熟悉而又陌生的发言，小晴忍不住隔着头上的白帽子挠了挠有些闷的小脑袋瓜。 有那么一瞬，她都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这官话可太熟悉了，这味可太正了。 虽然这里面一些词汇比如生产队比如领导等都是出自她口，二少爷觉得不错就用上了，但眼前老猪这一番排比句表态发言还是让她有些错愕。 小晴一张软糯的包子脸写满迷茫，身侧的二少爷脸上却露出满意的笑容。 只见二少爷一步向前，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显然不单满意老猪这个人积极的态度，更满意对方刚才那一番“官味满满”的表态发言。 “好样的！” 二少爷笑着拍了拍老猪的肩膀。 第191章 晴悟 看到猴子居然先一步提拔普通难民，一来人手不足能补充底层管理人员，二来立下标杆刺激其他难民。 下一步配以一定的惩罚措施惩治一些偷懒不积极的个例，那么就能更好地维持工人工作的积极性。 当然，现在惩罚措施还不需要，因为小晴刚才一路看过来，无论是黄帽子普通工人，还是蓝帽子工匠，他们的工作积极性都非常高。 其实她也能理解，恐怕京城里的掌权者包括那位陛下十一在内，都没有人能比小晴更懂这些荒年逃生的难民，突然来到一处安全且管吃管住的地方的心情。 那是劫后余生的心情。 对于他们来说，这饺子坡生产队简直是救命稻草的存在。 他们会积极工作，争取努力留在这里。 他们的眼里有光。 小晴知道，那是专属于希望的光。 某一次重生的记忆，那一辈子的其中一个好友说过这样子的一句话。 即便那段记忆太过久远，久远到那位好友的脸容已经模糊，但她还是能记得好友说出这句话的那种感叹的语气。 “人要心怀希望才能活下去。” 那是一个和平的国度，不会受到战乱的侵扰，也不用担心灾荒的危机，但那时候那位朋友却有着如此感悟。 随着经历的世界多了，小晴似乎也有了一丝明悟。 不患寡而患不均。 在丰衣足食的年代却会有“没有希望”的念头，怕是那位朋友身边的人都过得比他好，他遭受的待遇对比、社会关系鄙视等都让他心生无力。 人们总希望“越过越好。” 眼前这些难民工人前不久还挨饿受冷，还得面对劫匪叛军，对于他们来说能活下去，一口热饭一顶帐篷已经是顶级待遇，对于他们来说“越过越好”并不困难。 所以他们眼中有希望的光。 要不为什么都说物质匮乏容易满足容易感到幸福呢？ 看到那些工人一个个眼底里的光亮以及满是汗珠的脸上还挂着安心的笑容，小晴心底里满是触动。 她今年九岁，来到这个世界才八年多。 刚开始的时候跟着母亲江小雨过着普通的村民绣女生活，那时候对于她来说，目标不过是吃饱穿暖，每天的小期待只是母亲偶尔会给她带的小零食，比如葱油饼。 后来被卖到国公府，日子反倒过得比在家中还好，她享受国公府的庇护，特别是得到了老太太的赏识与宠溺之后，她想要主动维护国公府的利益、维护她眼下的容身之所。 她早就将国公府当作家了。 即便没有这一层四小姐的身份。 她深知偏安一隅不能长久，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所以才越发主动帮助国公府、帮助朝廷、帮助十一出谋献策，尽一份力。 她的行动，是为了大家，更多的是为了小家。 所以十一和二哥每次夸她善良的时候，她的心底里都是有些惭愧的。 她觉得自己挺自私的。 她的这一切努力，初衷不过是自保而已。 但眼下，她的自保带动的这一切却拯救了无数人，带给了这么多人希望。 自私与无私，其实并不冲突。 起码眼前这一幕看起来就这样，不是吗？ 心有所悟，小晴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很高兴，觉得自己很幸运。 能做到一件事，这件事同时让一个人的私心、大义完全契合不矛盾。 只要做着“善事”就能满足自己的私心，这可太好了。 见她笑了，身旁的二少爷以及猴子等人只道她是很满意眼前的工作。 猴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可太清楚这位四小姐的重要性了，就怕四小姐不满意他的工作。 眼下四小姐笑了，这也让猴子松了一口气。 其实小晴也的确很满意猴子的工作，她只是提出了一个大概的框架，但自家二哥与猴子却能做到这种程度，甚至还举一反三，下一步的激励政策都已经在准备，还有老猪这个试着实行的例子。 要知道，二哥和猴子都是土生土长的大夏人，他们可不比她，没有其他世界的知识储备，没见过那么多先进的管理方式，完全凭借自己摸索就能做到这个份上，小晴自然十分满意。 “好样的！”小晴也跟着二哥夸了一句。 一行人又来到了红薯试验田以及开荒工地。 说是试验田，但只播种了很小的一片，大多数都是新开荒出来的耕地，场地内还有黄帽子不停地扛着大树桩运到员工宿舍等需要用到木材的地方。 场地内还有不少负责监督指挥的红帽子。 其中一个红帽子小晴还认识。 那人长得可太有特征了，壮汉身高九尺，赤裸着的胳膊露出高高隆起的肌肉，看着就高大壮实得吓人，在他头上那一顶红色帽子反倒像是玩具般小了一号，用绳子系在头顶上。 “这是不是那天，和你一起保卫国公府的人？”小晴指着那壮汉问道。 猴子顺着小晴手指的方向，看向那壮汉笑道。 “对的，那是我手下一员猛将，他没有别的才能，就力气大，能打，所以我让他负责协助管理黄帽子新人最多的这一片开荒地，这里都是刚逃难过来登记上的新人，免得他们升起歹意，所以这片地方驻守的兵士最多。” “那些家伙都是难民出身，不少还是地方流子，没规矩惯了，一开始难免不安分，容易犯事，这时候就需要找人治一下他们。” 猴子笑着介绍道，说罢又朝着远处的壮汉招手。 “阿基！过来！” “猴哥！”名为阿基的壮汉迈步跑来，随着他的跑动接近，小晴似乎都有一种地上在震动的错觉。 “你叫我？”壮汉阿基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凑了过来。 “见过二少爷、四小姐。”在猴子的介绍下，阿基笑着问好。 小晴饶有兴致地打量眼前的壮汉，阿基也站着不动，任由眼前这个身高不到他腰际的小不点围着他打量。 小晴伸手，捏了捏眼前壮汉的大腿，果然隔着对方的粗布裤子捏上去都能感受到底下硬邦邦的肌肉。 “你会武功？”小晴可没忘记那一天阿基冲入人群中直接将难民人群冲了个对穿。 他简直像个战神！ 阿基却一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憨厚笑着否认。 “不会武功。” “那你怎么这么厉害？”小晴仰头好奇问道。 “我天生神力而已。” 第192章 牛马发言 猴子顺势让啊基跟着，一起带着小晴与二少爷参观生产队。 其实猴子此举也有点小心思。 领导检查呢，他可不敢出纰漏，尽可能的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但这地方又是一个难民安置地，老一点的分队小队还好，一些新安排进来的难民可能还保留着一些偷鸡摸狗，好吃懒做、懒散拖沓、干活糊弄鬼的现象，大家都知道这种人一般调教几次就学老实了，但猴子还是不愿意让两位大人看到他管理之下的生产队出现这种人。 阿基乃红帽子中较为有名的人物，他虽然心思单纯、办事耿直，但当起打手护卫那是一把好手。 猴子专门让阿基负责盯好这些难民，负责惩治那些不长眼的家伙。 所以阿基的工作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惩戒处处长。 他有的是力气，体型又吓人，别看他此时笑得憨厚，小晴甚至觉得这个傻大个有些可爱。但他板起脸来那些难民就不敢放肆了，有些不长眼的他上去就算一个大耳刮子对方就瞬间老实了。 工地上的工人们都有些惧怕这位红帽子壮汉。 有这位杀神跟着震慑，猴子带着两位大人参观的时候就能更好的保证不会有不长眼的冒出来。 “阿基乃是我底下最强的猛将，让他跟着吧，毕竟这里都是些难民，能保证两位大人的安全。”猴子笑着扯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二少爷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但二少爷并没有戳破，只是笑着看向还在捏着阿基大腿肌肉的小晴。 小姑娘今天穿着一身红白色调的衣裙，红色的裙摆上点缀着白色的绣花，显得格外清新雅致，腰间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带，更显俏皮可爱。大大的白帽子底下小姑娘精致的包子脸挂着好奇的神色，一双杏眼正打量着眼前的壮汉呢。 看她的样子，根本就没听出来猴子话中的意思。 二少爷好笑地摇头。 他也大概是懂了，这个新妹妹有时候是聪明得吓人，但有时候反应却迟钝得可爱。 正如奶奶所说，这小丫头聪明是聪明，但反应迟钝。 二少爷默认，阿基加入队伍一起继续巡视。 一行人走了一圈那开荒地，几个生产小队井井有条、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小晴和二少爷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一圈走完，他们准备结束这一次的视察，猴子一口气都要松了，远处却传来一阵骚乱，让他那一口气憋着在胸口，化作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低骂。 “马的！” 小晴是听不见猴子的这一声暗骂了，此时她的注意力被不远处的那一幕骚乱场景吸引了过去，睁着一双杏眼正好奇地打量那边呢。 一个身穿破了好些洞洞的粗布麻衣男子正和一名红帽子拉扯，红帽子想要制住他却还是被他挣脱开来。 通过旁边人的对话，以及那两人拉扯中的对话，小晴他们很快就能大致想到眼前发生了什么。 “凭什么说我偷懒？！我也在干活！” “不过是干了慢些，我没吃饱饭手上没有力气！” 那男子中气十足，看起来就不像是没吃饱饭的样子，反倒是语气轻浮，给人一种不正经的感觉。 “你还敢狡辩是吧！我们几个执法队成员已经观察你好些时候了！” 红帽子和他争论。 这边，猴子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废物！”猴子低声暗骂。 他扭头看向队伍后面的阿基，然后一扬头，示意阿基上。 阿基虽然是憨，但他跟随猴子已经有些时日，哪能不懂猴子的意思，他快步就跑了过去。 巨大魁梧的身躯跑起来就像是移动的堡垒一般，甚是吓人，那据理力争的难民瞬间就被吓住了。 阿基也不废话，上来就是一个耳刮子扇在对方脸上，那人头上的黄帽子瞬间就被扇飞了起来，人也被扇得飞出几步远，形成人帽分离。 那人落地，脸上肉眼可见的肿起来，他一侧头甚至吐出了一颗混着血液的牙齿。 其实阿基已经收敛了力气，要不然这一巴掌下去他的头都得在脖子上转几圈。 “不想干就给劳资滚！”阿基说罢，又扭头朝着四处慢下手上工作的工人喊话。“都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不想干的站出来！” 他这一喊，远远围观的人们连忙作鸟兽散。 那人挨了一耳光也老实了，一转刚才强硬的态度，见两个红帽子架着他往外拖，他也慌了。 其实在饺子坡生产队，难民闹事不服从管理刚开始是根据严重程度处罚，或是鞭责或是杖责，不会下手太重只会受点皮肉伤让他们长点记性。 猴子也是出身难民，他可太懂对付这些地痞无赖了。 废话没用，直接上棍子才是最好使的。 多次犯错、屡次不改才会被赶出去。 但那闹事的男子不懂啊，他才刚来第二天，听说这里有饭吃就来了，干活的时候嫌累便偷偷歇着，谁知道还没偷懒几次呢就被红帽子给当场揭发，这才有了刚才的闹剧。 刚才听到阿基的话，他还以为这是犯错要被赶出去呢。 在这荒年，他们这些难民有一口热饭吃、有一个帐篷、有一个安全的容身之处已经是极其难得了，被赶出去不但会落下干活偷懒被赶走的丑态骂名，最重要的还是没有容身之处。 他根本顾不得那颗被打落的牙齿以及高高肿起的脸，双手被两个红帽子夹着往外拖他还高声哭喊求饶。 “我知道错了，各位大人饶我一次吧！” “再给我一个干活的机会吧！我会积极劳动的！” “让我干活吧！不让我干活我会死的！” “没有活干我就活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很大，传到周边工人耳中也起到了警示作用，工人们埋头干得更加卖力了。 而站在一侧全程看热闹的小晴自然也听到了，只是小晴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神色。 她忍不住挠了挠脸颊。 对方那一番话她其实也懂其中意思。 没活干活不下去其实指的是在这到处闹饥荒、闹叛乱的大夏，离开这饺子坡还真的很难找到另一家管吃管住保证安全的收容处。 在场的任何一个大夏人都懂。 但小晴可是有着另一个世界生活的经历啊，那一番话可是让她升起了怪异的既视感。 “没有活干就会死……什么牛马发言……” 小晴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 第193章 哪里来的钱 饺子坡生产队的夜晚。 晚饭后，天渐渐暗了下来，饺子坡生产队的工地上逐渐恢复了宁静。 这里比不上灯火通明繁华的京城，一旦天暗下来，晚上只有那一个个围起的篝火照亮一片片黑暗。 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坐或站，聊着一天的辛劳与收获。 由于这里条件简陋，几乎没有娱乐手段，工人们只能依靠简单的对话和彼此的陪伴来度过夜晚。 但对于他们来说，这里管吃管住、不用担心劫匪叛军，晚上还能像是这样围在一起闲聊便已经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篝火旁，几个工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分发到手的晚饭，今天的晚饭是白面馒头，还有一道咸菜，菜里还有肉丝，工人们吃得津津有味。 他们前不久还在荒地里啃树根，在这样一个简陋的环境里，每一口正常吃食显得格外珍贵。 其中一个工人，李大山，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那是一小包旱烟，动作小心翼翼，仿佛这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李大山将旱烟摊开在手心，仔细地检查着每一根烟叶，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他慢慢地卷起一根旱烟，用火柴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烟雾。烟雾在夜空中飘散，带着一丝淡淡的香气，周围的工人们顿时被这熟悉的味道吸引。 “大山，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旱烟？”旁边的工友好奇地问道，眼睛里满是羡慕。 李大山笑了笑，说道：“这是托张队长给我带来的，很难得。你们也知道，这里封闭式管理，搞不到烟。” 以前在家，这种烟根本就不值钱，基本每家门口都会种上那么一点，自己晒干包好带在身上。 但现在饺子坡生产队不允许他们这些工人外出，外头还有驻军把守，出不去，没地方种，这不花钱的旱烟就分外难得了。 至于不给外出，这样很好理解。 毕竟这是一大群难民，这里的人鱼龙混杂，不少人甚至前不久还是悍匪反贼，谁也保不准他们会犯什么事。 这么多人放任乱跑容易出乱子，对过往商队行人也是一种隐患威胁，直接不给外出才是最直接的管理方式。 周围的工人们纷纷围了过来，一个个眼神中充满了渴望，眼巴巴地看着李大山吞云吐雾。 李大山似乎也很享受这种众人羡慕的眼光，篝火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照亮了那一抹得意的神色。 “也不是兄弟我抠门啊！就这么一小包，可花了我二十文钱！” 他这一句话可炸开了锅，篝火旁围在一起的工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二十文？这东西在我们老家根本就不值钱！” “当这里是你老家？你老家都自己种的烟叶，能一样？” “对啊，在这里，让人家队长给你跑腿买东西，给点跑腿钱不正常？” “也是，跑腿钱就值这二十文。” 有人开口打断了大家的谈话，这位叫做华子的人是第一个发现盲点的人。 “你们关注的重点不对啊！问题是李大山怎么会有钱？大家刚才都听说了啊！这一小包烟丝可花了他二十文！” “对啊对啊！”众人脸上的羡慕渐渐退去。 他们都和这李大山一起进的生产队，后来还被分配到同一顶帐篷，在新宿舍建好之前他们都是舍友，每天带在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洗，连彼此屁股上的疙瘩都清楚，他们一个个兜比脸都干净，这李大山哪里来的钱买烟丝？ “我说大山啊，别为了这一口犯错误啊！！” “对啊！我听说前些天老杨就因为犯错现在人还关在禁闭室，不但受了刑罚，还记过处分。这记过处分是饺子坡生产队的新规定，意思是有记过处分的人再犯错就会被赶出去！等于给了你一次改过的机会！” “大山啊！可不能为了这点东西犯错误啊！现在我们有这一口热饭吃可太不容易了！出去你哪能活啊！不但找不到吃住，说不定哪天走在路上就被劫匪给抹了脖子，裤子都给你拔了拿去卖！” 众人纷纷说教，而且还越说越起劲。 李大山连连摆手，打断了众人的话。 “我说兄弟们啊，你们误会啦！” “我哪能干那犯错误的事？这是小队里给发的工钱！”李大山笑了笑。“就是少了点，这第一个月的工钱刚到手，就二十文，还没捂热我就给花了。” “主要是我寻思也没有花钱的地方。”李大山说着钱少的话，但脸上却满是得意的表情。 他这句话可让刚安静下来的人们再次炸锅。 一人恍然大悟地说道。 “我前面还听说熟工有工钱拿，没想到是真的！” 其实饺子坡生产队里就没有“熟工”这个说法，只是陆陆续续的新工人进入生产队工作一段时间后，各个小队长会选出推荐名单，推荐工作积极作风优良的人被选入修建员工宿舍、饭堂等几个小队，在这里不但给工钱，最重要的是这些小队里因为要搭建房屋、制作家具等，有着许多蓝帽子工匠，在这里工作黄帽子经常会给这些蓝帽子打下手，跟着老师傅干也能学到几手，等到后续再得到提拔，他们有机会从黄帽子变成待遇更高的蓝帽子。 关于这一点，李大山的小队长张队已经和队里的工人说了，说这二十文的工钱只是开始，只要他们好好干，努力学习积极工作，以后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到手的工钱肯定也会越来越高。 当然，具体的晋升途径，以及要不要考核，怎么考核，都还在制定中。 但是到手的二十文钱，以及那曾经也是他们黄帽子一员如今也戴上了红帽子成为小队长的老猪，都说明了张队所言非虚。 所以李大山自然是相信的。 “这地方不但管吃管住，还给工钱，现在还有这么好的人家？” “什么人家？我们这饺子坡生产队可是朝廷的部门！这是朝廷拨款建设的！“ “我就说哪家人这么财大气粗呢，管这么多人吃饭。” “合着你是埋头就干，给谁打工都不知道啊！” “管他呢，我有饭吃就行，给谁打工不是？” “在老家的时候，村里人都在骂朝廷呢，地里受灾收成不好，村里还来劫匪，县令是一点都不管，只管催收赋税，还踢斗。” “对啊，看来朝廷上面也在想办法的啊，只是我们家里那个县令太黑了，这种官才该死！” 李大山也抽着旱烟，加入了众人的聊天。 “这是新登基的皇帝陛下有能力，才上任两个多月就给这饺子坡生产队搞起来了，大家努力工作吧！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第194章 总结大会 像是李大山这个篝火发生的场景，其实也在其他篝火的小团体里同时上演。 这原本就是饺子坡生产队高层决定了、甚至已经在实行的政策新规，只是还差最后的完善阶段，一直没有公布而已，如今工人们自发宣传，其实也正合他们的意，自然不会阻止。 这样子的议论反倒有利于激发工人们的工作热情，为了一份前程工人们也会老实许多，更便于管理。 因为入队的时间不同，同一批登记入队的人更容易分配到同一个帐篷、同一个小队。 当然，吃饭的时候不一定要在篝火处，但生产队里可不比灯火通明的京城商业街，距离那一团团篝火远一点都只能摸黑吃饭。 同小队的熟人间凑一起吃饭是常态。 一起吃一起住，自然就会成为一个个小圈子。 从难民转化为工人，似乎只需要在登记册上写上名字，领到黄帽子后往头上一带。 惠娘亦是如此。 转眼间她已经进入这饺子坡生产大队十多天，在这里管吃管住，吃的住的甚至比他们逃荒之前的那个小村庄还好。 她无比庆幸那天与梁锦生划清界限的决定。 要不然她和身旁四岁的儿子都得面临一起被赶走，继续上山找啃树根的局面。 身旁同小队的姐妹们也在讨论着最新听来的小道消息，只是惠娘双眼盯着那闪烁的火光，手里机械地扒着饭，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饺子坡生产队里女人并不多，孩子更少。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里的工人全部都是出身难民，甚至大多数都是周边省份逃荒来的，路上不但有饥饿与寒冷，还有反贼劫匪，野菜挖不到的时候，连山上的树根都得抢。 体乏力弱的老弱妇孺大多都死在了路上。 有命活下来的，大多都是青壮男人。 所以在这饺子坡生产队上，虽然也有不少女人孩子，但男女比例相差还是悬殊。 为了照顾她们，也为了合理分配劳动力，饺子坡生产队的领导们专门给这些女人分配了饭堂的工作。 没办法，虽然饭堂里一些工作也需要力气，但和工地上伐木搬砖相比，让这些女人去当厨娘干一些后勤杂活已经是照顾了。 而且这些女人也是逃荒来的，可比不得城里那些个娇气小姐，干点粗活也是手拿把掐。 每天晚上的篝火晚饭时间是她们最舒服的时间，一天的工作干完，劳累的身体终于能歇下来，温暖的篝火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那是一种心灵上到身体上的放松。 所以她们之间谈话的语气也非常放松。 此时，篝火旁一起吃饭的小姐妹们在谈论的话题，正是关乎她们未来的“大事”。 “诶，都听说了吗？”坐在首位穿着黑色布衣的女子突然开口。 “听说什么啊，你这话题开的，也得开个头才能接啊。”面对一众姐妹的吐槽，带头说话的女子也不恼，反倒笑得灿烂地接着说下去。 “中午洗菜的时候，刘队他们几个队长就坐我旁边桌子唠嗑，我可听到不得了的消息了！” “哎玛雅……你就别卖关子了……” “对啊，快说快说……” 旁边的人纷纷催促，带头女子似乎很享受这种被围观、被注视、被催促的感觉。 过了一小会，关子卖够了才笑吟吟地开口。 “刘队他们说，早上有大人物过来视察……” “啧……就这？当谁没看见似的。”立刻就有人啐了一嘴。 “对啊！早上猴队长在前面带路，那么大一群人跟着呢，谁没看见？” 女人们纷纷起哄。 “哎呀！你们别老打断我啊！”明明是这个家伙说话大喘气，现在却笑着说身边的人打断她，停顿了好久一会才接着说下去。“那两位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大人视察完后就提了些建议，具体说了什么不知道，反正连刘队他们几个都不够格去听，他们都是等那两位大人走后，从猴大队长后面开的总结会内容得知的。” “猴大队长在会议里指出，两位大人视察了生产队，提出了一些宝贵的建议。这些建议对生产队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全队上下必须高度重视，立即采取行动。” “哎呀！你说话怎么文绉绉的！能不能说点我们听得懂的？！”立刻有人不耐烦的打断。 “当时刘队他们谈话就这么说的。”说话的女人也不恼，笑着说下去。“总之和我们息息相关的就是，接下来队里会对各个小分队负责的工作再次细分，也不再是所有女人小孩都给安排到我们厨娘队了。” 厨娘队只是她们对自己小队的简称，目前饺子坡生产队小队都是用简单的数字编号，女人都给统一编入到了七分队，只是因为她们七分队一直以来负责的工作都是掌勺、洗菜切菜等与厨房有关的工作，所以就被简称为“厨娘队”。 黑色布衣女子这一番话可让篝火旁的女人们炸开了锅，她们叽叽喳喳地就讨论了起来。 “不给安排到厨娘队那我们女人能干啥？” “能干啥？在我们老家，女儿和男人一样，都要上山砍柴，估计是要让我们和那些个男人们一起去开荒砍树了！” “啊？那这以后的日子可苦了啊！那工作肯定没有在帐篷里洗菜舒服了。” “谁说不是呢？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每天都有那么多新女人入队，厨娘队里的人原本就溢出了，根本就用不着那么多人帮厨。” “也不知道是新来的人都给分到其他队里，还是我们这些老人也得分走一部分调到其他队里……” 黑衣女人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其他人胡乱猜测，等到她们七嘴八舌地交流得差不多，才开口辟谣。 “哎呀，你们都给想到哪儿去了，” “猴大队长在总结会上说的是，我们饺子坡生产队下一步要拓展业务，得合理利用上所有劳动力，也新建适合我们女人工作的岗位，比如绣娘队！” 第195章 敲算盘 “这个我擅长！在我们老家，七岁左右的孩子就得帮着干些绣活！” “啧……我六岁的时候就帮着我娘绣花了！” “我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跟着我娘学了！” “你咋不说你从娘胎出来的时候就会绣花？” “那日后新建绣娘队的话，我们算是黄帽子还是蓝帽子？” “绣娘应该也是技术活吧？这样算的话，应该也是蓝帽子？” “怎么可能让你整个队都是蓝帽子？应该像是我们厨娘队现在一样，就只有几个灶头掌勺的师傅是蓝帽子，其他帮工切菜打下手的全部都是黄帽子，绣娘队里应该也是各个小分队里技术最好的才是蓝帽子！” “哎呀，八字都没一撇呢，你们都打起蓝帽子的主意了。” “想一下有什么，就是有盼头这日子过得才有劲啊！” 女人们叽叽喳喳，有人看到坐在一侧的惠娘一直没有吭声，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便用手肘顶了一下她。 “怎么了？”旁边同一个帐篷的舍友投来关怀的眼光。 目前她们队里还没有什么竞争关系，少了利益冲突，她们的关系还算和谐，除了某些生活习惯以及脾气差实在难以相处的，彼此间关系都还好。 对于带着孩子的惠娘，其他人也非常照顾。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惠娘朝她笑了笑。 对方闻言，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等下你还要回去干杂活吧？” “嗯。”惠娘点了点头，但她很快又挤出了一个笑容。“其实还好，每天晚上的杂活也就一个多时辰就能完成，我多干一个时辰就能多领一份吃食，换个角度想想还挺赚的。” “那也是。”对方点了点头。 生产队里女人少，孩子更少，但并不是没有，拖家带口的还是有不少人，像是惠娘这种带一个四岁小孩，小孩子没有劳动能力没办法编入其他小队参加劳动的，队里也会照常给孩子分一份吃食，只是要求他们的长辈在晚上的休息时间多参加额外的劳动，用以换取小孩子的供给。 这也是猴子他们几个管理层商量后的方案。 如果说没有劳动能力就能白拿供给，那些没有带孩子入队的人容易心生不满、还会衍生出周边村子里的孩子挂名社员名下白拿吃食份额等情况。 总之就是不让人付出一点代价，增加点阻碍，就会衍生出许多麻烦。 就目前的管理成果而言，猴子在队里制定的方案还算成功。 “等下还得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小辉呢。”惠娘说着，拍了拍坐在身侧小男孩的头。 “小事情。” 见舍友继续加入旁边女人们的议论，惠娘脸上的笑容渐渐维持不住了。 她心里有些乱。 如果说在进入这饺子坡生产队之前，她倒是不怕死。 毕竟那漫长的、见不到头的逃荒日子，吃着难吃的野菜树皮，肚子饿、身体累、挨饿受冻，这种日子过得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一直支持下去还是因为她身旁年幼的儿子让她不忍心轻言放弃。 有时候她又忍不住会想，死去也是一种解脱。 直至来到这饺子坡生产队，这里有舒适的帐篷、有温热美味的吃食、还有安全保障。 每天劳动过后身体上的疲惫不但不会让她升起以前那种绝望的感觉，甚至还觉得非常安心。 最近还听说，只要好好工作，以后队里还会给她们开工钱，而且还根据工作能力等条件考虑晋升为蓝帽子、红帽子等。 眼下日子已经是过得舒坦了，而且日后的日子还会越来越好。 日子有了盼头！ 她有时候就怕这是一场梦，梦醒后还是在那荒山野岭上挖野菜。 不仅仅是她，帐篷里关系好的几个朋友晚上睡觉前都会说这种话。 人在见过希望后，才会更加的害怕失去。 如今的惠娘亦是如此。 但此时，身旁好朋友们都在讨论着今天两位大人视察后也许带来的改变，都在表达着对未来的期许。 但惠娘的恐惧却正是因为那两位“大人”！ 白天的时候，她只是隔着窗户，远远地看了一眼，便瞬间就认出了那一个被簇拥在人群之中的小姑娘！ 那个被她亲手卖掉的小姑娘！ 那是梁锦生前妻的女儿，那个叫她后娘的小晴！ 那是惠娘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女娃了，即便是在村子里长大，但惠娘第一次来到梁锦生家里的时候，一眼就记住了那一个睁着一双杏眼怯生生地看着她的小姑娘。 无论是那白皙的肤色，还是那精致的五官，都不像是一个从小在落后小村庄里长大的小姑娘该有的。 但正是那个当年怯生生看着她，生怕她这个后娘打骂的小姑娘，今天却如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从她眼前走过。 她看得清楚，在队里高高在上的大队长猴哥，在那小姑娘面前弯腰奉承的模样，那堆起的笑脸以及认真聆听的表情，无一不说明这小晴如今的地位！ 惠娘害怕极了。 她就怕小晴找她报复。 能让大队长猴子如此奉承的人，不可能是简单人物。 估计都用不着那小晴自己动手，只是让那猴队长一句话，就能弄死她！ 惠娘不禁想起那梁锦生。 那天梁锦生不会就是因为被猴子认出来，所以才会被打出去的吧？ 那天惠娘果断和梁锦生划清界线，才得以进入饺子坡生产队。 如今看来，小晴是得势了。 但那梁锦生可是小晴生父，大夏人可是最看重孝道的。 重孝道不仅仅是一种从小被教导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人若不孝，不仅仅是被人嘴上唾弃，遭受白眼冷语。而且无论是何等达官贵人，肯定会左右一个人的前程。 男子会影响科举仕途、事业任用等，女子也会受到婚嫁等影响。 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利益，大夏人都是重孝道的。 虽然梁锦生有错在先，但他是小晴生父乃不争事实！ 光看梁锦生只是受罚，没有丢掉性命就能看出小晴并没有那么心狠！ 惠娘如此想着，心中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想。 如若日后小晴原谅了梁锦生，那她这个卖掉小晴的后娘，又在那天果断和梁锦生划清界线，被小晴记恨上报复的话，岂不是连个求情的都没有？！ 看来她得挽回一下梁锦生了！ 第196章 算过后就要赌 惠娘听说，昨天梁锦生就来过队里闹。 说的是他一介读书人，不会撒谎，他压根就没有吃什么糖葫芦。 只是过往的工人们都看傻子看笑话地看他。 只是这梁锦生很快就被带走了，据说是拉到禁闭室那边受罚了。 “笑话，还说猴队长冤枉他，我可打听过了，猴队长如今可是中城兵马司指挥使，正儿八经的六品武将，驻军加上这饺子坡生产队工人，底下管着十几万人呢！还能冤枉他不成？” “就是，也不见猴队长冤枉别人？” “还敢说自己是读书人，真给读书人丢脸。” “谁说不是呢，说不准他那秀才功名也是假的呢。” “不会吧？在大夏冒认功名可是大罪啊！没人会这么傻冒认功名吧？” “看他那样子估计脑子就不太灵光，说不准原本就是个傻的呢？” 昨天看梁锦生笑话的人可不少，即便惠娘那时候想要和对方划清界线，远远躲开了，但还是听说不少闲话消息。 没办法，这饺子坡生产队说小不小，但交际圈还真不大，这么多人每天生活在一起，又不许外出，闲暇之余谈天说地是少有的娱乐方式之一，各种有意思的琐事乐子很容易在工人之间快速传递。 即便惠娘没有主动打听，但还是会听说到。 晚饭过后，惠娘要回去将负责区域的卫生打扫干净，大约一个多时辰的工作量，但她并没有直奔工作地点，而是凭借着记忆朝着禁闭室的方向走去。 随着她迈步离开篝火，渐渐地路上的光线快速变暗，白天热闹的工地也变得昏暗幽静 虽然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但那一丝丝光亮只能大概看到路的方向。 昏暗的路非常不好走，但这也让悄悄走着的惠娘轻易隐藏在黑暗之中。 凭借着记忆，走到了禁闭室的位置，果然看到了那几栋独立的房子。 禁闭室是工地里少数的几间屋子，以木构架与石头构筑而成的房子，这也是大队长猴子专门提出要求的，要求这禁闭室足够结实，要弄成封闭式的囚牢样子。 这工地上永远不缺犯错误的人，需要惩治的人太多了，所以这禁闭室是最早赶工堆砌起来的房子，在一大片帐篷之中，这一排石头房子就非常好认。 惠娘还在远处观察了一下，确认看守的护卫只有一人，其他的都懒散地坐在远处的篝火吃饭。 她绕过正面的护卫，果然在那一排禁闭室房间后面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通风用的小口子。 这禁闭室房间没有窗户，只有这小口子能透气。 惠娘搬来一块石头垫在脚下，扒在那墙上的小口子往里头看，房间内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里头的情况，也分不清里头有没有人，里头的人是谁。 “生哥，生哥，是你吗？”她只好试探性地朝洞里小声喊话。 没有动静，是个空房间。 下一间。 “生哥，生哥，是你吗？” “是我，是我，妹妹你能救我出去吗？”里头传来汉子的声音，但根本就不是梁锦生的声音。 惠娘往里头吐了一口唾沫。 “去死！” 她挨个房间找了一遍，终于在第八个房间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惠娘，是你吗？”里头传来梁锦生惊喜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夫君了呢！” 房间里一片漆黑，但惠娘光是听他的语气就能想象到他那小白脸上惊喜的表情。 “哪能呢？那天不过是眼看你要受罚，我为了留下照顾我们的孩子，忍痛离开的！我若和你一样受罚被赶走被关起来，又从哪里寻得食物给我们的孩子？他才四岁！他会死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所以即便是我心有一万个不忍，我都要留下来照顾我们的孩子！” “其实我巴不得时时和生哥你待在一起，就算是受罚也要在一起！” “但这些都是为了我们的孩子，生哥你不会怪我吧？” 惠娘一口一个“我们的孩子”，说得梁锦生心底里的怨气瞬间消散大半。 他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动容。 “我知道，我不怪你。” 听到他的话，惠娘也松了一口气。 她开始旁敲侧击。 “生哥你这两天被关在这里，有没有受罚？”她可听说了，这禁闭室里各种刑拘都有，很多人除了被关起来，还得挨打。 “有啊！我昨天被打了一顿！现在还疼呢！” “只是轻轻地打一顿……”惠娘嘴里嘟哝着，眼前一亮。“生哥你可得支持下去，这生产队的领导只是打你没有杀你，说明他也是在给你悔过的机会，你一定要诚心悔过承认错误！日后你被原谅放出来，肯定 有好日子过！” “可我真没吃糖葫芦啊！”梁锦生的语气里有些抓狂。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人家说你吃了你就是吃了！骂你就要承认，打你就要站好！态度诚恳！懂吗？”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晚上还要工作。” “天都黑了，还要干？”梁锦生语气里居然带上了一丝关心的意思。 “不多干点，我们儿子吃什么？” 对于小晴的事情，惠娘那是只字不提。 毕竟同床共枕了几年，她知道梁锦生其实也是个机灵的，她害怕对方察觉到她是因为小晴的缘故才会凑上来讨好，到时候就真的是费力不讨好了。 她一咬牙，决定加注，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蛋从洞里塞进去。 那是今天早晨，小晴与任二少爷两位“领导”到队里视察，猴子特意安排给队里所有工人午饭加发的“加餐”，每人都能领到一颗水煮鸡蛋，惠娘自己的舍不得吃，她那时候就想着要用这颗蛋讨好一下梁锦生。 但一路走来，她还在犹豫，因为她也记不清上一次吃这水煮蛋是什么时候了，她也馋得很。 如今一咬牙还是将这颗蛋交了出去。 鸡蛋虽然是中午领到的，但一路走来被她捂在怀里，带上了一丝温热。 在她看来，人生就是一次次赌博。 她当年是看上梁锦生这个秀才，觉得对方有前途，有机会考取功名让她一个乡下女人当上官太太。 像是梁锦生这等有前途又长得好看的男人可不多。 没见江小雨那有钱人家大小姐都跟着跑了么？ 没有点资本可拐不走那等大小姐。 很遗憾，那一把她赌输了。 如今梁锦生有机会搭上小晴这个女儿，利用女儿的关系飞黄腾达。 那她便再赌一把，赌注不过是一番虚情假意的安慰以及一颗鸡蛋，但一旦成功回报将是无法想象的！ 第197章 感受我的痛苦吧 惠娘只字未提看到小晴的事情，但梁锦生却也听说了小晴的消息。 没办法，工地上碎嘴八卦的人那么多，消息传得飞快。 再加上他莫名其妙地被针对，一串联起来梁锦生很容易就往那个方向去想。 最重要的是，上一次在京城里被绑到小屋子里打的那一次，他虽然是眼睛嘴巴都被蒙上堵上了，但他耳朵可是能听到的啊，女儿的声音即便是隔了两年多他还是能瞬间认出来。 梁锦生自己也知道理亏，但是！ 女儿虽然打了他一顿，但也只是打一顿！ 包括眼下，也只是将他关起来，把她赶走！ 他就说，印象里的小晴随了她母亲江小雨极软的性子，和人说话一直都是细声细气的，就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 怎么可能真的能狠下心来杀亲爹？ 他可是她唯一的亲人！ 梁锦生越想越有理。 若日后小晴原谅他了，他岂不是能借着女儿的势力过上好日子了？ 如此一想，这昏暗的房间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这头梁锦生怎么想，远在三十多里以外的京城的小晴是不知道了。 她昨日跟着二哥将京城里外的产业都跑了一遍，还坐着马车来回六十公里的跑饺子坡，小晴那是一回到国公府立马倒头就睡，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她又被叫醒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被戳醒的。 一根细长的竹杠穿过窗户伸了进来，隔着被子抵在了她的后腰上，将她整个人都推地被动翻了个身。 她想装死不动，但她的床位就斜对着窗户，只要她还躺在床上，就躲不过那根竹竿。 这是她入住芍药的房间两年以来，第一次察觉到这个小房间的缺陷。 嗯，窗户不能上锁、床铺的位置也对着窗户。 被窝里的小晴在心里抱怨了起来。 “你不要太过分哇！”她终究是忍不住了，掀开一直盖住脑袋的被子，气势汹汹（只以为）地吼了一声。 只是她那原本就软糯的嗓音，再加上刚睡醒带着的浓重鼻音，让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发脾气，更像是在撒娇一般。 窗外，拎着竹竿的任二脸色带着一抹坏笑，看到床上的小姑娘抓狂的模样，他反倒心情更好了。 “这算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升得足够高的太阳。 虽然清晨的太阳还不算灼热炫目，但老太太院子里已经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院子里不时走过忙活着的丫鬟。 “最起码我没有半夜把你拎起来！” “这样子，你多少能感受到一点我的痛苦了吧！” “让你还敢幸灾乐祸！” 任二手上竹竿连点，脸上带着报复的快感。 “怎么冲我来啦！谁不让你睡觉你就找谁啊！” 最终小晴还是没能扭过对方，被迫在蒹葭的伺候下起床了。 关键是这里是老太太的院子，能治这个熊孩子的大夫人以及国公爷都不在，老太太也是待在主屋极少外出的。 “明天我立刻让人给窗户上锁！” 小晴一口狠狠地咬在糕点上，就像是咬在坐在对面的某人身上。 坐在中间的老太太也没说话，只是笑呵呵地看着左右兄妹两人拌嘴。 吃过早饭后，小晴再次被二少爷带出府外。 她一边走着还一边双手捂着嘴打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所以呢？你这么早把我折腾醒，是要干嘛？” “还早？你再睡一会都要到晌午了！”任二少爷翻了一个白眼。“这么能睡，你是猪吗？” 小晴脚步一顿，立刻转身往回走。 “反正你有事也不需要问一头猪，我就回去接着睡了。” “我错了，错了。”任二连忙拉住她。“真是的，现在让你干活真是难啊……”他小声抱怨。 “所以呢，有什么还要问我的？”小晴看向对方。“该看的、该说的昨天不是说过了么？你们先干起来啊，等到差不多了我再看看。” “昨天你之上粗略看了一下吧？比如那烤串店，配方你都没弄呢！” “不是说先让人把我那小宅子修好吗？这才过了一天啊，这么快就修好了？” “怎么可能。”二少爷摆了摆手。 “京城这么大，又不是只有你那小宅子能弄吃食，我随便给你找一处隐秘地方不就行了？你抓紧时间把事情办了，也能早点安心回去休息不是？” “你有这么急吗？”小晴有些无奈地看向对方。 “你以为是我急？”二少爷委屈地说道。“那天晚上是你牵的头，现在陛下是一点都坐不住了，这两天我去上早朝，在宫门口就被玄平师兄拦下丢出来了，说陛下亲口说的，用不着我参加早朝，让我专心早些把那烤串店的事情办妥。” “他急也不催你……”二少爷委屈极了。“我早晨把你叫醒算什么啊！我那是半夜被拎起来！我的痛苦你根本就不懂！” 小晴伸手挠了挠脸颊，有些心虚。 “那烤串的配方你不也会吗？上次你去鹿省那一回，就是当着你的面弄的啊！” “你当着我的面弄的那一次我当然记住了，但兴许你还有别的配方别的主意呢？反正是你牵的头，肯定要你来办，你就别推脱了，早些办完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两人拌嘴间来到了坐落商业街的国公府产业酒楼福满楼。 “这是要借用酒楼的厨房？”小晴指了指眼前的酒楼。 “这是我们家的地方，里头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你放心使唤，不必担心泄密。”二少爷点了点头说道。“而且这里头的东西也齐全，不用专门找人去买。” “哦。”小晴点头，才刚迈步走进酒楼，眼角却略过一楼大厅处的其中一张餐桌上，居然看见了一抹熟人的身影。 “李扬？”此时那人正和几个读书人打扮的朋友推杯换盏，有说有笑的。 小晴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早上伺候自己起床的时候，好友脸上的神色似乎不太高兴。 小晴有些低血糖，早晨起来的时候总是晕乎乎的，再加上想着自家调皮二哥的事情，就没注意到好友今日的沉默寡言。 “这家伙的户籍给转出来了？”小晴指了指远处的李扬。 “是啊，不是你和陛下亲自给办的吗？” “没几天吧？这么快就敢出门嘚瑟了？” 第198章 又有人家里火了 “哦？你还认识他啊？”小晴看向身侧任二的眼神有些后知后觉。 “蒹葭跟着我，也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你经常见认识很正常，但这李扬你怎么也认识？”刚才对方瞬间就能回答出李扬的近况，显然不是普通人知道有这么个人的这种程度的认识。 任二少爷低头看向身侧的小姑娘，眼神之中是赤裸裸鄙夷的神色。 “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任二少爷摇了摇头。“有时候聪明得吓人，有时候又笨得吓人。” “干嘛莫名其妙骂我……” “我只是在叙述眼前发生的事实。”任二少爷一摊手，小晴拳头又硬了。 “我这说你，看你表情，好像还不服气啊。” “也不想想你现在的身份啊，蒹葭是我娘选上，准备给你当贴身丫鬟的，虽然你还没有答应，但人选在初步确定之前就要进行摸底。李扬作为她的亲哥，自然是有调查过的。” “不单单是蒹葭，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你当时来到老太太身边当上大丫鬟的时候，也是对你摸过不止一次底子的，不止一波人到你老家调查过你以前的事情，我们掌握的情况，甚至要比你本人还要清楚，你本人还会因为年纪小、时间太久远而记不清，我们一波又一波的探子，连你穿开裆裤时候的事情都能给你摸出来写成书面报告。” “你这家伙……”小晴用硬起来的拳头一拳砸在了对方的腿上，只是对方纹丝不动。 “师傅，给点劲啊。没吃饭吗？”二少爷不闪不躲，非但没有生气，反倒给她一个挑衅的眼神。 “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小晴左右开弓，对着眼前的大腿一顿猛捶。 半晌之后，她甩了甩发酸的手臂。 “累了，我想回去睡觉。”她喘着气转身就往外走。 任二少爷连忙侧身拦住她的去路，赔上笑脸。 “累了就先上楼歇息一会，已经给你备好点心瓜果了。” “前头带路吧。” “好嘞！” 两人玩闹了一会，在房间里喝茶吃点心便开始聊正事。 方才小晴也只是开玩笑而已，出门一趟，她也希望把事情早些办完，免得对面这家伙明天又用竹竿把她戳醒。 看她还在透过窗户瞄楼下的李扬，任二少爷侧头问她。 “要给你治一下他吗？” 对于小晴，他显然是挺了解的。 估计对面的小姑娘也只会生出打对方一顿这种说法。 “不用了。”小晴摇了摇头。“那终究是蒹葭的哥哥，要修理他，还得听蒹葭的意思。” 二少爷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其实权势到了他们这种等级，要弄死一两个普通人简直不要太简单，更何况如今的大夏乱的很，到处都在闹暴乱、到处都在死人，亡命之徒尤其的多。 虽然京城里有着大量驻军，城中有治安队训练，算是整个大夏里最安稳的地方，但要弄死一个没有背景的平民还是有很多方法的，也不会有人追查，毕竟就算不用家里人的关系，任二少爷自己身上还挂着一个五城兵马司副总指挥使的官职呢，治安队也只是他手底下的一个部门，他要让一个人失踪太简单了。 只是小晴没有那个意思，任二少爷也不会自作主张去干涉。 “你还想回去一趟问蒹葭怎么办？闹不清谁是小姐谁是丫鬟了是吧。”二少爷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这不是小姐丫鬟的问题……”小晴连连摆手。 “你就老实坐好，蒹葭那边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任二少爷将一份单子往她手上一塞。 “这是什么？” “你昨天要的京城常见的菜肉清单啊！” 几页纸的菜单还没看完呢，蒹葭就火急火燎地从门外跑进来了。 小晴眼里难掩诧异的神色。 “你们的办事效率有点快啊！” “底下的人刚问她要不要帮忙治一下那李扬，她自己就跑过来了。”二少爷一耸肩。 “这种事情怎么能人别人来呢！自己动手才解气啊！”蒹葭插了一句，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笑容。 “你继续忙正事。”二少爷指了指小晴手中的菜单。“绑人这点事情，让老马的人去办就行，这事他们熟。” 没过多久，楼下大厅，一个汉子跑了进来。 汉子的衣衫凌乱，满身尘土，明明是冬天却满头大汗，站定后还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李扬，李扬！”汉子一边喊着，一边径直朝李扬的桌子走来。 “你家着火了！你快跟我回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另一边，手拿菜单的小晴听到下面大厅的声音，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你们就不能换一个骗人出去的借口？” “借口这东西，管用就行。”二少爷摆了摆手。 “我家着火，我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啊。”下头传来李扬的声音。 “他现在倒是有清楚的自我认识。”这是楼上房间里蒹葭哼哼着吐槽的声音。 “你家房子烧没了，只剩下你爹娘这些年存下来的钱财被救了出来，眼下没地方放，说是要先放到你妹妹那边。”汉子如此说道。 “这怎么能行！”下头传来李扬的声音都往上提了几度，还伴随着一阵踢到凳子的声音。“东西到了那死丫头手上还能吐出来？！” 说罢楼下就传来了一阵跑步离开的声响。 听这动静，人是成功骗出去了，接下来打闷棍将人绑走自然有老马的人负责一条龙服务。 只是楼上的蒹葭听到底下的动静，忍不住捏碎了吃到一半的绿豆糕。 “什么叫做东西到了我手上就不吐出来？！还当我是他？！” 蒹葭哼哼唧唧地抱怨，一侧的小晴从纸张中抬起眼好笑地打趣了她一句。 “若你爹娘真把东西放到你那边，托你保管，你还会轻易交出去吗？” “那要看是给谁！要给李扬这等恶心的家伙，我自然不会轻易交出去。” “那他也没说错你啊。”小晴大笑。 第199章 你也被女儿打? 李扬跟着那汉子跑出去，却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对方似乎带着他走进了偏僻小道。 “这也不是去我家的方向啊！” “这是近道，你不是住这里的吗？怎么路都认不全！”汉子扭头语气里带着讥讽地说了一句。 李扬再次闭嘴跟着跑了起来。 但他心底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很快便发现那并不是错觉，他们已经穿过一条小道，现在要进入的小巷更偏僻。 方向的确是对的，的确是朝着他家所在的城西方向，只是这路上的人越来越少，让他有些不安。 “穿过这里真能更快到我家？”李扬在路口驻足，疑惑问道。 “哎呀！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疑神疑鬼的！你还怕走偏僻地方有人卖了你啊！”汉子一指小巷另一侧，那边正巧有着一支穿着制式软甲的治安小队路过。“那不是有巡逻官兵吗？” “再说了，要卖也不卖你这种的啊，一看就干不了活，也没有小姑娘好看……”汉子嘴上嘟嘟囔囔的，满脸嫌弃。“要不是我和你爹熟，我才不会过来给你带这个路呢！” 李扬被他念得脸上一青一红的，最后还是只能憋出一句“走吧。” 李扬跟着那汉子跑出没多远，刚穿过那条小巷的时候，却发现前头带路的汉子居然在那队官兵面前停了下来，还抬手向那队官兵的带头长官打招呼。 领头的官兵朝底下的小兵使了一个眼色，两个小兵就朝着李扬走来。 李扬这时候察觉出不对了，转身就跑，但他一个好吃懒做的货色，怎么可能跑得过训练有素的官兵，几步就被追上了。 那官兵抄起刀鞘就朝他后颈脖抽了过去，“啪”的一声清脆声响，李扬只觉后背一痛然后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还能听到那几个官兵的谈笑。 “可以啊，老杨，这打闷棍的技术是一点都没退步啊，才一下就给敲晕了！” “那是，虽然现在穿上制服了，但这看家本领还是不能落下的啊！” “不得不说啊，有了这身皮，打闷棍也方便许多了。” 等到李扬再次恢复知觉，悠悠转醒，眨了眨眼才将眼前迷糊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这才发现眼前居然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蒹葭？！你这是要干什么？！”不过瞬间，他就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 话说到蒹葭这边，她出发往小房子这边赶的时候就说了。 “人绑好就行，嘴就不用堵了，眼睛也不用蒙上了，我打人的时候就喜欢有点反馈！” 所以得了信的老马自然就没有给李扬堵嘴蒙眼。 李扬整个人被吊起来，即便他憋红了脸奋力挣扎，在旁人看来也只像是一条毛毛虫一样在空中晃悠了几下。 “姑娘用这个，这个顺手。”一侧候着的汉子递上来一根烧火棍，如果小晴在场的话，她肯定能立马认出来这烧火棍还是她上一回用过的那一根。 但蒹葭可不比小晴，她手上可有劲多了，在空中抡了几下棍子，棍子快速掠过发出一阵破风声。 “嗯，不错，挺顺手。” 蒹葭满意点头。 被吊在房子中央的李扬目睹了这一切，他咽了第一口唾沫。 看到蒹葭看向他，缓步走来，他咽下了第二口唾沫。 “你要干什……啊！” “我要告诉娘……啊！” “别……啊！” “错了……啊！” “啊！” 用棍子抽了一小会，却发现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家伙不会被抽死了吧。”蒹葭心有戚戚，她也不想杀人。 她用棍子戳了戳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的李扬。 一侧的汉子及时走了过来，伸手摸了一下李扬的脖子。 “没事的，他只是昏死过去了而已。” “哦。”蒹葭将手中烧火棍一扔，转身就走。 “姑娘还打吗？”汉子连忙问道。 “不打了，晚一点你再把他放了吧。”蒹葭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 夜晚，京城之外远处的一个小树林。 这里距离京城也有二十多里，原本周边还有两个小村庄，但最近这些小村落里的人都往饺子坡走，就为了到饺子坡工作混一份吃食，所以这些原本就人少的村落如今空无一人，这种小树林里更是荒凉。 李扬昏迷之中被解开绳索丢到这小树林之中，等到他醒来，绑他的人早就不知所踪了。 “哎哟……”他一动，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不知道多少口凉气。“死丫头下手可真重。” 他揉了揉手腕，上面还有被绳索紧缚的痕迹。 李扬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哪里，正扭头想要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呢，谁料扭头就看到一双盯着他打量的眼睛。 在这漆黑的树林里，被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看，吓了他一大跳。 “哇！你是人是鬼啊！” “废话！当然是人！” 对方开口，李扬定睛一看，借着月光能勉强看清对方的打扮。 对方一身布衣，头上还系着方巾，一副读书人打扮。 他还没开口呢，对方却先向他搭话了。 “这位朋友，你也被女儿打？” 李扬细细打量，这才发现对方身上居然也有绳索勒住的痕迹，似乎对方的遭遇和自己还挺像的。 “不，我是被妹妹打。” 对面这读书人却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没事，都一样。” “什么东西都一样？”李扬问道。 “你看她们下手，只伤我们皮肉，不伤我们性命，说明她们留手了，留手即留情，说明她们还是对我们有情的。”对面这人满脸笑容说道。 李扬却一脸莫名其妙。 “照你这话说，没给我打死打残，就已经算是爱我了？”李扬撇了撇嘴，显然不认同。 对面这人却一点都不生气，反倒伸手过来搂住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别这样嘛，我看你曾经也是做错了些什么事得罪了妹妹，如今让妹妹打几下出出气，日后妹妹气顺了，她不一样得孝敬你？” 对面这书生打扮的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自顾自地说着。 李扬再也没有耐心和他扯下去。 “神经病。” 李扬朝着森林外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00章 帖子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院子里，带来了一丝温暖和宁静。 院子里的花儿在晨风中轻轻摇曳，鸟儿的歌声此起彼伏，为这宁静的早晨增添了几分生机。 老太太的院子里小丫鬟们早就起床忙活了，虽然这些小丫鬟们从来不会分配到太过繁重的工作，只是扫扫地、剪剪花一整天的时间绰绰有余没必要早起，但在老太太的院子赖床是大忌。 新任的教养姐姐丹香会每天准时巡逻查看小丫鬟们的工作情况，发现赖床的是要受罚的。 不仅仅是赖床，这些丫鬟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也代表着老太太的脸面，丹香要求她们只要露脸，特别是被主子们看到，就要打起精神来，更不许让别人看到她们打哈欠的样子。 “我不管别的院子丫鬟是怎么样的，在我们这里，工作时间就给我打起精神来！” “别让我看到有任何不雅的举止！” 所以老太太院子里的小丫鬟，连打哈欠都得躲起来打。 对于严厉的丹香姐姐，小丫鬟们害怕极了。 当然，小晴显然不在此列。 此时她正坐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双手捂嘴哈欠连连地打了一个又一个。 “实在是困，就回去接着睡啊。”老太太见小姑娘眼角都带上了泪花，好笑地摇头说道。 “反正都起来了，吃过早饭再睡吧。” 她用手帕擦了擦因打哈欠溢出的泪花，拿起面前的早点就开啃。 一边吃着，还一边鼓着腮帮子嘟哝着抱怨。 “都怪二哥那家伙，大早上的把我戳醒。” “真是的，有能耐朝着爹撒啊，怎么冲我来了……” 她鼓着软糯的包子脸抱怨着。 大早上的被自家二哥戳醒，迷迷糊糊地就着蒹葭的伺候穿衣洗漱，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家二哥早就不知所踪了，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正事昨天就办完了，今天把她弄醒，纯粹是自家二哥看她睡懒觉心里不平衡，临走前把她折腾起来。 “好好好，等他回来了，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老太太笑呵呵地将面前的糕点又往小姑娘边上推了推。 “今天这衣裳好看啊，衬得这人儿都精致了许多呢。”老太太笑道。“你平日的打扮也太朴素了点。” “是吗？”小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 今天她穿着的是一件浅黄色调的衣裙，浅黄与纯白交织，柔和的线条精致的绣花，精致却不失灵动可爱，配上她那双丫髻与白玉头饰相得益彰，显得更加粉雕玉琢精致可爱。 这衣裙无论是用料还是绣工都是极上乘的，小晴平日穿的衣裙虽然也不错，但与这衣裳比起还是逊色许多。 “这是娘准备的，往日要跟着二哥往外跑，穿太好反而不方便。”小晴说的，自然是大夫人。 大夫人早就在大房院子给她腾了一个大房间，房间里备齐各种衣裳装饰，只是小晴不愿意搬过去住便一直闲置。 但大夫人却从未停止过给她添置衣裳。 不仅塞满了大房院子那边的房间，连老太太院子里的这个小房间的衣柜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但小晴一直不太在意这些，甚至连衣柜里的衣服多了都没发现，还是蒹葭摸出来给她换上，现在老太太提醒她还后知后觉地察觉到。 小晴揉了揉还有些蒙的小脑袋。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低血糖还是什么原因，每天早起的时候，她总有一种反应迟钝的感觉。 老太太笑着摸了摸小晴的头，小晴只是睁着一双杏眼疑惑地看向她。 只见老太太笑着抚上了小晴头上的白玉小花头饰。 “知道你喜欢这个，日后若有差不多款式的，我便替你留下。” “好。”小晴笑着应下。 “哦，还有这个。”老太太递过来一张帖子。 小晴打开，入眼便是一段贴文。 “贤妹台鉴：时值隆冬，梅香四溢，吾家将于本月十五日举行赏梅宴，诚邀贤妹光临。吾家梅园梅花正盛，香气袭人，诚望贤妹勿辞劳顿，共赏梅景，共享佳肴。” 下面还有活动地点、时间、内容等，这是一张常见的宴会邀请帖子，在大夏，无论是想要拜访别人家，还是想要别人家过来做客，都是要递帖子的，没有帖子就登门就显得有些不请自来了。 当然，万事都没有绝对，关系足够好的话不递帖子直接串门的也有。 任大小姐名叫任婉，作为国公府嫡小姐，明面上她与小晴可是亲姐妹。 对于这个本应亲近的亲姐姐，小晴那是一次都没见过。 前头她还是小丫鬟的时候，大小姐任婉过年回府，第一年小晴重病躺床上了。 第二年大病初愈，她嫌前院人挤人累得慌、又嫌麻烦，就躲茶水间看柴火去了。 所以小晴是真没见过这位“亲姐姐”。 反倒是姐夫韩昶见过几回。 其实小晴是不太愿意参加这种宴会的，光看她如今挂着一个嫡小姐名头，却懒得搬到大房院子去住，反而一直住在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房间就能大概看出，小晴其实是一个怎样的人。 相较于更舒适、更体面的大房间，她反倒觉得自己那熟悉的小窝睡得更舒服。 这种什么赏梅宴、赏竹宴、桃花宴之类的，一听就是一大群官家小姐、文人雅士之类的坐一起互相客套。 好听点的叫做文人雅士饮酒作乐、吟诗作对、谈笑风生好不痛快。 不好听的叫做一群人闲的没事干坐一起吃零食吹牛逼聊八卦侃大山。 当然，这种宴会是有好处的，也是必要的，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种宴会是联络感情，拉近距离的途径，所以也有夫君在前朝努力、妻子在后院加油的说法。 这种宴会才是贤内助替夫君拉拢人际关系的地方，是夫人们的阵地。 但小晴可对那些应酬不感兴趣啊！ 她并不排斥自家亲姐姐找她喝茶聊天拉近距离。 但参加这种正式聚会，这种一大堆人的场合，就让她有点不愿意出门了。 第201章 赴宴准备 见她盯着帖子看，老太太还以为她是疑惑这帖子上的时间不对呢。 一般这种宴会帖子都会提前送来，最起码都会提前一天，但此时小晴手上的这张帖子的时间可是今天，即便宴会时间是在下午，那时间也是有些赶了。 毕竟寻常女子出门都得打扮一番耗费些许时间，更何况能让任大小姐请想必都是世家大族小姐夫人，肯定需要更多的时间准备。 而且这种登门参加的宴会，得准备点东西。 总之就是不能空手去，得带点礼品，这种礼节方面的东西也需要准备。 这些准备都需要时间。 所以基本不会有人当天邀约、当天下帖子。 “这个是昨天送过来的，昨天你和二小子出门办事去了，你一回来就睡了，我就没让人叫醒你。”老太太笑着解释道。 “这是你亲姐姐的邀请，你不必在意太多，过去看看也好。而且，你娘也会给你打点好一切。” 老太太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小晴扭头一看，正对上了进门的大夫人视线。 “去吧，好好打扮一番，虽说是自家人的地方，但毕竟有外人在，可别失礼了。”老太太笑着摆了摆手，小晴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便被大夫人一把抱起朝着她的小房间走去。 大夫人抱着小晴走出老太太屋子，直奔旁边的丫鬟宿舍，小晴就住在第一间。 来到小房间这边小晴才发现，门口已经等候了好些丫鬟，除了大夫人带过来的丫鬟，蒹葭也在其中。 那是自然的，蒹葭如今可挂着小晴的贴身丫鬟身份。 大夫人抱着小晴进门，招呼下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衣裙拿进来。 那是一件淡粉色的绣花长裙，上面绣着精致的梅花和蝴蝶，颜色搭配得恰到好处，既显得高贵又不失可爱。 小晴如同人偶娃娃一般让大夫人抱着从老太太的屋子一路跑来，如今又被快速扒光换衣服。 大夫人和几个小丫鬟小心翼翼地为小晴穿上这件精致的衣裙，仿佛在为一个精致的瓷娃娃打扮。 回过神来的时候，大夫人已经站在她面前退后几步，仔细地打量着，然后笑着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小晴的身材娇小，穿上这件淡粉色的绣花长裙，淡粉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摇曳，显得格外娇嫩可爱。 长裙上有绣工精美的梅花点缀，与今日将要参加的梅花宴正好相衬。 如果说要怎样做才能表现出重视某一场宴会。 那自然是穿一件与之相关的衣裙。 大夫人又接过下人递过来的一本包装精致的书籍。 那是一个精致的木匣子装着的书籍，书籍装订精美，木匣子里头还有精美的绸缎作装饰。 但吸引住小晴眼光的，却是书籍封面上的几个烫金字体。 《六爷传奇》 看到小晴那有些直愣愣的眼神，大夫人笑着解释。 “你大姐平常最爱看些杂七杂八的书，各种话本也是看了不少，这《六爷传奇》想来也是喜欢的，而且我听小二说，这故事还是出自你手呢，送这个便更能显你心意，这礼物再合适不过了。” 小晴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这故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大夫人显然不在意这些，只是牵着她的手继续介绍。 “这是给你婉姐姐家的家仆和家眷的点心，你带去送给他们，表示我们的心意。” 大夫人指了指站在一侧的丫鬟示意小晴看过去，好几个小丫鬟手上都捧着礼盒，显然这些都是大夫人给准备的礼物。 其中站在首位的白芍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办事干脆利落，很得大夫人器重。 “白芍也会跟你一起去，蒹葭这孩子虽然不错，但毕竟年纪小了些，出了府门要注意的地方便多了。” 小晴看向身侧的白芍笑着点了点头。 “那便麻烦白芍了。” “四小姐客气了。”白芍福了一下说道。 “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你应该懂分寸，到了地方有什么不妥的记得提醒一下小姐。”大夫人当着小晴的面就训起了丫鬟。“当然，看到哪些不长眼的也不必客气，保护好小姐。” “是。”白芍低头恭敬应道 大夫人满意点头，又仔细地为小晴整理了一下衣裙，又在她的手腕上系了一条精致的玉手链。玉手链上刻着一朵梅花，小巧玲珑，与小晴的衣裙相得益彰。 无论是身上梅花刺绣的长裙，还是这精美的手链，显然都是大夫人精心准备过的。 这帖子也就昨天才送过来。 小晴一方面感叹大夫人的办事效率，另一方面对于大夫人对自己这么上心也挺感动的。 她虽迟钝，许多复杂的事情，事后她也能渐渐想明白。 大夫人对她这么上心，对她这么好，自然是掺杂了其他的许多利益因素。 有老太太的、有国公爷的、也有十一的。 这些小晴怎么可能不懂。 但无论掺杂了什么、无论掺杂了多少其他东西，小晴觉得有些时候不必计较太多。 若是什么事情都要想一番利益，那也不好。 父母养育孩子，孩子会想父母对我这么好肯定是为了日后给他们养老。 孩子伺候年迈的长辈，长辈会想这家伙献殷勤肯定是图我家财。 有些事情就不能去计较太多。 人原本就生活在一个又一个的利益圈之中，一举一动原本就牵扯到非常多的东西，如果什么事情都得扯出线头，那合适才是个头。 小晴觉得自己此时这样迷迷糊糊的反倒活得自在。 所以她此时也能非常自然地接受大夫人的关爱。 “谢谢娘。”小晴笑容里满是暖意。 大夫人也很高兴，她竟低头照着小晴的脸颊亲了一口。 “真可爱。”大夫人抱起打扮好，穿戴整齐的小晴就往外走。“难怪老太太这么稀罕你，都不愿意放你走了。” “走！让老太太看看，今天我们家小晴可太漂亮了！” 回到老太太屋子，又得到老太太一轮夸奖后，这才被大夫人抱上准备好的马车出发。 第202章 赏梅? 马车缓缓启动，沿着宽敞的街道前行。小晴透过车窗，看着沿途的风景。 明明那暴民的肆虐才过去没多久，但这京城里的街道却已经焕然一新，甚要比被破坏之前更漂亮几分，让小晴不自觉地升起一种那一天暴民的冲击只是一场梦的错觉。 大姐夫韩昶家也在城东，但城东整片都是高官权臣的宅邸，属于“富人区”，占地面积非常广，所以即便同在城东，以目前座驾马车慢慢悠悠的速度，也还是走了许久。 主要是因为大夫人给准备的这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原本就是府内女眷出行游玩用的，马车也好、车夫也好，都是求稳不求速，晃晃悠悠地走着，虽然速度不快，却非常平稳舒坦。 一路走来，重新修缮过的街道整洁漂亮，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远处的府邸和园林显得格外雅致。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姐夫韩昶家的府门前，府门前的石狮子威武庄严，两旁的侍卫身着整齐的服饰，显得威风凛凛。府门大开，几名仆人恭敬地迎接。 似是早就得知小晴过来的时间，姐姐任婉居然亲自等候在府门前。 任婉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绣花长裙，头发高高挽起，簪着一枝精美的碧玉发钗，显得格外端庄大方。 姐姐任婉今年十九，也就比大少爷小一岁，换做小晴经历过的另一个世界，姐姐这年纪也还是学校里的学生，但在这里，她却已经出嫁四年，育有三岁小孩。 在这个世界，女子十五及笄出嫁生儿育女才是常态。 姐姐看到小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微笑着迎上前，说道：“小晴，你来了！你今天可真漂亮。” 任婉上来就牵起小晴的手，动作亲昵不似作假，就像是真的出嫁后许久没在一起玩的亲姐妹一般亲昵。 不过在旁人看来，她们也的确就是如此。 甚至这位姐姐上来就给她吧唧一口亲在了脸上，亲上去后小晴似乎还感觉对方吸了一下她的脸颊，嘟哝着说了一句。 “小妹你好香啊！” “又香又软！” 任家现在地位如日中天，原本就是时代功勋、手握重兵的权臣，如今又得新皇重用，想要接近讨好拉拢任国公的不计其数，对于任家的成员也会特别关注。 对于小晴这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嫡小姐，自然也在关注之列。 在许多人看来，这个流落在外的四小姐是早就被找回来了，只是让老太太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规矩没公开而已。 这一说法也完美解释了为什么之前小晴明明只是一个没有过人之处，却得老太太偏爱的缘由。 毕竟要说她长得好看，但老太太院子里从来就不缺长得好看的小丫鬟。那时候老太太对她的偏爱太过了，早就惹人生疑，如今有了血亲这一层身份，自然就能解释得通了。 “这是为您准备的礼物，希望您会喜欢。”顺着小晴的话，身后跟着的丫鬟们也上前半步，将准备好的各种礼物糕点捧了上来，其中以站在最前面的白芍为首。 任婉看到白芍手上的《六爷传奇》便笑了起来。 “小妹用心了，我寻常无聊就喜欢看这些话本，等下也让你看看我的收藏！” 任婉牵着小晴来到院子里，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高官小姐和文人雅士。 这院子里有着一大片梅林，四通八达的过道中有着一个小凉亭，光是走在这小过道上就挺有诗情画意。 院子很大，任婉牵着小晴进门走了一小会都没来到那个小凉亭。 一边走着，任婉还扭头和小晴开玩笑。 “邀小妹、看小梅，小梅开得美，小妹看到没。小梅没有小妹美。”任婉摇头晃脑地哼着奇怪的小调，只是这略微押韵的冷笑话让后头被牵着的小晴一阵无语。 谐音梗是要扣钱的。 小晴止不住的在心里吐槽。 姐妹俩手牵手，晃晃悠悠地走向小凉亭，身后的丫鬟们也很有眼力劲地远远跟着，就连一向有些毛躁的蒹葭今天也老实了许多。 这毕竟是在府外，而且有大夫人底下的大丫鬟白芍打头，她们只需要跟在白芍身边就行，白芍自然会把握一个合适的距离，既能第一时间护住主子，又能保持足够空间不影响主子玩乐的距离。 小凉亭里的众人自然也看到了手牵手走来的姐妹俩，一二悄悄打量被牵着的小晴。 如今任婉的身份可不一般，原本任国公亲女儿的身份就足够显赫了，如今任国公得以重用，她弟弟任二少爷与丈夫都身居要职，任婉的地位自然更上一层楼。 不少夫人小姐，公子少爷参加这种宴会，就是为了和任婉拉近距离。 经营这种关系也是后院夫人们的必修课，如今任婉作为出嫁女，也是正室夫人了，自然也得学会这个，为丈夫经营好这些后院关系。 小晴才刚走进这小凉亭呢，凉亭里原本谈笑的众人视线瞬间就移到了她们姐妹身上。 原本任婉就是宴会主人，能让她亲自迎接的身份自然不低。 众人不敢小觑，但又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小姑娘什么身份。 既然不知道什么身份，那闭着眼睛夸就对了。 “这位小姐真是气质非凡。” “小姐不仅貌美如花，气质更是高雅，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 众人各显神通，纷纷夸赞起来。 什么美若天仙、粉雕玉琢、气度非凡、明眸皓齿、肤如凝脂之类的赞美之词一股脑地砸来。 这群人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们能这样镇定自若地夸人，脸上笑容自然，反倒是被夸的小晴绷不住了，她一张软糯的包子脸止不住地微微发热。 她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就这一照面的功夫，是怎么看得出来她温婉可人、气质高雅、才情出众的？ 那些什么明眸皓齿、肤如凝脂、粉雕玉琢之类的形容外貌的词就算了，特别是那位一身翠绿衣袍的夫人笑得一脸慈爱，开口就是夸她聪慧可人、才思敏捷、心思细腻、乐观开朗…… 这简直就是夸人的无差别地图炮。 夸得她忍不住往姐姐任婉的背后躲了躲。 任婉笑着开口缓解了一点她的尴尬。 “你们就别打趣她了，这是我家小妹，任晴。” 第203章 姐姐的藏品 小晴实在是不太适应这种场合，被一群人追着奉承反倒让她有些不自在。 还好大姐姐任婉看出了她的不自然，找了个借口，说姐妹俩许久没见要单独说下悄悄话、带妹妹四处逛逛，便牵着小晴离开了那个中央处的小凉亭。 大姐姐家的梅园很大，里面充满诗意的小道连接着一个又一个地方，有的是几张简陋的石桌、有的是一棵绑着秋千的大树、有的是一个可以歇脚喝茶的小亭子，不仅仅在中央处的小凉亭有客人，有些喜欢清静的客人也会在这些单独的地方坐下品茶赏梅，大姐姐任婉也早已安排好伺候的下人丫鬟。 小晴任由姐姐牵着走过，一路过来，就连那个秋千边上也有两个丫鬟守在那边，不但是负责给客人递茶水点心，还得保证客人们游玩的安全，只要出现意外，就算是充当人肉垫子，这些小丫鬟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 无论在哪里都是如此。 小晴在进入国公府的时候，也受过这样的教育。 给主子当肉垫，原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任婉也只是牵着小晴走了一圈，给她大概说了一下哪里比较有意思，便让她自己去玩了。 任婉是宴会的主人，需要她招待的客人不少，刚才她也发现小晴并不喜欢那种多人奉承的场合，想着这个新小妹还是小孩子心性想要自己去玩，便介绍一番后放任小晴带着丫鬟离开了。 “不认识路的话随便找下人问一下就好，你也可以到我的房间看看，我那里也收藏了不少话本。”任婉交代了两句，示意小晴把这里当作自己家，随便逛不必拘谨便离开了。 其实到别人家做客，独自到主人家的房间去看这种行为是挺不礼貌的。 但有了主人家的允许就不一样了。 任婉的离开这也让小晴轻松不少，她并不排斥和这位姐姐的亲近，她只是不习惯站在焦点位而已。 相较于和姐姐待在那中央的凉亭处和那些大官权臣家属女眷谈笑风生，小晴更喜欢找个没人的角落待着，而且任婉姐姐布置得极为用心，就连路边一些不起眼的石桌位置也有早就准备好的点心茶水，还有小丫鬟在一旁守着。 小晴并没有急着找地方坐下，而是先来到了任婉的房间。 刚才进门的时候，任婉就挺喜欢那本大夫人精心准备的《六爷传奇》，一直拿在手上翻阅，还说那是自家书店初版的精装版，不对外售卖的。 不用问，这书肯定是她娘，大夫人从任二的书架上摸下来当礼物了。 分开的时候，大姐任婉将这书交到小晴手上，让她帮忙将这书放到她房间里，所以才会有后面那句“你可以到我房间里休息，我房间里也收藏了许多有意思的话本，你无聊可以看看。” 根据路上小丫鬟的指路，小晴轻松来到了大姐的房间。 与国公府里的宅子相比，大姐这主屋就显得过于简略了，木门上只有简单的花纹雕刻，推开木门里面的装饰更是简单。 衣柜、床铺、书桌、书柜。 卧室里只有寥寥几物，这么简单的卧室，实在不像是一位一品大员正室夫人的房间。 卧室的一侧是一个大大的书柜，直通屋顶，旁边还有一个梯子方便取高层书架的书籍。 房间里最显眼的就是这超大书架了。 这房间与其说是正室夫人的卧室，不如说更像是书房。 小晴随手将那本《六爷传奇》放到书架上够得着的地方。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书架上的书籍。 “第一排……兵书……略过……” “第二排……诗集……略过……” “第三排……额……怎么还有菜谱……”小晴趴在书架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姐的藏书。 终于，在一个角落，小晴看到了专门存放话本的格子。 “哦，找到了，这边都是话本，都有什么？我看看……” “这是……《重活一次，再也不嫁状元郎》” “《下定决心离开后，陛下后悔了》” “《女帝传奇之我靠裙下之臣治天下》” “《三句话，我让暴君宠我一生》” 小晴挠了挠脸颊，有些无语。 “大姐平常时候都看这个？” “这书之前我也没见过在哪里有卖啊？” “难不成还是大姐找私人订制的？” 小晴随手翻了翻这些话本，觉得挺无聊的，便不再在大姐的房间逗留。 回到梅林，却看到了一个“熟人”的身影。 这梅林里，今天大姐任婉邀请的客人中，小晴就没认识几个。 但这个“熟人”小晴其实也不认识，说是熟人，只是他们“见过”而已。 这熟人是留候世子，早在小晴还是小丫鬟，第一次受到任二少爷委托，去那小院子照顾还是皇子的十一的那时候，因为三小姐误入小院，为了合理解释小晴出现在小院，任二少爷便编了一个找留候世子干架，然后受罚被关进小院的谎言。 小晴因为临时接到要照顾二少爷的任务，便顺理成章地在那小院子里住下，从而解释了她为何会出现在那院子里。 那时候正值两位皇子合谋大事的关键期，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发各方注意，影响大计，为了让二少爷的这番谎言更具真实性，那时候二少爷是真真实实地找了个理由找茬，去找这位留候世子干了一架的。 而在那次二少爷与留候世子干架的时候，按照二少爷的说法，小晴那时候也在场，她那是在混乱之中，被留候世子的人误伤了。 作为曾经被对方“误伤”的人，小晴自然是记得这么一号人物的。 但小晴自己清楚，她压根就没见过这位留侯世子。 小晴听说过对方的传闻，属于那种会仗势欺人、利用权势吞并别人私产的人，自家饮品店如果不是有任家后台，也会被对方吃干抹净。 但其实在京城，对方这种做法才是最常见的。 有良心一点的还会给点分红，或者直接给点银子作为“买断费”。 残忍一点的就会直接暗害，谋夺产业。 所以别看小晴他们家的饮品店那么赚钱，新奇的吃食创意固然罕见，但背地里牵扯到的产业链，以及利害关系都是非常多的。没有国公府的后台，不但钱赚不到，还会被人一锅端。 传闻里着留侯世子就属于那种会暗害别人，吞并别人家财的人。 第204章 留侯世子 留侯世子本名叫做张承光。 传闻里对于这位留侯世子的评价算不上好，反倒是在任二少爷那边的评价就显得好多了。 “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跟着他爹照葫芦画瓢的蠢货罢了。” 二少爷说这话的时候满脸不屑，但其实他本身也就比这留侯世子大三岁多而已。 不过仅仅是三岁的年龄差，摆在发育期的少年身上，差距还是异常的明显，自家二哥看起来已经是半大少年了，对面这留候世子看起来却还稚气未脱，再配上他那有些圆滚滚的身材，整一个可爱的小胖子。 光是第一印象，小晴倒并不讨厌眼前这个笑容憨态可掬的小胖子。 此前，小晴虽然与对方素未谋面，但光凭传闻，她并不喜欢这家伙。 有时候她也会笑自己。 一笑自己常常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挂在嘴边，却因为传闻而不喜一个人。 二笑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有了那种悲天悯人的思想，会因为对方迫害抢掠寻常人家就排斥讨厌对方。 都说在京城，做生意没有点背景，会被各大势力权臣吃干抹净，像是留侯家抢掠的做法，其实每个人都在做。 但小晴转念一想，每个人都在做，并不代表这件事就是对的，并不能因为“大家都这样做”而让一件坏事正当化。 不知何时开始，她看待问题习惯用这种不断印证又不断否认的观点，好像在另一个世界这种观点还有一个叫做什么“辩证否认”的专业名词。 小晴正习惯性发散思维，任凭小脑袋瓜胡思乱想呢，眼前的那小胖子却越来越近了。 “嗯？”待她眨了眨那双圆溜溜的杏眼回过神来，才发现对方果然是径直朝着她走来。 对方很快来到她的面前，小晴仰头看向对方。 刚才远远看过去没发现，现在走到面前她才注意到这小胖子居然比她高出一截。 “小晴妹妹！”留侯世子张承光笑得一脸憨厚地走来。 小晴眨巴着眼，一双杏眼里满是疑惑。 “我们认识吗？？”她这话虽没说出口，但那疑惑的眼神却非常好懂。 “我刚问婉姐姐的。”留侯世子张承光侧了一下身，示意小晴顺着他侧身的方向看过去，在那边还能看见大姐任婉熟练地招呼其他夫人小姐。 京城里权贵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他们这些“官二代”不说是一个院子长大，但彼此肯定都见过，关系好的是一起玩到大，关系不好的是一起打到大，或多或少都会跟随长辈拜访别家，所以他们彼此之间不但认识，而且还很熟悉。 留侯世子自然是和任大小姐任婉认识的，要不然也不会得了邀请过来参加这宴会。 “哦。”小晴点了点头，表示懂了。 “上一次，真是抱歉了。”张承光拱手行了一礼，躬身行礼、体态异常郑重。 这突然郑重的模样，倒是让小晴有些摸不准头脑。 “就是在酒楼的那一次，我和斌子起争执的那一次……”张承光不断提示，想要让小晴回忆起那件事。 小晴眉头微皱，对方话中的斌子是叫她二哥，这一点她是知道的。但她是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什么事情起争执还能有自己的事情。 “就是我家下人不长眼，不小心误伤到妹妹你的那一次。”张承光再次提醒。 懂了。 小晴这下明白了。 难怪她就说对不上，记忆中压根就没有那件事。 原来那的确就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就是那一次，小院子的那一次。 她因为着急隐藏十一的行踪，让三小姐误会院子里藏人了，要冲进去捉奸，因公受伤的那一回。 为了让她受伤合理化，二少爷才给编了一个和留侯世子干架的时候，误伤她的谎言。 看来自家二哥编的谎还挺真实，又或者说现场的确足够混乱，对方这都直接上来赔罪了。 这事原本就怪不到对方头上，此时面对对方如此郑重的道歉小晴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也没什……”小晴摸了摸脸颊，一双杏眼忍不住有些心虚地斜向一侧。 “为了表示歉意，我愿意将任茶对门两家商铺作为赔礼送给小晴妹妹，以示歉意。” “啊？”小晴承认，她在刚才那么一瞬间，犹豫了，但她保证，真的只有一瞬间。 那一瞬间过后，她立马就连连摆手拒绝了。 “使不得使不得。” 小晴早有听闻。 至于是怎么听闻，自然是听她那位二哥，任二少爷说的。 据二少爷所述，这位留侯世子张承光家财大气粗，单论财力的话，是京城里少数能与任国公府掰手腕的家族。 任家可是传承了两百多年的功勋世家，这么多代人累积下来的财富、一代又一代繁衍发展的庄子店铺数不胜数，光论势力便是非常惊人的程度。 而那留侯，不过是一个近年才发家的二等侯。 但这留侯吸金能力还真不是盖的，短短几十年间就累积起了惊人的财富。 当然这个过程是有些不大光彩的，什么侵占别人热门买卖、暗地里倒卖一些违禁品之类的买卖可没少做。 谈起这留侯一家，任二少爷的语气里那是毫不掩盖的不屑。 但唯一有一点，任二少爷也是毫不掩饰的感叹，那就是留候家是真的有钱，不像是任国公家的许多财富比如庄子、良田等都属于“固定资产”，留候家属于近年发家的“暴发户”，手上可流动的真金白银不少，京城里好地段的商铺也不少。 这不，一开口，说是要赔礼，随手就要给小晴送两个位置极好的商铺。 她家任茶位置处于京城商业街最繁华的地段，对门家两个商铺位置也不差，那片地方的商铺占地面积大、位置好，随便一间摆出去的交易价都是好几千两银子起步的。 就这几千两银子，还属于是有价无市那种，毕竟那些商铺都掌握在京城里少数几个顶尖权贵手里，他们压根就不差钱，顶多也就出租而已，根本就不会出售。 对面这财大气粗的小胖子，居然上来就给她甩了上万两银子！ 第205章 小胖子没心机 面对着财大气粗的小胖子上来就砸钱，小晴犹豫了那么一瞬。 都送上门来了，拿了也没啥事嘛…… 反正自家二哥那谎扯得还挺逼真，大家都以为自己是被这小胖子的人误伤了。 要不然对方也不可能这么屁颠屁颠地凑过来赔罪…… 当然，她也就这么一想而已，也没真好意思拿对方的赔礼。 “不用啦……”小晴连连摆手。 “这怎么能行？！”听到她拒绝，小胖子张承光似乎误会了什么，还以为是她不愿意接受道歉呢。“要不我再给加点？旁边的商铺也给你怎么样？” “真不用，其实也没多大事。”小晴连连摆手，想着不给点表现机会，对方怕是要这样一直纠缠下去了。如此想着，她便加了一句。“再过些日子，我们家的烧烤店也新开业了，你过来捧场就好。” “这小事。”张承光秒答应。“一定到！” 张承光又和小晴热情地聊了一会，才告辞离去。 张承光的背影远处，小晴也站累了，便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秋千上，端起旁边的茶就喝。 却突然听到身后姐姐的声音。 原来不知何时，姐姐任婉也将客人招待了一圈，空闲下来便寻小晴来了。 “那留侯世子今天可是专门冲你来的。” “冲我来的？”小晴侧头，疑惑地看向大姐任婉。 此时任婉已经屏退了伺候在旁边的小丫鬟，就连白芍也非常有眼色地退到一个合适的距离，指挥小晴带过来的几个丫鬟站位非常讲究，有人过来她会立刻发现并及时提醒。 白芍也是大夫人底下的老人了，对任婉自然也非常熟悉。 任婉这架势，明显是过来给小晴解惑的。 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小晴也乐意从对方嘴里得到一些信息。 “早在几年前，留候还是京城里的顶尖权贵，留候担任禁卫军统领，后来因为得了重病，身体每况愈下，禁卫军统领的位置才落到那张诰手里。” “那时候留候还是京城两大驻军之一禁卫军的统领，是手握兵权的实权人物，其妹刘贵妃深得陛下宠爱，在外凭借各种手段收揽金银钱财无数。乃京城红极一时的新贵，鼎盛时期是能与我们国公府相比较的存在。” “那留候也是个人物，不但官场混得风生水起，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只是这手有点不太干净而已，所以后来他病了，不少人背地里都说是缺德事干多了遭报应。” “后来留候告病，卧床在家已有五年，身体每况愈下，手中兵权早就交了出来，只留一个没有实权的爵位。又正值前不久宫变，十一皇子登基，后宫大洗牌，留候在后宫的支柱刘贵妃也倒了。” “这一切对于留侯来说发生得太过快，他甚至来不及给年幼的儿子铺路。” “如今剩下的，只有那满屋金银。”任婉一笑。 “他当年得势的时候，捞到的钱可不少。” “但如今他眼看大势已去，新皇上任后表现出来的铁血手腕可清洗了不少人，如今朝堂之上，不少手脚不干净的官员人心惶惶。” “当年留侯捞到那么多钱，他手脚也干净不了。虽然很多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但他还是害怕遭到清算。” “守着那满屋子钱财，就算他们家族在也摸不到实权，但光凭经商，当个富商家族，也足够他们家族世代衣食无忧。” “这种时候，他们可怕得罪人了，更何况是我们国公府？”说到国公府的时候，任婉脸上的笑容明显深了几分，语气中难掩自豪。 显然国公府的出身，足够让她自傲。 “一来免得被惦记上，二来直接借此示好，算是化财消灾了，反正他们家现在也就只剩下钱了。” “留侯爱财名声在外，抠了一辈子，到处想要捞钱，没想到到老了，却大方起来了。” “那张承光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对他也算了解，那小子脑子算不上灵光，应该是想不到这些弯弯绕绕的，定是他爹留候让他过来，专门给你赔罪的。” “换做以前，我这区区一个赏梅宴，可请不来他这留候世子。”任婉说着，朝小晴俏皮地眨了眨左眼打趣道。“还是我们小晴面子大。” “姐姐就莫打趣我了。”小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说到这赏梅宴，一般这时候不都是要有一些什么吟诗作对的活动吗？我看那小凉亭处好些才子小姐已经开始了，我又不是外人，姐姐就不必顾着陪我了。” 任婉也顺着小晴的方向看过去，在小晴坐着的这个秋千位置，刚好能透过树丛看到中央处的小凉亭，凉亭里，一位书生打扮的公子正手执折扇摇头晃脑地念着什么诗词。 “其实我也不太喜欢这个，你是在这里躲个清静，我又何尝不是？”任婉站在小晴身后，轻轻地给她摇着秋千，姐妹俩亲昵地说着悄悄话。 她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亲姐妹”，却表现得异常亲近，亲近得旁人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两人原本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奈何如今我也成了当家主母，得替相公经营好这后院女眷之间的关系来往，要不然我才不愿意准备一大堆什么这个宴那个会的。” “如今客人已经来齐，我也就躲你这里偷闲片刻，旁人见着了，我就说是和妹妹说些体己话来了。”任婉在小晴耳边轻声笑着说道。 小晴眨了眨眼，她也有些分不清这位大姐姐是真性情还是伪装得好了。 眼前大姐姐任婉的真诚与亲近不似作假。 不过说到诗词，她倒想起一人。 那是除了国公府里的人以外，少数她能记住的人名。 她能记住，纯粹是因为那是蒹葭给她分享的瓜。 既然是这种文人雅士、官家夫人小姐吟诗作对性质的宴会，想来对方也应该在场吧？ 小晴对那人还有几分兴趣，便扭头去问身后的大姐姐。 “那五品文官翰林院侍讲之女陈绣今日有没有到场？” 第206章 烤串店开业 “五品文官翰林院侍讲之女陈绣？”任婉只是微怔，很快便答上了。 “小妹也听说过她？” “我只听说她诗词歌赋皆精，想来此等宴会，理应有她。”其实小晴也没说实话，她听说这事，还是因为蒹葭曾经和她吃过这个瓜，说的是这陈绣在某次宴会上大出风头，让三小姐不爽了，一把将人给推湖里了，为了这事任家还专门打死了一个丫鬟，背地里肯定也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赔礼，再加上家族势力压迫软硬兼施，对方才不敢吭声，这事也就没有宣扬开来。 但小晴说听说对方诗词歌赋皆精也算不上说谎，原本就是因为诗歌出尽风头才惹得那三小姐不爽的。 “原来如此。”任婉笑着点了点头。“想来小妹也只是听说过传闻，后来也没有了解吧。” “她后来的事情，可是荒诞的很。”任婉说到这里，抬头确认了一下周边的确没有其他人，她才接着说下去。“有一次意外落水后，她不但是那诗词歌赋厉害得不正常，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说人不应分三六九等，在自家府里和丫鬟下人姐妹相称就算了，出了府见了各家长辈还变本加厉，连基本的行礼都不愿。” “嘴上整天说的都是胡话，那些诗词也是大逆不道。” “什么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这诗词是妙，可也妙得有些过了。” “呃……”小晴挠了挠脸颊，刚才大姐姐随口念的这几句诗，她还挺熟的。 虽然那份记忆已经有些久远，但她还是隐约记得一部分的。 那些死记硬背的东西，不像是医学这种技能，学会只会就很难忘记。那种原本就很少用上，硬记下的东西，考试过了她就忘得七七八八了。 “让她这样子胡言乱语下去，早晚得闯祸，所以他们家连夜将那陈绣给送到外头的庄子去了，现在她早就不在京城了。” 小晴在姐姐的府上度过了一个非常平淡的赏梅宴。 其实这种宴会原本就是一群官家小姐公子待在一起互相奉承互相吹捧，亲密一点的甚至还会发展成相亲会，如今朝廷之上也不像之前那样党派林立到处都是唇枪舌剑勾心斗角，所以在小晴看来，这赏梅宴过得倒是和谐的很。 像是小晴以前听说的宴会上挤兑别人，让别人表演才艺，让别人出糗然后被秀一脸反转的剧情根本就没有出现。 宴会结束后，大姐任婉亲自将小晴给抱上了马车，站在原地挥手告别直至看不见对方。 平淡的日子过得特别快，一晃眼，那烧串店便已经准备好开业了。 清晨，京城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繁华的街道上，烤串店的门前已经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和彩带。 任二少爷身穿一身非常显眼的白色锦袍，亲自站在门口主持，确保庆典的每一个环节都完美无缺。 厨房里，厨师们已经忙碌起来，准备着各种美味的烤串。店员们也穿上了统一的制服。即便烤串的厨房不对外开放，但那烤肉的香气即便是走在街道上也能闻见。 上午九点，庆典正式开始。 任二少爷挂着灿烂的笑容，一拽那牌匾上的绳子，牌匾上的红布随即掉落。 那是皇上专门让人提前送来的牌匾，牌匾上的金字苍劲有力，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字“大夏一串”。 随着覆盖着的红布掀开，牌匾上的金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同时，红布落下，左右早就准备好的小厮点燃鞭炮，鞭炮声一响瞬间就让门前热闹的气氛更上一层楼。 有过来捧场的官员、有被烤肉香气吸引过来的行人，还有好奇驻足围观的人。 任二少爷亲自驻足门前迎接招待客人，当然，他只是代表国公府客套地向过来捧场的官员表示感谢，简单搭话两句后就会交给后面准备好的店员，店员们会给客人介绍。 店员们会将客人们带到座位上，递上菜单，再去端来茶水，并详细介绍本店特色。 不过，这里是京城，从来不缺财大气粗的。 在烤串店开业的第一时间，留侯世子张承光就带着一群朋友过来捧场了。 “我特么来啦！”留侯世子虽然之前被任二少爷捶了不止一次，但此时面对站在门口的任二少爷还是拱手行了一礼。 任二少爷也笑着回礼，抬手示意对方入内。 店员安排好位置，递上菜单，却被张承光小胖子推开。 “唉，看什么看，不用看，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全部给我上一份！” 后厨的厨师们早就马力全开地烤串了，甚至一部分烤串都是早就烤好放凉了，此时再丢上去加热一番的“预制串”。 很快，一盘又一盘的烤串被端上饭桌，小胖子张承光招呼着一群朋友。 “快吃快吃！” 大夏人对于烤肉并不陌生，将肉烤熟再吃那是非常常见的做法，特别是在一些军营里算是常规菜了，但他们也就只懂得摸点盐巴调味，哪里比得上小晴精心准备的调味配方。 “真香啊！” “这是鸡肉吧！这烤鸡肉串也太香了！” “这烤猪肉也不错！” 刚开始，他们还细细品尝，嘴上还交流品鉴几句。 后来渐渐变成大快朵颐，一吃一个不吱声。 早在开业的前几天，一桶又一桶的秘制酱料就从小晴那修好的小宅子里装好被送到这里来，调制酱料的工序都是国公府里的厨娘完成的，就连烤肉店里的烤串师傅都不知道这些酱料的配方。 当然，小晴也知道，这种方式只能一时管用，一些经验丰富的师傅能够光凭味道尝出调料添加了什么，在自己摸索比例，很快就能弄出差不多味道的烤串。 但在模仿者出现之前，小晴这秘制配方烤串就是独家经营，早就大赚一波了，而且她现在这店可是有陛下参股的，旁人想要抢生意还得掂量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 第207章 生意火爆 店员们穿梭在过道上，明明此时正值隆冬，但这些小伙子们头上却已经冒出了汗珠。 客人越来越多，有像是留侯世子张承光一般财大气粗，买东西不看价钱的，当然也有比较拮据的人。 毕竟即便同为高官，但大夏官员的俸禄实在算不上高，在京城中心这种商业街奢侈地消费，光凭那点俸禄肯定是有些捉襟见肘的。 一个身着黑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此时正捏着菜单，认真地看着菜单上的菜色以及价钱。 他乃五品禁卫军副尉，曾经也是任二少爷的手下，只是后来任二少爷调任五城兵马司副总指挥了。 但今日国公府烤串店开业，有点眼力劲的武将都会上门捧场。 他月俸刚涨到17石，折合银子每月到手80两，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穷人了，但此时看到这菜单上以银子为单位计算的烤串还是有些汗流浃背了。 “那个……这个鸡肉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指向最便宜的鸡肉串。 “哦，鸡肉串一两银子一串，请问您要多少？”店小二明显受过严格的训练，所以无论眼前的官员表现得多么拮据，多么的心疼银子，他都不会笑。 这中年副尉一咬牙，还是下单了。 “先来个二十串，有需要我再叫你。” 看着店员离去的背影，中年副尉这才侧身悄悄和跟着他一起来凑热闹的夫人小声感叹道。 “今天我们这也算是奢侈一把了。” 他夫人见她如此抠门心疼的姿态，只是好笑地拍了拍他的手。 “要不怎么说在京城里，我们还真只能算是穷人？” 国公府这家烤串店占地面积非常大，原本就考虑到了今日的火爆热闹场景，专门用两家店铺打通重建。 热闹的店铺里吵吵闹闹的，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一直驻足在门口的任二少爷见该来的大官都来得七七八八了，便不再守在门口，而是进店里径直上到二楼，走到一个单独的小雅间坐下。 店里这种小雅间不少，但到这些房间坐是要有一百两银子的最低消费的。 但即便如此，今天店内的雅间还是坐满了客人。 而此时二少爷进入的这个雅间，里头小晴正坐在桌子前，一手一串烤肉吃得嘴上油光闪闪，唇边还挂上了芝麻粒。 见他进来，小姑娘也没搭话，只是鼓着腮帮子嚼着烤肉，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盯着他看。 “我在外头招待客人，你倒在这里吃得香，我累死累活的，你是怎么吃得下的？”任二少爷一坐下就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地猛灌了几口，开口就是抱怨的话。 小晴腮帮子鼓鼓地嚼着，摇晃着小脑袋说着话。 嘴里还嚼着东西，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我不但吃得下，我还吃得喷香。”她得意地笑着，又从手中烤串上撸下一口肉继续嚼着。 突然，楼下一阵骚动，吸引了小晴的注意力，小晴坐着的这个位置靠着窗户，只要一侧头就能看到楼下热闹的大厅。 她挺喜欢这种感觉的，置身闹市中一处安静的角落，默默吃着东西喝着茶，有时是听听那吵闹的声音、有时是看看过往匆忙的行人，这种置身闹市的时候反倒会让她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小晴一侧头，立马就看到了底下吵闹的源头。 那说话的人她还认识呢。 正是那留侯世子张承光。 就是那个赏梅宴向她道歉的小胖子。 此时这小胖子张承光正一脸不悦地盯着前面的店小二。 大厅中央是一张最大的长桌，今天张承光过来是带着好些玩得好的朋友一起过来捧场的。 他的父亲留侯专门叮嘱他要和任家的人搞好关系，所以张承光这才带着这么多人在烤串店开业的今天过来捧场。 坐下后他立刻毫不犹豫地点菜，吃了一轮后没想到那服务员居然将他们吃的竹签给收集起来，小心地放到一旁的大盘子里。 “干嘛？”张承光刚开始是看到眼前有人一直在晃觉得不爽，但他很快发现这些店员居然在数签子，这就让他更加不爽了，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不悦。 “哦，我们店里是按照竹签来计费的，大签子二两一串，小签子一两一串。” “有没有搞错？”小胖子张承光一张胖脸都绷紧了。“让隔壁穷鬼看见还以为我们吃不起呢！” “不不不，每个人都一样的。”店小二连忙赔笑解释，却被张承光打断。 “什么每个人都一样？！就这一点够谁吃的？”他一指眼前已经空了大半的烤肉。“再上一盘！” “一人一盘！”他一声低喝，店小二连忙赔礼退去。 接着便赔笑着端来新的烤串。 小胖子张承光接过烤串，毕竟这里是国公府的店，他也不再追究，只是嘴上还在抱怨着嘟囔。 “傻了吧唧的。” “吃，都给我敞开了吃！”张承光脸上很快又露出了笑容，将手中的烤串分给坐在旁边的几个朋友。“这烤串的味道真是绝了啊！特别是那烤牛肉。” 他吧唧了一下嘴，然后拉过一名路过的店员。 “再给我上两盘烤牛肉！” “不好意思啊这位大人，你也知道，在我们大夏，是不允许私自屠宰牛马的，只能每天从京城周边各个庄子收病牛伤牛，收回来的牛就一两头，今天本店生意又特别的火，所以牛肉已经售罄。”店小二礼貌地回应。“感谢客人能够喜欢本店的菜色，如果实在想吃牛肉的话，明日请早。” “还限量啊。”张承光有些失望。“那再上一盘鸡肉串吧！” 楼上，小晴全程目睹了楼下的闹剧。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底下的人，手底里原本就香的烤串变得更香了。 一连吃了好几串才舍得放下手中的烤肉喝茶歇了一会。 一大杯的茶咕嘟咕嘟灌下。 一口闷。 茶杯放下，小晴却长叹了一口气。 “差点意思啊……” “什么差点意思？”坐在前面已经拿起烤串吃起来的任二少爷搭话。 “有烤串，但是没有饮料啤酒啊……” “饮料是什么？啤酒又是什么？” 第208章 工人大会 距离京城三十多里的饺子坡。 几个月前，这饺子坡还是一片荒郊野岭，杂草丛生，荆棘密布。 这里几乎没有道路，只有几条羊肠小道蜿蜒在荒草中。四周是一片荒凉，偶尔能看到几只野兔或狐狸出没。 这片土地虽然广阔，却荒无人烟。 如今，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饺子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走进这片土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整齐的木头架构的房子，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平坦的地面上。 这些房子虽然简朴，但结构坚固，屋顶覆盖着青瓦，墙壁用木板和泥土混合建造，既保暖又通风。 在房子的不远处，已经推开了一片平整的农田。这片土地已经被彻底翻整，划分成一块块整齐的田垄。田垄上种满了红薯，红薯的幼苗刚刚种下两个月，绿油油的叶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无论是房子还是红薯田，如今已经初具规模。 但今天，无论是开荒小队、还是播种小队、又或者是建筑分队，甚至是厨娘队都没有如往常一样听到哨子声后开始新一天的工作，而是来到了生产队最中央的这片广场。 这片广场是饺子坡最中央的地方，也是饺子坡生产队开始的地方，这里原本也是一片树林，只是这里的树林早就被推倒，木材变成了那一栋栋房子的建筑材料，如今这里只能看见一个平整的广场。 因为生产队里的房子还远远没有完成，员工食堂也没有建成，所以这片广场则成了最大的分餐点，一日三餐，工人们都是在这片广场上领了饭菜就地解决，区别只是在于晚上回来的时候有时候光线太暗，会升起一个个篝火。 每天上工是哨声刚才已经响过了，工人们聚集在这片广场上，自然不是因为要开饭。 而是在今天，饺子坡生产大队将要召开建队以来的第一次员工大会。 广场中央还搭起了一个简朴的临时木台，台前摆放着两排整齐的长凳，供小队长和目前队内少数的几位工匠蓝帽子就座。 而底下的黄帽子工人则只能坐在地上，不过他们每天在这里吃饭都是席地而坐的，工人们也不在意，讲究一点的则会随手摸一块石头或者木头垫在屁股下。 台后悬挂着一面红色的布幔，上面用黑墨字写着“饺子坡生产队全体工人大会”几个大字，显得庄重而喜庆。 饺子坡生产队大队长猴子今天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与底下的工人们无二。 区别只是在于，猴子头上戴着的帽子是白色的。 猴子一上台，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底下长凳的小队长带头鼓掌，后面的千万工人间便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底下掌声雷动，猴子的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豪情。 他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不禁想起了曾经的老大哥，鹿城匪首大虎。 曾经的猴子从村子里一个人憎狗嫌的小混混，跟着老大哥大虎一路混成了二十万大军里的高级头目，猴子亲眼看到那位老大哥大虎一路收拢小弟不断壮大的过程，大虎哥是最厉害的人，曾经他以为大虎哥是那个天命之子。 但很快现实告诉他，大虎哥一碰就碎。 大虎哥能从一个混混一步步收拢人马，达到二十万匪军的规模，他身上定然是有可取之处的，不能因为他的失败而否认他的能力。 但实验证明，再有能力的人，走错了路，那就只会越走越窄。 他忍不住会去想，当年大虎哥面对底下军队那么多人看他的眼神，是怎样的，是不是也会如他此刻一样激动而又有些彷徨。 但猴子知道一点，他此时站在千万工人面前，面对着雷动的掌声，以及底下人那一双双洋溢着希望的眼睛，他觉得自己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只要在这条正确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他的路会越走越宽。 猴子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但那上扬的嘴角却比ak还难压。 他笑着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掌声又持续了十多秒，后面才稀稀拉拉地平复下来。 猴子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饺子坡生产队全体工人大会现在开始！” 台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工人们纷纷坐直了身子，目光集中在猴子身上，等待他接下来的讲话。 “各位兄弟姐妹，大家好！今日我们齐聚一堂，共商饺子坡生产队的大事。自生产队成立以来，在大夏朝廷的引领指导下，大家齐心协力，辛勤耕耘，取得了显着的成绩。如今，我们的工人宿舍已经大批建设起来，部分老员工已经搬入新居，生活条件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猴子这话才刚说出来，底下的工人们便小声议论了起来。 “员工宿舍建好了可都是给红帽子小队长和蓝帽子技工的，哪里有我们的份。” “你这人也太贪心了，这可不好。刚来的时候有个帐篷住就美得不行，现在还惦记上房子了。” “帐篷哪能和房子比？侯大队长之前也说过的啊，只要努力干，我们每个人都能过得更好，我现在惦记个房子怎么了？” “现在房子才刚建成一部分，给红帽子小队长和那些蓝帽子技工分了后都没剩下多少了，我们这么多黄帽子普通工人哪里够分？” 工人们议论纷纷，但很快猴子接下来的话便让底下的工人们再次激动了起来。 猴子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周，继续说道：“为了进一步激励大家的劳动热情，生产队决定根据工人的劳动表现进行评分。表现优秀的工人将优先分配宿舍，并且除了基本的住宿和饮食保障外，还将获得额外的工资奖励。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努力，为饺子坡的繁荣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猴子这一番话就像是往平静的湖面里投下了一块大石头，激起了大片水花，影响力如同湖面上泛起的涟漪一般扩散至整个广场。 广场上的工人们瞬间就炸了，底下的人议论纷纷，嘈杂的议论声汇聚到一起成了“轰”的一阵巨响。 第209章 工人代表 广场上，工人们议论纷纷。 在这以前，虽然队里也有传闻说后面建成的房子会陆陆续续分给黄帽子，以及一些入队比较早，工作比较积极的黄帽子还能领到赏钱。 这些传闻虽然也在工人们之间流传，各个小队长也会宣传，以此激励底下工人，但大家都是将信将疑的态度。 从小生活在黑暗的环境，难以相信光亮的存在是人之常情。 在黄帽子眼中，红帽子与蓝帽子身份原本就比他们高，那红帽子原本就是官老爷，官老爷有粮饷有工钱，有房子住那是再正常不过了，说什么只要你肯努力，你也能和我一样当上小队长、领工钱、住房子，我这么聪明这种话怎么可能骗的了我？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只有那些半大小子才会被骗到，每天嗷嗷地干活。 你说那提拔成小队长的劳动标兵老猪？谁知道他是不是本来就是朝廷的人，混进我们工人给我们装装样子的？又或者说他其实是哪位队长的亲戚？ 你说隔壁帐篷的李大山被选中进入熟工队参加盖房子，那边的熟工每人都有工钱？谁知道是不是真的？那李大山是不是得了别的好处回过头来骗我们这些普通工人？ 只能说用怀疑的角度看问题，那在他的眼里什么都是阴谋。 甚至不少人都是这种心理，甚至鄙夷那些受到鼓舞，卖力干活的人。 又或者说，大声嘲笑那些努力的人，对努力没有回报的人幸灾乐祸，只不过是这些人想要将自己的懒惰正当化罢了。 瞧，努力也不一定有用。还不如我一开始就躺着，我多聪明。 就算现在大队长猴子站在高台上明确宣布，底下还是有人怀着质疑的态度。 但这些都没关系，随着越来越多的勤劳者获得晋升，获得更好的待遇，这些怀疑的说法便会不攻自破。 猴子接着详细介绍了评分标准：“评分将根据以下几个方面进行：一是个人品性，二是劳动态度，三是劳动效率，四是团队合作、五是创新能力。每个方面都有具体的评分细则，由生产队的管理人员进行综合评定。每月进行一次评分，表现优秀的工人将获得相应的奖励。” 猴子再次强调：“目前我们的评分标准以及晋升办法肯定是不够完善的，但接下来我们会根据实际情况不断完善调整。我希望每一位工人都能积极参与，努力提高自己的劳动表现。生产队的发展离不开大家的共同努力，希望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共创美好未来。” 随着猴子的话音落下，底下工人们掌声雷动，工人们面露激动神色，显然要比大会一开始的时候兴奋多了。 大队长猴子发言完毕转身走下台阶，一个长相平凡的男子走了上台。 这长着一张大众脸的男子正是猴子手底下的心腹二狗。 只见这二狗身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衫，衣料细腻，轻柔地随风飘动。长衫的领口和袖口绣有精致的花纹，虽不张扬，却透露出一种文雅的气息。腰间系着一条青色的丝带，丝带上挂着一块玉佩，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布鞋，鞋面干净整洁，手中还握着一把折扇。 无论是长衫丝带、还是布鞋折扇，这些都是常见的读书人打扮。 但非常奇怪的是，这人头上却不是戴着读书人最常佩戴的方巾玉冠等，反倒是一顶饺子坡生产队工地上的特色白帽子。 二狗这一身读书人的装扮再配那一顶白帽子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自从那天国公府卖奶茶，在门前给当了一会托子，穿了一次读书人打扮后，这二狗似乎激活了某种特殊的癖好，整天就喜欢穿这长衫布鞋，手执一把折扇，不时“啪”的一声打开扇几下，就算是冷死人的大冬天也一如既往。 只见二狗“啪”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露出洁白扇面上“德”的大字，轻轻扇了两下才开始讲话。 “谢谢猴大队长的精彩讲话，请大家再以热烈的掌声致敬！” 一阵掌声过后，二狗继续。 “刚才猴大队长短短一席话语，从生产队建设过程，再到未来展望。从员工晋升制度，再到对大家的期盼都有了精彩的总结。” “接下来，有请工人代表、劳动标兵、新上任的十一分队小队长老猪上台作表态发言！” 二狗退了下去，在一片掌声中，戴着红帽子的老猪昂首挺胸地走上讲台。 当然，老猪挺着那个大肚子，他再怎么努力做出昂首挺胸的动作在旁人看来也只是挺着将军肚。 “各位兄弟姐妹，大家好！首先，我代表全体工人，感谢朝廷、感谢猴大队长和生产队的领导对我们工作的认可和支持。大队长刚才的讲话，让我们深受鼓舞，也为我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老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生产队的发展离不开每一位工人的辛勤付出。我们每一位工人都应该以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努力提高劳动效率，增强团队合作精神。我们要以实际行动，为生产队的繁荣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老猪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台下的工人们不少都开始点头，表示赞同。 老猪接着说：“大队长提到的评分标准，我们完全理解和支持。我自己就是例子！和我一起来的兄弟都知道，我曾经也是一个难民，有幸加入饺子坡生产队成为了一名普通的黄帽子工人！你们只要努力肯干，也能和我一样，甚至晋升得比我还快！” “接下来，我代表全体工人表态，我们会严格按照评分标准，努力提高自己的劳动表现。相信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们一定能够取得更好的成绩，为生产队的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 会议圆满结束，工人们在各个小队长的指挥下有序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猴子站在大会广场上没有离去，他静静地看着那些讨论着刚才会议内容退去的工人们，心中充满了欣慰和希望。 第210章 府里逛逛 十二月的京城，晨光微寒，天空中飘着几朵淡淡的云。 小晴幽幽醒来，却如往常一样并没有急着起床，而是愣愣地睁着一双杏眼盯着眼前的床顶，待过了好久一会，渐渐回过神来才翻身起床。 窗外的阳光透过微开的窗户，洒在她的身上，早晨的阳光并不会让她觉得有任何燥热的感觉，反倒那温暖柔和的阳光让她舒服得坐在床上眯眼又打起了哈欠。 小晴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股带着寒意的清新空气迎面扑来，令人心旷神怡。 随着这一股带着寒意的清新空气扑来，也让她那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如果没有任二少爷的骚扰，任由小晴自然醒的话，她每天早上起床的时间极其准时规律。 小晴才刚推开窗户，悠哉地趴在窗户上晒太阳，算准她起床时间的蒹葭便已经端着洗漱用的东西推门进来。 小晴眯眼舒服地乖乖坐在椅子上，任由蒹葭摆弄，熟练地给她洗漱擦脸，洗漱完毕后，蒹葭端着水盆往外走，小晴才眯眼感叹了一句。 “你伺候人的功夫真是越来越熟练了啊。”她是真心夸人，蒹葭性格原本就有些毛毛躁躁的，干活也容易急躁，但伺候人可急躁不得，刚开始的时候有时候用力太大还会给她搓得皮肤发红，让小晴梦回某一辈子让农村奶奶摁在洗澡间搓澡，用力之大搓得她嗷嗷叫的那种。 “不用劲搓不干净！” “城里来的丫头就是娇气，搓个澡像杀年猪一样！” 那段回忆太过深刻，以至于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辈子了，甚至那奶奶的样貌都记不住了，但她还是能记得奶奶搓澡的时候可有劲了。 小晴是真心夸人，但对面的蒹葭可不觉得她有被夸到。 对于丫鬟来说，伺候人是本职工作，好友这番话可是在质疑她本职工作的专业水平！ 蒹葭侧头，对她翻了一个白眼。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她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便端着水盆离开了。 小晴也没在意，她当然不可能生气。 其实小晴还有些担心，因为身份上的差距，容易让人的相处出现改变。 以前，她也只是一个丫鬟，和好友蒹葭同为丫鬟，属于平等地位，她们的交谈来往当然可以保持自然平等。 但如今小晴的身份地位出现了改变，即便她表现得如往常一样，她还是会害怕好友蒹葭会多想。 就比如她答应大夫人的建议，让蒹葭当她的贴身丫鬟。 虽然此举本意是照顾蒹葭，一来蒹葭成了她的贴身丫鬟，可以享受一等丫鬟的待遇，月钱可以多领，也不用再干老太太院子里的其他杂活，简单来说就是钱多了活少了。 本意是好的，但小晴也担心好友会想歪。 原本是平等关系的朋友，突然开口让对方给自己当丫鬟什么的…… 但至少就目前而已，与蒹葭的相处一如既往。 而伺候小晴起床洗漱什么的…… 其实早在小晴刚入府的时候，她还是三等丫鬟和蒹葭住在隔壁床铺的时候，小晴就喜欢对蒹葭撒娇，要亲亲才起床、要帮忙擦脸才起床、要抱抱才起床之类的…… 特别是后来小晴生病，更是享受了好长一段时间蒹葭的伺候，除了帮她洗漱，还给她打饭喂饭什么的。 就目前而言，和蒹葭的相处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至于以后的事情，小晴虽然担心，但她也知道这东西担心也没用。 改变不了的事情，她一贯都会不去想。 小晴习惯性地来到老太太的屋子，却在接近老太太屋子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非常安静。 随着她越来越近，听到屋子里传来老太太念经的声音，小晴才想起正是今天，老太太每个月的这一天早晨都会念诵佛经。 小晴穿着的绣花鞋是厚厚的袼褙鞋底，袼褙是一种用碎布或旧布加衬纸一层一层地粘在一起裱糊成的厚片，通常用来制作布鞋、纸盒、书套等物品。 一般为了耐穿、又为了加强防护性，还会加一层木板鞋底，但小晴更喜欢此时穿着的这种纯袼褙的鞋底。 软乎乎的，踩在上面舒服极了，走在路上也不会发出多大声响，她轻轻地走到老太太屋子前。 在门前伺候的两个大丫鬟见到她正准备行礼，小晴连忙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整个身子藏在门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小心地瞄了一眼屋内。 果然，在对着正门的位置上，老太太正一手捻着佛珠，眼睛闭着，嘴里念念有词，低吟的诵经声传出。 但小晴是听不懂老太太在念什么了。 对于佛经什么的，即便她重活了那么多世，但还是一窍不通。 在她还是小丫鬟的时候，可没少听老太太念经，每次都是静静地站在老太太身后听着老太太念经，好几次她都无聊得想要睡着了，偏偏站久了一双脚又累又疼，脑袋却无聊得发困，那种矛盾的感觉简直是一种折磨。 以前她没得选，今天她并不想听念经。 小晴无声将小脑袋缩了回去，无声地退去。 刚才她是习惯性洗漱完后去老太太的屋子吃早饭。 她现在就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大丫鬟的宿舍距离老太太的屋子极近，距离近是一方面，吃饭的时候顺便陪老太太说说话也挺好的。 绕到侧间，在那满桌子的糕点里随手捞起一块栗子糕，双手捧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一边往外走。 小晴啃着栗子糕，在老太太的院子里晃悠，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后院里的那一片“老地方”。 来到这片安静的小树林小晴才想起，她好像好久没有“玩火”了。 以前这片地方是蒹葭负责清洁，每天都需要扫落叶的地方。 因为足够安静隐秘，所以才会被她选上作“玩火”点。 后来因为宫里的事情完事了，十一的事情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保密，小晴的身份也能提供便利，玩火什么的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隐秘了，想要烤点红薯栗子什么的，小晴便会直接到那小院子里烤，那小院子里不但更方便，还设备齐全，锅碗瓢盆全都有，还有炉子，炭火一点，连落叶都不用扫了直接就可以开烤。 小晴正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呢，突然听见小丫头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第211章 假山、丫鬟、悄悄话! 因为那小院子里玩火更方便，小晴后来要搞什么都会到那小院子里去。 现在回头想想，已经有些时间没有到这边来玩火了。 小晴还在想着玩火的事呢，却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说话声。 她停下脚步，仔细聆听，发现是两个小丫鬟的说话声。 小晴因为今天并不打算出府，穿着的这双浅红色的绣花鞋是加厚软底的，踩在这石砖路上动静极小，也难怪那两个偷懒的小丫鬟没能察觉到她的靠近。 小晴玩心大起，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顺着说话声蹑手蹑脚静悄悄地靠近，果然在一片假山后，发现了两个偷懒的小丫鬟身影。 等等，假山、悄悄话、小丫鬟、被发现…… 这该死的既视感…… 小晴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回，她和蒹葭躲在假山后面说悄悄话，被路过的国公爷当场逮捕的那一回。 那时候国公爷还没成她爹呢，小晴现在还记得那时候国公爷脸一绷，瞬间吓得她抖起来的场景。 后来二少爷也给她解释了，小晴事情过后也想明白了，那时候国公爷压根就没想要真的罚她，只是见她在老太太面前得宠，又在前不久刚有一个老太太跟前的丫鬟红茴做了荒唐的失礼事，怕小晴这个年纪小又特别讨老太太欢心的小丫头恃宠而骄，犯错后惹得老太太不开心，国公爷才寻了那么一个机会吓唬了一下她，当了一回黑脸。 既然一开始没打算罚她，那么刚发现小晴和蒹葭的时候，那张黑得都要出水的脸到底是怎么绷住的？ 那张吓人的脸，说是会吃小孩小晴都信！ 现在轮到小晴逮到别的小丫鬟说悄悄话，轮到她偷听了！ 但她可绷不住，那张包子脸早就笑起来了，一双手还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笑出声。 只眨巴着那双圆溜溜的杏眼，好奇地打量着假山石头背后的两个穿着粉色丫鬟服饰的小丫鬟。 小晴发现，其中一个她还认识。 也许是和她一样有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小晴便记住了这一个小丫鬟黄莺。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上一次看到她被丹香训斥，笨手笨脚，礼仪动作练习好几次都没练好，让小晴想到了曾经的自己，这才记住了她。 另一个小丫鬟她不认识，但刚才靠近的时候，听到黄莺叫她卜芥。 黄莺：“丹香姐姐回家休息了好几天了吧？真羡慕她啊，我也想回家去啊。” 黄莺虽然也是家生子，家里人也住在京城里，但这些小丫鬟也不是随便都能回去的。 要说丫鬟下人随便就能出府回家，岂不是乱套了？ 也就国公府仁善，也是老太太宽厚，任由底下教养丫鬟做主，经常放任一些丫鬟出去玩，这才有丫鬟每年休假那么几天出府。 这种待遇换作其他地方便是奢求了。 黄莺这一批三等丫鬟才入府一年，这种小丫鬟是不允许出府的，也就熟悉了以后，和教养丫鬟关系足够好，才会有人尝试着向教养姐姐问能不能出府。 卜芥：“我听说第二年就能请假外出了呢，或者让你爹娘帮你说一声，有熟人打点一下，松香姐姐一批准，你不也能回去了吗？对于我们来说出府一趟是大事，但对于教养姐姐来说，那不过是点个头的事情。” 黄莺一张小脸却垮了下来，有些失落。 “前些天我娘就过来看我了，她让我老实干活，在老太太院子里好好表现。” 卜芥似是看到黄莺心情不大好，想要岔开当前的话题。 “听说丹香姐姐今天就回来了呢。” 她是成功岔开话题了，可惜这个新的话题同样会让黄莺小脸一垮。 “啊？”黄莺瘪了瘪嘴。“我才睡了几天好觉，丹香姐姐一回来，我中午又不能休息了。” 卜芥一阵无语，她叹了一口气。 “你就不能好好练？就那几个动作，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不一样的？” “我很认真了好不好，我就是手脚不协调啊，我爹娘也常说我笨手笨脚的。” 黄莺委屈巴巴的模样看得石头另一面的小晴直乐，她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免得笑出声来。 她还想要再听一会，多听一点这小丫鬟说丹香的坏话呢！ 偷听好友的下属讲好友的坏话，也挺有乐子的。 小晴憋笑，还准备接着听下去呢，却在一晃眼，视线不经意扫过身侧，突然发现身侧多了一个人。 不知何时，蒹葭站到了她的身后。 “呜哇！”小晴瞬间就被吓得叫了一声。 她这一叫，也吓得假山后头的两个小丫鬟跳了起来。 两个小丫鬟看到了小晴，也看到站在小晴身后的蒹葭。 小晴被吓了一跳，一张脸气鼓鼓的，眼里满是嗔怪，原本满脸憋笑的表情早就不见了。 但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此时蒹葭就笑得挺灿烂的。 两个小丫鬟当然是认识蒹葭的，但丫鬟姐姐和主子在场的话，她们也就只会和主子行礼打招呼，所以她们不会叫蒹葭 “四……四小姐！”两个小丫鬟连忙向小晴行礼。 小晴发现，两个小丫鬟居然抖起来了。 呃…… 这该死的既视感…… 但小晴也没工夫和她们计较这些。 小晴摆了摆手屏退了两个小丫鬟。 “去吧。”两个小丫鬟如获大赦，连忙行礼退去。 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小晴这才转身看向还在笑眯眯看着她的蒹葭。 “你干嘛啊！” “来找你啊！”蒹葭笑道。“你洗漱完就跑了，还想要问要不要给你拿早饭呢！” “走路也没个声，人吓人吓死人的好不好。”小晴拍了拍还在加速跳着的小心脏，抱怨了一句。 “这你不也一样。”蒹葭双手一摊，学着她做出她平常经常做的无奈姿势。 “和我一样？”小晴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这家伙早在她靠过来听悄悄话的时候就来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就跟在我后面的啊！” 小晴捂着还在狂跳的胸口如此说道。 第212章 丫鬟本分 “你这家伙，越来越没规矩啦！” 小晴说着，便要伸手去扯对方的脸颊，只是目前四下无人，蒹葭哪能惯着她，反手也捏起了小晴的包子脸，两人互相扯着对方的脸颊一顿揉捏。 “饭搜（放手）！” “泥饭窝就饭（你放我就放）！” “泥先饭！” “泥先！” 两人拉扯一番后才双双松手，互相收回手揉着泛红的脸颊。 一番嬉笑打闹后，小晴才挥手想要打发好友离开。 “你去忙吧，我自己逛逛就好。” “我忙啥？”好友蒹葭却反问。 “丹香不是让你每天跟着松香姐姐学梳妆打扮？上次不是私底下和你解释过了吗？应该是我娘，也就是大夫人的意思。你现在既然是我的贴身丫鬟，身份待遇提升了，那相应的学习也要跟上。” “你瞧瞧各大院子里的大丫鬟，不是从小学习用餐、品茶、打扮、梳头、举止、家务、记账等各种东西的？现在也没让你全学，只是让你学一下梳妆打扮。” “估计是看我打扮太少了，想要让你多学点花样，好给我捣鼓一下而已。” “没必要吧？”蒹葭问道。“反正你也用不着那些。” 她可太了解自家好友了，虽然小晴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嫡小姐，但衣着打扮还是和当时在老太太屋子里当丫鬟时候一模一样，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懒得挪。 用她的话说就算习惯了，懒得换。 “我也会梳其他的发髻啊，但你又说这双丫髻习惯了，不想换。” “我就算学会了更多的梳妆打扮技巧，你不也用不上？”蒹葭双手一摊，反问道。 “你呀……”小晴看着对方，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早就问过你了，对于你自己的出路，想要怎么选？” 对于国公府里的小丫鬟们来说，特别是老太太院子里的小丫鬟，只要好好干，以老太太的一贯做法，未来出路都不会差。 只要到了年纪，老太太会给相看挑选适合的人家安排底下的小丫鬟们出府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有了国公府的一点点照拂，甚至要比普通过得优渥得多。 成了国公府嫡小姐后，小晴相应的也获得了许多特权，这些特权，足以让她为好友谋取许多便利。 就算蒹葭现在就想要出府，小晴也能帮她办到。 她不是挺羡慕哥哥李扬不必挂着那个奴籍的名头吗？ 所以之前小晴就问过她了，问她想不想脱离奴籍，离开国公府。 但蒹葭果断的拒绝了。 对于蒹葭来说，她已经适应了国公府里的生活了。 这里管吃管住，干的活还轻松，现在好友小晴还成了嫡小姐，分配给她的活就更轻松了，虽然还顶着个奴婢的名头，但其实她日子过得还特别的舒坦。 突然让她离开这熟悉的地方、熟悉的生活，蒹葭还真不乐意。 蒹葭拒绝了，小晴也乐见其成。 她也舍不得好友离开，让蒹葭跟在她身边，也方便她照看。 日后蒹葭有了别的想法再向她提出也不迟。 所以就一直让蒹葭挂着她的贴身丫鬟的名头待在她身边。 但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蒹葭选择成为小晴的贴身丫鬟，以一个丫鬟的身份留在国公府。 那么丫鬟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起码面上的功夫要做。 这就好比小晴与十一的关系，就算十一多次强调让她不必见外、不必行礼，但有其他人在的话，小晴也是该跪就跪的。 “既然你选了继续当丫鬟，那就得把这个丫鬟的工作干好啊。” “学那用不上的东西就是把工作干好吗？”蒹葭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再说了，你当丫鬟那会，也没见你学得有多好啊，后来得了芍药姐姐的赏识，入了老太太的眼，更是一点活都不干了。” “你一点丫鬟的活都不干，老太太还天天夸你这丫头老实呢。” 听到好友的一番话，小晴一愣，随即眨了眨眼问道。 “你说这个，你认真的？”小晴说道。“你真觉得，我入了老太太的眼，只是因为老实？” “难道不是吗？全国公府里的人都这么说的。” 关于小晴的事情，在国公府里也是个热门话题。 如果在国公府里的悄悄话、闲暇时间八卦给排一个热门top榜。 top1必然是前老太太大丫鬟红茴姐姐摇身一变成了状元夫人，从丫鬟到状元正室夫人的逆袭之路。 那么小晴这从三等丫鬟到老太太心腹宠儿再到嫡小姐的故事，绝对能排前三。 小晴那故事前半段，也就是她还是丫鬟的那段时间，大多数人的评价都是老太太看重小晴老实，又觉得她看得讨喜，才对她特别宠溺。 看到好友蒹葭点了点头，小晴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只是她挂着那张软糯的包子脸，故作老成地叹气，只会可爱得让人升起一股想要捏一捏的想法。 小晴伸手指向一侧的柑橘，现在是十二月，正是柑橘成熟的季节，枝叶上橙红的柑橘又大又圆，看起来喜人极了。 “按照京城集市的商贩平均价格，这柑橘能卖到百文左右一斤，我现在伸手就能摘到上百文一斤的柑橘，那我能不能说，我随便一伸手就能赚到上百文？” “当然不能。”蒹葭立马摇头。“先不论你摘到的柑橘还要卖出去才能够真变成钱，而且这柑橘树可是有专门的下人打理才能长这么好的啊，你不能只算自己这一抬手的功夫，而忽略掉其他人其他地方的事情吧？” “对啊！”小晴一拍手笑道。“你这不是懂的嘛。” “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背地里的弯弯绕绕可多了去了！” “你想想啊，老太太院子里好看的丫鬟多了去了，老太太那等人物，一辈子见过长得好看的人也多了去了，怎么就觉得我长得讨喜？老太太看上眼，不能只看长相吧？” “至于说老实，我们一批的丫鬟里，和我一样不喜欢显摆的也有吧？怎么她们就没有被选上？” “这不是那天你正好在烧水间待着，运气好没偷懒正巧让芍药姐姐看见了？”蒹葭立马反驳。 “我并不否认其中有运气的成分，但其中蕴含的东西，并不只有运气。” 第213章 光老实还不够 见好友蒹葭还是一副懵懂的模样，小晴有些无奈地伸手点了点好友的额头。 “我得了芍药姐姐的赏识，后来待在老太太身边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我们私底下也没少聊这个，对你，我一向毫无保留。” 见小晴的语气少有的认真了起来，蒹葭也敛去了笑容，认真听小晴讲话。 “刚开始没和你讲这么细，主要是想着，旁人只知道我得了老太太的青睐，却不知为何，只能将这个结果归结于表面的东西。” “而你，听了我那么多背地里的事情，理应会想到更深层的事情，所以我没有过多的解释，但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连脑子都懒得动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趁机骂我，今天你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必不能饶你！”蒹葭哼了一声，威胁道。 “那你可就听好咯。”小晴也哼哼一声，根本不怕。 “首先，我因为没有偷懒入了芍药姐姐的眼，再由芍药姐姐举荐到老太太面前，在那个时间，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蒹葭非常专业地捧哏问道。 “在那前不久，红茴姐姐刚和首辅家公子，新科状元程慕然好上了。” “这和你得赏，有什么关系？” “哎呀！都提示到这里了，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咋这么笨！”小晴说着，又想要伸手去戳蒹葭的脑门，也不知道是被自家二哥给传染了还是怎么滴，她现在看到蒹葭这副呆萌懵懂的样子，也想戳对方。 但小晴这慢悠悠的短胳膊被对方一把捉住，让她没能如愿戳到对方脑门。 小晴也不恼，任由对方捉着她的手，继续说道。 “底下大丫鬟勾搭别人家主子，还是首辅家的，这可是既丢脸，又理亏的事情。这也让不少人私底下议论，国公府老太君一直优良的家风也不过如此，底下的丫鬟也是不安分的。” “这私底下的名声，要挽回可不容易。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比如，偏爱一个明明其他方面都不出色，却只有老实优点的小丫鬟。” “所以你说，老太太刚开始对你的偏爱，其实一定程度上是在利用你？” “这只是其中一方面。”小晴并不否认。 “现在人人都说老太太偏爱老实丫头，老实丫头在老太太面前特别吃香，就结果论而言，老太太此举成效斐然。” “所以说，能入了老太太的眼，其实也有运气的成分。” “我只是碰巧被选上的那个老实丫头而已。” “但入了老太太的眼，接下来要真正走到老太太身边，成为她的心腹，可就不是运气那么简单了。” “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包括我得了十一皇子的赏，以及背地里的所有推测，都会和老太太说吧？” “当然。”蒹葭点了点头。“那时候我还劝过你，说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丫鬟该猜、不是我们该想、不是我们能说的，你也不知道这事是对是错，直接就告诉老太太，搞不好老太太会怪罪你。” “你瞧，差距这不就出来了？”小晴轻笑。 “你觉得老太太是聪明人嘛？” “你这不是废话吗？”蒹葭翻了一个白眼。 “我觉得，老太太足够聪明，也明是非黑白。我既然决定效忠老太太，自然是要毫无保留的。所有会影响老太太判断的信息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老太太，包括我的推测我的想法。至于对错、以及老太太怎么看待我，老太太自有定夺。” “至于老太太会不会怀疑我，怀疑我有其他心思、怀疑我是其他势力的人，我想是有的。但老太太怀疑后，自然会采取她的行动来进行验证，去调查我的过往、去派人暗中监视我的日常行动有没有异常，通过各种方法来验证我身上的疑点。而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见不到光的东西，就算有，我早就主动和老太太说了。” “以我们国公府如今的地位，老太太想要什么能力出众、样貌出众的丫鬟都能找到，但为什么偏爱我？”小晴说到兴奋的地方，一双黑溜溜的杏眼似乎闪烁着光。 “捣鼓吃食也好、我的医术也好、绣工也好，不过都是些锦上添花的东西。” “从古至今，从来就是人心叵测。” “人心隔肚皮，谁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若我真能做到毫无保留，完全透明，岂不是难能可贵？” “以老太太的地位与见识，她更加清楚忠心的可贵。” “能人少，却并非没有，但一颗忠心千金难求。” “所以，我能入了老太太的眼，运气、真心、外在、能力，缺一不可。” 蒹葭瘪了瘪嘴，却想不出来反驳的话，最后她只能憋出一句。 “好啦，我知道你厉害了。知道你能得老太太偏爱没有那些人议论的那么简单。” “但这些，和我去学梳头又有什么关系？” “你呀。”小晴好笑地又想要点对方额头了，但一动手才发现，自己双手还被对方牢牢捏着呢。“你若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日后会让大夫人、会让老太太她们觉得，你自恃与我关系好，都恃宠而骄了，日后肯定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你就去装装样子啦，丹香那边也不可能真训你啦，也就每天早上练习那么一小会，学那梳头打扮也累不着你吧？” 小晴好说歹说，终于还是劝得蒹葭老实回去上课了。 “好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啦。”蒹葭摆了摆手离开了。 小晴看着好友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刚回过身来准备继续溜达呢，却突然发现一个高大的黑影，不知何时无声站在了她的身后。 “呜哇！”吓得小晴原地蹦了起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穿着一身黑色锦袍的十一。 小晴双手捧着还在加速狂跳的小心脏，这是她的小心脏今天第二次被吓得砰砰直跳了。 “你这人，来了也不吱一声！”小晴拍了拍胸口说道。 十一笑了起来：“吱。” 小晴拳头硬了。 十一却笑得一脸无辜，他双手一摊作无奈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晴身边的人，任二也好、十一也好、蒹葭也好，甚至是丹香，也学会了她这个无奈的动作。 “我这不是见你们两个聊得那么投机，没忍心打断吗？” “头一次见将偷听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小晴小声抱怨。 第214章 马车堵门 “所以呢？找我什么事？”小晴不再纠结对方偷听小姑娘聊天的事情，话锋一转就拐到了正事上。 “有事找你商量。” “有事？”小晴面露疑惑神色。“那烤串店才刚开起来啊，虽然我这些天没出府，全部交给二哥打理，但我也听说那店铺生意极好，每天各种菜色都售罄，京城周边提供猪肉鸡肉牛肉的庄子这些日子可真是杀戮不断。” “杀戮不断……”十一有些汗颜。“你一个小姑娘，用的都是些什么词啊……” “走吧，出府。”十一示意小晴跟上。 小晴却踌躇了一下，有些不太愿意。 “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啊……”她嘴里小声嘟哝了一声，但到底没敢将拒绝的话说出来。 “那你先等我一下吧，我先去换双鞋子。” “鞋子？”十一低头去看眼前小姑娘裙摆，随着她微微晃动的动作，裙摆摇曳，红面白底的精致绣花鞋若隐若现。 “怎么了？”他好奇问道。 “这鞋子是我自己做的，鞋底用的袼褙没打多少粗布，软料用的有些多了，厚厚的打了一层，穿起来溜达是舒服，国公府里的道大多都是平坦的石砖铺砌，踩在上面软乎乎的……” “懂了。”十一点头笑了起来。“走在外头硌脚是吧？特别是踩到碎石什么的。” 毕竟即便是京城，也就几条主路上铺了石砖道，但即便是石砖道，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也容易有其他地方滚落来的砂石，不可能和国公府里有下人定期清理的道路相比。 他是知道面前的小丫头有一手好绣活的，衣服鞋子都是自己做的，但没想到这小姑娘不但是弄吃食有鬼点子，弄衣服鞋子也搞起鬼点子了，软乎乎的鞋子，一听就挺符合小姑娘做玩具的想法。 就是那种，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然后自己动手就做出来的那种。 “没事，不用换。”十一笑道。“我准备了马车，今天不会让你爬山，也不会让你爬台阶，你嫌累的话一直待在马车上也行。” “好吧。” 小晴跟着十一，走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这才发现一辆马车早就等候在老太太院门口前面的空地上了。 驾车的还是玄平师兄。 “玄平大哥。”小晴笑着和玄平师兄摆了摆手。 玄平师兄也朝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我们这是要去哪？”小晴透过窗户看到马车从正面驶出国公府，正门处的护卫却就像是没见到这辆马车一般，手握刀柄双眼直视前方。 应该是早就打过招呼了。 “先找个地方坐一下吧？”十一提议。“福满楼？” 国公府家的产业福满楼是京城里最豪华的酒楼，先不说菜式怎么样，起码里头都是国公府的人，雅间位置也足够安静，非常适合谈话。 “烤串店吧。”小晴立刻说道。 “我还以为你真甩手不管了呢。”十一打趣笑道。“你二哥天天抱怨，都说你当起甩手掌柜来了，任茶也好、烤串店也好、饺子坡生产队也好全部都不闻不问的，现在还知道顺道去看看啊。” “哪里。”小晴狡黠地眨了眨一双杏眼，黑溜溜的一双眼珠子满是笑意。“我只是太久没吃烤串了，想要顺道吃点而已。” “实在想吃就叫厨房给你弄啊，知道你不想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弄，怕勾老太太馋虫，但你可以到我们常去的那个小院子里搞啊，我们那个小院子里锅碗瓢盆不也早就备好了？”十一笑着说道。“现在京城的局势也基本稳定下来了，我也不必像以前一样出门得隐藏行踪。” “我也早有此意。”小晴笑道。“炉子都给搬那小院子里去了，只是今天你正巧拉我出门，所以就先吃完今天这一顿再说。” 两人谈笑间，马车已经稳稳停在了商业街，在十一的示意下，玄平直接就将马车出口怼到了那烤串店的店门口了，惹得过往的客人纷纷侧目。 小晴就着十一的手跳下马车，直接就踏上了那店门前的青石砖地板。 这是十一惦记着她说地面不平会硌脚呢，专门让玄平师兄将马车停的位置靠近门口。 但毕竟是堵在大门，就算是自家店铺的大门，但被那么多人好奇的看着，小晴也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她也顾不得其他，只想快点进去，便搭着十一的手就跳了下车。 不得不说，踩在平坦的地面上，她这双软底鞋子是真的舒服啊！ 她还在感叹呢，迎面走来的却是一个熟人。 稚气未脱的圆脸，再配上他那有些圆滚滚的身材，正是留侯世子张承光。 说起这留候世子张承光，他还是这烤串店的常客。 一来是他那卧病在床多年的亲爹留候多次叮嘱让他多和国公府走动，光顾国公府名下店铺可不就是走动么？ 二来是这烤串店的确是合他口味，特别是那烤牛肉串，遗憾的是这里的牛肉限量，每天他都得早起过来才能牛肉串吃过瘾。 张承光也想自己去买牛肉让店里加工，一问才知道，整个京城的庄子，牛肉都给国公府定下了。他虽然也能凭借势力搞到一点，但有他爹留候的话，他也不想在这种小事情上撬国公府定下来的牛肉，只能老实点每天在店里排队吃。 今天也是起了个大早，来到这烤串店刚准备牛肉串搞起呢，却没想到居然有人直接将马车停到了烤串店的门口。 这店铺可是国公府的地方！ 在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如今任国公在朝堂上地位之高，简直是如日中天？ 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敢堵国公府的门？ 他还想和任国公家搞好关系呢！帮国公府解决一点小麻烦那是理所应当的！ 张承光如此想着，便脚下步伐一转，径直走向那停下来的马车。 敢堵任国公产业的门！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呢！ 张承光走过去，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呢，马车上走下一个身着黑色锦袍的年轻人瞬间惊得他愣在原地。 “皇……！”他下意识地就想叫出来，但又想到这是在外头，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是不是想要隐瞒一下身份。 皇帝陛下想要低调，搞个微服私访、出宫游玩什么的。 但这也不对啊！ 马车都怼人家商铺门口了，这是哪门子的低调啊！ 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小胖子张晨光瞬间汗流浃背，开始脑内风暴。 第215章 生意兴隆 这边，张承光站在一边面上呆若木鸡，心里翻江倒海。 这头刚跳下马车的小晴也注意到他了。 “这不是世子殿下嘛。”小晴朝他笑着摆了摆手。 “小……小晴妹妹……”小胖子张承光有些愣愣地看着小晴，以及站在她身侧，正笑眯眯地看过来的皇帝陛下。 “这位……” “叫我黄公子就好。”十一笑眯眯地说道。 “黄公子好，黄公子好……”小胖子张承光连忙拱手弯腰连连应好。 最尴尬的就是这种情况话多了容易说错话，不说话又容易让人觉得失礼，是不理会人的高傲，总之里外都容易得罪人。 还好，有小晴妹妹关键时候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世子殿下今天也来照顾我们家生意？” 张承光觉得今天的小晴妹妹可爱极了，精致白皙的小脸蛋圆润如玉，微笑时两颗小酒窝若隐若现，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仿佛闪烁着星星的光芒，清澈明亮。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侧看过来的陛下明明是满脸笑意，却还是让张承光心底里有些发虚的感觉。 “啊对对对！国公府这烤串店里面的东西美味极了！”张承光连忙接话。 一侧一直笑眯眯看过来的皇帝陛下却冷不丁地接了一句。 “世子殿下若能经常过来光顾，我也会很高兴的。” 他这话，落在不同的人耳朵里，那是不一样的意思。 在小晴听来，的意思是。 这店铺十一也有份，多来光顾他能赚的也就更多，他自然会很高兴。 这话没毛病。 但这话落在留侯世子张承光耳中，那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走吧。”十一也不管张承光，向小晴侧了侧头，便走进了店门。 小晴迈步跟上，只是扭头向愣在原地的张承光笑着摆了摆手。 张承光看着离去的一大一小背影，心底里的波涛久久不能平复。 如今回头一想，刚才陛下看待小晴妹妹的眼神明显有问题！ 他爹留侯早就让他和任国公家交好，起初张承光还以为他爹是身体不好了，在朝内影响力越来越小，这是让他低调行事明哲保身呢。 如今看来，他爹似乎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这也不对啊！他爹都在床上躺了好几年了！ 躺久了，甚至有时候和他说话都有些神志不清。 好几年没出门，甚至还神志不清的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他爹什么时候还学会算命了？ 又或者说几年前他爹就发现问题了？ 那也不对啊！看那小晴妹妹不过也才几岁的样子，再往前推几年，怕不是还在喝奶就被惦记上了？！ 张承光连连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去。 “这不是我该想的……” 身侧，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店小二疑惑地看向他。 “世子殿下里面请，还和往常一样吗？”店小二受过专业的训练，无论心底里有多疑惑，表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啊？哦！”张承光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老样子，牛肉给我多上！” 另一边，小晴可不知道门口遇到的小胖子脑补了一大堆。 她只是如常地打了一声招呼，便来到了楼上雅间。 看到十一熟练地点菜，小晴好奇地问道。 “你常来？” “偶尔。”十一笑着看向她。“有什么不吃的？” “都行。” “那喝什么？”他又问道。 “这里还有什么喝的？”小晴好奇问道。 之前开业的时候她来过一趟，这烤串店里还只提供普通茶水，想要喝点别的还得跑对门的“任茶”去买。但这样一来，也算是另一方面的带动任茶生意了。 “有酸梅汤，还有鲜榨橘子汁。也可以让小二去对门的任茶买。”十一说道。“当然，你不喜欢这些的话，也可以和往常一样喝茶。” “这里还自己捣鼓出新饮品啦，都学会举一反三了。”小晴忍不住赞了一句。“就酸梅汤吧，那个解腻又解辣。” 店小二的动作非常快，很快满桌子喷香的烤串就端了上来。 小晴是被对方邀请出来的，对方不说正事，小晴也不急，只是埋头自顾地猛炫肉串。 左手一串鸡肉右手一串牛肉，白嫩的腮帮子鼓鼓地嚼动着。 她不急，对面的十一似乎也不急，只是笑着看她埋头猛炫。 等到她终于动作缓了下来，放下烤串签字，端起酸梅汤一口闷，缓缓舒出一口气时，十一才笑着问。 “饱了？” “差不多了。” “那我们说正事吧？” “你说呗。” “你也看见了。”十一侧身，透过窗户指了指楼下大厅，烤串店内络绎不绝的客人。 “我们烤串店生意火爆，而且赚钱能力比任茶还要强。” 小晴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知道的。 毕竟人们总有一点固定观念，同样是十两银子，买一杯饮品喝掉也许会觉得很亏，但换成十串肉串那就觉得实惠多了。 即便城内的有钱人不缺吃食，但他们也会觉得肉串这种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更加实惠。 而任茶再怎么宣传高级水果本钱不便宜，也不会让人觉得实惠。 门外有专门的外带零售窗口，一些手里拮据的人也可以掏一两银子买一串尝尝鲜，这可以零售的方式可比对面任茶亲民多了。 而且一般人，顶多也就喝两杯饮料，进了那任茶，顶多也就消费二十两。 但这烤串店，能吃的一个人炫几十串也是平常事。 再加上哄抬一下限量版牛肉串的价格，能吃一点的有钱人，进店消费上百两银子的情况并不少见。 向下，普通人也有不少花几两银子尝尝鲜，向上，有不差钱的主进门狂炫上百两的肉串。 对面任茶已经算是能吸金的了，但和这烤串店一比就差远了。 “任茶也好，烤串店也好，我们的生意走上正轨了。饺子坡生产队那边第一批红薯也到时间收成了，一切都走上了正轨。我们该进行下一步了。” “下一步？”小晴问道。“什么？” “救灾平乱。” 第216章 四分五裂 烤串店的一处雅间内，窗明几净，古色古香的家具布置得井井有条。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案几上摆放着一盆盛开的兰花，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不得不说，即便这是只一个烤串店的房间，国公府也布置得极其用心。 只是那案几上兰花的香气，早就被烤肉的味道给覆盖了。 小晴和十一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壶热茶和几盘吃了一半的肉串，香气扑鼻。 十一取过桌面上的茶水，以指点水在桌面上粗略画了一个地图，开始向小晴解释目前大夏国的情况。 十一轻声说道：“小晴，你来看，这是大夏国的地图。大夏国内连年灾荒，各地叛乱匪患不断。以前大夏朝廷不是不想管，而是没有能力管。没有救灾的粮，没有出兵的钱。” 小晴点点头，认真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她轻声问道：“那现在呢？我们能做些什么？” 十一继续说道：“如今在我们的努力下，烤串店和奶茶店生意红火，解决了钱的问题。又有饺子坡生产队第一茬红薯收获，也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粮的问题。接下来，我们可以考虑从京城接壤的几个省份开始救灾平乱的事情。” 十一用手指在桌面上画出几个关键地点，继续说道：“首先，我们来看看京城接壤的几个省份。” “这里是鹿省，前不久朝廷已经派出你二哥和你大姐夫带兵前往平乱。鹿省的叛乱势力强大，而且与京城距离较近，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小晴点了点头。 这事她知道，就是因为有了这鹿省平乱的军功，自家二哥才年纪轻轻的官位蹭蹭蹭往上涨。 出征前夕，她还专门给搞了消炎药，也就是那蒲地蓝消炎丸，所以这事小晴还是记得的。 见她点头，十一才接着轻声继续说道。 “但那次出兵，只是打散了鹿省已经初具规模的反贼军队，并没有下一步的救灾措施。” “那不是有鹿省布政使管着吗？反贼势力被打散了，他应该接管治安问题与救灾问题啊。”小晴问了一句。 十一却哼了一声。 “朝廷已经多年没有给各省的驻军发粮饷了，那布政使能把军队的粮饷问题解决就不错了，不能指望他还能搞到余粮救济难民。” “其实那也是大夏国内的所有省都存在的问题，他们以连年灾荒收不到赋税为由上缴的时候大打折扣，我们朝廷也没有给发粮饷俸禄。渐渐发展到如今，能按期上缴赋税的省已经是少数了。” “啊？”小晴有些诧异。虽然这大夏国糟糕的现状她也有想象过，但却没料到已经如此糟糕了。“国内各省不上缴赋税，朝廷不下发粮饷俸禄，任由各个地方自给自足，这不就成了一个个的国中之国了？这大夏四分五裂了啊！” 十一点了点头，并不否认她的这个说法。 “就因为大夏是一刻都不能等了，所以那天与大哥行事的时候整个计划才显得匆匆忙忙的。” 小晴点了点头，她自然是能理解的。 “正确的做法应当要做到以下几点。” “一是派出队伍加强鹿省里的治安，防止叛乱势力继续滋生蔓延。” “二是充分发挥我们在饺子坡生产队累积的经验，以饺子坡生产队为模版，在鹿省以工代赈。一方面解决了难民的问题，另一方面让那些难民种植更高产量，在干旱季节依旧能收成的红薯，让他们的粮食达到自给自足的程度。” “当然，让那么多难民重新恢复耕种，达到粮食自给自足得有一个不短的过程，其中需要大量的银钱支撑，所以我们还得依仗这烤串店以及饮品店的盈利。所以三是继续通过做生意的方式凑集银钱。” 十一指了指脚下，也就是他们所在的烤串店。 “不仅仅是京城这边的支援，最好是在鹿省的省会、底下县城都开展赚钱的生意，那里的人虽然手上的钱比不得京城里的权臣勋贵，但累积起来也是不少的。多有多的赚，少有少的赚。” “总之，就是建立一个稳定的、长效的生态。我们眼下生意与饺子坡生产队的成功无疑说明了这一套做法是可行的，我们得想办法将这些带到其他省去。” 小晴安静地听着十一述说。 对方话中的东西她懂，但她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眼下饺子坡生产队虽然红薯的确是丰收了，但别忘了，那饺子坡生产队里原本就有那么多难民，那么多张嘴需要吃饭。 早期因为生产队那边需要先开荒再播种，所以赶上夏种时间的第一批红薯田并不多。 除去饺子坡生产队里面工人自己吃的口粮，盈余真的不算多。 当然，这些不是主要问题，毕竟只要有钱，还是能收到粮食的。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饺子坡生产队建立时间太短，扩张得又极快，第一批管理人员还是猴子底下那一百多名小弟。 如今底下工作出色品质优良的工人提拔晋升成为低级管理人员，猴子那些小弟顺理成章的就“升官”成为中层高层，但领导班底、管理人员力量还是太过薄弱了。 有经验管理那些难民的并不多。 真要到鹿省弄一个生产队，肯定是要从这边饺子坡生产队抽调一套领导班底的。 再由这一套领导班底为框架成立新的生产队，原本的饺子坡生产队就是以猴子的班底成框架的。 如今不仅缺干部，这些干部业务上还在摸索阶段，太生疏。 如果再等几个月，红薯再种一茬，等到下一波红薯成熟，不仅赈灾的物资更充分，那些领导干部的管理能力也得到一段时间的锻炼，业务上也更熟悉。 再等一段时间，无疑是更稳妥的。 但她却没将这个想法说出来。 因为她知道，等待的这几个月，理性上来说，是等待新一轮的红薯成熟，等待管理人员准备充分。 但对于那些等待救灾的难民们来说，这几个月的时间可不好熬。 第217章 自己吓自己 也许是无论在哪个朝代，终究是苦难人家多？ 小晴多次重生的记忆，生活在贫困人家的次数最多。 她甚至能来一句。 没有人能比她更懂野菜的味道。 多耽误一天，就会有无数难民死亡。 饿死的、病死的、叛军匪徒杀死的，还会有被分食的…… 当然，还有其他因素。 闹叛乱的可不仅仅是鹿省，而且刚才听十一所述，许多省份甚至已经和大夏朝廷脱离了联系，属于真正的山高皇帝远。 时间拖得越久，那些成了气候的反贼极易成气候，那一个个省的官员甚至能直接划地为王，成为军阀一样的存在。 真要形成那种局面，要平乱可没有那么简单了。 前面出征鹿省平反，八万精兵直接冲烂大虎二十万反贼匪军，别看那一仗赢得轻松，其实也是占了对方一群乌合之众，没有足够粮饷、指挥员军事素养底下等大便宜。 若真是那些省里官员驻军划地为王，那些有正经武将官兵为班底组建的反贼军队战斗力就强多了。 那些官员定期交上来的述职与奏折还有多少可信度还是一个谜。 如今的大夏朝廷，还真说是光杆司令也不为过。 唯一庆幸的就是战力最强的西疆守军还在手上，手底里还有京城驻扎着的五城兵马司驻军。 这些问题，小晴能想到，她觉得作为新皇的十一理应也能想到。 她更愿意相信十一是顾忌到各方面因素，怕形成军阀组织，所以才会急着出兵平乱。 小晴久久未语，十一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直到小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才接着说下去。 十一又指向桌面上刚才用茶水画的简略地图，那个代表京城的小圆圈左侧。 “京城西面，这里是一条长廊，直通西疆，这边因为气候稀少以及接壤西疆的缘故，居民不多，而且前有京城的五城兵马司驻军镇压、后有西疆守军驻扎，两大精锐军队夹着，这里不可能闹出太严重的叛乱。” “这边，是云省，虽然位置不如鹿省关键，但也是接壤京城的大省，接下来我们应该先着手整治这里。”十一手指轻点。“就像刚才说的，先派军队平乱，然后再从饺子坡生产队抽调一套管理人员，直接在云省那边也架设一个生产队，以工代赈。” 小晴点头。 “你这不是已经有了具体方向以及详细的实施方案了吗？没必要再问我了啊，我也没办法给你更好的建议了。”小晴眨着一双杏眼看向对方。 她虽然有了许多重生的记忆，但大多都生在了饥荒年代的贫穷人家，大多都在孩童时期就夭折了，生在和平年代的那次顺利长大上学，学的还是医术。 对于这些治国方针、救灾计策、实施方案她也仅仅是听说过而已，历史书上学过的那点东西早在考试过后就还给老师了。 也就十一、任二、猴子几个具体下手实施的人强，不但理解能力强，还会举一反三。 她只是提出了一个大概模型，只是笼统地说一下生产队制度，这几人就直接将她印象里的生产队整出来了。 看样子还有模有样、井然有序。 所以还真不是她谦虚，她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十一直视她的眼睛，眼底里蕴含笑意。“现在没有好的想法也没事。” “而且，日后真在云省等其他地方做生意，肯定还得你帮忙谋划出主意。”十一笑着又补了一句。“毕竟在那等地方，可没有多少人买得起十两银子一杯的珍珠奶茶，一两银子一串的烤肉串。” “行。”小晴点了点头。 能帮上忙的，她自然毫不吝啬。 她也不是只会卖奢侈品收割有钱人，她还是知道一些针对一般消费者的买卖的。 “还去饺子坡生产队看看吗？” “不去了。”小晴想起饺子坡生产队那刚开荒出来的道路，那可是凹凸不平的山路。 她还穿着一双“室内鞋”呢。 虽然偶尔穿着软乎乎的特制底子鞋走路是挺好玩的体验，但真要走在碎石子路上…… 还是算了吧…… 她果断的拒绝了。 “好吧。”十一也不强求。 吃饱喝足、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十一便和她坐上马车，将她送回了国公府。 马车平稳驶入国公府内，小晴扭头去看大门处站得笔直的六个披甲持刀护卫。 察觉到她的动作，十一解释道。 “以前先皇猜忌任国公，怕国公府内养的私兵多了容易有不轨之心，毕竟任国公手里兵权不少，原本国公府在京城就是有以全家老小为质的意思。先皇猜忌，怕任国公有歹心，毕竟手里有精兵一旦有反意，府内私兵虽然不能对抗京城驻军，但突然暴起偷袭杀出城外还是可以的。” “那时候正碰上我们兄弟谋划的事情关键期，任国公以免节外生枝，就直接在朝堂之上表示要放权，并借着放权的理由，将府内私兵大半调走。” “即便先皇再猜忌任国公，但你爹此举还是打消了他的疑虑，毕竟造反，也是要在保证自己的安全才会想的事情，自己身边不留保卫力量，只留一群没有战斗力的家丁丫鬟，没有比这更能简单直接的表忠心了。” “先皇猜忌你们国公府，但我不会。” “所以如今国公府里的护卫也会悉数回到岗位上。” 小晴点了点头。 “难怪，我就说总感觉最近府里多了那么多人呢。” 马车稳稳停在了老太太的院子里，小晴下车后与十一挥手告别。 她才刚走进老太太的院子呢，眼角余光似乎看到围墙一侧有黑影晃动。 突然的异动惊得她快速扭头去看，却只见摇曳的树枝。 “自己吓自己。”她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 站在门外一直注视着她进门的十一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动，但十一还没来得及开口去问，便只见一道黑影快速掠过，一把捉起眼前女孩的脖子，将她像是小鸡崽一般轻松拎了起来。 突然被拎起来的小晴也被吓了一跳。 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 “啊！” 第218章 院子里的围攻 小晴才刚踏入院子，突然，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小晴不由得心底里一慌，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那被风吹的摇曳的树枝。 但那也只是树枝而已。 “自己吓自己。” 但她才刚放松下来，下一刻只觉天旋地转，视角里一阵晃动，再次回过神来已经被身后的人拎着脖子提了起来。 虽然那人力度把握得挺好的，小晴一点都没觉得疼，但被突然提起来，她还是觉得有点不适，主要是有点晕。 突然的就被提起来晃了一下，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 小晴惊慌地望过去，只见捉住她的人戴着一个漆黑假面，虽然看不起对方的样貌，但从体型上还是能从那纤细的体型轻松判断出来这是一个女人。 对方一手捉住小晴，借助围墙隔绝了十一的视线。 十一看不见，但小晴是能看到她的动作。 那人双腿微蹲，作势就想要跃起逃遁。 却在跃起之际突然停止了动作，脚步画了一个漂亮的半圆，空出来的右手猛然朝着围墙之上打出一掌。 “碰！” 厚实的围墙发出一阵闷响，围墙上的石砖瞬间化作齑粉，露出围墙另一端的十一。 那是另一端的十一看到小晴被袭击，根据对方的动作判断出来的位置，隔着围墙打出的一掌。 两人两掌隔着围墙轰击在了一块，相互接触的地方瞬间轰出一个小洞。 “哈！”十一一声低喝，被轰出一个小洞的围墙瞬间如同龟裂的脆弱豆腐一般，被轰出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洞。 但那带着漆黑假面的黑衣女子却只是一手牢牢捉住小晴，脚下轻点，身影向后翻越然后偏偏落下。 十一声势浩大力度刚猛的一击居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情急之下，十一已经使出了全部力量，全力一击被轻松化解，他脸上露出了又惊又怒的神色。 “天衍教主！” 在这大夏，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接下他的全力一击，在他知道的人里面也就只有两人。 一是他的师傅觉明大师。 另一人就是那神秘的天衍教主。 十一其实没和天衍教主交手过。 对方的实力，也就是听师傅觉明大师说过而已。 师父曾经说过，天衍教主的实力不在他之下。 师傅觉明大师乃大慈悲心法大圆满境界，能和师傅实力不相上下，那天衍教主至少也是一门顶级心法的大圆满境界。 十一目前也只是刚迈入大成，虽然是敌不过大圆满境界的师傅，但即便是他师父，也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接下他全力一击！ 刚才十一那一掌打出，分明感觉迸发出去的内劲如石沉大海，甚至连波澜都没能掀起。 对方甚至连后退都不需要。 后退泄力的动作，纯粹是因为顾及到了手上的人质小晴！ 这种程度，连他师父都做不到！ 虽然十一上一次挑战自家师傅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但他还是觉得眼前的天衍教主实力还在自家师傅之上！ 对方保护手上人质小晴的动作也非常好理解。 这与对方从不出现在京城的缘由是一样的。 再强大的高手体力都是有限的，再深厚的内劲总有耗光的时候，武功高强者也许短时间能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面对围攻，还是会因为力竭导致战斗力不断下降。 在京城这种到处都是驻军精兵的地方，像是天衍教主这种势力头目高手，是不会轻易入内的。 再强的高手，面对围攻，几轮万箭齐发下去不死都得褪层皮。 对方也的确是从未进入过京城范围。 所以十一从未接触过这位传闻中的神秘高手。 虽然如今不知道对方冒险出现在京城、出现在国公府意欲为何，但劫持小晴作为人质，想来也是为了方便之后的逃脱。 毕竟有让人顾忌的人质在手，那么围攻就会束手束脚，万箭齐发这种战术也不方便使用，围捕一个天衍教在这种等级的高手难度将会无限放大。 就为了掣肘他们的围杀，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质是最理想的方式。 而像是小晴这样，没有战斗力、体型娇小方便这样提着跑的小姑娘，无疑是最佳选择。 对方显然在暗地里观察了有些时间，察觉到小晴的身份不一般，起码会让十一有所顾忌，才会精准出手捉走她。 十一脑里思绪万千，现实里的时间不过只是一瞬。 双人一碰即分，天衍教主也趁机拉开距离。 轻描淡写化解了十一的攻击，天衍教主不但从容退去，甚至还用鼻腔嗤笑地嘲讽了一句。 “你还得练。” 虽然她戴着漆黑的假面，但那妩媚动听的声线还是容易让人去想象，假面之下是怎样的一张美艳的脸。 另一边，一直坐在车夫位置的玄平师兄也提刀杀来，他的速度极快，旁人看来甚至能看到他的身后拉出一串残影。 玄平师兄庞大的身躯就像是一颗拖着长尾巴的流星一般，挥起长刀就朝着刚落地还没站稳的天衍教主杀去。 面对如同炮弹般袭来的大块头玄平师兄，天衍教主面上不见丝毫慌乱神色。 哦，她戴着假面，即便有慌乱的神色，小晴也看不见…… 但面对挥刀袭来的玄平师兄，天衍教主明显是不愿意和刚才十一对掌那般正面碰撞的。 显然她也看出，玄平师兄的实力要在十一之上。 虽然他们俩是同门师兄弟，修炼的都是大慈悲心法，同为大慈悲心法大成。 但大慈悲心法大成，亦有差距。 她左手紧紧抱住小晴，顺势就想要发力闪身躲避。 但她刚做出准备躲避的动作，下一瞬便放弃了躲避。 因为在她身后，另一道漆黑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接近，此时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已经袭来，直冲她的背心。 正是国公府里担任护卫的陈瑾松！ 陈瑾松察觉到这边的打斗动静，立刻就赶了过来。 他也是一流高手，虽然目前还比不上十一与玄平师兄，但偷袭的这一下也是极其致命的。 如果扎实了，任凭天衍教主再强，也得透心凉！ 第219章 好气又好笑 陈瑾松由上而下，玄平师兄由下而上。 两大高手形成两面包夹之势。 出手迅猛，即便强如天衍教主也不敢小觑。 只见天衍教主右手一甩，手腕上缠绕着的一条手链滑落下来。 手握那手链末端，原本软趴趴的手链居然如同一柄长剑般绷直。 只见天衍教主一手持人一手持剑，手链长剑凌空画出一个半月。 “铮！” “锵！” 两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的金属交击声随着空中碰撞的兵器，迸发出的火星子一起发出。 这一击居然同时荡开了玄平师兄与陈瑾松的武器。 从十一隔墙与之对掌，再到玄平师兄与陈瑾松合力追击，前后不过一瞬。 全程被紧紧抱住的小晴只觉眼前一花，再到能看清的时候陈瑾松与玄平师兄都已经被一击震退。 但玄平师兄与陈瑾松的这些突然爆发失败，也让天衍教主挟持着小晴趁机拉开了距离。 对方武功更强、手底里又有人质，现在也拉开了距离。 刚才的那一波合击没有奏效，已然失了战机。 十一见状，心中震怒，但面上却看不出丝毫波动。 他的眼神依然冷静而坚定，现在这种情况，也就只剩下交涉了。 “把她放了，我保证你安然无恙离开京城。” “否则，任你武艺再强，也敌不过我底下人马的围杀。你不是独来独往的隐居高手，你是一教之主，应当非常清楚武功高强者也逃不过精兵围杀。” 十一说的是事实。 武者再强，终究是血肉之躯。 也许内力灌注之下，瞬间爆发出来的躯体力量无比惊人，但人力终究是有限的，面对围杀再强的高手也会被耗死。 更何况十一这边的武者势力也不弱，刚才短暂交手双方已经清楚了对方的实力。 不过这天衍教主突然暴起，万军取首强行换命杀一两个人还是能做到的，只是这等高手，一般不会做这种必死的选择。 再说了，她若真要寻死，捉人质做什么？ 在场最有价值换命的，也就十一这个当皇帝的了。 但若是这天衍教主一开始打的就是搏命主意，她根本就没必要劫持小晴，一开始的时候直接偷袭十一不香么。 十一推断，对方选择劫持容易掌控，并且有足够价值的小晴，说明这天衍教主并没有换命的打算。 至于说天衍教主为什么出现在京城，她来京城有什么目的、劫持小晴除了逃跑外还有没有其他目的，这些都不是现在的十一需要思考的问题。 天衍教主看了一眼在旁边蓄势待发的陈瑾松与玄平，轻声笑道。 “你们的武功不错，但还不够。”她语气轻松，似乎根本就不担心十一话中的围杀。 十一的语气依然平静，仿佛在讨论一件平常的事情。他说道：“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但你挟持小晴，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小晴被抱着，双脚离地悬在半空。 这位衍天教主的手虽然并没有勒得多紧，没有勒得她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但她自然还是挣脱不开的。 她也清楚这个时候老实等着双方交涉就好，自己没必要抖机灵添乱。 小晴被抱着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又保持安静冷静，眨巴着一双杏眼盯着面前的十一。 她是觉得自己棒棒哒，冷静等待救援的表现可比以前看电视的时候那些大喊大叫的配角好多了。 大喊大叫浪费体力白费力气不说，惹怒了劫匪，还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还会给营救者添乱。 嗯，我真是太冷静、太勇敢、太棒了！ 这种情况下，小晴笑不出来，但她还是眨巴着哪算圆溜溜的杏眼等待着救援。 她是这么想，但对面的十一，看到对面小姑娘那张精致的包子脸上，一双黑溜溜的杏眼一闪一闪的，不但不害怕，甚至还透出一股懵懂又无辜的感觉。 看着对方那一副可可爱爱的懵懂模样，十一心底里真是觉得又气又好笑。 这小家伙搞得清楚状况吗？！ 她是不是还觉得挺好玩？ 天衍教主轻笑：“商量？你有资格和我商量吗？这丫头现在在我的手中，你们最好乖乖听话，否则后果自负。” 十一沉声再次开口：“你这样做只会让事情更加恶化。如果你真的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但你必须保证小晴的安全。” “我可以不追究、不追查你出现在京城的事情，也不派人去追截你。只要你放了她。” “我保证你能安全离开。” “哦？”天衍教主语气轻扬，上挑的尾音语调满是调侃意味。 “看来这丫头还挺重要啊，我这次还真是没捉错人。”她抱着小晴晃了晃，笑着说道。 即便是透着漆黑的假面，也能感觉到她毫不掩饰的笑意。 “可是，就算没有你的保证，我依旧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天衍教主话音落下，身影化作一道鬼魅，抱着小晴在空中一阵轻盈的晃动腾挪，消失在了围墙之外。 十一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天衍教主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刚才那天衍教主根本就没有交涉的意思。 强行围杀，的确能将对方稳稳留下，但一直被对方挟持在手里的小晴就很危险了。 最稳妥的方式还是先放任对方离去，再伺机以偷袭的方式救下小晴。 再强的武者也是血肉之躯，他们也会疲乏，只要等到她一瞬的松懈，就能将人质隔开救下。 虽然放任这种等级的高手离去，手底里的眼线极易跟丢，但那也比强行围杀带来的危险轻。 乱剑之下，谁都无法保证战斗中心的人质安全，更何况逼急了那天衍教主，谁知道她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人。 十一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天衍教主离去的方向想了许多。 他脑子里冒出了许多推测，想法太多以至于有些混乱。 但他的思维却出奇的快。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清醒还是混乱了。 过了半晌，十一才不顾院子里察觉到打斗动静，姗姗来迟查看情况的丫鬟等人，转身招呼玄平离去。 他现在没有任何兴趣和别人解释发生了什么。 而且现场还有陈瑾松在，和国公府解释的工作也用不着他亲自来。 他现在还有更迫切的事情要做。 第220章 陛下疯了 十一坐在御书房内，面前的烛光摇曳，映照出他冷静而坚定的面容。虽然心中震怒，但他面上依然保持冷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小晴被天衍教主挟持，这件事让他感到极大的不安，但他知道他必须保持冷静，才能更好地应对危机。 “天衍教教主为什么冒险出现在京城？” “天衍教一向是反贼邪教，探子来报多地叛乱匪军均有天衍教的影子，此次天衍教教主来京城定有所图。” “但是要对抗朝廷的话，操纵教众在其他省份组织叛乱，这样子不比自己充当一个刺客来到京城的作用大？” “天衍教教主何必舍本逐末冒风险来京城？” “她所求为何？” “她为什么要劫持小晴？” “是潜伏在国公府的时候碰巧遇上我和玄平师兄，身边一下子聚集的高手太多，天衍教教主以为自己暴露了，才突然暴起先下手为强，挟持小晴只为有人质在手方便脱身？” “这样子的话，倒也符合挑小晴下手的动机，毕竟小晴身份不轻，对外是重臣任国公的嫡女，而且与我关系亲密。对内是我们大夏改革方案的关键推手，而且她本身还不会武功，没有抵抗力。” “拥有足够分量的身份，又没有抵抗力，这样子的人，的确是最适合的质子。” “这样子的话，一旦天衍教教主脱离危险，大概率不会杀小晴，因为留着她不碍事，还能换取更多的价值。” 十一嘴上喃喃自语，脚底下步伐不停，在安静的御书房里来回踱步。 似乎随着他脚下不停转动的脚步，也能带动脑子转动起来。 虽然他的确觉是推测天衍教教主大概率不会伤害到小晴，但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探子迅速进入御书房，跪倒在地说道：“陛下，跟丢了。” 十一抿唇，沉默不语。 探子抬起头，面色凝重地说道：“陛下，我们按照您的命令，分头追查天衍教主的下落。然而，天衍教主的武功高强，身法鬼魅，我们追出城门后，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十一的眉头微微皱起，但面上依然保持平静。他沉声道：“继续说。” 探子接着说道：“我们尝试在城内和周边地区搜寻线索，但天衍教主似乎早有准备，我们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探子补充道：“我们还联系了城内的其他势力，包括一些江湖门派和暗中势力，但他们都表示没有天衍教主的下落。” “那些江湖门派和暗自势力，甚至是我们朝廷之中潜伏的，又有多少是天衍教的人？”十一轻声说着，语气说是和探子交流，他这样子喃喃自语般的话语更像是自说自话。“我们的时间还是太少了，钱、粮、人……没有一样不缺的。” 从先皇手下接下这个烂摊子才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一年时间的准备，实在是太过于仓促了。 仓促得他所做的许多事情都像是与时间赛跑，许多安排也做不到稳妥，但那也没办法的事情，牺牲是必要的，大夏所剩不多的时间，就得这样子抢回来。 十一轻叹一声。 他心中虽然焦急，但面上依然保持冷静。 他只是沉声道：“天衍教主的武功高强，身法鬼魅，再有她的人掩护，的确很难追上他。但你们已经尽力了，我不会责怪你们。” 他虽然面上努力保持着冷静，但只有他自己清楚。 此时他的心里早已一团乱麻。 即便是与皇兄谋划那弑君大事，也没有如此慌乱。 那是因有皇兄陪着。 后来皇兄不在了，还有那个小姑娘能陪他说说话。 以前，有皇兄陪他说说话。 后来皇兄不在了，他每次想皇兄的时候，都会去找她。 找她可比那时候找皇兄方便多了，也不用担心被父皇察觉。 他这是喜欢上她了？ 十一觉得不是的。 他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还没长开的小豆丁？ 就算是喜欢，也不是男女关系的那种喜欢。 而是如同皇兄一般，是陪伴者的那种感情。 是兄弟姐妹，是亲人的那种感情。 十一连连摇头将脑子里有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甩飞。 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底下，一直跪着汇报的探子看到皇帝陛下又是沉默不语，又是疯狂摇头的。 就挺……莫名其妙的…… 英明果敢的陛下压力太大，疯了？ 要不怎么突然摇起来了…… 探子将头埋了下去。 不敢评价。 也不敢看…… 十一也不知道底下跟随他多年的探子偷偷在脑补什么，他只是继续冷静说道：“天衍教主挟持小晴，必有他的目的。我们必须从其他方面入手，找到线索。你们继续在城内外搜寻，同时调查天衍教的背景，看看是否有其他线索。” 探子连忙应道：“是，陛下！” 探子退去，十一眼神之中的忧虑神色更深了。 这御书房安静得可怕。 底下探子跟据天衍教教主是正常的，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的探子虽然都是一等的好手，也极其擅长伪装跟踪，但在天衍教教主那等同时兼备顶尖高手以及势力头目的人身上想要讨到便宜，还是太难了。 接下来，只能等了。 虽然第一波跟上去的探子跟丢了，但也不是说一下子就真的找不着了。 整个京城，包括周围村庄的范围那么大。 到处都是眼线。 虽然对方有天衍教的人掩护，但只要出现，总会露出破绽的。 虽然朝廷已经腐化衰弱了许多，但京城终究是十一的大本营。 这里是他的地方。 天衍教教主深入腹地，必须得保证状态保持潜伏。 她不敢全速赶路。 那样子不但会消耗体力影响战力，还容易暴露。 也就是说，她得休息，她得吃饭睡觉。 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小女孩。 这样子的目标，在京城这么大的地方，不可能一下子跑出去。 所以，如今的十一要做的，就是让底下的人盯着。 保持状态、伺机待发。 第221章 过山车 十一在御书房内继续踱步，压下心底里的焦急，等待着探子们的消息。 另一头，天衍教主带着小晴迅速穿过一条条小巷，他的身法快得令人难以置信。小晴感到自己仿佛在空中飞舞，每一次腾挪都让她感到心惊胆战。她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周围的景象。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远比记忆之中那些什么过山车、跳楼机什么的都刺激。 这天衍教教主似乎不怕她的叫喊声引来追兵，反倒是好笑地看着她发出一阵阵惊呼。 “呜哇！” “啊！” “不要！” “慢点！” 各种急速转弯、高速坠落、一跃上楼、屋顶跑酷。 小晴这下是被动地体验了一把。 吓得她一张软糯白皙的包子脸变得更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衍教教主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高速移动下没人能追上，反正就是任她喊破喉咙对方也毫不在意，反而不时还从头顶传来对方的嗤笑声。 明显是在嘲笑她胆小的模样。 她这被吓到的模样还愉悦到对方了？！ 但此时的小晴也顾不得这些。 她一张小脸被吓得泛白，一双杏眼也紧紧闭着，不敢再去看那快速掠过的景物，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不是她搞不清楚状况啊。 刚才她虽然全程在天衍教教主怀里，是战场的中央，贵宾席观战位。但该注意到的信息她还是注意到的。 刚才十一可是和挟持她的这个人喊话了。 十一的喊话里语气肯定，挟持她的这个女人就是天衍教教主。 当然，小晴也不知道十一是怎么隔着假面确认对方身份的。 某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在这种时候肯定有话要说了。 你别装死啊！你是死人吗？！你分得清楚情况吗？！这时候应该大声呼叫啊！挣扎啊！别像个花瓶一样一声不吭等着别人救啊！ 但小晴也有话要说！ 挣扎个p啊！没看对方刚才随手一巴掌拍碎围墙，轻轻一挥那“手链长剑”就轻描淡写地逼退陈瑾松与玄平师兄两大高手吗？！ 她这是不挣扎吗？这是挣扎不了！ 至于说呼救？！ 刚才她那一路过来可没少喊！ 先别管她是不是被快速移动高速坠落给吓得大喊大叫。 她就问，她喊没喊？！ 她刚才喊得可大声了！ 但根本就没用！ 喊破喉咙都没有人理她！ 这天衍教教主抱着她飞的速度真的是极快！ 真的就是“飞”！ 别说声音了，小晴都能感觉到，她被抱着跑，自己的魂都在后面追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叫的太用力，还是被吓得不轻，又或者是魂没有完全追上，以至于小晴现在都感觉到有些晕了，这个人感觉懵懵的，只能感觉到耳边不断呼啸的风声以及身体快速移动的各种失重感推背感。 哦。不对，她是被对方正面抱着的，应该是“推胸感”…… 随着再次一阵失重感袭来，小晴只觉轻轻一顿，耳边的风声便缓了下来。 “好了，可以睁开眼了吧？”对方语气里满是笑意。 小晴也感觉明显是到地方了，她也想要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便听话地睁开了双眼。 怎么说呢？刚才一路走来，她一直被抱着，天衍教教主一直在她耳边说话。 那声音非常有特色，如同夜色中的丝绒，柔软而光滑，让人一听就能联想到那是一个柔软似水、妩媚美艳的女子。 小晴睁开双眼，首先入眼的还是对方那张漆黑假面，但透过假面眼睛的位置，还是能看见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正满是笑意地看着她。 小晴也不知道对方眼里的笑意表达的是什么。 一个人对你笑，更容易让人想到的是善意吧？ 但如果这个人一声不吭，直接将你从家里给捉走，带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呢？ 这个人再对你笑，还会感觉到善意吗？ 所以此时即便这天衍教教主眼里的笑容再如何柔和，小晴只会觉得对方是在确认了绝对的优势之后，产生的戏谑笑容。 小晴扭头四顾，滴溜溜地转着一双杏眼，打量四周的环境，以便接下来，万一有机会，方便下一步的逃跑求救行动。 当然，想是这么想，她其实也不敢想那“万一”。 这种等级的高手，怎么会有机会让她一个小姑娘有机会溜走求救？ 小晴打量四周，这才发现，经过刚才一番快速移动。 她们居然已经出了城。 此时她们显然在城外。 四周随处可见的杂草树木。 像是这种荒野环境，离开城后随处可见，所以小晴也不能确定自己到底在城外哪里。 显然刚才的某次下坠失重，就是这天衍教教主带着她直接从城墙上跳下导致的。 出了城，显然已经离开了朝廷，也就是十一的第一道，也就是最严密的一道势力圈。 也难怪这天衍教教主敢停下脚步休息了。 小晴很快被不远处的光亮吸引了注意力。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远处传来的灯光非常显眼。 那是一个客栈，就建在官道边上。 “好了，你应该也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头顶上，传来天衍教教主的声音。 小晴抬头，正碰上对方抬起空出来的左手，做出摘下面具的动作。 小晴连忙闭上双眼。 “不至于吧？我有这么吓人吗？”天衍教教主语气里满是笑意。“不过我们天衍教的名声的确不太好就是了，有些传闻还说我们吃小孩。” “不是这个意思。”小晴双眼紧闭，但还是连忙开口解释。 “你现在也安全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我们无冤无仇，我也没见过你的真面目，也不知道你是谁。” “我就一普通小姑娘，把我放走不碍事的。” 对方抱着她的手却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不用怕啦，我只是想要让你多送送我。” “只是送远一点而已。” “送远一点？”小晴疑惑地反问。“远一点是送到哪里？这已经出了城了啊！以你的实力，没人能拦得住你！” 第222章 送到椰省 “就只是送远了一点点而已。”天衍教教主空出来的左手比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椰省。”对方轻描淡写地说道。 但被她一直抱在怀里的小晴却惊得瞪圆了眼睛。 小晴虽然算不上什么路痴，但也不是那种地理属性很强的人，她方向感还挺差。 先前十一给她介绍过大夏国国内各个省份的基本情况，她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一些关键信息还是记住了。 特别就是这个椰省。 椰省位于大夏国最南边，再往南走有好几个国家，那几个小国家分分合合的打得不亦乐乎。 对于大夏来说，那几个小国家就算合一起战斗力也不强，构不成什么威胁。 从京城出发，穿过鹿省继续向南，再穿越接壤的石省，然后再穿过下一个接壤的林省，最后才能到达椰省。 中间这三个省都是占地面积极大。 也就是说，她们得横跨一片这么大的地方再去到大夏国最南面的椰省。 但能让小晴记住这一个椰省，并不仅仅是因为这省份位于最南面。 而是因为那个名字。 当时她就对着十一吐槽了。 “话说，这名字怎么听着感觉那么随意？” “鹿省、林省、石省、云省、椰省……” “不会是，省内鹿多就叫做鹿省、省内林子多就是林省、乱石地形多就叫石省、云省的话……” “哦！经常是多云天气，所以叫云省！椰省不会是盛产椰子吧？” “这起名也太随意了吧？” 几因为她曾经向十一吐槽过，所以小晴还是能记住这名字极具特色的省份。 当然，她能记住这个椰省，还有以一个原因。 据十一所述，这椰省可是天衍教的老本营。 “天衍教还有老本营？” “不是说这东西虚无缥缈，潜伏于各大势力，寻常无迹可寻吗？” 当时十一的回答是这样的。 “以前的天衍教的确如此，但也许是近年来朝廷的势力越发薄弱，对于远离京城的省份掌控力渐渐失去，所以那天衍教势力便开始浮出水面了。” “最新线报传来，椰省布政使已经联合天衍教势力划地为王。” “当然，无论这线报是不是真的，我们眼前已经够不着这些大夏边缘的省份了，我们只能加快以京城为中心，向外扩张，救济改革，恢复掌控力。” 一个大国，居然底下大半省份都是睁眼瞎，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十一这个皇帝陛下亲自和小晴说，小晴还不相信呢。 而那些叛乱省，其中情况最为严重的就是这椰省。 要她送到椰省。 这哪里是多送一点路？！ 分明是要捉她继续当质子啊！ “你要捉质子的话，好歹捉个皇子公主什么的啊！”小晴挣扎了一下，但她也只能在空中扑棱了一下手脚，对方环抱在她身上的纹丝不动。 “可你们皇帝陛下也没有皇子公主啊！”天衍教教主笑着说道。“好啦，你就认了吧，你跑不掉的。” 意识到自己在白费口舌，小晴看了对方一眼，只能闭嘴。 刚才谈话间，她已经看到对方摘下面具后的长相了。 与刚才在国公府大战十一三名高手，轻描淡写一击荡开陈瑾松与玄平师兄合击的强势形象不同。 眼前女子皮肤如同初雪般洁白无瑕，五官精致而柔和，仿佛是用最细腻的玉雕琢而成。她的眼眸如深邃的湖水，清澈而明亮，她的嘴唇红润如樱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妩媚的笑意。她的身姿婀娜多姿，如同春风中的柳枝，柔得出水，令人目不转睛。 此时对方正笑着看向她，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就像是修养极好的官家小姐，哪里像是邪教教主、反贼偷偷、武林高手。 天衍教教主长得极其好看，即便是在京城权贵圈子里生活了多年，见惯了美人的小晴，也不得不在心底里赞叹。 天衍教教主抱着小晴走进客栈，在一张角落的桌子坐下。 客栈里一楼都是吃饭的地方，大厅里摆了好几张桌子。 吃饭的客人不多，只有两张桌子上有吃饭的客人。 虽然她们选择了最角落的位置，但因为她们出众的外貌，还是惹得其他两桌的客人看了过来。 没办法，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世界，长得好看的人总会更容易吸引目光。 而且，这客栈位置偏僻，小晴这打扮一看就是富人家小姐，出现在这种简陋客栈，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奇怪又扎眼。 而且扎眼的可不仅仅是她。 身旁还有一个浑身漆黑，一身黑色劲装的天衍教教主呢！ 天衍教教主将她放到椅子上，小晴晃了晃脚，这才发现这椅子还挺高，她一双脚尖悬空晃悠着，碰不着地面。 “随便上几样菜。”天衍教教主将一颗小小的碎银子放到桌子上，然后扭头向小晴说了一句。 “你在这里待着，我先去换身衣服，这衣服太显眼了，我可没兴趣被当作猴子看。” 然后，她又笑着补了一句。 “我劝你不要乱跑，这里荒郊野岭的，像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娇气小姐跑不远不说，还容易喂野狼啊、野狗啊、野猪啊、野……”她说着，视线侧移，看向隔壁桌子正盯着这边看的几个身穿粗布麻衣的汉子。 甚至有两个男人毫不掩饰地盯着她们两个姑娘看，眼神之中尽是贪婪与猥琐之色。 “还有野人。” 天衍教教主笑着，临走前还伸手拍了拍小晴的脑袋。 小晴伸手捂住头顶被摸的地方，疑惑地看向天衍教教主离去的背影。 怎么说呢，这天衍教教主好像真的没有太大敌意。 表现得太过友善了。 但即便如此，小晴还是没有坐以待毙的打算。 她可不想真的被对方带到椰省！ 这时候，店小二端上来了两碗热汤。 一块碎银的高价，店家也毫不吝啬。 香浓的肉汤里还有几块炖得软烂的肉。 小晴扭头去看楼梯，刚才天衍教教主上了楼，应该去的是楼上的客房换衣服了，此时已经见不到对方的身影。 小晴伸手摘下一直挂在腰间的香囊，从里头拿出一个小纸包。 这是她好早以前就配置好的“麻沸散”。 原本是准备给十一缝合，操作外科手术的时候用的。 但十一一直不愿意用。 还戏谑地说“药效强弱因人而异，具体情况有待实验，你这东西谁敢用。” 她也没想到这东西第一次派上用场，会是这种情况！ 第223章 小客栈里 “我把麻沸散弄出来了，你要不要试下？” “麻沸散？那是什么？” “曼陀罗花、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各、天南星炼制而成，当然配方不是固定的，也可以用羊踯躅、罂粟花替换部分药物炼制，可让人感知变得迟钝、麻木、甚至是消失感知，配以烈酒服用效果更好。” “消失感知，也就是昏死过去？” “这个得试过才知道。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有的人效果不明显，得加大剂量，有的人还会过敏，一点点就有很强的效果，特别是其中的肌肉松弛效果，据说有人好多天都有身体酸软，使不上力气的情况。” “但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让人昏死过去的，顶多只会让人感觉身体酥软，使不上力气而已。” “你这样子说，我怎么敢用啊！万一我是那种什么过敏体质，那我不得在你这躺好几天？！我还得上早朝呢！” “你这东西我是不敢用了，但也不是说没用，你起码能留着防身。” “换个角度想想，这东西当毒药使还挺强的吧？不害人性命也能防身。” 国公府小院里，那一幕似乎还没过去多久，十一的戏谑之言也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没想到啊！ 她小晴大夫弄出来的药，还真有用来当毒药，用来自卫的一天！ 小晴顾不得其他，再次观察了一眼，确认楼梯那边没人。 她直接将整包的麻沸散给倒进了对方的汤碗里。 因为这东西没有经过临床试验，没有数据支撑，小晴也摸不准具体对人使用的剂量。她带这一小包粉末其实真要用来作外科手术、缝合的麻醉使用的话，那是要分开一小份一小份多次使用的。 麻醉用药基本都是这样，为了确认安全，都是先上一个大概剂量，然后患者主诉感觉效果变弱，再酌情继续加药。 但现在她可顾不得这些！ 刚才她可亲眼目睹了这天衍教教主飞檐走壁、手碎围墙，这些武林高手一个个的都像人形怪物一样强。 鬼知道正常人的剂量对他们有没有用？ 为了保险起见，小晴直接将多份剂量的麻沸散给直接倒进去了。 还好这麻沸散是粉末状的散剂，倒进汤碗后小晴还小心地用勺子给对方搅拌了一下，确认了一下没有异常。 两碗汤一模一样，从外表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区别。 忙完这一切后，小晴听到楼梯那边传来动静，她连忙坐好。 很快，对方的身影在楼梯口出现。 看到那缓缓走来的女子，小晴却惊得瞪圆了双眼。 天衍教主换上了一身精致的衣裙，整个人焕发出一种高贵而典雅的气质。 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银色花纹，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裙身轻盈飘逸，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仿佛春风中的花瓣。她的腰间系着一条细长的银色腰带，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更添几分柔美。 她的头发被精心梳理成一个优雅的发髻，几缕青丝轻轻垂落在肩头，增添了几分柔情。发髻上插着一支镶嵌着珍珠和宝石的发簪，光芒闪烁，更显她的高贵气质。 她的脸上施了一层淡淡的妆容，肌肤如雪，眉如远山，眼眸如水，唇如樱桃，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幅精美的画卷。 她的举止优雅，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从容和自信，完全不像一个武林高手，反而像是养尊处优、气质极好的官家小姐，令人目不转睛。 小晴依稀还记得，刚才对方上楼换衣服之前说的是“一身黑夜太扎眼，先去换身衣服”。 这精致的紫色衣裙明显更扎眼啊！ 小晴看着眼前款款走来，眉目含笑的少女，她一时不知道应该是吐槽还是应该感叹对方的美貌。 如此美人，没有人会将她与威名远播的天衍教教主联想到一起。 天衍教教主走近，看到小姑娘一副吃惊的模样，这副呆萌可爱的模样似乎也愉悦到她了，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好看吗？”天衍教教主还微微提起裙摆，原地扭了一下腰肢转了半圈。 裙摆轻扬，带起一阵香风，也荡起一圈好看的涟漪。 “好看。”小晴有些愣愣地点了点头。 光从外表判断，眼前还朝她俏皮地眨眼的少女，根本就不像传闻中会吃小孩的天衍教教主。 天衍教教主刚坐下，门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小晴扭头，惊喜地发现进门的一行人居然还是她的熟人！ 那是一群汉子，身上穿着粗布衣服，虽然用料算不上好，但好在结实便宜，是工人们喜欢穿的衣物。 这群汉子头上还戴着奇怪的红帽子。 正是因为那显眼的红帽子，小晴才能瞬间认出来这是熟人！ 这正是饺子坡生产队特有的制式帽子！ 小晴去过饺子坡生产队，所以她认识！不但认识，她还戴过！ 她现在所处的这个客栈距离饺子坡生产队不远？！ 所以才会有生产队里的人过来吃饭？！ 饺子坡生产队里的“饭堂饭”虽然对于工人们来说那是极好的。 毕竟在这个年代，有吃的就不错了，轮不得人挑三拣四。 但对于这些管理人员们来说，吃多了还是会感觉到腻。 偶尔就想要到附近的客栈饭馆改善伙食。 京城太远，所以才会来这附近的小客栈。 这是一队饺子坡生产队的红帽子小队长！ 其中还有一个戴着白帽子的中队长等级以上的“领导”！ 那个白帽子在一群红帽子中实在是太过显眼了，以至于小晴瞬间就看到了那个“万红丛中一点白”。 白帽子的“领导”被这群红帽子小队长簇拥着走进来。 小晴发现，那白帽子她还正巧认识！ 正是猴子手底下的心腹、兼职狗头军师——二狗！ 打从猴子成了饺子坡生产队队长，这二狗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小晴记得，这二狗目前任饺子坡生产队副队长，也是在兵部有备案，是有品阶的武将！ 第224章 好喝的 二狗带着一群小队长走进了客栈，他的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显得十分得意，似乎非常享受这副队长给他带来的身份地位。 小队长们也个个面带笑容，簇拥在他身边，显得十分恭敬。 二狗环顾四周，在略过小晴所在的角落的时候并未停顿，只是对店小二说道：“小二，给我们安排个好位置，今天大家辛苦了，要好好犒劳一下。” 他们一行人足有十几个，一张桌子根本坐不下，店小二将两张桌子拼一起，让他们坐到了大厅中央最开阔地位置。 二狗扭头朝身侧的红帽子小队长们说。 “今儿高兴，我请你们搓一顿！随便点！我请客！”他大手一挥说得豪气万分，底下小队长们一个个赔着笑脸，却已经有不少心里活泛的人暗自嘀咕。 真能让你请客买单，我回去饺子坡生产队还想不想混？ 这么大的领导一起吃饭，他说要请客买单，说让随便吃，谁敢信？ 虽然红帽子小队长们心底里犯嘀咕，但面上还是恭敬异常。 “二狗副队长，你真是个好领导，总是想着我们。今天一定要多喝几杯。” 队里的人都管二狗叫二狗副队长或者二狗队长，也不是他们队里的人喜欢叫全名，而是他们这人大多都是平民出身，没有姓氏的一大堆，什么二蛋、树皮、铁根之类的名字一大堆。 二狗的名字是一个很平常的名字，但若是叫“狗队长”，那可就不太好听了。 同理，叫“狗领导”也不好听。 这种情况也不止出现在二狗身上，其他队友身上也有。 比如此时坐在二狗下手位的一名大胖子，这挺着一个大肚子的红帽子小队长，正是第一任劳动标兵，第一批从普通黄帽子提拔成为小队长的老猪。 现在这老猪也是个小队长了，但下级也只是叫他老猪队长，同职位朋友也管他叫老猪。 毕竟叫“猪队友”、“猪队长”也不太好听。 那头，以二狗为首的工人们点好菜，随着一盘盘菜端上来，二狗却突然一拍自己脑门。 “哎呀！老猪你送我的好酒我忘记拿来了，中午的时候还说正巧晚上可以喝呢！” 刚端着菜盘子上菜的店小二连忙笑着介绍。 “我们小店的米酒也不错，如果各位不嫌弃的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膘肥体壮的老猪就如一阵风一般的冲出去了。 “这里离咱门大队近着呢，我回去拿，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回！” 别看老猪这挺着个大肚子一副笨重的模样，他能当上劳动标兵，那工作能力也是极强的，他虽然是胖子，但也是一个灵活的胖子。 这人跑出去了，声音还没散。 “这家伙。”二狗笑着摇了摇头，虽挂着无奈的笑容，但语气里却满是对老猪表现的无奈，这让底下几个红帽子小队长忍不住懊悔自己刚才怎么反应慢了。 这老猪不愧是能从黄帽子混上来的人啊！这反应速度可真是快！ “来！我们先喝着！” “这小客栈的米酒虽然比不上老猪的珍藏，但还是能凑合一下的！”二狗招呼着其他人喝酒吃菜，其他人一附和起哄，大厅内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那边桌子热闹，反倒显得小晴这边角落的桌子更加的安静隐蔽了。 那边桌子发生的事情自然也落在小晴眼里，但小晴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偷偷地打量着那边的情况，心底里盘算着。 二狗带着这一队人她虽然不太熟悉，唯二认识的也就二狗和老猪，但看样子队伍里都是一些红帽子小队长。 而红帽子小队长，唯一能打的，也是最能打的那个阿基可不在。 以阿基那大块头的身材，他来了的话，肯定非常显眼的，小晴不可能找不到。 最高战力阿基不在的话，那二狗这一队人顶多也就是十几个普通人战力。 而另一边的天衍教教主可不是寻常人。 刚才小晴可是亲眼见识过对方的厉害。 力敌三大高手。 光是那一手和十一对掌，瞬间将厚厚的石砖墙轰成渣的威力，就明显并不是普通人能匹敌的。 这十几个普通人别说是对付天衍教教主了，连逃掉一两个估计都没戏。 小晴清楚，若是她此时呼救，不但没办法让自己获救，反而会害得二狗这一队人丢掉性命。 简直是害人害己。 所以大声呼救这个选项，小晴第一个就排除掉了。 不能呼救，小晴接下来的便是留下线索，供后面的人作为追击提示。 比如小纸条、用茶水汤水在底下偷偷画的暗示、故意掉到地上的米饭之类的…… 但暗示太明显的话容易让身边的天衍教教主发现，这样子的话线索会被破坏，最坏的情况甚至还会惹恼对方。 至少目前而言，天衍教教主对待她的态度挺好，小晴并不希望惹恼对方，害得自己多受罪。 要留暗号的话，以什么形式留下暗号？ 暗号不能太复杂，留下来的东西如果自己人都看不懂或者注意不到就没意义了。 但也不能太简单，太简单容易被察觉…… 小晴颅内风暴，小脑袋瓜都要转冒烟了。 注意力全部都在二狗那一队人的身上，脑子里想的还是关于留线索的事，根本就没注意到无声坐到她旁边位置的天衍教教主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天衍教教主动作极快，而且此时小晴注意力在别的地方上了，根本就没注意到眼前的肉汤被天衍教教主给无声换了过去。 她面前的肉汤已经无声被换成了加料汤。 “在看什么？”身侧的天衍教教主突然开口打断了小晴的思绪。 小晴连忙收回看向二狗那边的目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左右飘着，就是不敢对视对方的眼睛。 看着这个肉眼可见心虚慌张的小家伙，惹得天衍教教主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吃啊，不吃饱等下赶路会很辛苦哦。”天衍教教主又指了指眼前还冒着热气的肉汤。“趁热喝。” 注意力顺着对方的手指回到面前的肉汤，小晴眼前一亮。 对啊！ 如果这天衍教教主喝了这“麻沸散”，里面肌肉松弛剂的作用便能让对方的实力大打折扣，那时候再配合二狗他们，得救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小晴越想，一双圆溜溜的杏眼越亮。 “怎么了？是不喜欢肉汤吗？我让小二给换掉？”天衍教教主说着，便作势要招手去叫店小二。 小晴怕错失良机，慌忙打断对方的话。 “没有没有！好喝！我很喜欢！”她连忙端起面前的肉汤，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满满的一碗肉汤居然一口闷了。 为了表现出“好喝”她也是拼了，喝完后她还一手捂着有些发胀的小肚子，一手捂嘴打了一个饱嗝。 嗯，水饱。 “你快喝啊！冷了就不好喝了！真的，特别好喝！” 在小晴的催促下，天衍教教主笑了起来。 “好。”在小晴一双亮闪闪的眼睛面前，天衍教教主也端起肉汤喝了起来。“嗯，不错。” 第225章 怎么没效 老猪走出客栈，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他扭头看了一眼客栈，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他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二狗副队长让他回去拿酒，但老猪压根就没给二狗副队送过酒。 让他回去生产队，根本就不是为了拿酒。他也认识四小姐，四小姐性格随和，而且还挺喜欢玩的，之前到生产队参观还好奇地围着阿基打量，还上手捏了阿基。 寻常见到他们这些工人也是会打招呼的。 但今天的四小姐，很反常。 四小姐身边的那个女子也是生面孔。 不仅是二狗，老猪也瞬间察觉出了不对劲。 四小姐这种不擅运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是不可能独自出现在这荒郊野岭的。 就算是出来玩，就算是出来玩，身边应该也是带着国公府的护卫，或者是二少爷带她出来玩。 偏偏四小姐身边只跟了一个生面孔。 而四小姐又一副不自然的姿态。 两种可能性，一是四小姐偷偷跑出来玩的，二是被劫持了。 如果是偷偷跑出来玩的，为了四小姐的安全，他们也应该向上级、向二少爷汇报。 如果是被劫持了，那就得回去多叫人手了。 寻常四小姐出行可都是有带护卫的，能劫持四小姐，对方自然是不弱的高手，为了更稳妥地救下四小姐，理应回去叫人，最起码把阿基叫上。 老猪迅速翻身上马，朝着生产队策马狂奔。 他心中暗自盘算，二狗副队长应该想的也和他一样，让他回生产队，一是要查明情况向上汇报，二是要叫人手，确保四小姐的安全。 不知道对方实力几何，也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人躲在暗处，动起手来干不过事小，没救下四小姐或者伤着四小姐就不好了。 让他找一个借口回去叫人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即便最后是闹了个误会，也总比莽撞行事误事要强。 但实际上，老猪也没走出多远，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队整齐的骑兵。老猪心中一紧，迅速勒住缰绳，停下了马。他抬头望去，只见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正迎面而来，队列整齐，气势逼人。 队伍的最前方，两个骑着高大战马的带头者特别显眼，老猪瞬间便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饺子坡生产队队长猴子的直属上司任二少爷。 他领导的领导，老猪当然认识。 老猪何等通透的人，这种情况下他还是观察到了，任二少爷还落后了另一个年轻人半个身位。 这是明显的下位者姿态。 也就是说另一个年轻人的地位要比任二少爷要高。 提问，出现两个大人物，但只知道一个大人的称呼，另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情况，该怎么作报告才会不得罪人？ 他的答案是只叫大人。 只见老猪果断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礼大喊：“两位大人，卑职发现四小姐出现在那边的小客栈，疑似被人劫持，刚想回去禀报。” 其实十一与任二会出现在这里，也是收到探子线报的消息。 虽然底下探子武艺不如天衍教教主，一下子被甩开了，但别小觑他们的专业性。 探子们非常专业地分成一个个小队，朝着各个方向铺开，京城毕竟还是朝廷的地盘，探子小队人数众多，很快便重新发现了天衍教教主与小晴的行踪。 得到消息的十一立刻就带了一支精锐小队赶来，半路上遇到同样担心小晴的任二，便汇合到了一起。 这边，老猪与十一汇合，简单汇报客栈内情况后，朝着客栈悄然逼近。 而客栈里的小晴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她刚才还想着别的事情呢，突然被天衍教教主搭话，生怕被看出破绽，小晴那一副笨拙掩饰的模样惹得对方阵阵发笑。 小晴是没注意到，刚才天衍教教主眼角余光瞥到了老猪离去的背影，眼角闪过的亮光。 小晴还一边扒饭夹菜，一边偷偷观察天衍教教主美滋滋地喝着那肉汤呢。 嗯？为什么她都喝掉大半了，这么久还没有生效？ 难不成是这药放太久过期了？ 也不对啊！这是最新配的，前后就放了两个多月啊！ 难不成是内力越是深厚的人药抗就越是强？ 这天衍教教主直接免疫药效？！ 我那么大的一包麻沸散呢？！ 就因为考虑到对方内力深厚，她专门用的致死量！直接一大包都干进去了！ 真就人与人的体质并不相同？！ 怎么还没反应？！ 小晴一直盯着对方看，那天衍教教主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 她原本就生得极美，她这一笑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即便是见惯美人的小晴也不得不感叹对方的确是罕见的美人。 “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你也不用这样子盯着人家。”天衍教教主朝她单眼眨了眨，惹得小晴也愣愣地跟着对方眨了眨眼。“别光盯着我看啊！吃菜！” 天衍教教主将面前的菜朝小晴的方向推了推，小晴下意识地就想要伸筷子去夹。 没办法，这是每天被老太太投喂养出来的本能。 老太太也喜欢这样子给她往面前推盘子，糕点也好、饭菜也好，都喜欢往她面前推。 明明就没有推近多少，就算没推那么一下她也能夹得到，但老太太就喜欢做这动作。 但小晴倒是挺享受老太太这特有的照顾动作。 老太太也乐在其中。 此时，天衍教教主往她面前推菜，小晴被投喂本能被激发，下意识的就想要伸筷子。 但这一抬手，握着筷子的右手并没有如她想象那样抬起，反倒是手上的筷子吧嗒一声掉到了桌子上。 小晴愣愣地看着掉到桌子上的筷子。 下一刻，她只觉眼前一幻，便身子一歪软倒下去。 婴儿般的睡眠来得出奇的快，以至于她都没来得及想为什么便昏死过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剂量过大，让她连思维都变得迟钝了，所以才没有反应过来。 还好身侧的天衍教教主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小晴这才没有直接滚到桌子底下。 第226章 小笨蛋 小晴自己药自己。 让自己获得了婴儿般的睡眠。 一整包麻沸散加料的肉汤下毒，整个人就像是瞬间没电般失去意识软倒下去，如果不是天衍教教主眼疾手快，她早就像是烂醉如泥的酒徒般滚落到桌子底下了。 另一边，十一和任二少爷带领一队骑兵飞驰在道路上，马蹄声震耳欲聋，尘土飞扬。 他们的心中充满了紧张和焦急，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客栈，确保小晴的安全。 终于，他们远远看到了客栈的轮廓。 十一勒住缰绳，示意队伍停下。他和任二少爷迅速下马，带领着一队精锐士兵走进客栈。 士兵们虽为了行动方便，身上只着轻便软甲，但均是带上刀剑以外，还背了一张长弓。 就连十一，也背上了一张漆黑的长弓。 他们前面已经与天衍教教主交手过了。 对付这种等级的高手，他们不敢有丝毫托大。 万箭齐发，是对付高手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虽然高手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与反应能力完全能躲避箭矢，但那也是要消耗不少内力的。 不过十一也清楚，对付有小晴在手为质子，以免误伤人质，他们没办法使用乱箭攻击，但带上长弓还是有必要的。 把握住攻击的手段，才能增加谈判的筹码。 而且，如果能有偷袭的机会，趁机将小晴救下，与对方分开，那么乱箭退敌就用得上了。 十一带着一队高手摸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无声接近客栈。 却在距离靠近的时候，听见里头传来阵阵男人的呻吟痛呼声。 他小心翼翼地在窗户上观察里头的情况，入眼的便是满地蛄蛹着、痛呼的十几个汉子。 正是二狗为首的工人小队，此时他们一个个的全部都躺倒在地，或是捂着肚子、或是捂着胳膊、或是直挺挺地躺倒在地睡得香甜。 客栈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破碎的桌椅和餐具，还有随处可见洒落的汤汤水水，眼前的场景就可以轻松判断刚才这里爆发了战斗。 柜台底下还藏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店掌柜。 二狗原本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脸色苍白，身上看不出明显伤痕，不仅仅是他，在场的工人们虽然一个个的都在地上痛呼，但全都没有受到致命伤，最起码现场并没有见血。 二狗看到任二少爷，立刻挣扎着站起来，行礼道：“二少爷！小人无能，未能保护好四小姐！” 十一虽然眼底里已经满是恼火神色，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冷静。毕竟人都已经跟丢了，只能冷静听取事情经过，寻找蛛丝马迹。 一侧的十一沉声问道：“详细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二狗虽然不认识十一，但看任二少爷站在他后面的姿态，也能轻松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地位，他连忙态度恭敬，开始详细描述事情的经过。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来到这家客栈吃饭。就在我们准备用餐的时候，突然发现四小姐也在客栈里，旁边还有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衣着打扮和长相都非常不俗。” “四小姐是认识我的，虽然四小姐身份高贵，但对待我们一向随和，好几次遇上都有向我们笑着点头打招呼。” 小晴虽然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快十年了，但她还是保留着上一辈子的性格。 在大街上遇到熟人还是会习惯性地笑着点头打招呼。 在她上一辈子，甚至遇到不熟悉的，想不起来的人，只要对上视线，她都会笑着点点头。 她一直觉得这种行为没有什么问题。 无论对方身份如何，待人随和亲切点也没错。 她不觉得这个习惯是毛病，所以就一直没有注意改过来。 这种习惯，一侧的二少爷还笑话过她，说她虽然挂着四小姐的名头，但身份习惯上还保留着小丫鬟的习惯，连对下人都笑着打招呼。 “按照四小姐的性格，察觉到我们在，不应该不理不睬。” “而且，这还是不是重点。”二狗说着停顿了一下，看向面前的两位大人。 “正常人遇到旁边桌子突然吵闹的客人，听到突然发出嘈杂的声音、特别的响动，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这无关认不认识，这是一个人的本能反应。” “刚才我与几位下属。”二狗指了指已经从地上站起来跟着行礼的几位红帽子。“我和他们配合，故意突然大声说话、一惊一乍的，或是突然大笑、或是开玩笑的劝酒，换做普通吃饭的客人，都会好奇的看一眼。” “但四小姐，全程都没有看我们这边。”二狗沉声说道。 “我们故意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她不可能注意不到。” “这种反常只有一种可能，她察觉到了，但她不能、又或者说是不敢有其他反应。她连看过来都不敢。” “所以我们判断，四小姐被挟持了，虽然她身边只有那一个貌美女子，但我们也无法判断对方实力，而且也无法判断这客栈里、外头有没有潜伏其他人。” “对方实力无法判断、人数无法判断，能从京城里劫持四小姐，对方实力必然不弱。” “贸然动手，我们搭进去事小，容易错失救下四小姐的时机，甚至在混战中还容易误伤四小姐。” 一侧的任二少爷点头：“的确，你们的判断没错。” 虽然他也焦急，但眼下焦急是最用的东西。 “那女子与四小姐一起吃饭，我们在一边偷偷观察。” “但后面不知为何，四小姐突然昏迷了。”二狗继续述说。 “昏迷？她受伤了？”二少爷连忙追问。 “没有。”二狗摇头。 站在前面的十一却抿唇，一言不发。 久久，他才长叹一口气，眼神之中满是无奈地幽幽说了一句。 “那个小笨蛋……” 另一边，一身精致紫色衣裙的天衍教教主抱着小晴快速移动，穿梭在树林之中。 她在树林间快速穿梭，脚下速度不减，面上却一直挂着轻松的笑容，显得游刃有余。 她低头笑着，看向在她怀里睡得香甜的小晴。 她低头，亲了一口小晴那粉嫩软糯的脸颊。 一阵风掠过，树林里只留下她喃喃自语般满是笑意的一句话。 “小笨蛋……” 第227章 大战天衍教教主 刚才在那客栈里，天衍教教主抱着昏迷的小晴，悠哉悠哉地吃完面前的饭才走的。 看到她离开，那一支带着奇怪帽子的工人小队也不演了，起身抄起椅子锅盖就冲过来抢人。 但天衍教教主至少轻描淡写地一拂衣袖，那冲过来的汉子就像是被无形的棍子抽飞，一个个的撞倒大片桌椅柜子摔倒在地，很快便满地打滚呻吟痛呼失去战斗力。 天衍教教主也没有杀人的意思，只是抱起小晴，迈着轻盈的脚步从正门光明正大地离去。 她的脚步不快、步伐不大，移动速度却极快，如鬼魅般飘忽，倒地的工人们只觉眼前一晃，对方的身影便已经远去，再转眼，已经不见对方的身影。 被她抱在怀里的小晴如同布娃娃一样不会吵不会闹，小小的一个暖呼呼、软乎乎的手感好极了，任由她抱在怀里。 小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感到自己仿佛漂浮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四周寂静无声。 突然，一道温暖的光芒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感到身体逐渐变得轻盈，仿佛被一股温柔的力量牵引着，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再次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正身处老太太的院子里。 这个地方，她无比熟悉，即便是脑子有些混沌，小晴也能瞬间认出来。 此时，她正从门外走进院子，身后的十一正看着她进门，远处还停着马车，玄平师兄正坐在马车上。 这个场景，正是那天被天衍教教主袭击挟持的那一幕！ 这是怎么了？时光回溯？！ 小晴精神有些恍惚。 她有些不可置信。 但是，重生都在她身上发生了，时光回溯一点，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吧？ 小晴如此想着，瞬间便让自己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想法。 如果是时光回溯的话，按照这个发展，那她接下来岂不是要被一身黑衣劲装的天衍教教主袭击挟持了？ 然后就是十一、玄平师兄、陈瑾松三人轮番出手，天衍教教主轻松化解，挟持她逃出城外？！ 但此时她已经进入到老太太的院子里了，显然已经进入了对方的攻击范围，小晴快速扭头，凭借记忆朝着那片草丛望去。 果然！ 看到身穿一身漆黑劲装的天衍教教主正快速袭来。 下一刻，事情的发展就连小晴这个“当事人”都惊呆了！ 只见小晴右手突然轰出一掌，直直攻向袭来的天衍教教主，那天衍教教主也轰出一掌，一大一小两个女孩的手掌碰撞在一起，在空中发出一声闷响。 “嗯……”小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已经受伤。 她虽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身体会根据本能出掌，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有武功，而且武功高强居然能与天衍教教主正面对掌。 虽然还是落了下风，但对面的天衍教教主是什么人物？能和她碰一下就已经是极强的武艺了。 小晴虽然因为这对掌而受伤，但她也借着对方掌劲的威力向后抛飞拉开距离。 门外的十一与玄平师兄也瞅准机会杀来。 小晴定睛一看，空中突然出现的陈瑾松也刺出那一柄黑色长剑，三人从三面攻来，已然对天衍教教主做出三面包夹芝士。 但天衍教教主突然大喝一声，就像是念出一句奇怪的咒语。 “砸瓦鲁多！” 待小晴回过神来，包围天衍教教主的三人均已全部抛飞出去，就像是被人猛然轰击在身上一般，被那强劲的力度打飞。 十一、玄平师兄、陈瑾松被打飞，全部倒地再也没有反应，显然是失去战斗力了。 占尽上风的天衍教教主发出奇怪的笑声。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放弃吧！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小晴自己也受伤了，她用手背拭去嘴角那一缕血迹。 “不要小看我们之间友情的羁绊啊！”小晴大喊着就迈腿朝着天衍教教主冲去，小小的身影宛如一道流星一般冲过去，然后朝着对方轰出一拳。 “没用的！”天衍教教主大笑着也轰出一拳。 就在双方拳头即将碰撞之际，突然后院传来了一阵苍老慈祥的声音。 “孩子们，想说‘快要守不住了’吗？” “别说丧气的话，收下这个。” 苍老慈祥的声音话音刚落，小晴与天衍教教主的拳头碰撞到一起。 “碰！”又是一声闷响。 但结果却是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只见一道浅白色光波从小晴身上扩散而出，小晴宛如神明附体，那一拳被赋予了万钧之势。 原本倒地昏迷不醒没了动静的十一居然醒了过来，只见他露出惊讶的神色，看着战斗中心的两人，语气夸张地开口解说了一句。 “是老太太冲击波！” 只见小晴借助老太太冲击波的威力，一拳将天衍教教主轰飞，天衍教教主那漆黑的身影被打得远远抛飞，她的身影在空中越来越小，直至化作一颗星星消失在空中，只留下她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我还会回来的！” 小晴遥遥看着天衍教教主离去的方向，露出了笑容…… ……………… 天色渐暗，一片幽静的树林中，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梢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树林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鸣叫，更添了几分神秘和寂静。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天衍教教主身着一袭淡紫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银色花纹，裙身轻盈飘逸，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虽然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月光朦胧地照在树林之中，但天衍教教主这种高手目力远非常人所比，她在树林中快速移动，轻松躲避突出的树枝岩石，如履平地。 透过树木间隙，还能看见不远处平坦的官道。 但她并没有选择走官道。 对于她来说，没有骑马的话，在树木上穿梭与走在官道上差距不大。 天衍教教主走了好长一段路，突然停在一棵大树之上，借助月光看向怀中睡得香甜的小姑娘。 小姑娘带着婴儿肥的软糯脸颊还透着可爱的红熏，小嘴微微嘟囔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天衍教教主集中注意力听了一下，即便小姑娘的声音很小，但她还是在呼啸的风声中捕捉到了那小姑娘软糯的嗓音。 “不要……小看我们之间……友情……的羁绊啊！” 第228章 谁危险 大夏可不比另一个科技发达满大街都是监控的世界。 再精锐的探子、再强大的情报部门，执行者也是血肉之躯，只能通过眼睛去看通过耳朵去听，而且情报的传递极其困难，需要靠探子们用腿去跑、用嘴是说。 即便是速度更快的飞鸽传书，但一来一回信息传达到，策应队伍再赶来到发现目标的地点，目标早就离开了。 更何况在这种没有监控摄像头的世界，要发现目标极度困难。 天衍教教主唯一的特征就是女性，且挟持一个小姑娘赶路，这是最明显的特征，但这个特征也是可以伪装的。 比如直接将小晴塞包里之类的。 而且，有意躲避的话，天衍教教主完全可以不走官道、不入城镇，只吃干粮赶路，离开一定距离后再进入城镇村落补给，这样子的话，即便城里的探子能发现天衍教教主的行踪，来回传递消息的时候天衍教教主早已离去。 最终只能得知天衍教教主大致离去的方向。 而天衍教教主离去的方向，甚至是她的目的地早就再明显不过了。 在她离开京城，往南方走的时候，十一便已经想到对方这是要往南方走，朝着椰省的方向出发。 椰省是天衍教的老巢，越是往南方走，朝廷的势力越弱。 寻常小队伍，根本奈何不得天衍教教主这种高手。 事情发展到现在，主动权已经完全在天衍教教主手上了。 不愿意放弃，带着一支精锐小队追赶的十一自己心里非常清楚，对方想要带着小晴逃脱他们的追踪非常轻松。 十一骑在高大的战马上，带领着一队精锐骑兵飞驰在夜色中。马蹄所过之处，尘土飞扬，整个队伍显得威武而有序。 突然，一只白色的鸽子从前方飞来，穿过夜空，落在了队伍中一名骑兵的手中。这名骑兵迅速从鸽子的脚上取下一封卷起的纸条，双手向十一奉上。 十一接过纸条，迅速展开阅读。 这是前方城镇探子发出的消息。 这样的信件，他已经收到好几份了。 非常奇怪。 虽然十一对底下探子的实力与专业性有自信，他也不只是质疑自家情报机构的能力，但这消息来得也太轻松了。 对方可是能悄无声息出现在京城里、国公府后院的人物。 潜伏能力极强。 眼下这消息获取轻松得，就像是对方故意留下线索一般。 对方压根就没想隐藏行踪。 不但没想隐藏行踪，反而像是害怕他们跟丢一样。 十一抬眼看向前方已经能看见轮廓的城镇。 他们走的是官道，而且还是骑马，即便天衍教教主武艺再高，也不可能比他们快，但他们一路上要确认方向，所以才耽误了不少时间，但双方的距离还是在不断接近的。 按照这样子下去，他们很快就会追上对方。 “怎么了？”见他脸色不对，一旁的任二少爷一夹马腿，又挨近了几分问道。 “有点奇怪。”十一低吟一声。“走吧，我们先入城。” 一刻钟左右，十一的队伍悄然入城，城里的负责人恭敬地在前面带路。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家客栈。 “半天以前她们刚离开，离开前她们在楼上的房间里休息了两个时辰，出来的时候那女子和四小姐身上的衣裙都换过了，看样子是在房间里洗漱了。” “临走前，她们还在这里吃了一顿饭。” “点的三肉一汤。”负责人说着，看向一侧弯腰的客栈掌柜。 “是的，大人。”客栈掌柜恭敬地说道，兴许是压力太大了，他的额头上还冒出了几滴汗珠。 刚才他都被吓坏了，突然一队人冲进来把他摁住盘问，随后这一队骑兵就直冲冲地往他客栈来了，眼前这脸色发黑的年轻人看着就像是个大官，客栈掌柜不敢有丝毫怠慢。 “那女子临走的时候换上了一身红色衣裙，给抱着的小姑娘也换了一身白色衣裙，一红一白看起来非常显眼，而且在这年间，像是这种貌美姑娘独自走在外头，原本就是非常惹眼。” “那小姑娘也不知道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打从进店以来就没醒来过，一直让那女子抱着。那女子上楼洗漱的时候还专门吩咐让炖的肉稀粥，要炖得软烂的那种。” “后来我也看到了，那肉粥是喂那小姑娘的。” 掌柜客栈亲眼看到天衍教教主给怀里昏迷的小晴喂肉粥。 如果小晴还醒着看到这一幕，高低得感叹一句自己命大，全麻昏迷之下被这样子喂粥也没有被噎死。 “一个年轻貌美女子，身穿艳色服装。抱着一个同样精致的小姑娘。这么显眼的人，我自然是注意到的。” “是她们。”一侧的任二少爷搭话。 “她是故意的。”十一说道。 “故意穿上显眼的衣裙，故意到城里光明正大的吃饭休息，而不是买完干粮就出城。” “甚至还在原地洗漱休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她是在故意等我们追上。” 任二少爷的眼神之中带上了凝重。 “她的目标是我们？又或者说，目标是你？”没有什么目标，比十一这个皇帝陛下更有价值了。 十一点了点头。“有可能。” “所以现在危险的不是小晴，只是目前阶段，小晴还是安全的，她还有足够的价值。反而是我们，需要小心。” 十一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扭头朝身侧的任二少爷说话。 “你回去吧，带着人都回去，我跟玄平师兄去追就行。” 任二少爷脸色瞬间就变了。 “不行！”他立刻反对。“既然已经知道对方的目标极有可能是你，那你就更应该小心！眼下怎么能主动离开小队，暴露在危险之中？！” 十一轻笑，眼神里满是自信。 “即便我武艺不如她，但想要杀我可没那么容易。”他语气里没有对下属质疑自己的不悦，有的只是对好友关心的高兴。“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遇到了那么多次的刺杀，不都奈何不了我？” “可是……”任二少爷还想说什么，便被对方打断。 “而且，这里虽然已经离开了京城的范围，进入了鹿省的边界，但这里还属于我们的势力范围。” “早些主动暴露弱点，让对方出手，不比等到对方越跑越远，直到离开我们的势力范围再动手好多了？” “真到了椰省，到了天衍教老巢，我们这一支小队可不够看。” 第229章 进入石省 “真到了椰省，到了天衍教老巢，我们这一支小队可不够看。” “而且……” “她也不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若是把我逼急了，我真不追了，那她不也是白忙活？”十一语气轻松，但话中的意思任二少爷是懂的。 他们都喜欢小晴，这是无需质疑的。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亲自带队，一路追赶。 他们自然是在乎小晴的。 但是，人的感情总是复杂的，若是只对一个人付出感情，只在意一个人，那么自然可以无所顾忌地为那个人付出。 但大多数的人不可能只对一个人付出感情，人心会被太多东西占据。 或是亲人朋友、或是事业信仰，甚至自私一点的也会为了自己。 这样子权衡下来，能为别人付出的“额度”就往往做不到倾尽所有了。 即便是小晴，眼下她也只会将老太太摆在第一位。 别看十一和她关系不错，真伤害到老太太，小晴第一个把他卖了。 十一推断，在旁人看来，在那天衍教教主看来，怕是他这个皇帝陛下喜欢任家四小姐小晴。 至于说任家四小姐今年才九岁，但这又有什么问题？ 在大夏，童养媳的情况并不少见。 九岁的年纪完婚的少见，但并不是没有。 再说了，男人变态一点有什么错？！ 怕不是那天衍教教主观察了一阵，觉得十一武艺虽然比不上她，但那不俗的武艺想要短时间击杀实在困难，便退而求次选择了另一个方案。 她看准了皇帝陛下喜欢这个小姑娘，然后就以这个小姑娘为质子引诱皇帝陛下尽可能的离开保护范围。 但皇帝陛下的情又有几分可信？ 从古至今，皇帝陛下的薄情可是有史书记载的，薄情无情可是帝王家的标配。 十一这位年少新皇继位也没多久，京城的百姓对于这位皇帝陛下的印象与评价也只是停留在他大力推动饺子坡生产队发展、号召百姓改种番薯等国策，但对于他这个人，了解的少之又少。 不知道十一这个皇帝陛下是怎么样的人，若他也是薄情之人，那以质子为挟，要挟得太过分的话，鱼儿就容易脱钩！ 所以十一推断，即便是暗中观察了他与小晴的相处，确定了小晴的重要性，那天衍教教主也必然不敢太过分！ 他这个皇帝陛下不可能像话本那样，为了一个小姑娘跑到反贼腹地，因为那样子只会抱着小姑娘一起死。 对方也在计算皇帝陛下的忍耐限度。 如今十一让底下的小队回去，一是给对方动手的机会、二是对自己实力与自保能力有自信、三是…… “你懂的。”十一并没有明说，但任二少爷作为陪伴他最久，甚至是一起长大的心腹，是他所有计划的执行者参与者，自然是知道十一话中的意思。 任二少爷笑骂了一句。 “你跟那丫头待久了？怎么现在也开始想做甩手掌柜了？” 任二少爷带着大队人马返回京城了，只留十一与玄平师兄继续追赶天衍教教主与小晴。 天衍教教主抱着昏迷的小晴一路优哉游哉，沿路住着舒适的客栈、吃着客栈里热乎乎的饭菜，她们不像是逃犯与人质，反倒像是沿途旅游观光的小姐。 虽然天衍教教主有意放慢脚步，而且还穿着醒目的衣裙，光明正大的住客栈，但还是与后面追赶的十一保持一定的距离。 天衍教教主带着昏迷的小晴进入了石省边界。 石省因境内多乱石地而得名，这里的地貌崎岖不平，到处都是巨大的岩石和狭窄的山道。 穿过边界的时候，天衍教教主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姑娘。 小姑娘双眼紧闭，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包子脸带着好看的红熏，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已经这样子昏睡两天多了。 若不是天衍教教主知道这小家伙给自己下了什么药，她怕是以为这小家伙是要给自己毒死了。 其实天衍教教主潜伏在京城已经有些时日了。 国公府这种防守严密，而且有高手巡逻的地方不好久留，容易被发现。 但京城其他地方还是能轻松隐匿的。 比如，小晴那重修的小宅子。 经历了暴民入城后，小晴那小宅子算是推倒重建了。 重建后的小宅子筑起高高的围墙，小晴喜欢在里头研究吃食配方以及一些新药。 其中那麻沸散就是在那小院子里配的。 那时候小院子里只有帮忙打下手的蒹葭。 两个小姑娘，根本就发现不了隐藏在阴影处的天衍教教主。 她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句都被全部听到了。 虽然小晴在蒹葭面前不会说国家大事、朝廷之争，毕竟这种事情不但对好友没有好处，反而还会让好友陷入危险。 但那配的药，她也有和蒹葭解释过。 作为一个专业的吃瓜人。 好奇心是最根本的。 蒹葭在小晴面前，可是十万个为什么。 小晴让她帮忙研磨药粉，蒹葭当场就问这配的是什么药。 小晴给蒹葭解释的时候，天衍教教主便也听见了那一小包里的麻沸散是干什么用的。 能让人反应迟钝、甚至失去感知。 天衍教教主低头看着熟睡的小姑娘，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对方的小鼻子。 “这药这么猛，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天衍教教主沿着一条狭窄的山道，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这个小村落隐藏在一片乱石之中，四周被高大的岩石环绕，显得格外隐蔽。 村落的入口处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潺潺的流水声在夜空中回荡，增添了几分宁静。 夜幕降临，这种贫穷的小村子，没有几个人舍得用油点灯，大多都是入夜便睡。 村子里的几户人家已经入睡，教主抱着小晴，沿着小路走进村落，她的脚步轻盈，尽量不惊动村民。 她敲响了其中装饰最好，看起来条件最好的一户人家。 开门的是一个老大爷，借着月光，老大爷打量眼前的少女。 “大爷，我和妹妹路过此地，不知能否借住一晚。” 第230章 借住农家 天衍教教主抱着昏迷的小晴，轻轻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件粗布长衫，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眼神中透出一丝关切。 这也是天衍教教主看起来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姑娘，所以这才让老大爷下意识的放松了警惕。 无论在哪个世界，人们总会凭借第一印象判断对方是否弱势，没有什么比女性与小孩更能让对方放下警惕性了。 天衍教教主微微一笑，礼貌地说道：“老人家，您好。我们是路过这里的旅人，天色已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借宿一晚，不知道是否方便？” 老大爷看到天衍教教主一个年轻姑娘独自赶路，怀中还抱着一个更小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同情，他连忙说道：“哎呀，快进来吧，外面风大，别让小姑娘再受凉了。” 天衍教教主感激地点了点头，跟着老大爷走进屋内。 屋子里的陈设简单而朴素。 老大爷领着天衍教教主来到一个空着的房间，说道：“这是我家儿子的房间，前些年他和媳妇去县城买东西，一直没有回来，多半是遇到了劫匪。这房间一直空着，你们就暂时住这里吧。” 教主轻轻将小晴放在床上，感激地说道：“谢谢您，大爷。您真是个好人。” 老大爷看着天衍教教主和小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老大爷问道：“你们两个姑娘家怎么会独自出门呢？” 教主微微一笑，解释道：“大爷，我们是姐妹。我叫雪儿，这是我妹妹小晴。她重病在身，我们出门求医，终于求得神医医治，病情得以好转，神医用药后便说我妹妹小晴近日便能醒来。现在我们正赶回林省的路上，路过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借宿一晚，不知道是否方便？” 老大爷听后，点了点头。 “你们姐妹俩出门求医，真是不容易。看你们衣着，应该家境不错，你们家里人怎么能让你们两个小姑娘自己出门？” “至少也应该有男人陪着吧？” 天衍教教主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家家境是不错，但大家族是非多，我和妹妹在家里并不受待见，所以并不会有人管我们。至于说我们两个姑娘家独自在外……” 天衍教教主轻轻摸了摸床上小晴的脸颊，她的表情温柔极了，就像是真姐姐疼惜地摸亲妹妹一般。 床上的小晴虽然眼睛紧闭着，但眼皮子却动了动，这是快要醒来的迹象。 “为了妹妹的病，即便是危险也要去。还好遇到了神医，妹妹的病情才有所好转。我们这一趟冒险也没白费功夫。” 老大爷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理解和同情。 年迈的老头子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部千页以上的豪门家族话本剧情。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 出身低微媳妇嫁入大家族，婆婆不待见，遭受婆婆磋磨，连带两个女儿也遭受冷落。 婆婆重男轻女，从来不愿意给两个孙女好脸色，就连小孙女生病也不愿意去请大夫来看才让小孙女的病情加重。 出身低微的正妻夫人病逝，薄情男立刻续弦，后娘虐待两个小姐妹，家里其他人熟视无睹、冷眼旁观…… 老大爷长叹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沧桑与感慨。 眼神之中，已经带上了怜悯与痛惜。 他说道：“你们姐妹俩真是不容易。这屋子里也就我老伴和一个小孙女三个人住，你们且放心住下，多休息些日子也无妨。” “我老伴和孙女都睡下了。” “我小孙女比你妹妹大些，村子里也没几个同龄人一起玩，等她醒来，肯定会很高兴的。” “我去给你们准备些热水和食物，你们先休息一下。” 过了一会，老大爷便端着烧好的热水进门。 但这次进门，一个老大娘却端着一碗米粥走在后面。 米粥虽然看起来很稀，却足够大碗。 “不好意思啊，把你吵醒了。”天衍教教主露出一个满是歉意的笑容。 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碎银子。 银子不大，但即便是一小点的一两碎银子，购买力也是极强的。 毕竟这里不是京城，在大夏，大多数地方的平民百姓寻常交易用钱花的都是铜板，一两银子便是一千枚铜板了。 “我们姐妹在这暂住，多有叨扰。”说着话，她不由分说将那碎银子塞老大娘手里。 老大娘也是万般推脱，但哪里推脱得过天衍教教主。 “拿着吧，我妹妹大病初愈，还得吃点好的补补身子呢。我也不知道哪里能买到吃食。” 老大娘收下了那枚银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虽然他们一开始收留这一对“姐妹”是出于好意，但眼下好意有了回报，他们自然更高兴，做好事和收好处并不冲突。 拿着好处就把好事做了，岂不美哉？ “明天我给你们俩买鸡蛋去！”老大娘笑道。 “你这小姑娘，有银子也不能这样子草率地拿出来，在外头露财可是很危险的！”一侧的老大爷似乎激活了什么说教本能，居然开始用长辈的语气说教起来了。 “我这是一看到大爷大娘就觉得亲切，而且我观大爷大娘眉目慈爱，定然不是坏人。”天衍教教主笑得天真纯粹，倒是把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小姐觉得演得纯粹。 她这好话唬得老大娘一愣一愣的，老大娘开心极了，连忙招呼老大爷退去。 “你这老头子怪话怎么这么多？用得着你教？别打扰人家小姑娘休息！”她拽着老大爷便退出了房门，临走前还叮嘱一句。 “那热水你用完放那就行了，明天我让老爷子去倒，你们赶路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天衍教教主看着那对年迈夫妻临走时带上的房门，她脸上的笑容久久未散。 端过热水给床上的小晴擦拭身子。 注意到小晴那有轻微反应的眼睛，天衍教教主笑着低声说了一句。 “哎呀，看样子是药效过去，快要醒了，其实就这样子让我多抱几天也不错。” “安安静静、软软暖暖的……” 第231章 鬼压床 ………………（鉴于很多人看不懂梗，就写个分割线吧，这里是小晴在做梦）…… 小晴立于老太太的院子里，遥遥望着那漆黑浩瀚的天际，那是刚才天衍教教主被她打飞的方向。 她只是静静站在院子之中，久久未动。 地上，是刚才大战之中，被天衍教教主一击打飞的三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知道她就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动不了，站在原地待了很久。 很久很久，她才回过头来，不去管躺在地上的三人，径直走向老太太的屋子。 （ps任二、十一、松子：就算是梦里也救一下啊！救一下啊！队友呢？！救一下啊！） 这个小院子、老太太的主屋，这些都是小晴无比熟悉的场景。 她缓缓抬手，推开老太太的房门。 让她非常惊讶的是，随着房门推开，房间里一阵金光顺着门缝透出。 小晴打开房门，里面万丈金光喷薄而出。 坐在首位，对着正门位置的老太太却打扮得奇奇怪怪。 老太太不仅染了绿色的头发，还梳了一个双马尾，手上拿着的也不是那熟悉的佛珠，而是一条翠绿的大葱！ 老太太背后，还有一个非常诡异的，悬浮在空中的金色光盘！ 金色光盘与老太太身上散发出的金光有些炫目，炫目的金光让小晴都有些睁不开眼了。 看到小晴推门进来，老太太缓缓吐出一句话。 “既见未来，为何不拜？” 老太太的声音严肃而庄重，甚至在房间里产生回响一般的回荡着。 打扮怪异的“老太太”心情大好，居然自顾地大笑起来。 “我又赢了，天衍教教主……”老太太笑道。 刚推门入内的小晴也不知道是被面前打扮奇怪的老太太震惊到了，还是被老太太莫名其妙的话惊到了。 她宛如被定身一般，只愣愣站在原地，根本动不了。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眼前的金光好刺眼，身体也动不了，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梦境的分割线）………… 这种动不了的状态让她感觉非常难受。 就像是鬼压床一般。 她努力想要挪动身体，哪怕是一个手指，哪怕是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都做不到。 小晴也不知道自己被顶住多久了，直至她努力了很久，那沉重得不听使唤的眼皮才缓缓睁开。 她虽然缓缓睁开了双眼，但眼前还是一片模糊。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宛如迷雾一般的模糊渐渐褪去，思绪虽然还是有些混沌，但她还是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稚嫩的脸庞，面前站着一个大约十岁的小女孩，正关切地看着她。 小女孩穿着一件蓝色的棉布衣，衣裳虽然干净，但已经有些破旧，补丁随处可见。 她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的布带随意扎成两个小辫子，垂在肩上，显得有些凌乱。 她的脸庞瘦削，皮肤有些发黄，颧骨微微凸起，但眼睛大而明亮，透出一丝好奇和关心。 小女孩长得算不上好看，特别是生活在老太太院子里，见惯了美人坯子的小晴更是不会觉得这样子一个小女孩会好看，但对方那双带着好奇和关心的明亮大眼睛让她印象深刻。 小女孩看到小晴微微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轻声说道：“你终于醒来了，我叫阿秀。小妹妹你看起来好弱啊，爷爷和奶奶他们说你和雪儿姐姐是来求医的。” “你们都去过哪些地方？我听奶奶说你们从另一头穿过石省去到鹿省那边求医，你肯定去过很多地方吧？” “鹿省那边都有些什么？是不是和传闻那样，鹿子特别多？” 小女孩叽叽喳喳地自说自话，讲了一大堆。 小晴是想要开口的，但她很快发现，自己现在只能睁开眼睛，其余的，别说行动了，连动一下棉被之下的手指头都费劲。 顶着小女孩自说自话，叽叽喳喳的背景音，小晴思绪回溯，很快便想起了她昏迷前的场景。 那一个小客栈里，她给天衍教教主的肉汤里下药。 结果天衍教教主药没药倒不知道，反倒是她自己先一步倒下了。 而且根据眼下自己身体的反应，这分明就是全麻之后的后遗症。 必然是那天衍教教主趁她不注意，将那一碗加料肉汤给换过来了。 这就是高手吗？ 不但发现了汤里有问题，还不知不觉地给她换过来了。 小晴虽然没有尝试过那“麻沸散”的效果，也没有让别人试验过，唯一的试验目标十一也一副非常抗拒的样子，一直没能让她试验药效。 没想到自己成了第一个试验品。 而且还是一大包全部干下去了。 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更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眼下是什么情况…… 小晴想到这些，心底里急了起来，她焦急想要探查四周情况，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连转动一下脖子都不行，只能根据眼角的余光打量周围的环境。 视线所及的地方，房间的陈设简单而朴素，墙上两件农具。 床铺是用稻草铺成的，上面盖着厚厚的棉被，虽然简陋，但十分温暖。 房间的一角放着一个陶罐，里面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烧好的热水。 坏消息，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估计是她昏迷的时候没能让十一他们赶过来救下，要不然她此时躺着的地方应该就是国公府，眼前出现的也应该会是蒹葭。 好消息，那挟持她的天衍教教主不见了，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似乎并无恶意，眼中只有好奇和关心。看样子是那天衍教教主把她寄托在了这小女孩的家中。 也许是十一他们追得太紧，她再轻再小也是一个人，带着她长途跋涉肯定会增加消耗。 她这个昏迷的累赘影响到天衍教教主行动了，天衍教教主眼看甩不开要被追上了，便暂时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把她丢下，甩掉追兵再回头带走她？！ 这样一想，眼下这不就是她逃脱的机会了？！ 小晴刚冒出这样的想法，眼前的小女孩阿秀的话便给到了她一个重要信息。 “你醒来的时间刚好晚了一点，你姐姐说你大病初愈不方便赶路，说要独自去城里给你找马车再来接你，这个时间就先让你待在这里休息，拜托我们照顾你两天。” “小雪姐姐也太客气了，临走的时候还给了我爷爷五两银子，我爷爷说她一个姑娘独自去城里不安全，但小雪姐姐也不听劝，一转眼就跑没影了。” 第232章 士兵抢粮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小晴艰难地睁开眼睛。麻沸散的副作用让她感到身体如同被重石压住，连动一动手指都异常困难。她的喉咙干涩，试图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微弱的一字一顿的声音。 阿秀早早地来到小晴的床边，看到她醒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轻声说道。 “小晴妹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别急，慢慢会好起来的。” 即便只是艰难地说出几个音节，似乎也让她耗费了极大的力气，小晴只能躺在床上微微喘息。 见她一副焦急的模样，阿秀又笑着补了一句。 “小雪姐姐说，你用了神医的药，很快就能和正常人一样行动了” 小晴微微动了动嘴唇，还试图说些什么，但最终只能露出一个复杂的眼神。 阿秀还以她这是动弹不得，不高兴呢，温柔地笑道。 “你好好休息，别说话，省点力气。今天天气好，我待会儿把你抱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阿秀先是小心翼翼地将小晴扶起来，然后轻轻地抱起她，走向院子。 院子里有一张老爷爷亲手用竹子编的躺椅，躺椅虽然简陋，但十分结实，散发着淡淡的竹香。 阿秀将小晴轻轻地放在躺椅上，调整好靠垫，让她躺得舒服些。 小晴动弹不得，只能躺好享受。 小晴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心中升起了一丝宁静。 调整好心态，早些恢复过来才是眼下最应该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 早晨的阳光并不灼热，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小晴舒服得都快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老大爷急匆匆地跑进院子，脸色苍白，神情紧张。 他二话不说，迅速抱起小晴，向屋内走去。 阿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紧跟在老大爷身后。 老大爷将小晴抱进屋内，迅速将她藏到床底下的枯草中。阿秀也迅速钻进床底，用枯草将两人掩盖起来。 阿秀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子躲避了。 她还小声地在小晴耳边解释了一句。 “天衍教的士兵来了，小晴妹妹千万别出声。” “嗯。”小晴也轻轻地发出了一个答应的音节。 听到她轻轻的答应声，阿秀还摸了摸她的头。 “真乖。” 老大爷站在外头看了几眼，检查了一遍看不出端倪的躲藏点，便叮嘱了一句。 “躲好。”然后老大爷又匆匆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粗暴的敲门声。 小晴虽然在房间里，眼前有厚实的枯草遮挡，但她还是能根据门外的动静大致判断外面发生的事情。 老大爷深吸一口气，慢慢打开门。 门外站着几个士兵，为首的一个士兵满脸横肉，眼神凶狠。 士兵粗声粗气地说道：“你们这里有没有吃的？快拿出来！” 老大爷强作镇定，回答道：“大人，我们家里没有什么吃的，只有些米和蔬菜。” 其实老大爷也不想主动说有吃的，但这一队士兵刚去的是邻居家，老大爷亲眼目睹了这一队人进门翻找厨房米缸，隐瞒有粮食不但没用，还得挨一顿打。 士兵不依不饶地说道：“那就把米和蔬菜都交出来！” 老大爷无奈地来到厨房将米缸的盖子打开，士兵们看到米缸里剩下的不多的米，立刻抢走了所有的米 一侧的老大娘也苦苦哀求。 “大人，求求你们，前不久我们已经交过粮了，家里真的没有多余的米了。” 士兵们不听解释，为首的那个士兵一挥手，将老大爷和老大娘推倒在地。 士兵们粗略地翻找了一遍厨房的柜子，不时发出粗鲁的笑声。 士兵们在屋子里翻找了一阵，没有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为首的那个士兵冷笑道。 “最好老实点，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听到外头嘈杂的声音，小晴在床底，透过枯草的缝隙，看到士兵们粗暴地翻动着屋里的东西，心中感到一阵紧张和恐惧。 士兵们显然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小村庄抢掠米粮了，只粗略找了一番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传来士兵不耐烦的声音。 “算了，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走吧。” 小晴在床底，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心中感到一阵恐惧。 这躲在床底，外头一阵嘈杂的场景她可太熟悉了。 瞬间就让她想起了那几辈子生在贫穷人家，面对山贼土匪烧杀抢掠的经历。 不一样的是，听外面的声音以及人们的交谈可以判断，外面的这一队并不是什么山贼土，而是一队士兵。 但别以为面对的是士兵就安全了。 在这种偏远小村庄，律法什么的根本就没用。 生杀大权完全在对方手上。 甚至有制式武器铠甲能走官道的这些士兵，比那些山贼土匪还可怕。 小晴不是真的九岁小姑娘，更不是从小生活在大家族的大小姐，她当上这国公府四小姐还没满一年呢。 她清楚老大爷让阿秀带着她躲避起来的原因。 在这种穷乡僻壤，年轻小姑娘也是被掠夺的资源之一。 一旦被找到，后果不堪设想。 也许是这三年国公府里安逸日子过久了？ 小晴心底里的不安与恐惧止不住的蔓延。 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面对这种抢掠更加害怕。 她听到士兵们粗暴地搜查其他人家，不时传来邻居的哀求声和哭喊声。她听到隔壁邻居家的米粮也被抢走了。 所幸，这一伙士兵只是抢掠了米粮，并没有做其他更出格的事情。 又或者说，这伙士兵不是第一次来，他们知道这个穷村子能搜刮出一点点米粮已经算是不错了，根本就不指望能找到银钱。 而且，对于村民们来说，米缸里最后一点米粮被抢掠，已经是很严重的事情了。 这是小晴在这边醒来的第二天。 她观察到了这里天气不错，根本就不像是闹旱灾洪灾的地方。 在京城的时候，她就听十一说过，前些年各地的旱灾洪灾大多都过去了，但现在灾情依旧严重。 许多地方官员不作为，甚至是推手。 如今小晴身处这边界小村庄，也亲眼目睹了士兵抢掠百姓的这一幕。 第233章 不纠结了 又过了一天，小晴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虽然身体依然虚弱，但已经可以轻声开口说话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昨天发生的事情，便轻声问道。 “阿秀，那些士兵是怎么回事？老大爷不是说已经交过粮了吗？明知道底下的人一点余量都不剩，会把人逼死，还容易闹民变暴动，怎么还这样子做？” “只能搜刮到一丁点粮食，明明是弊大于利。” 有太多反常的地方了。 小晴若真是从小在大家族长大的娇小姐，面对官兵她就拼尽全力呼救了。 她权衡利弊后，还是老实待在了那床底下。 首先，她是被天衍教教主挟持而来的，虽然后来那天衍教教主对她态度很好，对方那温柔漂亮的外表也很有欺骗性，但小晴还是没有忘记她是被挟持，被强行带走的事实。 小晴不知道那天衍教教主将她安置在这个小村庄，这一户贫民人家的用意。 是如她一开始推测那样，甩不开十一的追兵，还是因为其他的事情耽搁了，又或者是另有安排。 那这一个小村庄，这一户贫民家是什么样的人？ 是那天衍教教主的人吗？ 为了降低她的警惕性装作了平民？如果是的话，那目的是什么？除去国公府四小姐的身份，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给她演戏又有什么意义？ 光从他们的接触，小晴看不出端倪。 无论是那老大爷老大娘，还是陪伴她最多的这个小姑娘阿秀，都如偏远地区寻常贫民人家一般，看不出任何异常。 也就是说，天衍教教主把她留在这小村子，真是因为别的事情耽误了？知道她眼下中了麻沸散，有了这肌肉松弛剂的效果，根本就逃不掉？ 不过，她也的确是逃不掉。 眼下已经是她醒来的第三天了，别说是逃跑了，就连醒来扶着床沿跑去找水喝一路上微微颤颤气喘吁吁，还没走出几步还摔了一跤，最后还是睡在隔壁的阿秀听到动静才过来把她抱起来。 “你不乖哦！” “有事要叫姐姐！” 这位阿秀姑娘似乎非常享受这姐姐的角色。 在她眼里，行动不便的小晴妹妹就像是漂亮可爱的娃娃，好玩极了。 白天的时候，老大爷和老大娘会到田里干活。 只留阿秀照顾小晴。 所以小晴与这个阿秀姑娘接触时间最长。 又因为小晴想要从对方嘴里多得到些信息，所以她一直旁敲侧击地去问阿秀村里的事情，阿秀喜欢和这个总是能安静听她说话的小妹妹讲话。 “小晴妹妹不仅长得可爱，性格也好呢！” 长时间陪在老太太身边，精通捧哏、逗老太太开心技能的小晴，要逗一个小姑娘开心那也是手拿把掐的。 顺着阿秀的话，连阿秀几岁的时候上山摸鸟的事情都问出来了。 相较于两位老人而言，眼前的小姑娘阿秀是更好的突破口。 “阿秀姐姐好厉害！” “如果我也能和阿秀姐姐这样厉害就好了！” 小晴直接将耐心倾听、眼神崇拜、语气羡慕等技能打开，情绪价值直接给对方拉满，唬得阿秀一愣一愣的。 如果不是阿秀是更高等级的伪装高手，对小晴说的这些话都是编造的，那小晴已经没什么可套的话了。 但小晴相信自己的判断，她也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才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不像是那种多么有心计的人。 这是一户普通的贫民人家。 不知道原因为何，天衍教教主把她掳来，却又将她留在了一户普通人家。 根据阿秀的话，小晴知道了眼下的村庄就在石省边界，与隔壁鹿省相邻的地方。 也就是说，她昏迷的时间里，从京城出发，横穿了鹿省，来到了这里。 而这个石省，已经算是天衍教的势力范围了。 这是十一和她说过的。 从石省开始，朝廷的掌控力已经几乎完全失去了。 这里的官员上报述职的奏折要么就糊弄了事、要么就满嘴谎言，税收是一点都不上缴，甚至有的官员还直接失联了。 根据十一所述，有潜入这片地方的探子汇报，这里的官府高层已经让天衍教的人渗透了。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眼下天衍教的人已经掌控了这边的官府，以这几个省为基础形成了一个“伪朝廷”。 虽然他们还打着大夏官府的名义，但实际上已经不受大夏朝廷，不受京城那边的管理了。 这也是小晴之前没有向那一队士兵呼救的原因。 当然，还有另一个因素。 情报里，天衍教的侵占也只是以椰省为基础向外辐射，这石省周边的地区，还不确定有没有被天衍教的人占领。 但即便这里的士兵还是朝廷的人，那也还是不可信。 这种穷乡僻壤，大夏律法早就不好使了。 她这京城任家四小姐的身份压根就吓唬不到任何人。 一旦被发现，她这小姑娘就是一个香饽饽，能卖一个好价钱。 能卖也能玩的那种。 她这种细皮嫩肉的娇气小姐可是稀罕货。 别说是她了，就连面瘦肌黄的阿秀一旦被发现也难逃厄运。 所以发现士兵抢粮，阿秀才会跟她一起躲避起来。 眼下，她和京城隔了一整个鹿省，这可不是有飞机汽车的另一个世界，赶路全凭马匹马车，甚至是靠两条腿，没有得到来自京城救援的话，别说能不能回到京城了，怕不是走在半路就被流寇土匪给劫杀了。 这一户人家可信吗？ 就算是可信，但和他们坦白了有用吗？他们能不能帮助我回到京城？眼下应该是很困难。 天衍教教主在哪？是不是有安排其他人监视这边，我贸然和这户人家坦白求救，不但救不了自己，会不会还害了他们？ 小晴听着眼前的“阿秀姐姐”吹嘘她以前在村子里手掐村霸大鹅，脚踢邻居大黑狗的壮举，她笑得眉眼弯弯，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看极了，但心底里却是在盘算，在权衡利弊，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但实际上小晴也没有纠结多久，很快外头便传来了动静，出去开门的阿秀兴冲冲地跑了回来。 满脸笑容地和她报喜。 “小雪姐姐回来了！” 第234章 离开前夕 化名“小雪”的天衍教教主是骑着马回来的，在人前，这个小雪一贯是身穿华丽的衣裙服饰，面容秀丽，举止优雅。 这次骑着高头大马，翻身下马的动作熟练利落，为她平添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 马背上还挂着几个布袋，布袋里有米粮，还有整扇的猪肉。 小雪下马后，微笑着向老大爷和老大娘走来，礼貌地打招呼。 “老人家，这次回来是特意感谢你们照顾我的小妹。她身体还很虚弱，这些日子真是多亏了你们的照顾。” 老大爷和老大娘看到小雪，脸上露出了惊讶和欣喜的表情。 两张老脸上还有担忧与嗔怪的神色。 “小雪姑娘，你回来了。” “那天你走得匆忙，我想拦都拦不住，我们村子的位置偏僻，走出这几个村子外头就是大片的荒地，这荒郊野岭的不仅有劫匪，还有野兽，你一个姑娘家多危险啊！” “是啊！你这也太草率了！” 小雪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带着小妹求医，常年奔波在外，怎么会没有几分护身本领？家父以前是西疆守军的一个小将领，官不大但常年与金狮国的人拼杀还是有几分手上功夫的，我从小跟随父亲习武，虽说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应付几个土匪野兽还是可以的。” 小雪笑着拍了拍身侧的大马。 “多亏了你们的照顾，小晴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我这次带了一些米粮和肉，算是对你们的一点心意。” 两位老人连忙推脱。 “这怎么使得！” “小晴现在身体还虚弱，需要吃点好的补补身子，你常年在外奔走，更应该吃点好保证自己身体，你把这个留下啊！” “小雪，你太客气了。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怎么能收你的礼物呢？” “是啊，小雪，我们这里虽然穷，但还能自给自足。你的心意我们领了，礼物就不用了。” 小雪微笑着说道。 “老人家，你们真是太客气了。这些米粮和肉是我特意带来的，希望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你们照顾小晴，付出了很多，我真的很感激。” “而且，你们家也不容易吧，这些日子有附近的官兵频频下乡抢粮，这旱灾刚过去，好不容易看着这苦日子要过去了，只要熬过这一段日子，等到下一茬收成就能缓过来，没想到那些官兵在灾年不但不放粮救灾，在这种时候反而落井下石。我听说好些人家，连种粮都被抢走了，这下子连播种的种子都没了。” 伪装成“小雪姐姐”的天衍教教主这番话惹得坐在一旁静静听着这三人寒暄的小晴眼珠子一转。 官兵抢粮是昨天的事情。 真有这么巧，她所说的只是路上碰巧遇见别的村子被抢了？ 又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在这村子里暗中观察？ 小晴并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雪姐姐”。 “小雪你真的太客气了。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你不用这么破费。” 小雪见他们依然推辞，便说道：“老人家，你们听我说。我这次带了很多东西，路上不方便携带。如果你们不收下，我反而会感到过意不去。这些米粮和肉，你们收下吧，也算是帮我一个忙。” 推脱了半天，小雪见两位老人还是不松口，她便这么说了一句。 “要不这样子吧，我给你们银子，算是我们姐妹这段时间住宿打扰的费用了。就算是住客栈的话，吃食住宿都得收钱不是？”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银子大小目测有五两重。“不要米粮的话，那请收下这个！” “这怎么能行！前些日子你给的那五两银子已经够多了！住这几天绰绰有余！而且我们家也没什么好的吃食，根本不用这么多！”吓得两位淳朴的老人往后退了半步，连连摆手拒绝。 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幕，小晴不禁想起某一辈子，学过的一句话。 xx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换算过来就是。 大夏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米粮太过贵重，住几天就要送这么多米粮，老实人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塞给他们五两银子，他们就来调和，愿意收米粮了。 “小雪你们在这里再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吧。” 小雪点了点头，说道：“好的，谢谢老人家。我们在这里再休息一晚，明天再离开。” 说好了休息一天再走。 阿秀小姑娘似乎舍不得小晴妹妹。 即便她们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三天，但她还是舍不得这个可爱的小妹妹。 即便小妹妹没有和她说过太多的话，大多数时候只是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她，但从小就是自己一个人的阿秀第一次有了同龄人的陪伴。 这一天她也一直抱着小晴不撒手，在院子里和小晴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有她小时候的糗事、有对父母的思念、有对今年收成的担忧、有对下乡抢粮的官兵的担忧…… 感受过才知道，一个愿意静静倾听自己烦心事的人是多么珍贵。 在恰当的时候给予安慰与反馈，也许只是轻轻的一声答应、也许只是反手一个轻轻的拥抱、也许只是一个眼神，那也是极其珍贵的。 直至夜幕降临，阿秀给小晴的房间里端来烧好的热水和肉粥，还有家里仅剩下的蜡烛，这才依依不舍地带上门离去。 “小雪姐姐”先是端来肉粥来喂小晴，小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对方的投喂。 虽然她现在手脚已经可以动了，但那肌肉松弛剂的效果还没消散，阵阵无力感还是无处不在，她也乐得躺好享受对方的投喂。 “所以呢？你闹这一出，到底是为什么？”小晴吃下对方递过来勺子上的一块肉，腮帮子鼓鼓地嚼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直视对方，试图从对方的笑脸上看出那么一丝端倪。 对方却只是笑着说。 “你家长辈没有教过你？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第235章 不像敌人 夜幕低垂，村庄陷入了一片寂静。 小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来自一根蜡烛，昏黄的跳动的烛光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别看这只是一小根蜡烛，眼前这已经燃烧了一小半的蜡烛应该已经是附近村庄里唯一的光亮，这里不比京城，像是这种偏远地区的穷人家根本就用不起这种照明物，大多数到了晚上天黑，都是早早入睡的。 无论是油灯还是蜡烛都是很奢侈的，这一根燃烧了一截的蜡烛已经是这一户人家不知道保存了多久一直舍不得用的东西，这还是看在刚才这两姐妹出手阔绰，这才将屋里的“好东西”都掏出来了。 房间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木床、一张小桌和几把破旧的椅子。床铺上铺着的棉被虽然破旧却依旧温暖。 窗外，夜风轻拂，偶尔传来远处的虫鸣声，更添几分宁静。 小雪坐在床边，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微笑着看向躺在床上的小晴。 她的面容清秀，眉目如画，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她身穿一件淡蓝色的长裙，不如先前鲜红衣裙的美艳，也不如那紫色衣裙的娇媚，这淡蓝衣料虽不华丽，却显得干净淡雅。她的长发编了一个好看的发髻却不带发饰，几缕发丝轻轻垂落在额前，更添几分柔美。 小晴在对方的伺候下吃完那一碗肉粥，满满的一碗粥对于她来说有些太多了，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 看着伪装成“小雪姐姐”的天衍教教主温柔地用手帕给她擦拭嘴角，又转头去端来热水伺候她梳洗更衣，小晴手上配合着对方的动作，乖乖坐好让对方给她梳洗，眼睛却盯着对方，想要从对方的表情看出一丝端倪。 对方也许是入戏太深？动作温柔得就像是她们真的就是那从小一起长大一般，姐姐在照顾病弱的妹妹那样动作耐心又柔和。 “可以告诉我了吗？” “为什么？” “小雪姐姐？” 小晴恶作剧般叫了一声对方的假名，对方在那对老人面前自称是她姐姐，叫做小雪。 小晴可全都都听见了。 只是她这一声“小雪姐姐”叫出来，对方正用毛巾给她擦拭身体的手微微一顿，一直在注意对方反应的小晴便注意到了。 “小雪，不会是你的真名吧？”小晴问道。 “是。”对方并不否认，反而是笑着对上了小晴的眼睛。“我叫做江小雪。” “啊？”小晴眨巴了那双圆溜溜的杏眼，她原本是开玩笑性质的叫一声小雪而已，没想到真是对方的真名。 “好吧，那小雪姐姐把我捉来，到底是为什么呢？”小晴接着问道。 “怎么能叫捉呢？我这是把你请来。”天衍教教主，又或者说是江小雪拧干毛巾糊到小晴的脸上。“来，闭眼。” “好吧，把我‘请’来，到底是为什么？” 给小晴擦完脸，正低头洗毛巾的江小雪抬头朝她单眼眨了眨。 “你猜。” 小晴拳头硬了，但她不但打不过，眼下还动不了…… “好啦，不逗你了。”江小雪笑呵呵地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小晴的额头。 “就只是想要让你过来这边看看。” “看看？看什么？”小晴下意识地问了出来。但她又很快串联起来地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看那士兵无节制不管百姓死活地下乡抢粮？” 小晴眼神之中止不住露出怪异的神色。 这算什么？ 这瞬间就让她想到，对面一个反贼头子，将她这个朝堂一方的人捉过来，让她看看地下小兵是怎么欺压百姓的。 瞧瞧！你们朝廷的人就是这么办事的！不是我们想要反！是官逼民反！是这些官兵不给活路！ 诸如此类的？ “那你捉我干什么？去捉十一这个皇帝陛下才对啊！”小晴下意识的就说了这么一句。 “我也想直接捉你们皇帝陛下的，那也得我捉得到啊！”江小雪一摊手，学着小晴作无奈状。“别看我武功比他高一大截，但他自己也不弱，身边还有那么多高手护着，我要捉他还真不容易。” “所以只能退而求次地捉你了。” 小晴也想明白了。 “所以捉我，还是为了引十一过来是吧。” “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 “但这样子的话，十一也不可能一直追下去啊。” “至少目前而言，他一直有好好地在后面追着。”江小雪说道。“而且他还追得很紧呢，我们再停留个一两天的话，他就能找到这里了。” “但是，士兵欺压百姓我也看到了，接下来我一定好好向皇帝陛下禀报，现在能放我走了吧？你故意停留，一方面也是想让十一追上来接我走的吧？”小晴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期待，被放走的期待。 对方虽然顶着个反贼头子的名头，还强行把她带走，但一路过来对自己还挺好，刚才给她喂粥和伺候她梳洗的动作极其温和，这种姿态不似作假。 若是对待一个寻常质子，以敌人的角度来看，根本就没必要将这些细节之处做成这样。 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让小晴感觉不到对方的敌意。 不但没有敌意，反而还带有善意。 “这才哪到哪。”江小雪笑呵呵地说道。 “而且，我也没说那是朝堂的士兵啊。” “不是朝堂的士兵？” “那些士兵虽然穿着大夏朝堂的官服铠甲，但早就被天衍教的人掌控了。”江小雪看向小晴。“别告诉我大夏朝廷那边的消息闭塞到这种程度，连底下官员失去联系、失去掌控这么严重的事情都不知道。” 小晴看向对方。 这个天衍教教主也许潜伏在京城的时间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长。 对于小晴与皇帝十一的了解也非常深。 最起码能了解到，小晴有直接参与到朝廷里的事情。 要不然，光凭她一个任四小姐的身份，对方不可能和她讨论这种朝堂之事。 和一个没满十岁的大家族小姐讨论朝廷里的事情，根本就指望不上对方能听懂。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天衍教教主已经注意到小晴，并暗中观察她很久了。 起码知道她是京城以工代赈，以及经商筹钱的献策者。 第236章 教主目的 对方对她有一定了了解，虽然小晴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开始潜伏在自己身边的，但最起码现在她们的交谈并不需要她再费口舌解释那些东西。 “所以呢？如果你是想要京城那一套以工代赈的方案，又或者是经商的办法，那你应该全部都听说过了啊？” “连这麻沸散的效果你都知道，你肯定蹲了我很久。”小晴说着，语气里止不住的带上了不满。 这超大剂量的全麻效果真的是酸爽，即便已经过去了好些天，她现在浑身还是传来阵阵无力酸软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剂量太大，还是因为她本身就是过敏体质。 也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恢复行动能力。 这种行动不便，略微动一下就让她气喘吁吁的感觉真的让她非常不舒服。 “这可不能怪我。”江小雪看到眼前的小姑娘不满的眼神，她反倒是笑了起来。“还不是你自己有想要给我下药的心。” “所以这事，还得怪你。”江小雪笑道。 小晴拳头硬了，但她毫无办法。 一阵气结后，她清楚再纠结这个问题也只是自己气自己。 果断话锋一转，拐回去了正事。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想要烤串店的调味配方？还是那珍珠奶茶的配方？说一声我直接给你不就行了？” 小晴来回想了想，自己身上的价值也就那么点东西，至于说饺子坡生产队那些国策改革方案，对方应该暗地里也调查过了，也因不着她说啊。 她这个“献策者”只是提出了一个大致的方案，相当于给十一和任二少爷一个大致的方向，真要论执行方案，她这个甩手掌柜还真不一定比对方调查得来的讯息详细。 除了那些方案、除了那些店铺的配方，她身上的价值还有什么？ 是这个国公府四小姐的身份？还是十一身边的人？ 如果是后面这两个，那这个价值就是别人带来的，并不属于她自身的价值，她只是起到一个质子的作用。 对待一个质子，没必要和现在这样子和颜悦色啊？ 眼前这个自称江小雪的天衍教教主，这一路过来对她可是照顾有加，可以算得上是无微不至了。 一路上对小晴这么好，难免让小晴会升起这种对方在讨好她的想法。 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讨好一个人质？ 为什么讨好她？ 小晴想了一遍自己身上的价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对方想要利用她在京城成功的改革政策，在椰省这个地方抄答案。 毕竟根据十一提供的情报，小晴是知道的，叛乱大省椰省这边也刚经历了天灾，这里的饥荒情况并不会因为成为叛乱省而得到改善。 如今天衍教在这边算是掌权了，坐上了领导者的位置，应该也体验了一把皇帝陛下在灾年的烦恼。 如何救灾救民？ 这是新的掌权者天衍教需要思考的新问题。 这样子推测的话，那么作为天衍教教主，这位江小雪潜伏京城，就是为了在京城学习他们改革的先进理念？ 然后看到国公府前头的商铺做生意赚钱，再反馈到饺子坡生产队以工代赈，形成良好的循环，眼下大量改种的红薯也丰收了，眼看京城那边形式一片大好，都要走向正轨了，潜伏在京城的天衍教教主江小雪看到了这一系列改革操作的前景，所以才将小晴，将她这个方案提出者给绑来？ 目的就是让她着手帮忙给天衍教老巢所在的椰省也制定一个改革方案？！ 这样一想，似乎就逻辑闭环了！ 能完美解释为什么将她绑来，又一路上对她照顾有加。 让她心甘情愿地帮忙不是更好吗？ 小晴这边还在颅内风暴推测一大堆呢，结果对方笑眯眯地补了一句，让她瞬间就不用推测了。 “那队士兵，是天衍教的人。” “啊？”小晴愣愣地眨巴了一下双眼，将茫然写满了软糯的包子脸。 “真可爱。”江小雪笑眯眯地俯身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小晴也顾不得这些，连忙反问。 “你的意思是，那一队士兵，是天衍教操纵的伪朝廷官府里的人？所以欺压百姓的是天衍教的人所为？” “你演的这出，就是让我亲眼看一看天衍教的人欺压百姓？” “那也不对啊！天衍教十恶不赦的威名可不用强调了啊！在我老家，天衍教的名字甚至能吓哭小孩！” 听到小晴开口疯狂数落天衍教的恶名，身为天衍教教主的江小雪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笑呵呵地附和了一句。 “是啊，听说天衍教的人还吃小孩呢！” 她说着，又俯身亲了一口小晴的脸颊，不但亲了，还吸了一下小晴脸颊上的软肉。 小晴能感觉到，对方似乎还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一下。 然后还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 “喏，吃小孩。” 小晴没感觉到疼，反倒是对方的动作以及靠得太近呼出的热气让她感觉痒痒的。 她忍不住抬起还在泛酸无力的胳膊撑着对方不断靠近的脑袋。 “别闹，说正事呢。” “呵呵……”江小雪用脑袋蹭了好久一小会，然后才笑着说道。“这不怪我啊，都是因为小晴太可爱了。” “好啦好啦……”小晴双手撑着对方不断凑过来的脑袋。 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天衍教教主、也不管对方将她捉来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些天的相处，细微之处的动作与语气里透出的善意都不似作假。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了，那你好歹说明一下为什么要把我‘请来’啊！” “你自己直接说出来也省了我费口舌试探，既浪费我力气，又浪费时间。” “让你过来看看啊！” “看什么？看那些天衍教伪朝廷的士兵欺压百姓？你这是站在天衍教一方对我们大夏朝廷表达挑衅的意思，还是站在老百姓的角度，向我们大夏朝廷告状诉苦？”小晴问道，这个问题也算是直接问对方的立场。 “两个都不对，但硬是要选的话，第二个的意思更贴近一点。”江小雪笑道。 第237章 教主往事 “那你倒是说啊，干嘛要我一个个的猜，费时又费力。” “因为这样子逗你也挺好玩的啊！”江小雪笑眯眯地说道。 小晴一阵气结，但她只是下意识地鼓了鼓腮帮子，很快又消了下去。 因为她也意识到了，对方根本就是在欣赏她破防抓抗的反应。 她才不要抓狂让对方爽到！ “哼！”小晴只是哼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生气了？”江小雪满是笑意的声音传来，小晴闭眼没有去看她。 但还是能听到对方拧毛巾，水花在水盘里飞溅的涓涓水声。 很快，小晴便感觉到地下的床往下一沉，身侧便传来了温热的感觉。 “睡过去点啊，别抱那么近！”小晴还是无奈地开口说道。 “别啊，天这么冷，这叫做抱团取暖。”江小雪笑呵呵地一挥手，远在几米开外桌子上还在摇曳的烛光瞬间被一阵无形的风给吹灭。 唯一的光亮消失，房间里瞬间变得昏暗。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晴的错觉，总感觉随着蜡烛被吹灭，房间里昏暗下来，明明只是看不见而已，她却似乎能感觉到听觉变得更灵敏了，房间里两人那轻微的呼吸音也随着烛光的熄灭变得清晰可闻。 小晴自己也喜欢在这种漆黑的房间里与人谈心。 与老太太也好，与十一也好，小晴总喜欢在这种昏暗幽静的环境与人聊天，似乎这种昏暗朦胧的环境能更好地放松下来，能够放下戒备地谈心。 感觉到江小雪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对方甚至将头埋在了她的身上蹭了蹭。 这种行为让小晴想起了某一辈子在乡下老家养过的大狗狗。 “你说不说啊，不说我睡了。”小晴的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无奈。 “说啊。”漆黑的房间里，传来江小雪带着笑意的声音。“让我酝酿一下嘛，我这不是在整理措辞吗？” “让我想想，我该从哪说起。” “从头说起。”小晴说道。 “哦。”江小雪应了一声。 “我是天衍教教主。” “嗯。” “但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只是一个牵头人。” “我们家在当地是个富裕的商户。我们家虽然不算豪门，但生活也算富裕，父母对我非常疼爱。然而，这一切在一夜之间改变了。” 漆黑的房间里无人看见，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继续说道。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地方官员带着一队士兵闯进了我们家。他们以莫须有的罪名，指控我们家勾结外敌，意图谋反。其实，他们只是为了抢占我们家的财产。” “挺搞笑的，不是吗？他们明明可以直接抢的，却给找了个理由。” 江小雪语气轻蔑，甚至语气里还显得非常轻松，但小晴知道，说起自己的过往，她定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 “那些士兵们冲进来，见人就杀。我躲在地窖的暗道里，透过一个小孔，目睹了这一切。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厅。我躲在暗道里，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惨死。” 小雪的声音低沉下来，继续说道。 “那晚，我逃过了一劫，但失去了所有亲人。我从地窖里爬出来，看到的是一片狼藉。我躲在暗处，直到天亮，才敢离开。我四处流浪，靠乞讨和打零工勉强生存。” 听到这里，小晴心底里有些疑惑，但她还是没有问出来。 她不是读不懂气氛的人。 能在国公府那等地方，从一个小丫鬟位置混出头的人，不可能连最基本的察言观色能力都没有。 虽然小晴自己有时候也说不上来，但她还是能凭直觉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对方生气、伤心、不高兴、沮丧等等，她都能感觉到。 此时虽然房间昏暗一片，但两人紧靠着，小晴还是能从对方身上大致感觉到对方的心情。 所以，她还是将心底里的疑惑憋了回去，想着等到对方诉说完了，再提出问题。 她讲故事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断了，她也不止一次伸手去捶打断她讲故事的二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小晴可是一个极好的听众，不会打断别人讲故事。 “小时候我爹就说我武学天赋好，只是家族里传下来的《流云剑诀》只是一门二流武学，比不得人家顶尖心法。” “但家里出了变故后，留给我的也就只有这《流云剑诀》了。” 小晴庆幸，刚才没有将疑问一下子问出来，眼下对方立刻就说到了她想要问的点了。 一个受到官府腐败黑暗迫害的富商家小姐，一个落难小姐，是怎么成为武林高手的？ 而且还是小晴认识的人里，武力值第一的第一高手。 难道对方还有掉落悬崖捡到秘籍，或者是遇到神秘老爷爷的戏码？ 但眼下对方立刻就给了解释。 这江小雪修炼的是《流云剑诀》，一门二流武学。 感情这家伙还是个武学奇才，修炼二流武学直接无敌，吊打名门天才十一与玄平师兄？ 对方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停顿了许久。 昏暗的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小晴眼看话题停住了，便直接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也不对啊，即便是二流武学，也不应该是寻常富人家能有的！” “我们家干的生意是镖局。” “哦。”小晴点了点头。 “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 无论在哪个世界，镖局可都是高危职业。 镖师们习武是常态，所以能解释拥有武功秘籍。 而镖师们护送什么稀世珍品，传言有什么珍贵藏品，这些都是极易招来杀身之祸的，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江小雪家遭到官兵陷害屠杀。 “我成了江家唯一活下来的人，这《流云剑诀》就是我的立身之本。” “但等到我修炼有成，足以复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我去调查当时带队的官兵，但他已经在某次带队外出的时候意外身亡了。往上顺藤摸瓜去找县令 知府，新上任的不了解当年的情况，告老在家的不是老死就是找不到人了。” “关于我们家当年为什么遭到屠杀，压根就找不到线索。” “我的调查找不到线索，但我却发现，像是我们家这种有点钱的富人家，在椰省林省那边，被抢掠屠杀的不计其数。” “也许，这根本就不是针对我们家的阴谋，这只是一次由官方组织的抢掠钱财。” “我们家，只是被抢的其中一家。” 小晴忍不住挠了挠脑袋。 信息量有点大，她脑袋有点痒。 “等等！你刚才说你流落在外后，又修炼了二十多年？！” 小晴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想要透过这房间里的昏暗，去打量眼前这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 第238章 你先别急 “是啊，我没说过吗？我今年六十多了。” 黑暗里虽然小晴没办法看清对方的表情，但她还是能从对方的语气里脑补出对方露出一副欠打的表情，说不准说话间还朝她单眼眨。 “修炼武功还能抗衰老返老还童不成？！”小晴惊呼，对方看起和十几二十的年轻姑娘一般，虽然这个世界女孩子结婚早，一般都是十五岁及笄，二十岁差不多已经有两个娃了，但二十岁的样子还是看起来很年轻的，压根就不像对方话里的六十多老太婆。 “别想了。”小晴话说一半，江小雪便呵呵笑着打断了。 看到小晴被窝里的拳头又捏紧了，江小雪反倒非常享受这种逗小孩玩的说话方式。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吖！欺人太甚！”小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对方的胸口一顿疯狂出拳。“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半晌，未能给对方破防的小晴躺倒在对方怀里气喘吁吁。 “你看，又急。”江小雪抱着还在大口喘息的小姑娘笑着调侃。 小晴平复着急促的呼吸，翻了个白眼以示抗议。 “好了，不闹了，言归正传。”江小雪笑着再次开口，怀中的小晴又翻了一个白眼以示不满。 一直在闹的好像是你吧？ 但这句话小晴并没有开口说出来，她算是看明白了，她越是反应激烈，对方就越是起劲，不配合对方就不逗她玩了。 眼下已经确认了这江小雪不是敌人。 对方看起来并无恶意。 只是有所求，才强行将她带来。 既然如此，勉强算是脱离危险的小晴便开始想着早点完事回去了。 即便只是离开几天，但她已经有些想念国公府里的生活了。 想念老太太屋子里的糕点、想念老太太屋子食堂里的酱鸡腿、想念珍珠奶茶、想念烤串…… 离开的挺久了，被强行捉走的那天晚上还在老太太院子里闹出挺大动静的，老太太应该知道她被捉走了吧？ 以老太太的性子，即便是那天难民暴民眼看就要冲入府里，满屋子女眷小孩被国公府当作保证政变成功的牺牲品，算是刀架在头顶上了依旧临危不惧。 即便老太太知道她被天衍教教主捉走了，应该也不会表现得太过忧心吧？ 一方面，小晴希望老太太能多在意自己一点。 另一方面，又觉得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希望老太太牵挂太多，免得伤身体…… 想念老太太了…… 也想念小伙伴们了…… 总之，可以争取的话，小晴也希望能早点回到京城。 既然这天衍教教主江小雪把她请来是因为某件事需要她的帮忙，那早些把事情弄清楚，把事情解决了，她不就可以早些回去了？ “不是我啰嗦，这个事情还真得从头说起。”江小雪手上轻轻一带，将小晴拉到怀来。“过来点，这被子就那么大，你离那么远被子都漏风了，不觉得冷么。” 小晴这才没说话打断对方，只是老实躺好，任由对方抱着。 将她老实躺好，没有开口拌嘴的意思了，江小雪只是无声笑了笑，下巴抵在小晴的脑袋上，轻轻诉说。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江小雪轻轻诉说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房间里足够幽静，两人紧贴着的距离，小晴能够清晰地听见对方的话。 “简单来说，就是五十多年前，我家出了变故，然后我侥幸逃脱。” “逃走后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凭着一本家传的二流功法练就一副不错的身手。” “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后，我就开始着手调查我家当年被盯上，被屠杀的原因。” “这个调查的过程光凭我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 “正巧这些年来大夏周边省份就挺乱的，一些边远地区贫穷的村子缺粮、有流寇抢粮、甚至有官兵把军服一脱装作流寇上官道打劫。” “县城里的人家相对而言富裕些，有些家族会有存粮的习惯，像是我们林省江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在这荒年自保也是足够的，但这种家族也不安全，不知道哪天官兵就会带着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把你家抄了。” “总之，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了，大夏周边省份动荡，越发的不安稳。无论是平民人家还是有钱人家，都不安稳。” 被窝里，埋首在对方怀里的小晴轻轻点了点头。 抱着小晴的江小雪以为她是在附和自己的话，但小晴却是知道对方话中的情况的。 作为京城里少数与皇帝陛下十一独自交谈过的人，小晴知道大夏近几十年来的大致情况。 用十一的一句话来说就是。 “近十年的旱灾洪灾这些天灾不过是遮羞布而已，大夏的问题是由上而下的腐朽所致，是早就深入骨髓且还在逐步恶化的腐朽。” 所以十一夺权的第一步，必须要执行的一环，就是将以首辅程秉为首的官员党派势力给直接打碎。 十一曾经也和小晴聊过这些问题。 作为皇帝陛下，十一自然是知道这些周边省份的官员已经失去了掌控。 目前只是没有余力去管那些而已。 十一与小晴制定的计划里也是，以京城为基础，以饮品店烤串店这些商铺生意与饺子坡生产队为执行模板推广到各省。 以京城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做生意赚来的钱一方面可以作为出兵的粮饷军费，另一方面可以作为生产队以工代赈，以及地方生意的启动资金。 以上面的大框架执行，再配以因地制宜，适当调整适合在当地进行盈利的生意和生产队工种等细化工作。 所以江小雪说的这些不是朝廷不知道，而是朝廷知道，只是上任皇帝陛下无心去管，现任皇帝陛下无力去管。 现任皇帝陛下十一才上任几个月，收拾京城那一摊子事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目前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京城里一系列整改方案已经初步见效，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作为计划提出者，小晴是知道这些事的。 第239章 无处不在 “椰省距离京城最远，这里也是最早脱离京城管控的，是最乱的地方。” “实际上，天衍教成立之初，我也没有费多大的力气，我只是登高一呼，就立马有不少人响应。” “这些响应的人里，有快要被饿死的底层百姓，有看着相邻家族被迫害感觉自己也不安稳的有钱人家，有原本就想要趁着乱世混一番功绩浑水摸鱼的闹事者，甚至还有邻国奸细。” “他们有些早有反意，只是缺一个牵头的人把他们拢到一块罢了。还有一部分的人，比如那些底层百姓还有被迫害的有钱人家，他们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加入天衍教造反直接反抗官服才有一线生机。” “然后还有邻国的人，椰省以南的边界外是一片势力复杂的地方，那里战乱纠纷不断，今年渐渐兼并成了三个大国，分别是位于南方的山地和丘陵地带的云澜国，南方的沿海地区的翠微国，位于南方的平原地带的灵川国。” “其中距离我们大夏最近的云澜国实力最强，与另外两国的交锋中已经稳占上风。在这个时候，他们击败另外两国，统一南方不过是时间问题。” “所以，云澜国更不希望我们大夏能打扰他们的一统大业。” “让大夏动荡混乱，无暇顾及周边小国，然后他们再趁机统一形成与之抗衡的势力，甚至还能趁着大夏混乱国力衰弱发动侵略，这云澜国的目的非常明显。” “天衍教里就有不少高级官员有云澜国奸细背景。” “而天衍教发展壮大，自然是需要不少人力物力资源的。光是与地方驻军抗衡的士兵武装、武器铠甲、兵马粮草就是一笔巨大开销，而且铠甲这种东西在大夏也不好搞。” “但云澜国那边可以提供天衍教发展叛乱的资本。” “他们出钱，我们搞事，我们各取所需，很划算不是吗？” 江小雪语气里满是笑意，似乎在说着天气一类的轻松话题。 小晴是知道对方话里的这些事的。 但情报终究只是听来的，如今得到对方这个天衍教教主亲口承认，也算是印证了十一情报调查得来的消息。 椰省天衍教势力如此强大，果然是有其他国家奸细的影子。 根据十一那边得来的线报，以及刚才江小雪亲口所述，天衍教初期不过是普通的农民起义，她这个天衍教教主不过只是带头造反的匪首。 这伙叫做“天衍教”的匪军即便里面有一个武功天下第一的匪首江小雪，也改变不了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的事实。 鹿省的匪首大虎就是很好的例子。 先不论士兵的训练量。 光是保证粮食与武器铠甲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而天衍教，不但能在短时间里搞出了一大批的制式铠甲装备，还有足够的粮饷钱财。 毕竟椰、林、石、三省的官员与驻军也不是没脑子的，他们不可能摆着好好的朝廷命官当，非要去当反贼。 这个过程肯定是需要威逼利诱。 能和驻军抗衡甚至占据优势的军队是一方面，利诱那些官员加入天衍教抛出的钱财也是一方面。 就目前而言，还是有一部分官员接受了天衍教的招揽，天衍教只是杀掉一部分不愿意背叛朝廷的官员。 就是因为有了那部分投靠天衍教的官员帮忙管理，所以才加快了天衍教掌控了几个大省。 小晴听着江小雪的诉说，脑子里快速消化着对方的话。 “你们的计划我是知道的。” “以京城为中心点，将生意与生产队那一套已经成功的方法搬到别的省份，逐步向外扩散。” “让军队出征平反，后面再派出官员指导平反收复回来的省份复刻京城那一套，恢复正常的生产。” 小晴点头附和。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毕竟大夏留下来的摊子太烂了，我们手上的本钱不多。”话都说到这里了，小晴也不隐瞒，直接就承认了。 “一般情况下，你们的判断的确是没错，以京城为中心向外扩散的确是最稳妥的方式。”江小雪的声音里带上了认真的语气。 小晴立马就感觉到了，对方这是今天晚上交谈以来，语气里第一次敛去笑容。 “大夏这个国家，由上至下的腐朽已经持续了这么多年，这些年间冒出头有名有姓的反贼团伙一大堆，但你知道为什么，就天衍教能顶住大夏的剿灭，日渐壮大到现在如此规模吗？”江小雪反问。 “你刚才不是说了，有那云澜国奸细的暗中帮助？”小晴再反问。 “那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我们天衍教教众的标准，就是只要你对外宣传自己是天衍教的人，那就相当于天衍教势力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哎哟……”被窝里，小晴捂着被戳了一下的额头，语气里带上了委屈的尾音。 “干嘛戳我……” “你这家伙，怎么有时候聪明得吓人，有时候又反应迟钝？”江小雪说道。 “很多人其实都有反意，只是不愿意背上反贼名头。” “记得我们天衍教的那个面具吧？” “黑色那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那个。”小晴瞬间就想起那天被对方在京城里带走的时候，对方带着的那个漆黑假面。 “那个是我们天衍教的标识，但这种标识很简单吧？随便一个人都能轻松伪造。” “假设京城里有人对朝廷不满，又或者是他心生歹念，想要通过做些违法事情获利，烧杀抢掠的时候带上那个黑色假面就能将罪名扣在天衍教头上。” “又假设宫里有人要谋害皇子，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是争权还是夺利，只要面具往上一戴就是天衍教的人干的。” “哦！我懂了！”小晴点头。 “也就是说，只要人们想，天衍教就是他们犯罪作恶的理由，人人都可以是天衍教教众，所以天衍教的人才无处不在，根本就剿灭不完！” “这也达到了云澜国想要搅乱大夏的目的！” 第240章 失去掌控 “正因为利用了这一点，所以天衍教从创立开始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难以剿灭。” “只要面具一戴，人人都可以是天衍教教众。” 小晴点了点头。 “难怪天衍教从创立之初，就一直都是坏事做尽的形象，根本就不像是其他反叛军队一样想办法笼络人心。” “这你就想错了。”江小雪反驳了一句。 “眼下大夏国内各地灾祸不断、地方官员不作为、强盗劫匪滋生横行，到处都是烧杀抢掠、民不聊生，百姓都在骂朝廷，这个时候敢站出来和大夏朝廷叫板的天衍教，可有不少拥护者。” 听到江小雪的话，小晴一愣，然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学大人长吁短叹的？” “我只是想起了一句话。” “什么话？” “人啊，是一种很单纯的动物，当人们认同一样事物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批判它的对立面，同样，当人们批判一样事物的时候，会不自觉的认同它的对立面。”小晴埋首于被窝里，声音有些闷闷的。 她的这句话，也引得江小雪陷入了深思。 半息，江小雪也长叹一声。 “是啊，如今的天衍教于大夏朝廷不就是如此？人们因为灾荒劫难而怨恨朝廷，所以同时会不自觉地认同站在它对立面的天衍教。”江小雪笑道。“很棒的一句话。” “这也是你娘教你的？” 埋首在被窝里的小晴轻轻摇头。 “小时候在家里的书上看到过的，我娘从来不和我说这些。” “也是。”江小雪轻轻摸着小晴的后脑勺说道。“这些原本就不应该和小孩子说，难得你那么年幼就能把这些晦涩难懂的句子记下来。” “把这么厉害的书烧掉，你那个爹和后妈真是祸害。” 小晴静静趴着，任由对方摸着她的后脑勺。 江小雪明显对她有深入的调查研究，连她那书被烧掉都知道了。 她是将理由直接甩那些已经被烧掉的“母亲藏书”上了，真让她解释她也解释不出来。 两人沉默了许久，小晴才抬头看向对方。 “所以你呢？你也是因为怨恨朝廷？” “我？”江小雪笑了笑。“曾经是。” “大夏皇帝昏庸，大夏朝廷无暇管辖地方官员，以至于我们老家的官员说谁是罪犯谁就是罪犯、想要谁家家产充公就给他安置一个罪名抄家、想要谁死谁就得死。” “既然大夏朝廷管不了这些官员，那我就来替他们管！” “在一次官兵带队抢掠百姓家财的时候，我带上一个普通的黑色面具，将那队官兵全部杀了。” “那就是天衍教成立的契机。” “在天衍教成立初期，我只想着这个地方谁管都好，总比大夏朝廷要好，天衍教也急需发展，所以只要是助力，我全部照单全收了。” “说是天衍教，其实也是许多江湖势力的集合体。” “天衍教里不止有敌国奸细，还有比如什么血影楼、鲨鱼帮、三枪门这些，从杀手组织、到习武世家、再到山贼土匪，只要是加入的，我都照单全收。” “所以天衍教里从来不缺高手，因为里面除了你这个第一高手以外，还有其他后来加入的江湖势力。”小晴瞬间便联想了起来。 “天衍教海纳百川，无论是什么势力都照单全收，一方面让教内势力一口吃成了胖子，实力瞬间壮大。另一方面也注定了这个天衍教里面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交错，早就不是我这个教主能掌控的了。” “至今，我这个教主也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天衍教里的教众也不会听我的。” “不会听你的？那听谁的？”小晴问道。 “当然是谁势力大听谁的。”江小雪说道。“当初吸纳进来的云澜国奸细就是其中最有野心，也是最有势力的集体。” “他们有云澜国在背后支撑，以至于他们一脉在天衍教里不断壮大，渐渐已经掌控了教内其他势力。” “我那个时候是觉得，这天下已经够烂了，再烂也不可能比大夏朝廷管得更烂了吧？” “对于百姓而言，所在省份被占领，不过是换一个皇帝而已。” 小晴眼皮一跳，忍不住就呛了对方一句。 “然后你现在发现，百姓过的日子，比之前还要苦？所以现在良心发现了？” 她话说出口，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异常了。 她刚才是下意识地代入到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了。 拥有许多辈子记忆的小晴，见识过、经历过的东西，远比自称今年六十多的江小雪还多。 小晴清楚，生活在敌占区、沦陷区的百姓过的是怎样艰辛的日子。 在侵略者眼里，这些百姓压根就和他们不对等。 是和畜生一样的存在。 也许现在的椰、林、石三省还算不上敌占区，但连地方官府都被地方奸细把控，与京城朝廷失联，那这片地方已经和敌占区无异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表达不满，因为让这些百姓过上敌占区生活的，就是江小雪这个始作俑者。 但小晴转念一想，江小雪也是受害者，也是被大夏腐朽昏庸的朝廷所害的受害者，她的反抗导致的一系列后果也非她所愿，好像也不能全怪她…… 这样一想，自己刚才那带上不满的语气，好像就有点过分了。 都怪那个死去的老皇帝。 小晴果断在心底里甩锅。 实际上，江小雪也并未在意小晴刚才的话，她只是接着往下说。 “我的初衷是改善这一现状，但实际上这里百姓的生活不但没能改善，反而大不如前。” “我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冷眼旁观。” “以我这一身武艺，如果不想做些什么，只是自保的话，我还是可以过得很潇洒的。”江小雪的笑容里有些自嘲的意味。 “不瞒你说，刚开始武艺大成的时候，我还有那么一种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何事不可成的心态。” “但眼底下那脱离掌控的天衍教成了迫害三省老百姓的苦主，我却无能为力。” “但直至我游历到京城的时候，发现了京城的改变，看到了你们的努力。” “所以你把我捉来，是要让我们出手整治这边？”小晴问道。“你刚才自己不也懂了？京城的根基太过薄弱了，根本无暇顾及这边。” 江小雪却摇头。 “不，没有这么简单。” 第241章 感受痛苦吧!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江小雪和小晴便早早地告别了那户平民人家。 小姑娘阿秀满脸的依依不舍，眼睛红彤彤的，抱着小晴的手久久不愿意撒手。 最后看着小晴被江小雪抱着坐上马背，她还站在村口朝着两人一马离去的背影招手，久久不愿离去。 看着小晴埋首在她怀里，江小雪笑容里有些揶揄的意味。 到底是未满十岁的小姑娘，才相处几天，分别的时候就露出了不舍的神色。 “舍不得她？你可以给她留点什么纪念品，或者说直接将她带到京城去。” “你知道的，这不太现实。”小晴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不现实的？别太小看你这任家四小姐的能量，要接一家人到京城去，不过是说一句话的事。” “或者是给她留下一个信物什么的，若日后有缘相见，会照顾她一番之类的。” 面对江小雪的建议，小晴却摇头。 “我觉得，一旦行动，就要为自己的行动负责任。” “派人将她接到京城，但这里是石省边界，中间还隔着一个鹿省，虽然鹿省的反叛匪军刚被朝廷打散，但还是有小股的山贼劫匪，随便派出一小队来将他们接送到京城，如果将路上他们出了意外葬身他乡，那我这种行为等于害了他们姓命。” “如果给她留下信物，她若知道我出身不凡，会不会怨恨我没有把她接走？日后遇到迫害会不会怨恨我见死不救？” “如果给她留下钱财，那这钱财不但没有用，反倒会成为他们的催命符。毕竟你前后留下的十两银子已经足够他们家花很久了。” “你看，好像做出的选择，都有可能造成不愉快的结果。” “既然如此，还不如怀着不舍的心情告别，给对方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若是日后真有缘相见，再行照顾也不迟，何必留下一句诺言，惹人牵挂？” 小晴一番话，惹得江小雪脸上写满错愕。 “你想了这么多？” 小晴轻笑，眼睛看向面前的景色，眼里满是回忆的神色。 “我小时候有一次，我娘给做了萝卜，我那时候还小，筷子用得也不熟练，切成小块的萝卜夹不稳，在盘子里滑来滑去，我用筷子硬是夹不起来。” “我娘看见了，就笑着说了一句‘这萝卜可太会跑了’。” “我娘是开玩笑的一句话，但这一句萝卜会跑，让我想到萝卜会动，萝卜也是有生命的，我这样子一口一个，会不会太残忍了。” “就因为觉得吃有生命的萝卜太残忍，所以我小时候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忍心吃萝卜。” “我从小就是这样，容易多愁善感、容易联想到很多东西。” “今天若是将那阿秀带到京城，我会努力地做好对她后续生活的安置，免得日后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会懊悔。” “但话又说回来了，我与她不过萍水相逢，这样子接触过的路人太多，若是每一个都尽可能地安置后续生活，那工作量就太大了。” “眼下，还是早些让京城的现金改革政策发展到大夏各处才是正道，早日改革到这边，让他们也享受到京城周边、饺子坡生产队工人的待遇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不是吗？” 江小雪撇了撇嘴。 “如果不知道你就是个甩手掌柜，刚才一番话我还真信了。” “什么甩手掌柜啊，我这叫把握大方向！很费脑力的好不好！”小晴不满地说道。 然后她很快发现，坐下马匹前进的方向不对，她们前进的方向是朝着石省深处走，根本就不是往鹿省方向回京城的路。 “昨天晚上说得很清楚了啊！我知道你的诉求了！我也知道这边百姓的苦难了！你把我送回京城去啊！”小晴拽着对的衣襟连忙说道。 “不，你不知道。”江小雪摇头。“你听说过，和亲眼看过是不一样的。” “你应该是从书上，或者是从你们皇帝陛下的情报上看到过底层百姓的艰辛吧？但那些纸张字句不可能反应得出真实情况，你得亲自看看才能深刻体会底层百姓的不容易，才会对他们更加伤心。” “感受他们的痛苦吧！” 江小雪说得义正言辞，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昨天晚上，小房间里，小晴与对方交谈的话里，江小雪明说了将小晴“请”来的原因。 “天衍教已经脱离了掌控，甚至已经完全落入了云澜国的掌控，特别是椰省，那边的农民耕种粮税上缴给云澜国把持的天衍教，为云澜国修建城池堡垒，还有云澜国招募的军队，说是并入云澜国版图也不奇怪。” “云澜国以天衍教的名义，以椰省的基础向外扩张，眼下已经快要完全把控椰、林、石三省了，他们在这里已经拥有超过二十万的军队！而且这二十万的军队有云澜国提供的铠甲武器、马匹粮草，现在还在练兵！” “有云澜国的助力作为后勤支撑，有三个省作为发展地盘！” “再任由他们发展下去，京城五城兵马司驻军的战力就没有任何优势了！” “等到你们按照原计划，以京城作为基础向外扩散，扩散到这三省的时候，这里的敌人早就壮大了！” “必须火速出兵！就算不能剿灭他们，也要尽早打散他们！” “光凭我一张嘴肯定是无法说服朝廷出兵征讨，如果我真在京城这么说，你也好，那位皇帝陛下也好，怕不是都以为这是天衍教的阴谋，肯定不会相信！” “我直接把你帮来，让你亲眼看看这三省的情况，也让那位新皇的人看看这边已经刻不容缓了！” “我没想到的是，那位皇帝陛下居然亲自一路追来了。” “也对，像是你这种宝贝，又聪明又懂事，换做是我，我也舍不得丢掉。” “皇帝陛下能亲眼来看看，他自有判断，必定会加快向这边出兵的决定！” “所以我直接把你绑来，比说什么话都更好使！” 而小晴，昨天晚上就说过了。 “我知道了！我回去一定和十一说！” “一定能完美表达你的意思！” 她连连保证，但根本无法左右对方的决定。 这江小雪今天出发，还强行带着她往石省更深处走，说是她不懂底层百姓的艰辛，让她亲眼看看。 让她感受痛苦…… 第242章 暗中观察 “你真不用专程带我去看什么官府欺压百姓，权贵残暴不仁的戏码了，你对我不也调查过吗？我原本就是出身平民家的啊！我又不是真的没见过百姓艰辛的国公府嫡小姐！那些权贵难看的嘴脸我又不是没见过！” “就别浪费时间了啊！快送我回去早些和皇帝陛下商量才是正事不是？” 那麻沸散的药效久久未散，小晴现在还浑身酸软。 再说了，就算她状态完好，也不可能在江小雪的手底下挣脱出去，不过是被抱在空中多扑棱几下而已。 “你就别嘴硬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虽然小时候是在小村子里长大，但你记事后没多久就被卖到国公府里了吧？你在国公府虽然是丫鬟的身份，但过的也是舒服的很。” 骑着马不利于隐匿，江小雪将马匹系在了林子里，抱着小晴快速在村子里穿梭。 “别想着骗我，打从你出生到现在，每一件事情我可都知道，别想着骗我。”江小雪哼哼了一声，脚下动作未停。 小晴只觉耳边风声快速掠过，她双眼紧闭，埋首在对方怀里。 江小雪也许是没说谎，小晴打从出生开始的资料被不止一方势力给摸了一遍又一遍，都给盘出包浆了。 但出生之前呢？！ 小晴甚至想要反驳一句，“没有人能比我更懂穷人家孩子的生活。” 她可体验了不止一辈子穷人家，甚至是灾年里穷人家孩子受灾的生活。 但这话可不能说啊！ “这种事情，我上辈子就见过了！” “没有人比我更懂苦难！” 任谁听了她这种解释，都会觉得她在说什么鬼话、乱扯的借口。 小雪带着小晴来到一个村庄的边缘，隐藏在一片灌木丛中。她们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了一幕令人愤怒的场景。 村口的空地上，一群官兵正逼迫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农民交税。 这些农民面带恐惧，手中拿着仅有的几枚铜钱，颤抖着递给了官员。 为首的官兵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他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威胁道：“再不交齐税款，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其中一个官兵冷笑着说道：“这点钱就想打发我们？你们这些刁民，真是不知好歹！” 小晴与江小雪所处的灌木丛距离村口还有很远的距离，她们小声交谈那边是听不见的。 “你怎么知道今天有官兵来收税？这些不会是你安排的群众演员吧？” “群众演员是什么意思？” “就是戏子的意思。”小晴说道。“你安排的戏子来演的这一出？” “这还用得着安排？他们每天都来收税，百姓刚经历了旱灾，地里收成原本就不好，根本就不可能将税交齐。” “他们也知道底下百姓没钱，但来一趟可能摸到一两个铜板，一点点米粮也是收获，难道不是吗？” 江小雪耐心地解释。 但小晴根本就不需要对方解释。 小晴的眼神也难掩有些难过的神色。 她是想起了那几辈子亲身经历过的苦难。 狠狠地共情了一波。 “对于那些官兵而言，就算是一点钱财米粮都搜刮不到，他们也会乐此不倦。”小晴埋首在江小雪的怀里，不再去看那边因为交不齐税被官兵虐待的百姓。 耳边，还有那些官兵传来的刺耳笑声。 笑声、痛呼声、惨叫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分外刺耳。 小晴埋首在江小雪的怀里，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 “对于那些官兵而言，欺压百姓，不过是彰显自己地位的表现、他们是在享受这个肆虐的过程。” “强者愤怒抽刀向更强者,弱者愤怒抽刀向更弱者。” “通过欺压弱者彰显自己的强大，挺可笑的，不是吗？” 江小雪有些惊讶地看着埋首在她怀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原本稚气未脱软糯的嗓音有些闷闷的，缩在她怀里小小的一只。 看起来可爱极了。 江小雪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脑勺，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有时候你又小孩子气的很，有时候又会蹦出这么一两句特别深刻的话。” “你这小家伙，怎么显得又老又小的。”似乎是感觉到小姑娘有些不开心，江小雪少有的主动开起了玩笑。 “什么又老又小。”小晴笑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比喻。” “我并不认可只有‘老’才懂得深刻道理这个说法。” “悟与不悟，从来都与年龄无关。而是在于有没有遇到、有没有思考。” “一个人，他从出生开始就是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玩，那么即便他到了一百岁，即便他足够‘老’了，那么他依旧是悟不了。” “一个人，他也许是十几岁、也许是几岁，总之就是很年轻的时候就遇到了事，他很年轻的时候就想明白了那个道理，那他也就‘悟’了。” “这些也是书里学来的？”江小雪问道。 “嗯。”小晴点了点头。 她们只是在远处观望了一小会就走了，没有出手去阻止那些欺压百姓的官兵，也没有背地里给那些村民提供帮助。 小晴没有提出出手帮助，江小雪也没有。 只是离开的时候，江小雪笑着打趣了她一句。 “觉得他们可怜的话，不想要帮一下他们吗？” 小晴侧目，瞥了对方一眼。 “你不是曾经帮过她们吗？有用？” 这家伙一次又一次试探她，好像还真的拿她当小孩子糊弄了。 小晴这句话似乎戳中江小雪的痛点了，她脸上的笑容略微一僵。 最先挑衅的人自己破防了，这的确挺尴尬的。 “除非你能像京城那边，由上而下实行改革，向上管束政治官员向下安置百姓工作生活。” “光是这种脑子热的帮助没有任何意义。” “出手打跑那些官兵，你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那些官兵事后会回来报复的。若是把那些官兵杀了就更坏了，这些百姓也难逃一死。你的帮助不但帮不上他们，反倒会害死他们。” “若是背地里提供钱财粮食，背地里也只会被那些官兵搜刮走。甚至那些来路不明的钱财还会让他们背上些麻烦，比如怀疑他们盗窃抢劫之类的。” 小晴解释了几句，发现到江小雪不说话了，扭头看向对方，却对上了江小雪那越发复杂的眼神。 小晴闭嘴了。 看样子，她的确没猜错。 估计这江小雪年轻时候，刚练好一身武艺的她还真干过那种，一拍脑门式的锄强扶弱行为。 而且看对方的表情，估计她帮助过的百姓最后大多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那也是必然的事情，这根本就不是几个官兵，一点银子米粮能解决的问题。 小晴不说话了，江小雪只是抱着她埋头赶路。 过了许久，小晴才听到头顶上传来江小雪的幽幽长叹。 “你这小家伙，有时候真是聪明得吓人。” “我有时候还真怀疑自己调查得来的消息，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未满十岁的小姑娘，而是什么长不大的老妖怪。” 第243章 锄强扶弱 刚才沉默片刻，其实江小雪是陷入了回忆。 只不过她一下子将话题岔开了而已。 因为小晴所说的话，小晴所猜测的，她还真经历过。 所以江小雪才会如此感叹。 那时候还没有生出带头造反，创立天衍教的念头。 那一年江小雪刚刚武艺大成，以为已经有了资本，便能快意恩仇仗剑走天涯，锄强扶弱警恶惩奸，荡平世间不公。 她学着话本里的侠客，一人、一笠、一马、一剑，游历四方。 一天，她来到一个村庄里，地方官员正在欺压百姓，强行征收高额的税款。 村庄的入口处，一群身穿官服的官员正逼迫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农民交税。 这些农民面带恐惧，手中拿着仅有的几枚铜钱，颤抖着递给了官员。 其中一个官兵冷笑着说道：“这点钱就想打发我们？你们这些刁民，真是不知好歹！” 江小雪心中愤怒，她从人群中走出，大声说道：“你们这些官差，欺压百姓，真是无耻！” 官兵们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他们面前，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官兵狞笑着说道。“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多管闲事？” 也有官兵笑得一脸猥琐。“若是陪哥哥玩玩，把哥哥我伺候好了，说不准哥哥心情好了就免了他们的税呢？” 江小雪横剑于胸。“我是路过此地的行人，看到你们欺压百姓，实在看不下去。你们这样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她这个亮武器的动作显然激怒了面前的官兵，那官兵怒道。 “你这个黄毛丫头，敢在这里多管闲事，真是不知死活！”他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威胁道。“再不滚开，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江小雪毫不畏惧，她拔出长剑轻松应对。 一边游刃有余地应对十几个官兵的围攻，一边还冷声说道。 “我今天就要教训你们这些欺压百姓的恶棍！” 她身形一动如闪电般冲向面前的官兵，一剑刺向他的胸膛。 官兵大惊失色，连忙闪避，但还是被江小雪的剑尖划破了衣衫。 江小雪凭借着高强的武艺，左闪右避，剑光如龙，将官兵们逼得节节后退。她一剑斩断了一个官兵手中的铁棍，又一剑刺中了一个官兵的肩膀。官兵们见状，纷纷后退逃窜。 江小雪自然是留手了的，那些官兵只是受了轻伤得了一点教训。若是她全力以赴，这些个只会欺负老弱妇孺的官兵，完全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村民们看到江小雪出手相助，纷纷围了上来，感激地说道：“这位姑娘，谢谢你帮我们赶走了这些恶棍！” 江小雪微笑着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们受苦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抱怨着官兵不给活路，说着感谢江小雪的话，江小雪也非常享受这些感谢的言语。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江小雪想象的那样顺利。 当天晚上，那些官员带着更多的士兵回到了村庄，他们备齐弓弩装备，愤怒地寻找着江小雪的下落。 他们自然是找不到早已离去的江小雪的，那些村民别说是替江小雪隐瞒行踪了，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路过的江小雪现在身在何方。 官兵们气急败坏，以窝藏反贼之名扣押了不少村民，并对他们严刑拷打。 江小雪听说这事后非常气愤，她借着夜色提剑就杀入了大牢，这一次她不再留手，当场就斩杀了不少围攻她的官兵。 她凭借着高强的武艺杀出一条血路，解救了被囚禁的村民。 然而，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 打开牢门，解开锁链，那些得救的村民们却不再有任何感激的眼神与赞美的话语。 只有仇恨的眼神与那充满愤怒的谩骂。 “你这个下贱东西，你害死我们了！你杀了官兵，现在我们连命都保不住了！” “你这个祸水，你害得我们无家可归！” “你走开，我们不要你这个灾星帮忙！” 那天是怎么过去的？ 江小雪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好像是看着那些村民四散逃开，却不敢回到自己的村子，江小雪麻木地走进被夜色笼罩的树林。 那天好像还下雨了。 冷静过后，江小雪自己也想明白了。 明白那些村民为什么会愤怒。 明白她的这些所谓的帮助其实是害人。 明白光是一腔热血根本毫无意义。 好像是，想要推翻这个腐朽的朝廷，也是那个时候萌生的想法？ 江小雪也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天晚上，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那树林里走啊走，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累了，随便找了一块斜坡上突出来的大石头，睡了一觉…… 还说让这个小丫头亲眼看一看底层百姓的艰辛，给这一脸天真懵懂的娇气小丫头上一课呢，没想到却给自己上了一课。 小晴是被江小雪抱在怀里赶路的，所以没能看见头顶上江小雪那复杂的笑容。 正如这小家伙刚才的话。 “悟与不悟，从来都与年龄无关。而是在于有没有遇到、有没有思考。” 那天晚上她在那片小树林里思考了许多，所以她才能“悟”。 第244章 上了一课 原本正速度全开，快速赶路的江小雪缓缓停下了脚步。 速度降低，缓缓停下来，即便是一直埋首在对方怀里，任由对方抱着赶路的小晴也感觉到了异常。 “怎么了？”小晴抬头看向对方问道，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里闪烁着疑惑的神色。 “我改变主意了。”低头对上怀里小姑娘的眼神，江小雪轻笑说道。 “我暗地里调查过你，虽然你娘出身富商之家，但因为她自己的缘故，导致你从小在一个贫穷的小村子里长大，过的都是穷人家的日子，虽然过的日子是苦不假，但并未亲身经历过、见到过底层百姓被官兵欺压、被反贼劫匪裹挟虐杀之类的惨状。” “你小时候的生活虽然穷困，却还算太平。后来进入到国公府，更是安稳顺遂。” “所以我一直以为，你即便能从书上看到过那些描述底层百姓惨状的场景，但终究只是纸上谈兵，你根本无法了解那些底层百姓在这地方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只是以为自己了解而已，你根本没办法做到共情。” “不能真正的共情，自然不会上心。” “之前也说过了，我暗中调查过你，这个调查可不仅仅是你进入国公府以前的事情，还有关于你进入国公府里做过的每一件事。” “别说是你成了国公府四小姐后越发懒散了，在你还是三等丫鬟的那些日子里，你也是那种不愿意动弹的懒散性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老太太院子里每天最晚起床的，比老太太还能睡。” “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些书，让你学会那些神奇的东洋知识自然是留给你的无上瑰宝，但你的性子却是懒散习惯了。” “后来推动京城的改革、出谋献策建成那饺子坡生产队，也不过是那位皇帝陛下与任家二少爷的推动，你只是被动地出谋献策。” “你明明有能力做得更好的，却一点都不上心，整天偷懒。” “若是你上心了，不再嫌麻烦，认真帮忙想办法，会不会还能加快京城改革的进度？加快救灾的进度？” “每一天，就会有千千万万的百姓受到欺压与虐杀，他们就算没有因为灾荒而饿死，也会被流寇、被官兵杀死。” “我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带你走一趟。” “想着带你见识过人间疾苦了，你便能懂得他们的不易，便能更加努力地帮助京城的改革发展。” “只是没想到，你远比我想的还要聪明、比我的预料还要通透。” “原本是想着给你上课的，没想到被上一课的，却是我自己。” 江小雪笑着说道，只是她的笑容里满是自嘲。 听到江小雪这一段既是解释、又是自省的话，小晴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一方面，她自己清楚，能想出这些方法根本就不是她聪明。 她只是根据记忆里那些经历过的世界，从那已经变得有些朦胧的记忆里找了一些前人试过的方法。 但小晴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很多都只是停留在听说过而已，隔了这么多辈子，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她只能大致描绘一个轮廓。 比如那饺子坡生产队，她也只是大致说了一下以工代赈、用帽子颜色明确等级、提供一定的晋升路径激励劳动等等方案。 她只是提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具体的执行者与完善的人，还是十一、任二以及猴子。 眼下江小雪将这些功劳给直接归她头上了，还一个劲地夸她聪明。 一副她明明很聪明却不愿意用功的模样。 这让小晴一张软糯的包子脸止不住地有些发烫。 另一方面，小晴也没想到，自己的生平被摸得明明白白。 连她喜欢赖床的习惯都被摸出来了。 看来对方在国公府里没少调查监视她。 也许，每天早上对着蒹葭撒娇多赖一会床的行为也被对方看在眼里了…… 如此想着，小晴脸上不禁又是一热…… “所以呢，我们这是要去哪？”小晴终究还是顶不住脸颊越发提升的温度，她果断岔开了话题。 “原本呢，是想要带你去看看修城墙的。”江小雪解释道。 “往这个方向走，很快就能到瓦县，这里有石省边界往里走的第一个市集。” “周边村民要买什么东西，都是往瓦县走。” “最近，瓦县的官兵从周边村子强征了不少劳力，在那边修城墙。” 听到对方的话，小晴立马便反应过来了。 “这是天衍教掌控的伪朝廷想要建城池吧？虽然我手上没有详细地图资料，但大概也能猜到，那瓦县应该是个关口，是鹿省入石省走官道的必经之路。” “在这里设立城池形成防线，日后可抵挡京城来的镇压军队。” “虽然伪朝廷没有完全掌控这石省，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先派出一支主力部队，先在其中一个点嵌下一颗钉子。” 江小雪点了点头。 “没错，那边在修城池，原本是想着先带你看看村子里强行抢粮的官兵，再看修城墙那边，好循序渐进。” “修城墙那边的监工可比村子里的官兵狠多了。” “那些被强行征过来的苦力村民衣衫褴褛、面带疲惫。这些民夫大多是农民和手工业者，他们被强行拉来，被迫在烈日下劳作。一些民夫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但监工们毫不理会，继续驱赶着他们。” “每当有民夫稍有懈怠，监工们会便挥舞着鞭子，无情地抽打在他们的背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鞭子不能造成严重内伤，一下子要不了命，但却能够让人皮开肉绽，场面也非常血腥。” “然后一些实在是没有力气，实在是干不动的工人，或者是工人开始抱怨反抗，监工会铁棍狠狠地敲打他们的头部或背部，经常一棍子打下去直接头破血流，甚至直接人没了。” “汗水的酸臭与血腥气混合在一起，还有苦工的呻吟惨叫、监工的谩骂，那场景可比刚才村口处基本不见血的收税残忍多了。” “原本是想要让你见识一下这个的。”江小雪笑着说道。 第245章 东洋人玩挺花 “鞭子铁棍。” “汗水的酸臭与血腥气？”小晴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就这？” “哎哟，你这丫头，怎么还嘚瑟上了？” 江小雪有些不满，反手戳了一下怀里小姑娘的腰间。 小晴腰间敏感的软肉被突然一戳，惹得她一缩，瞬间就绷不住笑了起来。 她连忙双手捉住对方似乎还想要继续戳的手指。 “别闹别闹。”小晴连忙说道。 “我这只是心理落差有些大，还以为你要给我整点什么刺激的，一开始还被你唬住了。” “哎哟，你这丫头，还挑衅。”江小雪眼看自己被质疑，属于大人的尊严让她两条柳眉都立起来了。“你今天不说出个一二三来，定不轻饶！” 她说着，被小晴握着的右手微微发力，作势就要继续挠小姑娘的痒痒。 “别急别急……”小晴双手连连抵挡，连忙开口。 其实也是对方在故意逗她玩，要不然以小晴这还有些酸软的身体，根本就不可能捉住对方的手。 “刚开始还以为你要给我整什么狠的，的确是把我吓着了。” “还以为是什么美人盂、肛狗、人彘、人皮鼓之类的恶心事。”小晴连忙解释道。 “什么是美人盂、肛狗、人彘？人皮鼓又是什么？ “呃……你真要听？” “所谓美人盂，又叫“人体痰盂”，就是权贵命令手下的婢女，只要他每天醒来一咳嗽有痰，她们就要仰着头张开嘴接着。” “而肛狗，又叫“美人纸”。就是命令婢女替代纸张，替自己清理身上的秽物。” 小晴解释了一半，抬头看了一眼江小雪，对方一张艳丽的脸都要皱成苦瓜了。 小晴原本自己说着还觉得挺恶心的，说到一半都打算就此打住了，眼看对方最先顶不住，她心底里又升起了报复心态。 这一路上被欺负过来的经历她可没忘记！ 让你欺负我！ 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眼看这事情能把对方恶心到，她自然不会停止！ 就算她自己也觉得恶心…… 就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也要恶心对方一下！ “所谓‘人彘’，是一种刑罚，是指将人割去四肢、挖去双眼、割去舌头、割去耳朵，然后投入猪圈中，使其在极度痛苦中慢慢死去。” “所谓的‘人皮鼓’就是……” 她还没说完，便被江小雪大声打断。 “别说了！” 江小雪眉头紧皱，眼神里满是嫌弃，显然是被恶心到了。 空气中一时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 半晌，小晴能感觉到对方轻轻抖了一下。 虽然只是很轻微的抖了一下，但因为小晴是被对方抱着的，双方的身体紧贴着，所以她能感觉到。 这是……被恶心到打了个冷颤？ 这家伙还自己脑补了一下？ 小晴看着对方一张皱成苦瓜的脸，也不知道对方脑补了什么画面。 这可太有趣了。 认识这段时间以来，对方脸上就一个表情，一直都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 一直都给她一种游刃有余、戏谑的感觉。 对方这种破防失态的模样，小晴还是第一次见到。 就……挺有意思的…… 虽然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挺不道德的，但架不住有意思啊…… 小晴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变脸，过了一小会，对方才缓过来。 “这些也是你从那些书上看来的？” 小晴的身旁早就被她摸得干干净净了，她甚至要比小晴自己都要了解她。 根本就没有任何调查到的情报说小晴从哪里得知这么炸裂、这么恶心的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些被烧掉的书。 那些来自神秘的东洋的书。 没错，小晴也将任何解释不清楚的事情，全部都说是那些东洋书籍上看来的。 反正都被一把火烧了。 死无对证。 没有比这更完美的解释了。 “嗯。”小晴果断点头。 “东洋人玩得也挺花啊！”江小雪感叹道。 “你赢了。”江小雪如此说道。 奇怪的胜负分出了。 “原本按照我的计划，还打算往里面走，往林省的方向再走走。” “一方面，是趁着这个机会，让你看一下这里受灾的百姓，也让你看看这里天衍教扩张的程度。” “另一方面，也是把你再往里面带一点距离，让你们的皇帝陛下晚一点追上来。” “他亲自追过来了？”小晴眼神里有些诧异。 小晴觉得，作为皇帝陛下，深入腹地亲自追上来可不太理智。 但从另一方面来思考，站在被营救的人质角度，小晴自己被重视自然是很高兴的。 不亏我那么多次熬夜早起，又是缝针又是想办法的！ 十一这朋友，能处！ 小晴如此想道。 “对啊！”江小雪笑道。 “他追上来的这一路，自然也会看到那些官兵作恶，也会看到这一片地方的乱象。”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既然我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让朝廷知道天衍教的威胁，知道里面有云澜国奸细的推手，让朝廷早做准备，这是对朝廷有益的事情，为什么不明说。” “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一圈把你捉来，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们。” “是吧？” “别忘了我头上还顶着一个天衍教教主的名头，我可是反贼头头。” “若是那时候我在京城直接现身，我说出来的话你能信？那位皇帝陛下能信？” “只会把我这话当作什么阴谋吧？” 听到对方的话，小晴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可没说这些。” 但她还是满脸委屈地说了一句。 “你在京城没法说这事，但后来你把我捉走，在那小客栈可以和我明说啊！” “非要当什么谜语人，说要让我送你到椰省。” “还害我给自己上了一碗加料肉汤。我现在还乏力得很……”小晴腮帮子鼓了鼓，委屈地说道。 “这可不怪我。”江小雪呵呵笑着说道。“是你自己下的药，居然想给一个大圆满境界的高手下药，你胆子也是够肥的，当作是给你点教训了。” 第246章 再喝鸡汤 江小雪改变主意，放弃了原本县城的目的地，转而拐向了官道边上的驿站。 驿站位于官道旁，是一栋两层的木结构建筑，外墙刷成了淡黄色 屋顶覆盖着青色的瓦片，驿站的门前有一片开阔的空地，种着几棵高大的柳树，树下摆放着几张石桌和石凳，供过往的行人休息乘凉。 石桌和石凳非常大，可以一次性容纳足够多的人，显然以往过往的人流并不小。 这官道是周边村子进县城最好走的路，只是在这混乱的世道，路上极有可能遇上山贼劫匪。 如若没有必要，寻常村民极少愿意走这么长的路进县城。 江小雪抱着小晴走进驿站大门，驿站老板立刻便迎了上来。 驿站老板是一个中年男子，留着短须，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青色长袍，显得格外整洁。他看到江小雪和小晴，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诧异，面上却只是微笑着问道。 “两位客人，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 驿站内没有其他客人，显得异常安静。 她们两个姑娘在这荒年间在外行走，所过之处肯定是惹得行人纷纷侧目，毕竟别说是年轻貌美的姑娘了，就连是体强力壮的庄稼汉子都不敢在外多逗留，就怕遇上劫匪流寇，钱和命一起丢了。 她们两个穿着精致衣裙，无论是打扮还是长相都像是娇滴滴的大户人家娇小姐，这种人在外头可是真稀罕，甚至还遇到过不少轻浮猥琐的汉子想要对她们动手。 当然那些人都被江小雪轻松打发了。 打扮得这么引人瞩目，当然也是江小雪故意而为之，毕竟她也是故意留下行踪，方便后头追上来的十一确定方向。 被人看多了，就连小晴都习惯了这些人明里暗里打量的眼神。 “差不多也到午饭时间了，顺便吃点吧？”她看了一眼怀里的小晴，小晴点了点头。 “上一个汤，再随便上两个菜。”江小雪说道。 不用多叮嘱什么，驿站老板自然会上好菜，毕竟眼前这两位姑娘看穿着就不像是差钱的主。 如果这都看不出来，那就不是有没有眼力的问题了，那是瞎。 江小雪抱着小晴坐下，并没有将她放到椅子上的意思。 “你身体还没恢复，从椅子上摔下去可就不好了。” 小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此时她穿着的还是双出府时候的自己打的特殊软底鞋子，红色的绣花鞋鞋尖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 “你是故意的吧。”她有些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 “什么东西故意啊，你是说那加料汤还是椅子太高了？”江小雪笑呵呵地说道。“加料汤的话，是你自己想要使坏，这可怪不了我。” “椅子太高的话，这也不能怪我啊，你没注意看吗，那些矮桌子都在外头，外头风大啊，你身子不好，容易染上风寒。” “赶路的时候抱着我跑得那么快，魂都要追不上了，也没见你顾着点我身子弱。”小晴哼哼了一声。 两人说话间，驿站老板便端着盘子走来，似乎是因为终于有了客人，而且还是有钱的主，将店里的肉给消耗掉，店主一边走来还一边高兴地笑着。 “啊哈哈哈！鸡汤来咯！” 老板端来鸡汤便退到后厨去了，毕竟还有两个菜和米饭没有上。 江小雪却掏出一枚银针，伸进那鸡汤里试毒。 看到银针没有变色，江小雪才动手打汤。 鸡肉炖得软烂，原本就切成碎块的鸡肉炖出来的汤漂浮着一层金黄的油星子，闻着香极了。 换做是之前，小晴在国公府里每天吃惯了好东西，她只会嫌弃这肉汤油腻。 现在她可是啃了几天干粮，在那老大爷家借住的两三天吃的也没多好，如今隔了这么久看见油荤，她自然觉得香。 小晴是盯着那碗肉汤去看的，想的也是这平平无奇的鸡汤为什么这么想，但江小雪可没这么想。 她还以为对方这个“医学奇才”在鄙夷她银针试毒的行为呢。 她之前也潜伏在小晴的身边，听过小晴给任二少爷分析十一中毒的经过，解释的那一套闻所未闻的医毒理论。 江小雪记得，小晴说过银针试毒根本不准，因为银针容易与某些物质发生反应，尤其是与含硫化合物也就是常见的砒霜反应时，会生成黑色的硫化银，导致银针变黑。 江小雪不知道硫化合物是什么，但她知道砒霜。 目前常见的毒药，也就是砒霜而已。 所以一般所说的下毒，就是下砒霜。 但若是使用其他毒，银针是试不出来的，小晴之前也举过其他例子。 江小雪掐了一把小晴脸上的软肉。 “不是每个人都能懂你的那些高深医毒，没有那么多无色无味的毒药。寻常人能搞到的毒，银针就能试出来。” “就算是你，也不能在这种荒山野岭搞到那些无色无味，银针试不出来的毒药吧？你那麻沸散不也没了？” 原本突然脸上被掐，小晴还感觉莫名其妙。 她只是觉得这鸡汤闻着好香而已。 但对方提起麻沸散。 她瞬间看着这肉汤就有点膈应了。 那种醒不来，就算是鬼压床的经历可太难受了。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过敏体质，又或者是单纯的剂量太大了，以至于即便过去了那么多天，小晴依旧感觉到身上传来阵阵疲软，有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只是略微动一下就气喘吁吁。 “你干嘛啊。”小晴拍开对方还在捏她脸的手。 手被打开，江小雪也没在意，端过鸡汤悠哉地给小晴喂着汤。 毕竟要等饭菜烧好，两人喝汤的动作很慢。 两人喝着鸡汤呢，汤都要喝完了，饭菜还没上。 “老板！” “人呢！” 江小雪叫唤了两声，想要催促一下上菜，都没有人答应。 过了许久，老板来了。 只见老板手上拿着的不是饭菜碗碟，而是一柄明晃晃的菜刀。 老板狞笑着说道。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这戏我就不演了！” 但他并没有端着饭菜上来，反而是提着菜刀走了出来。 第247章 还有高手 没有任何疑问，这是一家黑店。 宽阔的驿站大厅空荡荡的，没有其他客人。 唯一的一桌客人江小雪和小晴还一个喂一个喝，悠闲地看着对方的表演。 当然，在对方的眼里，这两个娇小姐是被吓懵了，一下子不知该作何动作。 驿站老板手上提着一柄明晃晃的菜刀，狞笑着说道。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这戏我就不演了！” “我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夏朝廷石省瓦县驿丞，和天衍教二分队高级特派队员，代号爬山虎！” 小晴没说话，见身侧的江小雪毫无动静，反倒继续用勺子挖了一块肉递到她的嘴边，她只是“啊呜”一声吃下，一边嚼着肉一边静静地看着面前自顾表演的老板。 这次小晴可没有被吓到啊。 她这是真的看戏心态。 别忘了她身边坐着的这个可是人形高达。 老太太院子里那加厚的围墙，连墙带里头的砖都能轻松干碎，轻松压制十一那三大高手。 还有那天晚上带着她赶路如同过山车一般、上天入地、风驰电掣。 就算打不过，小晴也绝对相信江小雪能带着她瞬间跑没影。 驿站老板大笑。 “兄弟们，都出来吧！分猪肉了！” 驿站大厅里，回荡着驿站老板的大笑声。 但也就只有 他的大笑声而已，根本就没有他话中的“兄弟们”现身的动静。 驿站老板自然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刚才他端出鸡汤，就是让眼前的两个小姑娘眼前有东西吃，能分散一点她们的注意力，好让老板借口生火准备饭菜离开她们的视线。 然后去发出信号，召集人手。 在这混乱的世道，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只有老板一人的驿站、客栈？老板就不怕劫匪盗贼烧杀抢掠？ 答案就是老板自己就是劫匪盗贼。 他们还是非常科学合理的“轮班制”呢，轮流当这个客栈老板，物色下手的目标，发出信号，在山上歇息的兄弟们就立刻杀过来。 两个年轻貌美、衣着贵气的小姑娘自然是肥羊，有钱又弱小。 但肥得有些诡异，老板也不敢托大，还是非常稳妥地发出信号召集了人手。 能叫人为什么要自己上？ 而且，对方敢这样子大摇大摆地在外行走，肯定有点防身手段。 不难猜测，那年长一点的姑娘应当是习武之人。 但，习武之人又能怎样？ 他天衍教里也有习武之人，其中不乏武艺高手，但他认识的高手，顶多就是以一敌十、短时间内爆发出极强战力而已，面对围攻，特别是有铠甲箭矢等武器装备的压制，就算会武功也得交代！ 但此刻，老板叫唤兄弟们出来，却没人答应。 大厅里那是诡异的安静。 只有那小姑娘喝汤发出的轻微汤勺与碗底碰撞的声响。 这一点点的声响却没有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刚才老板明明看到了兄弟们的回信，不远处的小山坡上就有他们的休息点，这个时候会有一支小队在那边待命。 按道理来说，应该会有十几号人得了信过来的！ 此刻，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原本是想着宰肥羊的，但此刻老板也意识到了猎物与猎人身份不知何时已经调转。 甚至有可能，对方一开始就是猎人，就是冲着他们这黑店来的！ “奶奶的！跟我玩阴的是吧？！” 虽然老板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解决他暗处的十几号兄弟的，但现在他也只有大声说话，企图以这种方式掩盖自己心中的惊慌。 老板紧握着手中的菜刀，紧紧盯着眼前的两人。 突然，门口处传来了脚步声。 老板以为是自家兄弟刚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现在才姗姗来迟。 但他看过去时，却只看到了两个男子。 两人皆是一身方便行动的玄色布衣，只是明明是一样的衣服，两人却穿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进门的自然是追过来的十一与玄平师兄。 也许是发型的缘故？虽然十一只是以黑布将头发束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几缕发丝垂在额前，却显得多了几分年轻公子的贵气。 一旁的光头玄平师兄却给人一种彪悍粗犷而威武的感觉。 刚才这驿站老板的确是召集来了十几号人。 十几号人潜伏在暗处，准备等待信号一起杀出。 也不怪他们对待两个姑娘都如此小心谨慎，在这荒年行走，不小心谨慎的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只是今天他们运气不太好，再小心谨慎也没用。 他们埋伏在驿站外头各处呢，被后面循着江小雪的踪迹追来的十一与玄平师兄发现。 十一与玄平师兄刚开始还以为这十几号人是天衍教派来潜伏在暗处的伏兵呢！就是故意将他们引来，然后以伏兵对付他们。 所以十一与玄平师兄两大高手隐藏气息，小心翼翼地接近，将这一支十几人的小队给全部抹了。 下手的时候，十一心底里越发疑惑。 因为这十几人分明就是普通人，连最次的武艺修炼痕迹都没有。 要对付他的话不应该派出这种杂鱼。 所以解决了这十几号人，十一也不敢轻易现身，而是选择在外头观察了好久，还再次检查了一遍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伏兵。 最后是看到小晴在悠闲地喝汤，丝毫不见她有被绑的慌乱神色，乖乖地在江小雪怀里待着也不挣扎。 又听见了那驿站老板端着个菜刀在那边自言自语地大喊大叫。 大概听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权衡了一下利弊，十一才现身的。 毕竟江小雪故意不隐藏行踪，就是摆明了让十一追上来，十一自己也明白。 他既然选择追过来，自然是清楚这一点的。 既然如此，那么在对方安排的地方见面，有可能遭遇埋伏是必然的事情。 如今起码是在石省外围，靠近鹿省边界，算是天衍教的势力外围。 他们刚才又检查了一遍外头，确认了没有其他伏兵。 权衡一番利弊，十一才果断现身走进来。 这些十一自己清楚，但这驿站老板不知道啊。 他还以为十一与玄平师兄是江小雪的朋友，又或者是安排的暗卫之类的。 看到两人进门，驿站老板也想明白了外头埋伏的兄弟们怕是被这两人解决了。 他更慌了，以至于喊话声音都有些破音了。 “还有高手？！” 第248章 为了什么 驿站大厅，老板双眼紧盯缓步走近的两人，手上紧紧握着那菜刀。 十一就像没有看见他一般，双眼只看那坐在位置上安静喝汤的两人。 玄平师兄倒是看着他。 兴许就是玄平师兄这光头壮汉的形象太过吓人，以至于驿站老板越发紧张了。 终于，两人一步一步走来，终于靠近了那张桌子，路过驿站老板的时候，这老板决定暴起突袭。 大喝一声，手握着菜刀就劈了出去。 只是被玄平师兄直接伸手握住了刀锋，他手掌与刀锋碰撞，甚至发出了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驿站老板惊呼一声，一双眼珠子惊得都要瞪出来了。 “金钟罩铁布衫？！” “你戏真多。”玄平师兄将夺来的菜单随手丢到一边，然后拎着这老板就出去了。“走，给我出去。” 随着玄平师兄提着那老板丢出去，大厅里再次恢复安静。 整个过程，小晴只是在安静喝汤，只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看着。 看着十一与玄平师兄走进来，看着那驿站老板一惊一乍的表演，看着玄平师兄像是拎着小鸡崽一样将他丢出去。 玄平师兄都没走出门外，只是向外走几步就朝着大门外面的方向丢了出去，那驿站老板在空中急速掠过，速度快得连抛物线都看不见就飞了出去。 那驿站老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渐渐远去的惨叫便飞走了。 面前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还在喝汤，是她淡定吗？ 当然不是！ 她也想停下来的，只是面前的江小雪像是根本没看到来人一样，自顾地一勺又一勺地给她喂汤。 被对方抱在怀里，勺子都要插她嘴里了，不张嘴还能怎样？ 再说了，她身边的江小雪才是大boss啊，有老大在，她有什么可怕的。 被强行带着跑，特别是后面中了那麻沸散“任人摆布”了那么多天，小晴早就习惯了。 既来之则安之啊！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安心享受吧，起码这鸡汤就挺好喝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久没吃好东西了。 小晴这么一想，倒是开始想念京城里的烤串了。 遗憾的是饮品还是太少了，那“任茶”里只有她最开始提供的暴打柠檬和珍珠奶茶配方，后面虽然也陆陆续续自发研制了冰镇酸梅汤、梅花露、菊花茶等饮品扩展了菜单，但小晴觉得配烤串还是得喝点刺激的。 比如可乐、比如啤酒之类的…… 上一次到店里吃烤串的时候她还冒出这个想法来着。 好像上一次就是和十一一起去的那一次。 那时候就在感叹，怎么没有冰啤酒冰可乐的。 后来被江小雪捉走，被这一打岔，小晴就歇下了这想法。 现在也许是看到要回到京城了，又或者是看到十一了，她才想起来要整饮料？！ 还没回去呢，就想着吃。 难怪二哥总喜欢说她嘴馋。 小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刚脱险就想着吃…… 好像二哥也没说错…… 但小晴很快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不对！这怎么能算馋呢？ 她多弄点饮品配方，多收割一点京城里有钱人的银子，这也是为了给十一多存点经费、多救济一点受难百姓，早些凑齐军费出兵！ 她这哪里是嘴馋！ 分明是为了大义！ 也许是确认了没有危险。 小晴又恢复了在京城时候，喜欢任凭思维飘散，胡思乱想的习惯。 小晴是放任思维乱飘，嘴里还配合着张嘴去接江小雪递来的勺子喝汤呢，在十一的眼里却只看到了她淡定喝汤，反倒非常享受的一幕。 看到小晴这样一副悠哉的模样，这小姑娘似乎还乐在其中的样子，他不禁又升起了又好气又好笑的心情。 上一次也是这样，在国公府老太太的院子里，这小丫头明明都被人挟持了，也只是这样一副安安静静懵懂的样子。 “怎么感觉你过得还不错啊！到底你是人质还是我是人质？”十一在桌子对面的那一头坐下，看着眼前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与他对视的小姑娘，语气里满是无奈。“还有人喂饭，你是不是还享受上了？” 说着数落的话，但他当然没有责怪的意思，真不在乎的话，也不会追这么远了。 反倒看到眼前精神还挺好，也没有什么受到伤害、受到惊吓痕迹的 小姑娘，他还松了一口气。 “我哪里有享受了？”小晴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无辜地说道。 只是她话音刚落，也许是因为好几顿没吃荤腥了，这鸡汤喝得还有点胀肚子，这两碗肉汤下去，让她打了一个饱嗝。 “呃……”看到对面十一的眼神，小晴伸伸手，踢踢脚，似乎是作势要挣扎，只是动作略显笨拙。 且还语气浮夸地说了一句。 “放开我鸭~~” “救命鸭~” 然后又看向十一。 “你看，我挣扎了啊，呼救了啊，没用不是？” “你只是看到了我停止挣扎，躺平的一幕，没有看到我努力的一幕。” 小晴双手一摊，作无奈状。 十一笑了。 实验证明，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但此时十一脸上的笑容略显复杂，显然掺杂了其他情绪。 “有精神拌嘴开玩笑，说明你状态挺好。”十一笑着说道。 与小晴拌嘴开玩笑了几句，十一才转移视线，看向江小雪。 他脸上的笑容微敛，虽然还是笑着，但与他相熟的人，比如对面坐着的小晴就能感觉到，此时的十一认真了起来。 “那么，天衍教的教主大人。” “千里迢迢的把我引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十一说话的时候双眼盯着江小雪。 人在表情方面的微表情反应，可以说是一种最真实、最细微的情绪反应。 谈话的时候通过观察微表情可以帮我们察觉别人的真实意图。 特别是一些谈判菜鸟，不擅长隐藏心思的人，更容易从表情上透露出心思。 显然，江小雪不在此列。 她一直都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无论是刚才专注给小晴投喂的时候，还是此时停下投喂动作，掏出手帕给小晴擦了擦嘴，抬头对上十一略带进攻性的注视。 一直都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江小雪缓缓开口，笑道。 “为了什么，你自己不已经有了答案吗？” 第249章 我们一伙 “为了让我看看你们天衍教的强大？” “别这样。”江小雪笑着说道。“我可是你们这边的。” “这倒是新鲜了，一个和朝廷作对，甚至已经成了气候，割据一方的势力老大，现在反倒和我说是我们这边的。”十一也笑着回应道。 “陛下不必如此。”江小雪笑着伸手摸了摸怀中小晴的脑袋。 “当年创立这天衍教不过是年纪小不懂事。” “我这教主，早就是个摆设了，而且现在还认识我这个教主的人，已经没剩下几个了。” “现在的天衍教，早就和我没关系了。”她笑了笑，直视十一的眼睛。“你可以叫我江小雪。” “江小雪？这是你的真名吗？” “当然，我既然能以真面目见你，自然是充满诚意的。”江小雪说道。“再说了，我请你过来看看，及早发现问题处理问题，对你也是有好处的啊，我可是诚意满满的。” “我若真要干掉你，那门外等着的就不是十几个普通人了。” 十一也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但就算说的是事实，也并不代表对方可信。 “但你在国公府潜伏六年，就是为了等今天？就为了带我过来这石省逛一逛？”就算对方表现出毫无敌意，但十一自然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多问出一些有用信息的。 “当然不是。”江小雪倒是很干脆地否认了。“我当时进入国公府，不过是因为厌了乏了，想要找个容身之处而已。” “我不信。”十一说道。 “你若只用阴谋揣测，那再正常的事情也会有疑点。”江小雪说道。“就好比你与大皇子弄的那一出，会不会是你早有夺权之意，不过是想要借着大夏国的混乱让大皇子觉得这样一个烂摊子你没想接，最后你还不是半推半就地登基了？” “又好比说你信任国公府，重用任国公和任二小子，目前大夏朝廷手低里能打的三大军队，西疆守军、禁卫军、五城兵马司驻军，国公府大女婿韩昶任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西疆守军里几大将领也全部都继续任用任国公的旧部，三个里面有两个都交给了国公府看起来是足够的信任。” “但实际上国公府全家都在京城为质，而且军中事务也不是都督一人说了算的，现实不是话本里将领登高一呼立刻有人誓死追随，若国公府有反意，又有多少人乐意跟着他好好的正经武将不当去当反贼？” “而且真要造反，也得考虑粮饷、名义等一大堆的问题，即便国公府看起来重权在手，但也轻易翻不起风浪。” “你看，你看起来是配合大皇子接了大夏这个烂摊子，实际上你成功登基成了皇帝。” “你说是信任任国公，但实际上这个信任也不过是建立在自己的安全之上。这像不像隔着厚实的城墙，对门外的人喊话，说什么我相信你绝对不会伤害我？” “那也不用以示信任，每次见面都互相让对方把剑搭在脖子上吧？”十一反问。 江小雪笑眯眯地说道。 “别急啊，我只是举个例子。若是以恶意揣测，再如何正大光明的事情，也可以说成是自私的阴谋。要努力把黑色的纸涂抹成白的会很困难，但要在白纸上点些黑点可简单多了，要找茬可太简单了。” 十一连忙侧目，看了一眼小晴的面色。 “没事，你们继续聊。”小晴摆了摆手。 见小晴面色如常，十一才对上江小雪的视线继续说。 “京城那么多高门大户，为什么就选中了身份极为敏感，能接触到朝廷核心的国公府？” “那是巧合。”江小雪视线上移，看了一眼头上的虚空，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我因为觉得朝廷烂透了，便想要创立天衍教推倒它代替它，但后来我发现手底里的天衍教比大夏朝廷更烂。” “那时候我挺失望的，心灰意冷。” “我的满腔热血、我的理想抱负，不但救不了那些百姓，反倒让他们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 “我离开了椰省，往京城走，碰巧就在京城边上遇到了劫匪拦路抢劫，劫匪刚把人杀了还在搜尸体呢，我只是出手把劫匪杀了。” “那一份国公府下人的身份文书，就是在那些尸体里找到的。” “我碰巧没有容身之处，就借着那个身份进入国公府了。”江小雪一摊手如此说道。 十一点了点头。 “你倒是老实。” 他在追赶江小雪的这段日子里，也不是纯赶路的，在京城里的人早就将调查到的消息传过来到了，实际情况和江小雪所述无误。 “不过，就算你让我专程跑这一趟，看到石省的情况，我们现在也是无能为力。” “你也在京城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可不相信你只是简单地当好一个下人，两耳不闻窗外事。” 江小雪也不否认，干脆地点头。“没错，而且我那身份，也挺方便打听消息的。” “京城现在才刚刚走上正轨，哪怕是不管其他省份，直奔石省方向而来，中间也隔着一个鹿省。” “鹿省虽然前段时间已经由韩昶率军平乱过，但还是一个烂摊子，里面的难民不会因为反贼军队被打散就得到救济，还得派遣队伍到那边建立新的生产队以工代赈，再辅以经商的方式一方面带动经济、另一方面筹备资金，毕竟无论是生产队的维持，还是军队练兵征兵都需要粮饷银钱。” “最快的速度，还得先收拾完鹿省。” 听到十一的解释，江小雪并不否认。 她只是一摊手。 “你瞧，来这一趟还是有用的，不是吗？最起码你已经盘算过接下来如果要到石省平乱，需要做的步骤了。” “哪那么简单。”十一有些好笑地摇头。“论武功，你的确是强，但谈到这个，你好像不行啊！” “现在天衍教以椰省为根基，想要吸收椰、林、石三省地盘，我们现在就算知道了，也只是暗地里准备。若是对石省动手，那就是等于挑明了事情，我们得准备足够的军队粮饷。” “因为一旦动手，我们就得面对对方反攻的可能性。” “最坏的情况是被对方反攻打下更多的地盘，更多的地方沦陷。” 第250章 再吃点药 “即便我知道了天衍教觊觎三省地盘，正在进行吞并，但我依旧是鞭长莫及。” “大夏朝廷一直都是由各省管理驻军，但那些受灾省份自顾不暇，他们的驻军也忙着镇压自己省内的叛乱，甚至有不少比如鹿省这种的叛乱军队势大无法自己处理，甚至向京城打报告申请京城驻军出征平反。” “各省驻军指望不上，眼下朝廷就只剩下了三支军队，也就是你刚才说的三大主力。” “西疆守军，人数最多战力最强，但要和金狮国对峙，严防金狮国趁乱来袭，所以动不得。” “京城禁卫军，虽说是精锐部队，但人数不过十万，还得肩负宫内驻守任务，能抽调人手有限。” “五城兵马司驻军倒是能抽调出不少人手，但减除维持京城里治安公务的人手，撑死就只能抽调出二十多万人马。” “也就是说，我现在手上能动的，可以出征的军队撑死二十多万人。” “而对方，既然已经掌控渗透了三省，应当已经掌控了原属于这三省的驻军。正常来说，一省驻军基本有几万到十几万不等，按照一省大几万计算，三省之力就是二十多万的军队。而且这二十多万的驻军原本也是有制式装备受过训练的正规军，战斗力不可小觑。” “而且既然已知天衍教背后有云澜国的推手，那么不排除两军交锋之时，还得面对云澜国的援军。” “我军从京城出发，跨越鹿省远征石省。乃劳师袭远，原本人数就处于劣势，此举更为雪上加霜。” “敌军乃以逸待劳，又可以石省开始的三省之地为纵深，筑牢城池、以逸待劳。再加上坚固的城池可据守，人数优势、城池地形优势。” “再以言语诱之，扇动百姓对朝廷的不满，百姓对大夏朝廷积怨以深，极易被扇动。敌军此举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全占。” “眼下战力，出征三省，乃下策。” “所以不是我不想出兵，抢在对手壮大之前收复失地，而是形势所迫。” “相反，京城里正进行的改革，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是为了加快出兵而准备的。” 也许是短暂的试探结束，十一倒是非常干脆地承认了眼前的窘境。 其实他说的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但凡对大夏朝廷有所调查的人都能看出这朝廷已经极度破败。 更何况江小雪还潜伏在京城多年，不用十一说，她自己也清楚。 “没错。”江小雪点头。“椰省那边，的确已经有十多万的驻军了，林省石省稍微少点，但三省加起来，的确有二十多万。” 她仗着出色的武艺，即便是沦为云澜国地盘的椰省也敢跑过去一探究竟。 到了她这种境界，除非是想要正面硬打，或者是受到重兵埋伏合围，要不然一心想逃，极难被留下。 别说是大圆满境界的江小雪，就连比她弱的玄平师兄和十一，只要小心一点，别被埋伏合围，一般也不容易被留下。 顶级高手的瞬间爆发力是很惊人的，突然的加速、急速的变向，一转眼的功夫就能窜出很远消失在视野范围，然后往掩体里一躲，很容易的就能躲过去。 “好了，该说的我也已经说完了。” “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当然是回去国公府啊，那地方住得还挺舒服的，而且我也习惯了。”江小雪笑道。 “以你的能力，当一个下人，浪费了吧？”十一笑道。“既然你是心中有愧，想要出一份力，那我给你安排个一官半职？” “别。”江小雪笑着摆了摆手。“我可没兴趣。” 驿站里交谈完，再往前面走就没有意义了。 原本江小雪的目的就是这次谈话，就是为了让十一知道三省这边的敌人在快速消化地盘不断壮大。 目的达到了，自然就是返程了。 江小雪全程抱着小晴骑马狂奔。 与来的时候不同，这次返程的时候小晴是醒着的。 这骑马可不比另一个世界的车子。 而且即便回去的时候能光明正大的走官道，但这世界的“官道”也是些略微修整过，捡掉大个的石头杂物的道路，只是相对而言好走的路。 其实也是不太平整度的。 骑马走在上面，那也是一颠一颠的。 江小雪抱着她走久了，江小雪没觉得累，但小晴觉得非常折磨。 刚开始，江小雪抱得紧了些，往上面抱，小晴觉得接触到的胳膊、后背后腰勒得慌磨得慌。 她开口让江小雪把她放到马背上，但很快她又觉得坐在马背上后大腿屁股开始疼了。 而且马匹行走时候一颠一颠的，她感觉脑浆都要被摇匀了。 她这一辈子晕不晕车不知道，但她才刚踏上返程的第一天就有些“晕马”了。 走了半天，天还没黑，小晴看到路边上有小客栈，便闹着要休息。 “不行了不行了！再走下去我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我后背疼、腰疼、胳膊疼腿也疼。” “而且我还好晕。” 小晴一张软糯的包子脸似乎都有些蔫巴了，小脸发白让她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才哪到哪啊，这才刚进入鹿省啊，按照这个速度，估计二十天都不一定能穿过去，来的时候我带着你五天就去到石省了。” “啊？！五天就穿过鹿省了？！”不怪小晴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她记得从京城方向出发，横穿鹿省进入石省的路程差不多得有三千多里地吧？！ 五天的时间干了三千多里的路？！ 平均每天跑六百多里？！ 什么神行太保？！ 难怪她毫无赶路的记忆，整段路程都是昏迷状态的，人醒来后就身处那石省周边的小村子了。 感情她昏迷不是因为自己的麻沸散给她药昏过去了。 而是她人被抱着在前面跑，魂一直追不上？！ “那能怎么办？”江小雪无奈地说道。 “如果你实在觉得难受的话……” “实在不行你再吃点药？” 小晴一阵气结。 “昏过去了就不难受了是吧！” 第251章 真要吃药 实际上小晴当然没有按照江小雪的建议再来一点麻沸散。 别说她之前那一回，早就将带着的三人份麻醉剂量的麻沸散给一口干了，就算她手上有也不会吃啊！ 她又不是有毛病，就为了不晕车把自己给药晕过去。 而且那麻沸散后劲还挺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过敏体质的缘故，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天，但她一直都有种酸软的感觉。 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时代，赶路都是非常累的。 特别是小晴如今身处的这个世界，赶路就靠骑马，更是折磨。 马车虽然能平稳许多，但速度下降很多，而且这坑坑洼洼的地面，坐起来也是摇摇晃晃的。 虽然坐马车比骑马平稳点，但速度慢路程耗时就长，等于慢性折磨。 骑马难受点，但快点结束。 换马车舒服点，但也舒服不到哪儿去，还要被折磨更长的时间。 所以小晴一路过来也没吵着说要换马车，只是任由江小雪抱着骑马。 白天的时候骑马一直颠呀颠，晚上歇息的时候累得慌，小晴还没上床就睡着了。 然后晚上睡得沉，白天醒了继续颠呀颠…… 第二天晚上，小晴就生病了，她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麻沸散的副作用没过去，以至于她身子一直都是非常乏力，再加上连续的赶路让她精神不大好。 但那天晚上抱着她的江小雪最先发现怀里的小家伙异常的滚烫。 “哎呀！小晴发烧了！”江小雪是第一个发现的。 十一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寻来了大夫。 大夫身材瘦削，留着一缕长须，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袍，头戴一顶黑色的方巾帽。大夫年纪不大，眼神中透出一股沉稳自信，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仔细观察了小晴的面色和舌苔，然后伸出手指为她把脉。他轻声问道：“姑娘，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喉咙痛，还有……很累……”小晴的精神有些蔫蔫的，说话声音也很轻。 小晴发热不退，身体虚弱，一张原本就白皙的小脸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红润。 凑近去听还能听到她小嘴微张，小口呼呼地喘着气。 小晴整个人都有些迷糊了，大夫给她把脉的时候也只是埋首在江小雪的怀里，任由江小雪捉着她的手腕递出去。 大夫点了点头，继续仔细地把脉。 不过片刻，便从随身药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几味药。 他早有准备，要么就是用到的都是常用药，要么就是过来之前十一已经和他说过大致情况。 “桂枝、白术、甘草、生姜、大枣……” “别看这些只是简单的药，在这混乱的世道，要买到药也是不简单的。” 这位年轻大夫有些絮絮叨叨地，也许是开价有些贵了，他一直在介绍自己的药品质上乘，虽然寻常但在这个环境很难买到。 大夫将这些草药仔细地称量好，然后用纸包好，交给十一，说道：“将这些草药煎水，让姑娘分三次服用，每次煎煮的时间要足够长，确保药效充分释放。同时，让她多休息，多喝温水，注意保暖。” 后半段小晴没听清，她只觉得这大夫有些太过啰嗦了，便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一直恍恍惚惚的，直至十一端着煎好的草药走进房间，小晴才被那刺鼻的味道吸引了注意力。 一张带着不健康红润的包子脸都皱了起来，一副嫌弃的模样。 “不用了吧……我只是喉咙有点发炎了，吃点消炎药就行……” 她兴许真是迷糊了，话说出口，又后知后觉地喃喃补了一句。 “哦，喉咙发炎就是喉痹……” “喉痹指因外邪犯咽，或邪滞于咽日久，或脏腑虚损，咽喉失养，或虚火上灼，咽部气血不畅所致。以咽部红肿疼痛，或干燥、异物感，咽痒不适等为主要表现的咽部疾病……” “我吃点蒲地蓝消炎丸就好……” 一侧的江小雪开口打断了小晴有些絮絮叨叨、断断续续的话。 “喉咙痛还话这么多。” “亏你自己还是大夫呢，还怕喝药。” “今天你就是说出花来，这药你还是得喝。” 江小雪接过十一递过来的药碗。 “你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进去？”她一挑眉。“你昏迷的那些天，那些稀粥和肉汤都是我给你灌进去的。” 见转移话题没用，小晴又看了看碗里漆黑的药，脸上露出了些许不情愿的神情。 “这药看起来好苦啊，我其实好多了……” “这药再放就凉了，你再不自己喝的话，我就动手了。”江小雪说道。 虽然小晴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动手”，但她也没兴趣去尝试。 小晴叹了口气，接过碗，用勺子舀了一小口药，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药液一入口，她立刻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夸张。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向下撇，仿佛要哭出来一样。 一直抱着她的江小雪还能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打了一个颤，似乎是被苦得打颤了…… 江小雪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亲了一口小姑娘那有些泛红的脸颊。 “小晴，你这个样子真可爱。” 小晴叹了口气，认命了。 无奈接过碗，深吸一口气，端起药碗就是吨吨吨的一口闷。 药液顺着喉咙滑下，她顿时感到一阵苦涩，忍不住皱起了鼻子，脸上的表情更加滑稽。 她迅速就着江小雪递过来的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试图冲淡口中的苦味。 “小晴，吃点蜜饯。” 耳边响起十一的声音。 不知何时，十一拿着一块蜜饯递到了她的嘴边。 小晴“啊呜”一声，连同十一的两根手指头都含了进去。 温水与蜜饯很好地冲淡了口中的苦涩，小晴再次打了一个颤之后终于缓了过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吃到特别苦的药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地打颤，就像是打冷颤一样控制不了。 也不知道是那刚下肚子的药立竿见影。 还是单纯地被折腾了一下，让小晴的精神好了许多。 此时的她状态的确要比之前好。 她坐起身，轻声招呼十一过来。 示意对方坐到面前的椅子上。 “来吧，和你谈谈正事。” 第252章 甩手掌柜 夜幕降临，驿站的房间内点起了几盏油灯，昏黄的灯光在房间里投下柔和的光影。 现在他们已经进入了鹿省的地界，虽然鹿省的情况也挺糟糕的，但最起码还在大夏朝廷的掌控之中，驿站也属于朝廷的部门，在这边搞到点油灯照明可太简单了。 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在哪里，永远都不缺想要进步的下属。 小晴他们来到之后，驿丞就屁颠屁颠地给跑前跑后安排好了房间住宿，甚至还端来了炭火暖炉。 负责这一片区域的驻军总兵是一位五品游击将军，这个游击将军叫做张博文，据说还是西疆守军出身，之前还是任国公底下的一名小旗。 当然，任国公早年任职过的军队太多了，他手底下出身的将领几乎遍布大夏所有军队。 小晴他们才刚住下呢，这游击将军张博文就送来了好酒好菜。 毕竟想进步的也不止那小小驿丞，这游击将军张博文也是想进步的嘛。 他东西放下后就很有眼色地退去了，只是临走的时候还在驿站周边调来了两支小队，隔着驿站远远地摆开负责警戒。 十一虽然没亮自己的身份，用的是玄平师兄的身份腰牌，但玄平师兄挂的职位也是从一品龙虎将军，虽然只是一个虚职，没有任何实权的官位，但这么高的官阶突然出现，也惹得底下军士议论纷纷、纷纷猜测。 毕竟他们鹿省总兵也才正二品的官阶。 今天晚上得了信过来值守的军士已经有不少人在猜测，这位没见过面的龙虎将军怕是哪个部门新进阶的将军，准备要接任鹿省总兵的位置，这是上任之前的暗访呢，先悄悄到鹿省周边看一看情况。 毕竟鹿省的大波贼寇虽然是打散了，但还是会有小股劫匪贼寇，治安问题严重，调任一个新武将接手总兵位置开始整顿也是合乎常理的。 这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大领导呢！ 就算不是他们所猜测的那样接任总兵，那这个龙虎将军也是从一品武将高官，也是需要讨好的存在。 黑夜里，想要进步的军士们忙忙碌碌。 但这一切，十一应当是看不到了。 就算看到了，他现在也没兴趣理会那些。 窗外，黑夜之中底层军士们忙忙碌碌， 夜风轻轻吹动着窗帘，带来一丝凉意。 小晴躺在床上，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在摇曳的灯光中黑得发亮。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额头上还挂着几滴细汗，比往常多了几分可怜兮兮的气质。 但也许是因为刚下肚子的那碗药生效了。 让她身上开始冒汗。 那几滴细汗虽然让她看起来显得更加虚弱了几分，但实际上出汗后，小晴觉得自己舒服多了。 江小雪坐在床边，轻轻为小晴整理着被子，关切用手帕给她擦拭额头上的细汗。 “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谈吧。” “不，时间不等人。我这几天观察了鹿省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些想法，我怕等下我睡迷糊了，下次再想起来要耽误不少时日。”小晴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而且眼下，需要陛下尽快回京城着手下一步的工作。” “没必要再陪着我慢慢走了。” “你们为了照顾我，以这样子的速度赶路，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十一站在床边，看着小晴，眼神有些复杂。 “小晴，你身体不好，先休息吧。等你好了再说。” 小晴微微一笑，虽然笑容中带着一丝疲惫，但依然显得温柔可爱。 她甚至还故作轻松地开了一句玩笑。 “我只是负责说一些大致的方向，具体的执行以及方案制定、细节打磨还得靠你。” “我早些交代完，接下来这些天我可得好好睡懒觉了。” “让你们一天天的，都说我是甩手掌柜，这下我真要当甩手掌柜了！” 她好一顿卖萌，看身边的人都没接她话茬，只是笑眼看她，小晴便话锋一转说回正题。 毕竟她也想趁着现在这精神好的时间谈正事。 “鹿省的情况非常复杂，旱灾和叛乱战争已经让这个地方民不聊生。我们必须尽快采取措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小晴撑着身体坐起来，江小雪连忙扶住她，让她靠在床头的枕头上。 “我这几天观察了鹿省的情况，发现有以下几个关键问题需要解决。” “首当其冲的，还是粮食问题。” “鹿省的农业受到旱灾的严重影响，粮食紧缺。我们需要推广种植耐旱作物，如红薯、豆类等，这些作物在旱灾中也能有较好的收成。同时，提供农具和种子，帮助农民恢复生产。特别是对于贫困的农户，可以提供无偿或低息的贷款。” “贷款？那是什么？”十一问道。 “就是京债。” “哦。”十一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因为前面的灾荒、官兵压迫、流寇抢掠，很多百姓手里连种粮都没了，农具也丢了。鼓励百姓恢复耕种不能只是一句空话，我们得提供到实质上的保障支援，他们需要什么、需要以什么方式什么价格提供，具体的还得你安排人去调查了解，根据实际情况制定具体方案。”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说道。 “和京城一样，整顿必须由上至下。” “鹿省的官府，由上至下，从鹿省布政使开始，要重新考查。” “你可亲自任命派遣巡抚、督军等大小各级官员，监督考查鹿省官府执行好配合好京城发出的救灾政策。” “官府方面腐败坏事的后果相信不用我多说了，你比我更了解。” 看到十一点头，小晴才接着说下去。 “除了督军、巡抚之外，还要另抽调驻军支援鹿省，处理治安问题。” “安全稳定才是发展的第一前提，不能让那些反贼流寇滋生、继续打扰百姓的生活。” “一方面要扫灭反贼流寇，另一方面接下来要处理难民问题，那么多的难民管理起来，也是需要驻军压场子的，光凭鹿省驻军，明显不足以胜任。” 第253章 都是屯屯鼠 “军事方面你比我擅长，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小晴话音一顿，便捂嘴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随着她咳嗽的动作，额头上不知何时又冒出了细汗，打湿的几缕发丝粘在了额头上。 十一露出了担心的眼神。 “你先休息吧，不急这一时。” 小晴摆了摆手。 “没事。”她笑着看向对方，随着这个笑容，脸颊旁浅浅的酒窝露了出来。“倒不如说，现在出了些汗，我还舒服了许多。” “我们继续吧。” “说到底，首要问题还是粮食。”小晴接着说道。 “无论是以工代赈，还是军队出征，粮食都是急需解决的问题。借着上一批的红薯刚收成，我们手底里的粮虽然能供给饺子坡生产队那么多工人吃食，但要支援鹿省，还是太过吃力了。” “我们需要更多的粮。” “幸运的是，我们有一批未雨绸缪，喜欢囤货的权贵。”小晴笑着看向十一。 十一也对上了她的视线，笑着点头。 “没错，京城里那批老爷还真是帮了大忙。” 小晴与十一话中所指的，正是京城里不少权贵都有囤粮的习惯。 小晴家任国公府也有这习惯。 这好像是大夏国人的习惯，不仅仅是权贵官员，甚至是平民百姓，有银子也喜欢多买点粮藏在家里，区别只是在于百姓闲钱不多，囤的粮食微不足道而已。 权贵们会在自己的府里有地窖仓库囤粮，在京城周边的庄子里也会囤粮。 更有甚者，甚至还会专门修粮仓。 会趁着平常年间粮价便宜时收购储存，价格上涨再卖掉一部分，一方面能赚个差价，另一方面也能清理些保存时间太久的旧粮。 正是因为京城里有一大堆喜欢囤粮的权贵，所以即便这灾年百姓田里正常收成锐减，但京城里却一直都不缺粮食。 当然，这时候粮价会不断上涨。 前番，十一与大皇子联合发动兵变，借着“暴民入城”之手，弄掉的那些个大宅子，还有被大皇子一波带走的党派官员，这些清算下来收获的可不积极是他们的银子，也包括了他们府里储存的粮食，还有京城周边庄子、小粮仓里头的粮食。 要不然也顶不住饺子坡生产队那么多张嘴吃饭。 毕竟红薯收成之前，那几个月的时间里，饺子坡生产队那么多人可都是光吃不产的。 即便找那么多权贵爆金币，收割了那么多的存粮，也顶不住饺子坡生产队不断接收难民，那么多张嘴天天这样子吃。 后来朝廷又公开收了一次粮，用的银子当然也是那一波暴民入城爆的金币。 也得亏京城里的权贵们都喜欢囤粮，要不然他们有银子也没地买粮。 “下一步要到鹿省开展改革，无论是建立生产队还是派遣军队，都需要新一轮的收粮。” “所以，你回到京城，首要的工作有二。” “一是继续督促饺子坡生产队继续开荒、准备耕地。现在已经是一月，马上到三月就是春红薯的播种期，第一次播种的时候因为生产队刚创立，开荒的耕地少，工人也没能组织起来，生产力有限。” “这一次要尽可能地多播种些。” “二是要保证饮品店和烤串店继续正常营业，毕竟目前我们粮食主要还是要靠收购，我们生意来的银子非常重要。而且不仅仅是粮食，就算后面红薯管够，我们要花银子的地方还很多。” 十一点头。 “这些用不着你叮嘱，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和京城那边有书信来往，这两点你二哥做得很好。” “好。”小晴点头。“这些都解决了的话，接下来就要开始着手培养后备人才了。” “让猴子那边开始着手培养后备干部，尽可能地教会另一套管理体系，从大队长、中队长再到小队长。” “具体的培养方式我倒是想到一个方案，就是加设‘副队长’职位。”小晴话没说完呢，十一便插了一句。 “生产队原本就有副队长，猴子的副队长二狗你也认识。” 他这一打岔，小晴一阵气结，一句话就憋在喉咙处，惹得她一阵咳嗽。 “别急别急，你慢慢说嘛。”十一满是歉意地递过来一杯温水。 小晴又吨吨吨地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来。 “我说的是所有职位，都设立副队长。” “小队副队长、中队副队长。” “然后日常工作里，队长就指导副队长接替他的工作，让副队长直接上手队长工作，这样子的方式能直接培养出一整套的管理系统，然后到时候鹿省的生产队成立，可以直接将这一套‘副队长’抽调过去，他们早就接手过队长工作，到了那边就能很快上手管理。” “当然，我只是提一个建议，具体实施你们把握。” 十一也点头承认。 “的确是一个好办法，这样子能让这些副队长提前熟悉工作，又有熟练的队长指导，更容易熟悉队长职务。” “饺子坡生产队里的工人越来越多了，直接抽调一部分管理层也不好，趁着这一段时间多培养些人才是最优解。” “好，下一个话题。”小晴接着说下去。 “相信你也看到了，饺子坡生产队走上正轨，随着更多的难民加入，工人数量增多、生产队管理规范劳动力增加生产力变强，生产力很快就会出现盈余。” 小晴提出这点并非空穴来风。 如今的生产队能干的工作太少了，各个工种基本可以分为负责建筑房屋宿舍的施工队、煮饭清洁等杂事的后勤队、砍树伐木抬木头的开荒队、刨地耕种的农民队、以及刚成立的织布队。 但那么多人刨地，农民队很快就能将地全部翻完。 其他队的情况也差不多，用不着那么多人砍树伐木、用不着那么多人做饭等。 多出那么多劳动力，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吃干饭。 真让他们吃干饭，其他劳动者怎么想？ 那么，该让他们干什么呢？ 十一其实也看到了这个苗头，早就开始盘算这些了。 他最先想到的是征兵。 想要收复平反那么多的省，光靠五城兵马司能抽调的二十多万精兵明显是不够的。 只是征兵也不急，毕竟还有粮饷装备没有解决，所以他一直不提。 此时，小晴却给出了另一个答案。 “如果……你没有其他安排的话……” “我倒是有一个建议，让没事干的那部分人去……” “修路。” 第254章 先行回京 那天晚上，小晴与十一说了很久的话。 明确了当下该做的事情。 正如十一刚开始说的，京城的局面才刚稳定，整治修复鹿省才是下一步该做的，要将鹿省稳定下来才能打通出征椰、林、石三省的通道。 即便是对鹿省动手，也得有足够的准备。 在那之前，即便是知道云澜国在三省的力量越发强大，底下军队越发精良壮大，大夏朝廷也无能为力。 只能装作看不见。 当然，江小雪闹的这一场还是有作用的，起码作为皇帝陛下的十一的确是亲眼看到了三省处的威胁，也加快了鹿城改革的计划。 那天晚上与小晴聊过之后，十一便动身与玄平师兄先一步离开赶回京城。 小晴明显是受不了他们这种连日赶路，马累了直接换马继续狂奔的全速赶路方式。 她还生着病呢。 这个时候还坚持说什么“等你一起走”、“耽误不了多少功夫”，实际上要么就跟着她龟速前进，耽误回京城的时间、耽误布置工作耽误上早朝。 要么就强行带着她加快速度赶路，给她再折腾一番。 这种表面关心还是算了。 她巴不得自己慢慢往回走。 反正有江小雪陪着，她的安全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江小雪这个人的问题。 十一自然也有所考量。 但这一路江小雪有不少与小晴独处的时间，想要对她动手根本就不需要演戏，江小雪没有任何撒谎的理由。 要说江小雪闹这一出是为了骗取信任打入大夏朝廷内部，那也不对啊！之前江小雪可是在京城国公府潜伏了六年多，从未暴露行踪，这主动闹这一出不但自己暴露了会受到注意，还害得三省的事情暴露了。 虽说三省的事情不怕朝廷知道，大夏朝廷鞭长莫及，但再不怕，相较于早早正面对抗，多隐蔽一段时间偷偷发育不是更好吗？ 似乎只有江小雪自己所说的，她现在不代表任何势力，只是心中有愧，想要大夏朝廷早日收复三省，让百姓日子好过些。似乎就这个说法最符合现状。 但无论如何，最起码她对小晴没有威胁。 要想对小晴下手，她有数不清的机会。 所以十一才会把小晴放心交给她，自己动身赶回京城。 第二天清晨，驿站的院子里，停了一辆马车，还有一支十几人的骑兵小队。 那是玄平师兄拿着腰牌，到附近驻军调来的精兵。 这一支小队可是鹿省总兵的亲卫，驻军里的精兵。虽说不像玄平师兄或者江小雪这种武功大成的高手，但也是上过战场经历过大小多次战斗的精兵。 他们装备精良经验丰富，杀灭一些乱贼劫匪、担任护卫工作绰绰有余。 沿路山贼土匪遇到骑着战马身着铠甲的他们也会远远躲开。 马车虽然比不上京城里权贵们出行用的座驾豪华，但胜在足够宽敞舒适，里头也贴心地用柔软的毯子铺好，躺着非常舒适。 驱车的是一个年轻小伙，五官端正身高中等偏上，看起来样貌堂堂，在军营里也是少有的俊后生。其实他不过是一个入伍一年半的新兵，但他驱得一手好车，入伍之前就是给鹿省官员家驾马车的，驱车起来非常平稳，现在又算是重操旧业了。 十一站在马车旁，眉头微蹙，神情凝重。 他在想有什么遗漏的。 半晌，他才转身看向江小雪，语气坚定却带着一丝温柔。 “大夏局势刻不容缓，昨天我们的谈话也没有避着你，你应该知道，我该赶回去了。” “小晴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能赶路太急。你带着她慢慢走，务必照顾好她。” “你应该知道，小晴对于我，对于大夏非常重要，我们需要她。如若你真的是对百姓有所愧疚，想要做点什么，那就更应该照顾好她。” 江小雪点头，但这一次她却没有如往常一样露出那副笑眯眯戏谑的表情，反倒是一脸认真。 “陛下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晴。” 她这一声“陛下”让十一眼中神色一动。 此前，她可没有这样子叫过。 仅仅是一个称呼的转变，其实很多时候也能说明问题。 十一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驿站阁楼的那个房间窗户。 那是昨天晚上小晴休息的房间，她往日就有赖床的习惯，这个时间点她肯定还在熟睡，加上近日一直在生病，现在应该没有醒来。 十一走到马车旁，伸手轻轻拍了拍江小雪的肩膀。 “你这一路不必着急，慢慢走，小晴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已经安排了一队人马护送你们，他们会为你们提供一切便利。” 他话音刚落，一侧一直在等候着的武将非常有眼力地走上前来，向着十一单膝跪下单膝行礼。 “末将李勇，参见陛下。” 玄平师兄并未透露十一的身份，但鹿省驻军也是有自己一套情报系统的。虽然鹿省刚受灾，很多部门都处于满目疮痍的重建阶段，但十一在省内停留这么长的时间，又拿着从一品武将腰牌出现，要调查他的身份还是不难的。 这些情报部门再烂，搞到一张京城要员大官的画像还是可以的。 再说了，情报部门若是连皇帝陛下都不认识，那就是闹大笑话了。 这七品武将只是鹿省总兵派过来的一支小部队，总兵自己自然也在关注这边。陛下只点名要一支小部队，显然并不想声张。 武将李勇配刀着铠，体型孔武有力，脸上还有两道浅浅的疤痕，属于普通人一看到就想要躲开的类型。 十一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李队长，任四小姐身体虚弱，需要慢慢回京城。朕命你带一队人马护送她，务必保证她这一路的安全和舒适。马车、住宿、饮食，一切都要安排妥当，不得有误。” 李勇抱拳，朗声答道：“末将遵命！陛下放心，末将一定竭尽全力，确保四小姐一路平安。” 十一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身给江小雪塞了两个大大的金元宝。 “李队长会为你们安排一切，你们只管安心赶路。路上想要买点什么小玩意，钱不够的话可以找他们拿，总之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向他提。” 第255章 良善人呐 十一最后看了一眼楼上的窗户，却没想到窗户不知何时已经打开，小晴身上还卷着被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探出窗户朝着他这个方向看。 应该是刚才李勇的那一嗓子“陛下”给她吵醒了。 十一自己先回京城是昨天晚上谈话就有的意思，小晴知道并不奇怪。 看到十一往这边看过来，小晴才从被窝卷里伸出一只白嫩的小爪子朝他挥了挥。 十一眼中满是关切和不舍。他轻声说道：“小晴，京城见。” 小晴也笑着摆手。“京城见。” “快进去吧，外头冷。”十一笑着说道。 卷着被子趴在窗边的小晴点了点小脑袋，但并没有挪动的意思。 “快进去，早些养好病，回到京城就可以去吃烤串了。”十一继续笑着说道。 小晴再次点了点头，回了一个微笑。 看到这小家伙是要目送自己离开，十一也不再废话，翻身上马，带着几名侍卫疾驰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小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直至对方策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 看不到十一的身影了，小晴干脆地啪嗒一声关上了窗户。 屋子里有小暖炉，暖和得很，刚才虽然卷着温暖的被子，但一月清晨的寒风还是顺着窗户呼呼地往里头钻，让她很不舒服。 小晴是啪嗒一声关上窗户了，但一直等候着的武将李勇就有些茫然了。 “小雪姑娘……四小姐这是……”他指了指窗户，示意大小姐明明起床了也没有指示，也不知道是准备赶路，还是别有吩咐。 “哦，没事。”江小雪笑道。“她还得睡回笼觉。” “你们先进驿站歇息一会吧，里头暖和。四小姐她还得吃过早饭再出发呢！” “我们在外等待便可，随时等候……”武将李勇话还没说完呢，便被江小雪拍了拍肩膀打断。 “放轻松，将军。”江小雪笑道。“我们小姐仁善，见不得你们在外面受冻呢。” “再说了，日子还长着呢，现在我们小姐还病着，就算是坐马车，肯定也走不快。按照这个速度回京城最快也得二十多天，如果中途还因为其他原因停留耽误路程，这一趟估计得走一个多月。” “你们还得护送一个多月呢，保持自身状态，也是为了更好地执行任务。” “所以，放轻松，将军。”江小雪朝他笑了笑，然后便在驿站厨房端了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粥往楼上走了。 李勇的表情愣愣的，显然是怔住了。 他愣愣地反手捂住了另一边刚才被拍的肩膀。 刚才江小雪的动作太快，以至于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拍到了肩膀。 高手？ 也对，能跟在陛下身边，定然有过人之处。 但他又定睛去看江小雪的背影。 美人腰肢婀娜，一张巴掌小脸精致俏丽，露出来的手腕纤细嫩白，根本就看不出来一丝练武之人的端倪。 看着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侍女。 不是高手的话，他刚才是在想陛下的事情，乱七八糟的思绪太多了，导致脑子都放空了？！ 太久没上战场了？！ 鹿省平乱大战才刚过去一年多！ 一年多没上战场就松懈成这样了？ 还好这不是在生死拼杀的战场！要不然，这样子毫无察觉地让对方摸到肩膀，那离被抹脖子就不远了！ 武将李勇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用这种方式给自己提一个醒。 远处，骑着马蓄势待发，一直等候队长命令，在雪地里看着这边的十几人小队也看到武将李勇被那娇美的侍女拍了拍肩膀后，看着人家美人的背影用力地拍自己脑袋。 拍得还很用力，离这么远都能听到那边发出的声响。 面对队长奇怪的举动，士兵们骑着马保持着训练有素的严肃准备动作，嘴上却在议论纷纷。 说队长是在打量娇弱侍女有没有练武痕迹，这些队员根本不信。 他们只看见自家队长盯着人家美女看，然后开始扇自己。 “队长这是在干嘛？” “不知道，可能是发情了。” “有可能，别看队长整天在队里吹嘘说他年轻的时候在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但背地里谁不知道他就是个老光棍。” “对啊对啊，队长上次吹牛的时候我也在，说的可夸张了，什么说媒相亲的要把他家门槛都踏平了，什么县老爷家闺女偷偷跑他家敲门，要不是有一颗参军报国的心早就从了县老爷闺女了。” “队长现在也不差啊，现在也混到七品，和县老家家闺女刚好相配啊！” “你懂个屁，他要说说现在能娶个县老爷闺女我信，但他要说年轻的时候一穷二白，县老爷闺女馋他身子，我才不信呢。” “诶，声音小点，等下队长听见就要治你了。” “别说了都别说了！队长来啦！” 看到李勇走来，小队队员们纷纷噤声。 “兄弟们把马放好，先到屋里暖和暖和。”李勇朝十几名小队成员招了招手。 虽说他们是上下级关系，但队里同吃同住，彼此间关系也挺好，几个老兵也常常和李勇开玩笑。 “不是等小姐睡醒了就出发吗？还让我们进屋歇着？”一老兵问道。 “哦，小雪姑娘说，四小姐还得睡一会，睡醒了还得吃早饭呢，这天气也挺冷的，让我们在屋里歇着等信就行，没必要在外头冷着。” “哦，那这小雪姑娘还真是良善人呐，我们军中之人不差这么一点时间。平常都是在雪地里一待就是一天的，虽然都习惯了，但还是会冷的。上级可不管我们冷暖，一直都是让我们候着的。” “这么点时间也让我们歇着，小雪姑娘还真好。” 他们虽然是军士，有些还是有品阶的武将，高低也是个官，但在京城大人物面前，还真是和下人没什么区别。 使唤下人，谁还在乎让下人在雪地里多等一会。 听到下属们感叹，李勇也附和地感叹一句。 “是啊，还理会我们这些下人的冷暖，小雪姑娘还真是良善人。” 只是李勇是真心感叹，可没看见身后下属们的纷纷对视挤眉弄眼。 第256章 什么身份 北方的寒冬，一月的清晨格外寒冷。窗外的天空已经透亮，厚厚的积雪覆盖了驿站的屋顶和院子，几棵光秃秃的老树在寒风中摇曳，枝头挂着几片残雪，偶尔被风吹落，飘散在空中。 房间里，炭火盆中的炭火已经燃尽，只剩下几块灰白的炭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寒意。 小晴蜷缩在厚厚的棉被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兴许是室内与被窝太过温暖，又也许是因为生病变得嗜睡，又或者是她原本就能睡，不过是江小雪到厨房热了一小碗粥的功夫，她便已经再次睡着。 她的长发散落在枕边，像一匹柔软的绸缎，脸颊因为发烧而泛着淡淡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在微弱的晨光中微微颤动，像两把小扇子。 她的呼吸轻柔而均匀，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做着一个甜美的梦。 江小雪轻轻推开房门，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粥。 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棉袄，外罩一件浅灰色的比甲，领口和袖口都镶着白色的兔毛，腰间系着一条浅色的丝带，整个人显得温暖而端庄。 她的脚步轻盈，似是害怕惊扰了房间里的宁静。 江小雪走到床边，轻声唤道：“小晴，该起床了，喝点粥吧。” 小晴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嘟囔道：“再睡一会儿……” 江小雪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小晴的肩膀，柔声说道：“小晴，不能再睡了，你已经睡了好久了。喝点粥，暖暖身子。” 小晴这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江小雪，眼神中还带着几分睡意。她的声音软糯糯的，像一只刚睡醒的小猫：“小雪姐姐，我好冷啊……” 江小雪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轻轻捏了捏小晴的脸颊，说道：“小懒虫，快起来吧。再睡下去，粥都要凉了。” 小晴不情不愿地在被窝里翻滚了一下，被子从她身上滑落，露出她身上穿着的月白中衣。 江小雪把粥碗端到小晴面前，轻声说道：“来，喝点粥，暖暖身子。” 小晴就着江小雪递过来的碗低头闻了闻，兴许是真的饿了，红枣的香甜气息让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江小雪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到了她的唇边，小晴嗷呜一口吃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香啊！” 江小雪笑着，眼神里满是温柔。 “这是特意为你煮的红枣粥，加了红糖和桂圆，补气血的。你多喝点，对身体好。” “呃……”小晴眨了眨一双杏眼，其实对方刚才这声“对身体好”有点触发她记忆中的关键词了。 无论在哪个世界，似乎都是共通的这句话，人们都喜欢挂在嘴边。 “吃点橘子，这个对身体好。” “吃点柚子，这个对身体好。” “吃点xx，这个对身体好。” 这句话也有一个拓展延伸说法，那就是“吃xx好，能补x” 比较常见的就是滋阴补肾、美容养颜、补血、下火等等。 总之别人，特别是长辈想让你吃点不太喜欢吃的东西，又或者是觉得一般不乐意多吃的东西，总会搬出一套“对身体好”的说辞，这样一来就显得吃得更有价值了。 其实也挺好理解，毕竟这“有益好东西”的说法挺适合用来推销，一些商贩喜欢给一些商品吹嘘一大堆有的没的效果。 直至有一辈子，小晴开始接触医学，开始以一名医者的角度去理解那些“有益”好物。 比如常见的人参鸡汤补身子。 因为百姓生活水平普遍不高，就小晴重生那么多次的记忆而言，大多数都是生活在条件不好的穷苦人家，百姓多营养不良，这个时候有鸡汤补营养自然是大补的，加上人参有增强心脏功能、促进血液循环的效果，这补营养又补气，对于营养不良体虚的穷苦人家自然是大补。 但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用这“好物”的，比如一些肥胖者、高血压高血脂等，他们不缺鸡汤补营养，鸡汤里的油脂反倒会让他们的血脂增加，让病情严重。 人参加强血液循环会让他们血压增高病情加重。 在不适合的情况下，“好物”也会变成坏东西。 （其实还有很多生活中的例子，这里就不水字数了） 作为医者，小晴一向认为应该对症下药。 理解的东西越多，她就越是对这一句对什么东西都说的“对身体好”感觉槽点满满。 即便此时对方碗里加红糖和红枣的确是有益的，她还是觉得这句话听起来不太对劲。 她现在还在生病，适当的多补点糖的确能让她觉得精神些。 但此时，小晴还有别的，更加让她在意的东西想要问。 小晴侧目，看着江小雪已经挖好了另一勺粥，粥里一点红枣与白粥比例恰当，勺子里的粥也不会太满，她此时还轻轻吹了吹，确保温度不会难以入口。 “小雪……姐姐……”其她是想说奶奶的。 毕竟对方亲口承认说过，今年江小雪已经六十多了。 但看着眼前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叫姐姐还是适合些，自己叫得顺口，别人也舒服。 毕竟小晴觉得，没有谁喜欢让人叫奶奶。 果然，小晴这声小雪姐姐叫出口，对方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 “小雪姐姐看起来非常擅长照顾人啊，有这一方面的经验？之前听你介绍，你好像也没有成家照顾孩子的经历啊。” 听到小晴的话，江小雪一愣。 “你真不知道？”她问道。 “知道什么？”小晴反问。 “我的身份啊！” “不是教主吗？而且你现在已经和天衍教没关系了，应该是前教主。” “不对不对，我说的是京城的身份。”江小雪看着眼前小姑娘懵懂的表情，就差没有将茫然写在脸上了。“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 “什么跟什么啊！你怎么也是个谜语人啊！”小晴鼓了鼓腮帮子不满地说道。 “既然你不知道的话，我就不说了，等你回到京城自然就知道了。”江小雪突然笑着朝她单眼眨了眨。“生活要有点惊喜才不会觉得无聊啊！” 第257章 一条晴 “切……不说就不说……”小晴嘟囔了一句。 江小雪伺候小晴吃完那一碗粥，看到小姑娘捂嘴打饱嗝的娇憨模样，她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江小雪收拾了碗筷，推门离开前扭头问了一句。 “你既然都醒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陛下已经安排好了，李队长会带一队人马护送我们。你不用担心，这一路都安排好了，马车我也看过了，躺着也挺舒服的。” 小晴哼哼了一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盼着我早些时候回京城去，早些干活。” 江小雪倒是干脆，直接就承认了。 “我承认有那么一点这方面的因素，但其中更重要的还是你现在状态还好，往京城方向走走最好去到鹿城这种省会大城，住宿吃食房门好些也方便安全些。” “而且城里有更好的大夫，草药也齐全些。”江小雪笑着解释道。 “我又没说不愿意走……”小晴嘟囔着。“而且我自己就是大夫啊……” “是是是，我们小晴大夫最厉害了。”江小雪一手端着空碗，另一手带上房门。“等着啊，我烧点热水给你梳洗再走。” 小晴躺在被窝里，用被子将自己卷成一条毛毛虫，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即便房间里有暖炉，她还是觉得被窝之外的世界分外寒冷。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小晴自己轻轻的呼吸音，没有了那滴答的钟响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盯着被关上的房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躺在暖呼呼的被窝里都迷糊了，很快便再次睡着。 江小雪轻轻推开房门，手里端着一盆温水和一块干净的毛巾。 “小晴，该起床了，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吧。” 小晴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又蹭了蹭。 虽然她是答应了，但看她这架势可没有一点要起床的意思，反倒是一副要继续睡的姿态。 江小雪无奈地笑了笑，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小晴。 她柔声说道：“不能再睡了，你已经睡了好久了。洗漱一下，换身衣服，我们该出发了。” 小晴这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江小雪，眼神中还带着几分睡意。 她的声音软糯糯的，像一只刚睡醒的小猫：“小雪姐姐，外面好冷啊……” 江小雪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轻轻捏了捏小晴的脸颊。 “小懒虫，快起来吧。再睡下去，水都要凉了。” 小晴这才慢吞吞地坐起身来，被子从她身上滑落，露出里头的一件月白色的中衣，衣料是上等的丝绸，衣领和袖口都绣着精致的梅花纹样，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调皮地贴在脸颊上，显得格外可爱。 江小雪拧干毛巾，热乎乎地毛巾接触到小晴的脸上，感觉到脸上的温热，小晴还舒服地“呜~”了一声。 但随着江小雪擦到她的身子，随着被子被掀开，小晴突然被冷得抖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江小雪的动作非常快，伺候人的动作非常熟练利落，不过片刻便给小晴换上了衣服。 那是一件淡蓝色的长袄，衣料是上等的丝绸，衣领和袖口都镶着柔软的狐毛，腰间系着一条浅色的丝带。 穿上厚厚的衣服袜子，小晴还嫌不够暖和，又抱起被子卷到了身上，恢复了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毛毛虫。 看到缩成一团的小姑娘，江小雪好笑地摇了摇头。 “有这么冷吗？” 她隔着被子，将床上的“一条”小晴抱了过来，掏出梳子给她梳头。 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生怕弄疼了小晴。小晴的长发如丝绸般柔顺，江小雪的眼神突然有些恍惚。 江小雪轻声说道：“小晴，你的头发真漂亮。我妹妹就常常抱怨她的头发和枯草一样。” 小晴侧头，似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 “小雪姐姐你……” “她死了，死了好些年了。”江小雪说道。 小晴：“……” 这话题让人怎么接。 小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乖乖躺好，闭嘴任由对方用梳子轻柔地给她梳头。 过了半晌，头顶上传来江小雪再次开口的声音。 “你病还没好，外面也冷，你应该也不会想出外头乱逛吧？我就不给你梳发髻了，梳顺后扎起来你睡觉的时候也方便舒服些。” “好。” 江小雪将她的头发分成两股，然后用红绳简单扎了起来，两条长长的鞭子顺着小晴的肩膀垂下，一如她本人一般柔顺温软。 “小晴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江小雪说着便俯身在她脸颊吧唧地亲了一口。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李队长在外头等着我们呢。” 另一边，早在江小雪下楼烧水的时候就已经和李队长说过准备出发。 受过严格训练的军士一直都是蓄势待发的，别说有提前招呼了，就算是临时一声令下，也能瞬间翻身上马进入工作状态。 十几名身着铠甲的军士已经整装待发，他们骑在马上，腰间的佩剑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李队长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身材魁梧，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肩上的披风在寒风中微微飘动。 李队长抬头看了看楼上的窗户，轻声说道：“小姐应该快下来了，大家再耐心等一会儿。” 他扭头又向队员们补了一句。 “趁着这时间，再给你们强调一遍。” “背地里我们直接怎么玩闹都无所谓，我们兄弟间什么都好说，我顶多照着你们的屁股狠狠地踹几脚，但这一回保护的任务目标身份可不一般。” “官家小姐的规矩原本就多，更何况是京城来的官家小姐，你们平常的时候说话都给我多过一遍脑子，得罪了京城来的大小姐，你我都吃不完兜着走。” “这可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他听见楼梯方向传来动静，嘴里的说话声也渐渐变小。 不多时，江小雪抱着一条“小晴”走上了马车。 没错她直接把旅馆的棉被给直接卷小晴身上抱走了。 第258章 鹿省特产 马车缓缓行驶在积雪覆盖的官道上，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马匹的蹄声在寂静的冬日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晴已经在马车上待了两天，昨天晚上也是在野外过的。 在这个交通不便的世界赶路，的确是一件非常折磨的事情，特别是小晴这种会“晕马”的人。 虽然车夫驾车技术一流，马车行驶在官道上非常平稳，但为了这平稳性，也牺牲了不少行进速度。 小晴在车上坐了两天，天一亮就开始赶路，晚上时候看不见路了才升起篝火煮饭休息，就这样一直走走了两天还看不到下一个城镇的轮廓。 小晴坐在车厢里，百无聊赖地掀开窗帘，看着外面单调的雪景。 她已经睡了太久，看看风景说说话反而能让她舒服些。 不知道是十一找来的乡村大夫的草药有效，还是她自己后来吃的蒲地蓝消炎丸有效，现在她已经不再发热，只是身体还是有一阵乏力感。 但她也分不清这乏力感是因为那麻沸散副作用未散，还是病没好，又或者说她躺太久了缺乏运动所致。 “小雪姐姐，我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小晴转过头，对坐在一旁的江小雪说道。 江小雪皱了皱眉，轻声说道：“外面冷，你身子还没好，别着凉了。” 小晴撇了撇嘴，撒娇道：“就一会儿嘛，我穿得厚，不会冷的。而且马车走得不快，我就在车头坐一会儿，跟车夫聊聊天。” 江小雪无奈地笑了笑，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点头道。 “好吧，但别待太久，要是觉得冷就赶紧回来。” 小晴开心地点了点头，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爬到了车头。车夫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小晴，瞬间移开了目光，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小晴笑嘻嘻地坐到他旁边，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呀？” 车夫腼腆地笑了笑，回答道。 “回小姐的话，我叫马楼，是附近马家村的人，兵龄一年半了。因为驾车稳当，队长才让我来给您驾车。” 车夫小哥虽然也是士兵，但这次出任务他明显不算为警戒战斗单位，所以他并没有如旁边的小队队员一样穿铠佩剑，而是穿着一身厚实的布衣。 小晴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虽然穿着简陋的布衣，但身材中等偏上，肩膀宽阔，腰板挺直，显得很有精神。 他的脸庞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虽然皮肤被寒风吹得有些粗糙，但依然掩不住他的帅气。 尤其是他笑起来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显得格外阳光。 放在另一个世界，高低也是个乡村阳光大男孩类型的帅哥。 “马楼，你多大了？”小晴好奇地问道。 马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回小姐，我今年十八了。” 小晴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比我大九岁呢！哦，不对，这刚过一月，我今年十岁了。” “你驾车真稳，我一点都没觉得颠簸。” 小晴不愧是小丫鬟出身的，即便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喜欢在主子面前露脸，但职业修养都刻到骨子里了，和陌生人聊天会有意无意地先夸一两句，这夸人的话说出来那叫一个自然，情绪价值直接给拉满。 对方这出了村子就进军营的年轻小伙哪里见过这阵仗，被可爱精致的小姑娘一夸，那双似乎还冒着星星的大眼睛一看，瞬间就让他的脸止不住地热了起来。 身份高贵打扮软萌的大小姐，仰着头用星星眼看着他，一张白皙的小脸精致可爱，声音软糯语气还带着一丝丝的崇拜！ 他哪见过这个？！ 纵观他十八岁的人生，前半段村子里的孩童时光，村子里见过的那些个大妈一个比一个壮，在田里干活久晒得了一个比一个黑。后来去到军营，营地里只有肌肉猛男！ 营里唯一的雌性只有马！ 突然有这样精致可爱的小姑娘夸他，马楼瞬间就有些不会了。 马楼腼腆笑着移开了目光，道心大动，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谢……谢小姐夸奖，我……我会继续努力的。” 小晴看着他腼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弯成了好看月牙，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中微微颤动，显得格外灵动。 小晴并没有梳发髻，只是用红绳扎了两条辫子，辫子垂在胸前，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怕冷，穿着厚厚的衣服，外面罩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袄，衣领和袖口都镶着柔软的狐毛，腰间系着一条浅色的丝带。 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可爱极了。 “马楼，你是马家村人的话，也就是土生土长的鹿省人了。” “那你知道鹿省这边都有什么特产吗？” “哦，特产就是这边有特色的东西，吃食、装饰品、衣服等等都算，总之就是吃穿用度都算，只要是特别的东西都行。” 马楼皱眉想了想，许久后才摇了摇头。 “鹿省与京城相邻，这边有的东西，京城大抵都差不多。” “以前鹿省倒是有。” “有什么？”小晴追问。 “有鹿，这边有很多小的湖泊和树林，以前都有不少鹿栖息于此。” “但是后来连年灾祸，百姓没东西吃了，别说是鹿，连耗子都逮来吃了。” “现在已经很少看到有鹿出没了。” “哦。”小晴有些失望，她还想从特产入手，是最方便的生意呢。 她现在赶路的时候反正也闲着，在马车上躺着的这些天其实一直在盘算能在这边开什么店，要怎么搞钱。 但具体的，还得实地考察。 她早就想好了，这样慢悠悠地往京城走，路上顺便看一看周边城镇的情况，也方便后面的计划。 原本她还想回京城过年呢，但眼下在她昏迷的时间都跨过一月了，来不及给老太太报平安，也来不及陪老太太过年，小晴反倒也不急了。 反正十一回去肯定会替她报平安的。 “那，距离下一个城镇还有多远？”小晴问道。 第259章 鹿角城中 正如车夫马楼所说，天黑时候就来到了鹿省边缘处最繁华的城市“鹿角城”。 天色渐暗，鹿角城的轮廓在暮色中逐渐清晰。城墙高大而厚重，城楼上悬挂着几盏昏黄的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 城门处，几名守城的士兵正懒洋洋地站着，偶尔呵斥几句进出的百姓，显得有些不耐烦。 城门外，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正聚集在一起，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绝望。 几个孩子蜷缩在母亲的怀里，发出微弱的哭声。一名老妇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向守城的士兵哀求。 “军爷，求求您，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实在无处可去了。” 身后也有不少难民开口附和。 “是啊！流寇把我们种粮都抢光了！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啊！” “军爷这钱算是我欠下的，等我回头找了活计赚了钱，马上还上！” 士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道：“城门税交了吗？没交就给劳资滚！还欠，这钱难道要劳资给你们垫上？我哪里来这么多的钱？！” 老妇人颤抖着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递到士兵面前，哀求道：“军爷，我们就这么点钱了，求您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吧。” 士兵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这点钱够什么？快走快走，别挡在这儿！” 兴许是解释得不耐烦了，士兵不再解释，直接上手了。 老妇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士兵粗暴地推开，摔倒在地。其他难民见状，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就在这时，李勇带着小队出现在城门外。守城的士兵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容。 一名领头的士兵快步迎上前，低声说道：“李队长，你来了！知府大人已经吩咐过了，你们可以直接进城，客栈已经安排好了。” 李勇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辛苦了。” “不敢不敢。”士兵连忙摆手，转身招呼身后的同事将横在大门处拦路的拒马抬走。“兄弟们，动作利索点！”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街道两旁的景象逐渐映入眼帘。 鹿角城不愧是鹿省周边最繁华的城市，街道宽阔而整洁，两旁商铺林立，打磨平整光滑的招牌有些反光，在暮色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有牵着孩子的妇人，还有三五成群的书生，正低声讨论着什么。 鹿角城里繁华的一幕倒是有些出乎小晴的预料，毕竟她刚从混乱的石省过来，听说鹿省上一年还闹叛乱，想来这里也是一片混乱，没想到鹿角城却显得井然有序。 虽然这鹿角城比不上京城的繁华昌盛，却已经出乎小晴的预料了。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只见几名身穿官服的衙役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一名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材微胖，脸上堆满了笑容，正是鹿角城的知府。 “四小姐，您可算来了！下官已经恭候多时了。” 马车外，知府的声音传来，在里头也能听得清楚。 江小雪有些揶揄地小声和小晴说了一句。 “一城之主，知府大人都这样子对你摆低姿态，我们家小晴面子还挺大啊！” 小晴看了对方一眼，小声交谈，语气却有些无奈。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故意逗我玩的。” “鹿角城知府官拜四品，这官虽然在京城不够看，但在地方也是一城之主。我是国公府嫡女，家族好几位长辈身居高位，而且与陛下关系匪浅，放在以前，这知府大人虽然不愿意得罪我，但肯定不会这样气卑躬屈膝，态度谦卑。” “毕竟我只是一个过客，他只要不得罪我，我这几天离开后就和他没有交际了，他继续在这里当土皇帝。” “但现在不一样啊，他有事求我呢，盼着我回去说几句好话。” “鹿省改革迫在眉睫，就算他们这些鹿省官员不知道十一这一套回去京城就会将鹿省改革提升日程，但鹿省闹匪患是事实，辖区灾情严重也是事实，京城处理他们这批地方官员是早晚的事情。” “简单来说就是，他这个知府说不准哪天就被朝廷给下了，别说是他，就连鹿省布政使都是早晚要换人的。” “这个时候，他自然希望我这个皇帝亲口交代照顾的人，能给他说一两句好话，最好提几句什么知府大人能力挺强、会办事之类的……” “还有其他因素……”小晴解释的话说一半，瞥到江小雪的笑容。“你这分明是早就明白了，专门考我，看我笑话是吧。” “哪里，我是真的不懂啊。”江小雪笑着双手一摊，然后眨了眨眼作无辜表情。 “好了，别闹，出去把那个知府打发了，就说我只是路过，不想这么张扬。” 江小雪起身走出马车。 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侧目，不少人低声议论着。 有人指着马车，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有人则低声说道：“这是哪位大人物？连知府都亲自迎接？” 江小雪走下马车，向着那位知府大人福了一下行了一个侍女礼。 “我家小姐身体欠恙不便行走，请大人见谅。” 知府大人连连摆手。 “没事没事，四小姐好生歇息，下官已经安排好了客栈，就在城中最好的地段，尽管放心休息。” “另外，我家小姐只是路过此地，不想太过张扬。”江小雪按照小晴的意思，示意知府大人这有些盛大的“欢迎仪式”可以撤了。 “是是是。”知府大人连忙挥散了一众手下。 马车再次行驶，江小雪回到车上。 “把帘子盖上。”小晴让江小雪把帘子拉起来，遮住了那个可以看见城外难民的窗户。 “怎么了？你若真见不得他们的苦难，也可以出手帮他们啊，就算不用知府大人的关系，些许城门税也花不了多少银子。”江小雪指了指马车一侧的一个鼓鼓的布包，里头有不少银子，还有十一临走时留下的两个大大的金元宝。 “聚集而来的百姓每天都有千千万，能帮得了多少？”小晴摇了摇头。“而且，你帮助了他们入城，入城之后呢？他们该如何谋生，这么多的人，都到各店铺打杂？” “找不到工作的人会不会偷摸抢掠？” “如果他们在城里抢掠伤人，那对于城中百姓来说，我此举就是害人了。” “这种冲动性质的心善，其实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第260章 鹿角福满楼 鹿角城的夜幕悄然降临，街道两旁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一片温暖的氛围。 知府安排的客栈位于城中最繁华的地段，门前悬挂着几盏大红灯笼，灯笼上绣着“福满楼”三个金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显得格外气派。 江小雪抱着小晴从马车走出来，小晴刚看到这“福满楼”招牌的时候就愣住了。 她还以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昏迷了一趟，醒来后这是回到京城了呢。 她分明记得，京城里任国公府家名下就有一家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楼叫做福满楼。 “别看了，这酒楼虽然与国公府有些关系，但算不上国公府产业。” “算不上国公府产业？”小晴小脑袋一歪，随着她的这个动作，只用红绳简单扎起的小辫子从肩头无声滑落，在空中微微荡漾。 “任国公府传承两百余年，别说是大夏了，即便是纵观历史上所有家族都是极其少有的。一个传承了这么多年的家族，发展出来的分支、弟子、部下、下人等关系数量都是极其庞大的。” “虽然国公府不可能每个出去的人都照拂到，但基本都会给上一点照顾吧？” 小晴点了点头，江小雪明显对国公府非常了解，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在小晴还是小丫鬟，还是一个三等丫鬟的时候，特别是老太太院子里的小丫鬟，她们之间对未来的憧憬其中就有一条，那就是到了年龄，老太太会允许她们脱离奴籍，放她们出府。 换做其他地方，主人家即便放出府，但对于下人来说，刚恢复平民之身，在外面毫无根基，无家人无家产是极难立足的，更何况是她们这些小丫头，极易被人连人带钱一起给抢了。 但国公府老太太对于这方面却是少有的仁善，她并没有把小丫鬟往府外一丢就不管了，而是让人相看了适合的人家，让这些适龄的丫鬟从国公府出嫁，有了国公府的关系，再加上一笔嫁妆，这些丫鬟出了府门，去到婆家生活也会过得很好。 就是因为对一个个出府的丫鬟都如此上心，老太君仁善之名才在京城流传至今。 所以小晴还在小丫鬟的时候，身边就有不少朋友在“存嫁妆”，不是每一个往主子面前蹦跶的丫鬟都是想要勾搭主子的，她们也有不少是在积极地想要多赚点赏银，想要多存点嫁妆。 “你看，那么多出府的下人，即便不如国公爷老部下那些原本就是当官的混得好，但有了在国公府当差时期赚的赏银存的钱，再加上国公府照拂，国公府那等庞然大物，随便指缝里漏出来一点都够他们吃饱饱了。有了那么多优势，大夏这么大，有几个国公府出来的人混得好的，也是正常吧？” 小晴点了点头。 “所以这福满楼，就是以前国公府里头的人去了奴籍后，在外面做的生意？” “不止这福满楼，还有好些商铺都是国公府里的人开的，别小看一个传承两百年的家族啊，国公府的人早就走遍全国各地了。”江小雪说道。 “我说你怎么还自豪上了？”小晴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话说，这福满楼的名字怎么能让他们随便用呢？也不交点加盟费什么的……”她小声嘟囔着。“若是服务不好、饭菜不好，丢的不也是我们福满楼的脸嘛……” 客栈的大门敞开着，几名小二早已候在门口，见到李勇一行人到来，立刻迎上前，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容。 掌柜是个中年男子，身材微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绸缎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绣着祥云纹样的腰带，显得既富贵又不失体面。 他快步走到小晴面前，躬身说道：“四小姐你可算来了！小的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最好的房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其实这掌柜也是知府大人通知的，但他虽然早就从京城国公府出来了，但也是有眼力劲的，不用知府大人吩咐，知道小晴要在鹿角城住宿，他早就屁颠屁颠地准备好了住宿吃食。 小晴笑着朝他摆了摆手：“有劳了。” 掌柜连忙摆手，说道：“不敢不敢，这是小的们应该做的。” 小晴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客栈。 客栈的门面装饰得极为精致，门框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门前的石阶上还铺着红色的地毯，显得格外隆重。 红地毯崭新鲜艳，一看就是新铺上去的。 掌柜奉承姿态十足，面对别人的奉承好意，小晴虽然觉得没必要这样，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不能因为别人奉承反倒不高兴吧？她又不是什么喜怒无常嚣张跋扈刁小姐。 小晴把头往江小雪怀里一埋，直接让江小雪去应酬。 “我饿了，也乏了。” 掌柜连忙恭敬地说道。 “里面进，小的们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饭菜，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江小雪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脑袋往她怀里钻了钻，她无奈地笑了笑。 “谢谢掌柜。” 掌柜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姑娘太客气了。” 掌柜亲自带着小晴一行人上了二楼，推开一扇雕花木门。 房间内布置得极为雅致，一张雕花大床摆在房间中央，床上铺着柔软的锦被，床头挂着几幅绣着花鸟的屏风，显得格外温馨。 窗边摆着一张红木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套青花瓷茶具，茶壶里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泡好的茶。 “小的们这就去准备饭菜。”掌柜恭敬地说道。 江小雪点了点头，说道。 “谢谢掌柜。” 掌柜连忙说道。 “不敢不敢，姑娘太客气了。” 不一会儿，几名侍女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饭菜摆在一张红木圆桌上，菜色极为丰盛，有清蒸鲈鱼、红烧狮子头、蒜蓉炒青菜…… 有绿有红有菜有肉的满满摆了一桌。 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小晴打从下马车后就一直待在江小雪的怀里，似乎是因为前段时间被挟持、中药动弹不得、生病发烧不便行动，以至于她习惯了让江小雪伺候了，所以此时即便她身体已经好转，已经可以自己吃饭了，但还是习惯待在江小雪的怀里让对方伺候。 “原本打算到城里走走的，但今天有些乏了，先休息，明天再去吧。” 第261章 久违逛街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鹿角城的街道上，给这座繁华的城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小晴站在客栈门口，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几朵小巧的梅花，腰间系着一条浅色的丝带，显得格外娇俏可爱。 江小雪动作熟练，三两下就给她的头发梳成了双丫髻，髻上戴着她最喜欢的白玉小花头饰，花瓣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显得格外灵动。 她可太久没有这样子正式打扮过了，一是之前在混乱的石省她一直被自己的麻沸散给药得躺平，二是后来一直在赶路，就算是进出驿站客栈也是江小雪抱着，被窝卷着，小晴根本用不着见人，后来连发髻都不梳了，直接就用红绳随便扎了小辫子。 像是今天这样子出门逛街，还真是久违了。 不得不说，脚踏实地自己走在路上，小晴突然感觉这种运动的感觉还挺好的。 “小雪姐姐，我们走吧！”小晴兴奋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江小雪宠溺地笑了笑，轻轻牵起小晴的手，说道：“好好好，小姐慢点走，别摔着了。” 今天她穿着的是与淡粉色襦裙同一配色的淡粉色绣花鞋，知道她今天要出门散步，江小雪专门挑的一双方便行动不会掉的系带鞋子。 平底的鞋子踩在地上的感觉虽然没有小晴自己打的软底袼褙鞋子舒服，但也还算不错。 不止是这鞋子，就连一路过来小晴换洗的衣服，都是江小雪挑选的，都不用小晴开口就准备好了，不仅仅是尺寸合适那么简单，而且还一直都是既美观又舒适实用。 有时候小晴还真挺难想象的，一个武功高强的教主，影子与眼前这位笑得一脸宠溺，伺候人细心又熟练的侍女重合。 就……挺抽象的…… “小雪姐姐，你到底是谁？”小晴仰头又问了一句。 江小雪朝她眨了眨眼。 “我是小雪姐姐啊！” 小晴鼓了鼓腮帮子，嘟哝着说了一句。 “切~不说就不说……” 她也就随口一问，问之前她就知道对方不会轻易说出来了。 谜语人要是愿意说出来，那还叫谜语人吗？ 所谓谜语人，就是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看别人乱猜一通，然后看别人笑话的可恶家伙。 小晴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街道。 街道两旁的商铺早已开门营业，小贩们吆喝着，招呼着过往的行人。 街边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商品，有新鲜的蔬菜水果，有精致的首饰，还有热气腾腾的小吃。 虽然小晴已经在这个鹿角城待了一个晚上，但看到眼前热闹的街道，还是有点诧异。 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受灾省的街道。 街道上的店铺商品非常多，最让小晴意外的就是那些新鲜蔬菜水果了。 虽然都是些常见的水果，比如桃子梨子李子这种，但水果毕竟不比其他布匹锅碗瓢盆之类的商品，水果可是不易储存运输的。 这世界落后的交通运输条件，这些日子小晴可是有着深刻的体会。 刚开始那两天，她让江小雪抱着坐在马背上，虽然底下有厚厚的软布垫着，江小雪身上也软软的暖暖的，但那一上一下的颠，还是要给她颠傻了。 有时候她还真恨不得给自己再来一口麻沸散昏过去算了。 后来有了马车，而且还是车夫驾驭技术极好、专挑好走的官道平路、专门为了舒适稳定放慢了速度，但即便如此，那左右摇晃的马车还是给她摇吐了好几回。 小晴这些坐马车的日子，脑浆都要被摇匀了。 每次下车的时候，如果不是江小雪抱着，她能落地后原地旋转三周半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那水果蔬菜又不耐砸、又不易保存，路上还容易有小股山贼劫匪，被拦路抢劫容易人和货一起丢，这种条件下居然还有新鲜蔬菜水果，自然怪不得小晴惊讶。 小晴走到卖水果的店铺，店铺为了吸引客人，将摊子支开摆在门口，也许是为了保鲜，又或许是为了方便客人买到后可以立刻吃所以洗过，水果上还带着点点水光，在朝阳的映射下发出略微闪光，看起来分外喜人。 小晴走到摊子前，那是一个大大的箩筐，箩筐上铺了一层各样水果，底下几根桌子腿支撑着离开地面，这箩筐还挺高，小晴走过去刚好到她的胸口。 还好她这一年来也长高了。 虽然不如老太太院子里蒹葭丹香那种如雨后春笋般蹭蹭往上冒的长法，但最起码是的的确确在长高。 换做一年以前，这高度估计能到她脑袋，买个水果还得踮脚去看筐子里的东西，就挺累的。 “老板，这梨子怎么卖？”小晴声音软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筐里的梨子，小小的手指圆润白皙，一看就是没经历过劳动的富家小姐。 梨子虽然不够饱满也不够大，但黄灿灿的看起来也挺有食欲。 老板一看店铺前来了一个打扮精致的小姑娘，背后还站着一个做侍女姿态的女子，那侍女衣着精致看着也不像凡品，无论是小姐还是侍女样貌打扮都绝非普通人。 特别是不远处还站着一个高大男子，那男子右手紧握配刀，随时蓄势待发，一双虎目紧紧盯着这边，老板毫不怀疑自己如果敢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动作，对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抽刀给他批了。 像梨子一样劈了。 这是一个大小姐带着侍女侍卫出门逛街呢。 老板瞬间判断完毕。 这年头做生意的，这点眼力还是要有的。 老板连忙摆上一副奉承讨好的笑脸，迎了过来，然后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十文一斤？还行。”小晴点了点头。 “小姐你说笑了，是三百文一斤。”老板笑道。 “什么？”小晴惊讶地瞪圆了一双杏眼。“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水果铺梨子也才二百文一斤！你这里居然敢卖三百？” “你这梨子皮是金子做的，还是梨子核是金子做的？！” 第262章 招摇过市 “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水果铺梨子也才二百文一斤！你这里居然敢卖三百？” “你这梨子皮是金子做的，还是梨子核是金子做的？！” 面对小晴的质疑，老板似乎没有生气，那张笑容可掬的脸就一直笑着。 “小姐你说笑了，你瞧现在哪里有水果啊！这些都是临近庄子果树自家结的，你嫌贵我还嫌贵呢！”老板摇了摇头。“小姐你别看这城里没事，外头可乱着呢，在外头送货可都是拼命的买卖，遇上强盗劫匪可都是要没命的！这年头雇人往城外走一趟可得多花不少银钱！” 老板说的这些小晴当然清楚，这里可不比种植技术先进、运输途径方便的后世，产量低、难以运输储存直接影响了水果的价格，一些附近就能买到的常见水果也许不值钱，但运输到别的地方就成了稀罕物，得把运输人力成本计算进去，比较典型的例子就是一颗荔枝运到京城能卖上百两。 就这价钱，还是有价无市。 毕竟从产荔枝的南方一路骑马跑到京城，赶到的时候荔枝都要坏掉了。 新鲜水果一直都是卖方市场，老板说多少就多少。 关于这点，在京城以新鲜水果为卖点，开饮品店的国公府最熟悉了。 小晴虽然是一个甩手掌柜，但对于新鲜水果的价格也是有所了解的。 小晴还在想着这物价的事情呢，却被一个突然递到眼前的大梨子打断了思绪。 小晴抬头，疑惑地看向不知何时来到面前，双手捧着一个大梨子向她递过来的老板。 “小姐可以尝尝我们家的梨子，这梨子可甜了！不给钱也没事的！随便尝！” 梨子泛着水光，晶莹剔透，显然是洗干净了的。老板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也带上了谄媚的意味。 三百文一斤的梨子说让随便尝？不高兴可以不给钱？ 这就是格局吗？难道这老板看出了什么？ 小晴疑惑地一歪头，眼角余光扫过了身侧的侍卫李勇。 她瞬间就明白了。 今天原本说的是她随便逛逛，不希望一大堆人跟着招摇过市，所以十几人的骑兵小队就留在了客栈休息，她身边就跟着侍女江小雪、护卫队长李勇，以及本地人向导马楼。 既然是低调出门，李勇自然不会穿着他那一套武将铠甲，他今天穿着的是一件玄色布衣，简朴厚实的衣服行动方便，只在腰间挂上一柄长刀，是很常见的江湖人士打扮，在城中算是很常见的路人打扮。 毕竟世道不太平，行走在外的男子佩剑带刀出门可太正常了。 此刻李勇的手自然地搭在刀柄上，刀柄之下，一个显眼的腰牌还在左右晃悠荡漾。 即便没有凑近去看上面的文字，也能光凭轮廓看出那是一枚带品武将的腰牌。 就算刚才小晴在发呆，但此刻看到这一幕，看到老板瞬间变得恭敬谄媚，她自然就想明白了。 怕不是刚才她愣神那一小会，侍卫李勇以为她觉得这水果店老板乱要价，开价太高了惹得小姐不高兴。 然后侍卫李勇亮出腰牌，包括但不限于用眼神警告，唇语解释“就几百文钱的东西，回头补给你”之类的。 也许是经历过的重生记忆太多了，小晴更习惯普通人的心态。 她反倒是对于“任四小姐”这个身份的转变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但就像是此刻这般，她只是单纯地想要问一下价格、了解一下这边的消费水平。 她没有其他的心思，但架不住身边的人会胡乱揣测。 保不住那位想要讨好她的知府大人还派了人跟着呢！ 其实小晴还真没猜错。 听说她今天早上说要上街看看，那位知府大人立刻便安排了人清扫街道卫生、注意服务态度。 这水果店老板也是凑巧早上出城一趟领了新鲜水果，这才错过了早上知府大人的通知。 但现在看到李勇那明晃晃的腰牌，还有关系不错的隔壁布店老张在给他疯狂打眼色，那浓眉大眼的老张向他挤眉弄眼的，眼皮都要眨出火星子来了，这水果店老板才后知后觉地察觉不对劲。 他们鹿角城官家小姐就那两位，哪里来的这一位外貌精致，还有武将作护卫的小小姐？！ 这分明是路过的大人物！ 水果店反应也不慢，瞬间就挂上了谄媚的笑容递上了这位小小姐看上的大梨子。 小晴挠了挠脸颊，只好接过对方的大梨子，然后扭头让江小雪付钱。 “收下吧，买东西付钱，天经地义。”小晴笑着说道。 她坚持让对方收钱，一方面是她觉得这大梨子捧在手上沉甸甸的，应该也有半斤重，一百多文钱的东西白拿了她觉得不太好。 如果拒绝了这梨子的话，会不会让后面跟着的人，知府的眼线觉得她看这水果店老板不顺眼？ 敢乱开价惹得大小姐不高兴？ 若是因为这种原因让对方倒霉，小晴还是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我不坑别人，别人却因我而倒霉。 小晴原本还打算一家一家店铺看过去，逛街当作运动，顺便调查一番呢。 但这样子走下去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话，她就觉得挺没劲的。 在某一辈子，小晴曾经也有路边小贩的经验，那时候她也没少指着过往检查的官员背影暗骂的经历。 小晴可太知道这些人有多招商贩恨了。 现在她好像就成了那大人物了，身后还跟着一大堆看得见看不见想要讨好她的。 算了，这大夏百姓原本就过得挺苦的，这鹿省百姓也刚经历过旱灾与叛乱。 现在城外还在闹匪患。 就挺不容易的。 她就不给老百姓添乱了。 如此想着，小晴将大梨子塞江小雪手里，然后扭头朝马楼说道。 “走吧，我们去茶楼，最近的茶楼在哪里？” “小姐这边请。”马楼连忙前面带路。 江小雪一手拿起大梨子就啃，发出清脆的咔嚓咔嚓声响，一手牵着小晴，还打趣了一句。 “这就累了？不多走走？这段时间吃饱了就睡，你都胖了。” 她一个丫鬟敢这样子打趣小姐，惹得身后跟着的李勇一张带着疤痕的凶脸好一阵诧异。 最重要的是小晴也没生气，只是鼓着腮帮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哪里胖了？我每天吃那么少，刚才走那一段距离早就消耗完了。” 估计是小姐脾气好，丫鬟才放肆吧？ 但一个丫鬟不知道本分，瞅着主子好欺负就得寸进尺，肯定会倒霉的。人呐，得知道自己定位。就算小晴小姐不计较，任国公、陛下他们难道就不管了？到时候就算小晴小姐心善，暗地里处理一个丫鬟，小晴小姐也不知道、也护不住啊！ 李勇心底里如此想着，看着江小雪姣好的侧脸，然后暗自摇头。 瞅着挺漂亮的一个丫鬟，可惜是个没脑子的。 第263章 茶楼故事 茶楼内人声鼎沸，茶香四溢。小晴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李勇则则站在她身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小晴却朝他摆了摆手，笑着示意他也坐下。 “这里毕竟人多眼杂，卑职得随时做好战斗准备。”李勇朝她一抱拳，并没有坐下。 “没事没事。”小晴笑着说道。 “这是卑职本职工作。”李勇继续站得笔直，手就没从刀柄上离开过。 但小晴说的“没事”可不是说不用担心有人起歹心不用警戒，而是身边有江小雪这个高手在呢，亲眼见识对方实力，小晴可是非常放心的。 但李勇坚持站岗，小晴也没强求，毕竟她也不好解释江小雪的战斗力。 让马楼去走访打探城中大小商铺，小晴倒是和江小雪悠哉地坐下喝起茶来。 茶楼中央的戏台上，一名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六爷传奇》。 说书先生年约五十，身材瘦削，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长衫，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布带，头上戴着一顶圆形的毡帽，帽檐微微下垂，遮住了他半张脸。 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一幅山水图，扇骨是用竹子制成的，显得古朴而雅致。 说书先生的声音洪亮而富有磁性，他一边讲述，一边用折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感十足。 茶楼内的客人们都被他的讲述吸引住了，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聚精会神地听着。 当然，说是在讲《六爷传奇》，但实际上里面的内容，连小晴这个“作者”都没听说过，只是主角也叫做六爷而已。 “六爷，原名陆天宇，家中排行老六。陆家世代经商，富甲一方，陆天宇从小锦衣玉食，备受宠爱。” 说书先生这话才刚说一半，立马有台下观众提出质疑。 “你可别欺负我没看过《六爷传奇》！京城任家书店卖的第一部六爷传奇里分明写着，六爷就一个乡村贫民，虽然有秀才功名但生活拮据！哪里来的世代经商富甲一方？”说话者一身布衣头戴方巾作书生打扮，他话音刚落，身旁立刻有人应声附和。 其实小晴想的也是这个，她给自家二哥讲的六爷故事里，最初的设定就是乡村贫民啊！世代经商富甲一方是什么鬼？！ 谁料说书先生一点都不慌，手中折扇“啪”的一声合了起来，然后哐当哐当地敲了几下桌面，清脆的声响让听众们质疑的声音渐渐平复，说书先生这才缓缓开口从容解释。 “听故事就别乱质疑，第一点，此六爷非彼六爷，我有说是同一个人吗？第二点，就算是同一个人，你们认识那位六爷吗？就不允许他住进那小村庄之前家里是世代经商？我要讲的是六爷年轻时候的故事！”说书先生手上折扇质量非常不错，哐当哐当地敲击桌面，却一点都不见损坏。“听故事就别乱质疑。” 他见质疑的声音渐渐散去，这才接着说下去。 “然而，这一切在六爷十八岁那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六爷家的生意突然遭遇前所未有的打击。六爷父亲，一夜之间愁白了头，最终因心力交瘁而病倒。” “六爷家宣告破产，所有的产业都被债主瓜分殆尽。” “六爷家的破产让他未婚妻林家彻底改变了态度。” “六爷的未婚妻将一纸退婚书甩到了六爷脸上，还说‘你现在的身份，已经配不上我了’。”说书先生一挥手，将故事中未婚妻甩退婚书尖酸刻薄的嘴脸演了出来，语气也带上了那股子让人讨厌的感觉。 “六爷愤然撕毁了婚书，两人婚约作废。”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说书先生纸扇遥遥一指，演出了故事中六爷不屈的气势。 “好！”立刻就有观众鼓掌叫好，底下听众附和声一片。 可以看得出来，这世界的人还真是没怎么接触过这些故事。 听众们听得如痴如醉、说书先生讲得激情四射，小晴却听得头皮发麻。 她扭头看向身侧的江小雪，江小雪也听得津津有味呢，看到她看过来，江小雪感叹地摸了摸小晴的头。 “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编的故事还挺有意思啊，以前只听老太太常说你给二少爷讲了不少故事，二少爷没少夸你，原以为都是些小孩子听的小故事，没想到你编的故事还挺有意思啊！”江小雪感叹道。 “这可不是我编的。”小晴否认道。 “《六爷传说》不是你给二少爷讲的故事吗？国公府的书店就有在卖啊！” “我的确是讲过几段《六爷传奇》但这位说书先生讲的开局退婚故事，可不是我编的，估计是六爷故事人气高了后，大家都喜欢将各种各样的事情往六爷身上套吧。” 两人谈话间，马楼已经上楼来到她们面前。 “都走遍了？”小晴有些诧异，她感觉自己才坐下没多久呢，这马楼就走完一遍城中商铺了？ 她可是有吩咐，让马楼代替她去将城中所有商铺、地摊，所有东西的价格都大致问一遍的。 这才刚转眼，对方就完成任务回来了？ 马楼点了点头，这鹿角城不比京城，店铺就这一条街多，其他街上虽然也有，但也只是零散几家，店内商铺也不多，很快就能问完。 “好，你给我讲讲城里都有哪些东西卖，价格都是多少。” 第264章 真的很滑 “坐下来说。”小晴指了指面前的座位，示意马楼坐下。 然后顺势伸出筷子想要再夹一块桌子上的葱油饼。 这是茶楼里提供的小吃，这油饼却不是那种街边卖的一大张用油纸包起来的那种。 做成小饼样子的葱油饼炸得两面金黄，金黄中还带着点点葱花的翠绿，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小晴可喜欢这个了，一连吃了好几个。 但就在她再次伸出筷子，想要再夹一块的时候，盘子却往前面挪动了一段距离，这距离一拉开，她这小胳膊即便加上了筷子的长度，也是够不着的。 小晴抬头，看向身侧的江小雪，软糯的包子脸挂上了不满。 “你的病刚好，这种东西不可以多吃。”江小雪笑道。 “我自己就是大夫，吃这个没事的！”小晴鼓着腮帮子瞪了一眼对方，只是这故作“凶狠”的模样根本就没有任何杀伤力，反倒让江小雪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两人一个不在意一个没分寸，根本就不像是小姐与丫鬟，反倒像是姐姐与妹妹。 一直站在两人身后，做警戒状的护卫队长李勇此时也看着这逾越的丫鬟，眼神之中已经带上了惋惜。 江小雪不仅生得貌美，良好的修养让她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种出尘气质，换个不认识的旁人看来，说这是哪家的大小姐也绝不会让人怀疑。 多好的姑娘，可惜是个缺根弦的。 换做寻常人家，兴许这有点傻乎乎的性子还能惹得男子喜欢，找个好人家，但在国公府那等地方，特别伺候的还是四小姐这种国公爷亲女儿，皇帝陛下也看重的小姐。 这种情况下，脑子不够灵光，那就活不长了。 早晚得倒霉。 李勇看着江小雪姣好的面容，眼神之中已经带上了惋惜意味。 此刻，站在他对面的马楼刚回来，听到小晴让他坐下，马楼哪敢坐，连连摆手推脱。 “小姐，我站着就好。” 谁料小晴却说。 “你站着说话，我一直仰着脖子也挺累的，你累我也累。”小晴这样子说，马楼就不好推脱了。 马楼仰头去看站在对面的队长李勇。 虽然马楼这次出门是担任车夫，但李勇也是他的队长，遇到了不好决定的事情，自然是要看队长面色的。 却不料，刚好看到队长正眼神复杂地盯着人家貌美的丫鬟看。 马楼瞬间就想起了这次一起出任务的队员间，休息时候的闲聊。 “队长又发情了？” “应该是，天天盯着人家小丫鬟看，还以为我们这么多人都没看见呢！” “别看队长整天在队里吹嘘说他年轻的时候在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但背地里谁不知道他就是个老光棍。” “瞧瞧队长那眼神，都要拉丝了！” 兴许是马楼盯着看的眼神太过于赤裸裸，“警觉”的李勇队长自然察觉到了。 “盯着我看干什么？四小姐让你坐，你就坐下！”李勇板着脸，一如往常严厉队长的模样。 “若无其事的样子，装的还挺像。”马楼心底里直犯嘀咕，当然，他也没敢说出来。 毕竟队长锤人还是挺疼的。 马楼在小晴面前的位置坐下，开始汇报调查来的信息。 “小姐，属下按照您的吩咐，走访了城中各大商铺，详细记录了各类商品的价格和供应情况。”马楼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非常重视这一个重要的任务。 “首先是米面油盐等生活必需品。由于今年灾情严重，粮价大幅上涨。目前，米价每石已经涨到了三两银子，面粉每斤涨到了三百文，油每斤涨到了五百文，盐每斤涨到了四百文。这些商品的价格虽然比往常高出许多，但供应还算稳定，暂时没有出现断货的情况。” “灾年粮价上涨是必然的，我记得京城那边的粮价已经超过五两银子每石了。”小晴点了点头说道。 “小姐，属下还发现，有些粮商趁机囤积居奇，故意抬高粮价，甚至有些商铺的米价已经涨到了每石四两银子。” 小晴点了点头，却并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 “接下来是布匹和衣物。由于灾情影响，布匹的价格也有所上涨。棉布每匹涨到了五百文，丝绸每匹涨到了二两银子，成衣的价格则根据款式和材质不同，从八百文到五两银子不等。不过，属下发现，有些布商的价格虚高，甚至比市场价高出三成。” “还是囤积居奇，故意抬高价格多赚银钱是吧。”小晴点头，但语气却非常轻松。“没事，下一步改革，这个问题也会顺势解决的。” 小晴却发现面前汇报的声音停住了。 “嗯？没了？”小晴有些好笑地看着对方。“难怪这么快呢，原来你就看了粮食布匹这种寻常商品啊。” “我说的是所有，包括药材蔬菜水、锅碗瓢盆、糖米油盐酱醋茶，总之只要是城里有卖的，你都得问。” 少年马楼清秀的脸上一阵涨红，原本火急火燎地想要尽快完成小姐交代的任务呢，却没想到搞砸了。 “小的这就再去调查。” “去吧去吧，不急。”小晴摆了摆手，然后马楼火急火燎地又离开了。 又过了好久一会，她扭头看向身后一直站着的李勇。 “李队长，坐下休息一会呗。”小晴示意对方坐下。 一侧江小雪也开口帮腔。 “坐下吧，没事的。”说话间，江小雪已经给他倒好了一杯热茶，推到了前面空着的位置。 “这里毕竟人多眼杂，卑职得随时做好战斗准备，这是卑职的本职工作。”李勇依旧站得笔直。 “真没事，小雪姐姐可厉害了。”小晴眨了眨眼，如此说道。 “怎么会……”李勇看向江小雪，却看到对方也在笑眯眯地看向这边。 “要试试吗？”江小雪的眼神里，不知何时带上了一抹挑衅的笑意。“碰到我一下，算我输。” 莫名其妙被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挑衅了，李勇又怕下手太重伤到对方。 他只是伸手快速摸向对方的肩膀，江小雪是坐着的，以她坐着的姿势原本就不方便发力，以李勇站着的距离，随便一伸手就能摸到她的肩膀。 李勇这一下探手虽然说不上用上了多大力气，但也是速度极快。 但下一刻，江小雪握着筷子的手一抬，筷子头精准地点在了李勇伸过来的手腕上。 身边人都看不清她的动作，李勇只觉眼前一幻，下一刻只觉手腕被一股巨力击中。 这股巨力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带动着他的手腕快速地向后一翻。 在旁人看来，就像是空中一股看不见的距离突然拽着李勇的手往后一带。 然后李勇四仰八叉“砰”的一声砸在了地面，带倒了好几张椅子，连带隔壁空桌子上摆着的茶壶都撞倒了。 桌椅倒了一片，茶壶落地茶水也洒了一片。 李勇躺在地上，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他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倒下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劲高手？！ 传闻中，内劲高手看不出修炼痕迹，轻轻一推便能发出千钧之力！ 刚开始李勇还不屑，毕竟他们军中也有修炼出内劲的高手，但一个个的都是浑身肌肉，健硕无比，即便没有所谓的内劲，那锻炼到极致的体魄也能提供极强的战斗力。 传闻中看不出修炼痕迹，身材纤细却异常强大的内劲高手分明是吹牛的。 但今天可就见着了？！ 李勇躺在地上愣神了一会，就像是摔懵逼了一样。 是周边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快速扫视四周，果然看到周围不少人已经被这边摔倒的动静吸引了目光，纷纷看过来。 李勇连忙爬起来，一张带着疤痕的脸已经开始涨红，只是那黝黑的脸色不靠近细看的话，很难看出他已经脸红耳赤。 他爬起来拍打了一番身边的灰尘，刚才那碰倒的茶壶湿润了他的衣摆。 他连连拍打湿润的衣摆，还装作喃喃自语，嘴上念叨。 “这里怎么会有茶水。” “这湿了水的地板真是滑啊！” “这地板真的是滑啊！真的很滑！” 第265章 为什么说又 “这里怎么会有茶水。” “这湿了水的地板真是滑啊！” “这地板真的是滑啊！真的很滑！” 店小二连忙一边赔礼一边跑过来。 “客官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店小二一脸慌乱地用毛巾给李勇擦拭身上的茶渍与灰尘。 “你这怎么回事？！地板怎么还有水迹的？”李勇指了指一侧地面上的水迹，旁边还有一个倒了的茶壶。“还好我身体硬朗，换个瘦弱的不得摔出毛病？” “对不起对不起！”掌柜听到动静也连忙迎了过来赔礼道歉。“不知道是谁不小心踢倒了，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是我们的疏忽！客官今天的消费就免单了，当作是我们的赔礼道歉！” “小张！”掌柜大喝一声，吓了店小二一个激灵。“还不给客人多上几个菜？” 店小二一溜烟地去端菜了。 “下次注意点。”李勇摆了摆手，示意掌柜退下。 其他看向这边的客人这才回过头去，继续听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去讲“六爷传奇”。 李勇这才一副若无其事模样地坐了下来。 只有他自己才能感觉到，自己脸上还在阵阵发烫。 “姑娘身手不凡，是在下眼拙了。”李勇朝着面前的江小雪一拱手说道。 小晴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勇这一系列的变脸。 从懵逼、到涨红脸、再到惊讶。 小晴觉得看别人惊讶的模样可太有意思了。 虽然她自己刚接触这个世界的武功也是这副惊讶的模样，但看别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可太有意思了！ 这李勇队长一路过来可是绷着一张凶脸，一副严肃的模样。 眼前这副涨红脸害羞的样子好玩极了。 “李队长不必介意，小雪姐姐可是很厉害的！你在她手上吃亏很正常。”小晴笑着说道。 “姑娘这莫非就是内劲？”李勇刚才觉得丢脸涨红的脸色未消，此时又带上了一丝兴奋，反倒显得更红了。 “想学？”江小雪笑眯眯地说道。“可惜教不了你。” 见到李勇眼里露出失望神色，江小雪又补了一句。 “不是不愿意教，而是这东西，你学不会。” 江小雪倒是不吝啬，详细地解释了几句，当然，其中也有向小晴解释的成分。 “所谓内劲，其实是一种隐藏在身体里的能量，我们武者通过后天的锻炼感知、强大这一股能量。” “你能否自己感知到这一股能量决定了你能否跨入武者门槛，你的身体强度决定了你跨入武者门槛后能否壮大这一股能量。二者缺一不可。” “你的身体锻炼得再强壮，没能感受到内力的存在，我们武者管这种程度叫做外门，也就是说你现在程度也就只停留在外门而已。” “所谓功法，不过是前人的修炼方式而已，最终目的还是感受内力，学会壮大并运用它。” 李勇点了点头。 “外门内门的说法我也听说过，军中也有不少将军修炼出了内力。” “你身手不错，身体也强壮，显然经过锻炼，但你至今没能修炼出内力，说明你还没感受到它的存在，也就是说你天赋不太好，还没入门呢。” 江小雪说着向一侧也看向她的小晴眨了眨眼。 “反过来说，有人就算能感受到内力的存在，经脉强度不够的话，依然没用。” “经脉强度和感受到内力的天赋，缺一不可。” 小晴当然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小晴可是感受过内力存在的。 由陈瑾松和觉明师兄内力引导，以这种“作弊”的方式，带着她运行了一遍体内循环。 “不过，你也不必灰心。”江小雪说道。“坚持锻炼，就算你感觉不到，经脉里的内力也会随着你经脉的壮大而逐渐增强的，那一股内力越来越强，你早晚能感受到。” “当然，有的人经脉天生狭窄，锻炼就没有意义了，毕竟她就算有内力也没用。” 小晴：“……” “那……小雪姑娘能否指点一二？”李勇脸色涨红，也不知道是刚才滑倒的害羞未退，还是知道变强的道路给激动的。 “你这种情况，最快的方式就是……”江小雪笑眯眯地说道。“挨揍。” “挨揍？”李勇疑惑看向对方。 “找比你强的，或者和你差不多的，通过战斗感觉身体发力的变化，多打打多练练就好。”江小雪如此说道。“菜就多练。” 此时，再次跑到街道调查物价的马楼返回。 他看到的就是如此画面。 桌子上，四小姐双手捧着热茶，呼呼地吹着茶水面上的热气，静静地打量身侧两人。 江小雪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在对坐在面前的李队长说着什么。 而他们的李队长，正一副激动的模样，一张黝黑的脸都涨红了，黑红黑红的，盯着面前的小雪姑娘。 “队长又发情了？”马楼喃喃自语。“诶？我为什么要说又？” 第266章 队长去干嘛 小晴一行人并未在鹿角城待多久，休息一天，顺便调查一番物价后，她们便再次启程。 又是走了一整天，夕阳西下，天边的云霞被染成了绚丽的橙红色，仿佛一幅泼墨山水画，层层叠叠地铺展在天际。 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显得愈发苍茫，山脚下的小路蜿蜒曲折，通向一座孤零零的驿站。 驿站不大，却在这荒郊野岭中显得格外温暖。几间简陋的茅草屋围成一个院子，院中种着几棵老槐树，枝叶繁茂，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树影。 小晴一行人抵达驿站时，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 临近黄昏的天色，不会有午后的灼热，也不会有夜晚的黑暗，还有阵阵凉风拂过，舒服极了。 她蹦蹦跳跳地下了马车，双手轻轻拍了拍裙摆上的皱褶，抬头望了望天边的云朵，心情好极了。 也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马车的晃动，又也许是马楼的驾驭技术越发炉火纯青，又或许是她的风寒已经痊愈，赶了一天的路，此时小晴只是落地后有些许的眩晕，被那清爽的凉风一吹，不适感似乎也能随着那无形的风被吹拂而去。 她身着一袭粉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几朵小巧的蝴蝶，显得俏皮可爱。 乌黑的长发梳成双丫髻，髻上别着一对白玉发饰，晶莹剔透、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的脸蛋圆圆的，皮肤白皙如玉，眉眼弯弯，笑起来时露出一对小小的酒窝。 江小雪紧随其后，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襦裙，裙摆轻盈，步履间仿佛带着一丝出尘气质。 她的手脚纤细，身形娇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丫鬟。 她的容貌秀丽出尘，眉如远山，眼若秋水，鼻梁高挺，唇色淡红，整个人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仕女，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清冷与优雅。 她的头发用一根玉簪轻轻挽起，几缕发丝随风飘动，衬得她那张白皙的脸庞愈发柔美。 若不是亲眼见过她出手，任谁也无法相信，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是一位武艺高强的护卫。 十几名护卫纷纷下马，将马匹拴在驿站外的木桩上。 他们虽然这些日子已经和小晴非常熟悉，但基本的礼仪还是要遵守的，不能与她同桌。 他们各自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低声交谈着，偶尔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 护卫们大多身材魁梧，轻甲下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腰间佩着长刀，显得威风凛凛。 小晴和江小雪也坐在驿站外的一张木桌旁，只是距离护卫小队保持了一点距离，小声交谈下是听不见对方桌子上的声音的，这也方便了护卫们说一些骚话，毕竟他们常年在营里，开玩笑开习惯了，一些玩笑话让贵小姐听见可不太合适。 桌上摆着的饭菜虽然简陋，但在这荒郊野岭中，已经算是难得的温暖。 江小雪端起茶壶，为小晴倒了一杯热茶。 “小晴，喝点茶暖暖身子。” 小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双手捧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然后小口抿了一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哇，这茶好香啊！虽然比不上家里的，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呢！” 江小雪看着她那副满足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小姐喜欢就好。” 两人悄悄说着玩笑话，气氛温馨而轻松。 不远处，护卫小队的桌子也在窃窃私语说着什么，只听见那边不时传来一阵玩笑后的哄笑声。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们身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修长。 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却也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驿站提供的饭菜非常简单，但小晴吃得津津有味。 这一天天地坐马车晃啊晃的，太油腻她还真吃不下，这样简单清淡的饭菜刚刚好。 她们吃着简单的饭菜，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走，天色渐渐变得昏黄一片，夕阳给万物镀上了一层好看的金黄。 就在这时，远处桌子旁的李勇突然站了起来。 李勇队长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神中透着一股坚毅与果敢。 他放下手中的饭碗，在身边队员一片诧异的目光之中迈步走向了一侧小晴所在的那张桌子。 其他护卫见状，纷纷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们低声议论着，目光在李勇、小晴与江小雪之间来回游移。 “队长这是要去哪儿？”一名护卫低声问道。 “不知道啊，和四小姐汇报工作？” “汇报个腿子啊！这一天天的就是往前赶路，有什么好汇报的？” “可能是说明天早点出发，可以在晚上赶到鹿城？” “这事还需要汇报？就算四小姐不知道，小雪姑娘肯定也会说的啊。” “不知道啊，看他那样子，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护卫们纷纷开口猜测。 他们原本就是饭后闲聊，正想找有意思的话题呢，正是碎嘴的时候，队长这莫名其妙的举动，自然惹得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该不会是想追求小雪姑娘吧？”有人调侃道。 “别瞎说，队长可不是那种人。”有人反驳。 “队长可是七品武将，他官位虽然不高，但要讨一个丫鬟绰绰有余吧？” “你懂个尖儿，大户人家里出来的丫鬟，特别是受宠的丫鬟，待遇可不比寻常官家小姐差。你见过的丫鬟是什么身份，国公府的丫鬟是什么身份？差得远了好不好。” “对啊，小雪姑娘那样貌那气质，谁知道这是一个丫鬟？就算是官家小姐，有她那模样的小姐也没几个！” “对啊，听说国公府老太太仁善，底下丫鬟出府给脱离奴籍，还让丫鬟在国公府出嫁，有国公府帮衬，就算我们队长有官位也配得上！” 李勇可不知道身后的议论，已经蔓延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径直走到小晴和江小雪的桌前。 他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恳切。 “四小姐，小雪姑娘，打扰了。” 小晴抬起头，圆溜溜的杏眼中满是好奇：“李队长，有什么事吗？” 李勇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江小雪，语气诚恳。 “小雪姑娘，昨日在酒楼是在下眼拙，不知姑娘深藏不露。今日正好有空，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第267章 演技浮夸 江小雪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浮现淡淡的笑意。 她眯眼笑着，语气轻快。 “李队长客气了，指点不敢当，互相切磋倒是可以……” 李勇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笑着说道：“那就多谢小雪姑娘赐教了！” 小晴眨了眨眼睛，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少有的带上了狡黠。 她眨巴着一双发亮的眼睛，语气兴奋地说道。 “哇，小雪要和李队长切磋吗？我也要看！” 小晴正觉得这整天赶路的日子无聊呢，乐子这就找上门了。 虽然她也觉得喜欢看别人出丑，看别人闹笑话挺不道德的。 可虽然不道德，但架不住好看有意思啊！ 再说了，又不是她提出的。 是李队长自己撞上来的啊！不关她事啊！ 小晴表示自己很无辜，然后就能心安理得地看别人笑话。 江小雪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意味的语气非常温柔。 “你啊……”她伸手点了点小晴的鼻子 小晴捂住被点了一下的鼻子，眨巴了一下双眼，亮晶晶的双眼里满是无辜的神色。 小晴嘟了嘟嘴，笑着说道。 “去吧去吧！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你就当做是饭后运动了！” 江小雪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对李勇说道。 “李队长，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驿站外的空地，其他护卫见状，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 毕竟自家队长吃着饭，突然站起来，然后去隔壁桌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带着人家姑娘往外跑了。 “队长这是要干嘛？天还没黑呢！外面荒山野岭的，带着人家姑娘往外走？ “停下来了啊！他们在空地上停下来了。” “原来队长是想和小雪姑娘切磋啊！”一名护卫恍然大悟。 “真的假的？和小雪姑娘切磋？亏他想得出来！这种接近姑娘家的伎俩，我十岁的时候就不用了！” “上一次在营里，你小子说梦话明明说的是人生之中唯一一次接触姑娘就是四岁的时候扯邻居家小妹妹的辫子，后来进了军营只能整天对着一队大老爷们，你还嗷嗷地哭上了。” “哇！你小子！” “别说了别说了！队长摆开架势了！小雪姑娘怎么就那样站着？队长也是的！也不上来指点一下人家！自己摆开架势干嘛？难道真的要上？”一名队员摇了摇头。 “诶？！队长真上了！”在众人的注视下，李勇大喝一声，冲了过去。 “上了上了！队长a上去了！” “队长这是要干嘛？再不减速就撞上去了！小雪姑娘看起来那么柔弱，哪能顶得住啊！” “还减速？！队长不但没减速，还起脚了！” 众人议论纷纷，目光紧紧追随着李勇和江小雪的身影。 只见驿站外的空地上，李勇和江小雪刚开始相对而立。 李勇摆开架势，江小雪却像是随意地站在原地。 有了前面茶楼的“滑倒”，李勇哪敢托大。 眼前这看着纤细柔弱的小雪姑娘，可是能轻描淡写地将他弹飞！ 昨日在茶楼上，李勇根本就没看清就被打飞了。 李勇没有经历过武术修炼，搏斗技巧全部都是军营拼杀学来的，讲究势大力沉、一招一式看起来虎虎生风、出手迅猛。 他身材原本就高大，扑杀而来就像猛虎一般，气势凶猛。 只见李勇动作极快，速度极快地一侧身，一个动作非常漂亮的回旋踢就朝着江小雪攻去。 江小雪依旧不慌不忙，脚尖轻轻一点，身子便如柳絮般飘起，只是微微往后一仰便轻松避开了这气势迅猛的一击。 李勇心中震惊，但更多的是敬佩。他知道自己与江小雪的差距，但并没有因此气馁，反而更加认真地对待这场切磋。 李勇一脚踢空，借助踢腿之势身子一扭，右拳便带着呼啸的风声砸来。 一脚一拳动作连贯，就像是早就预料到回旋踢会被躲开一般。 李勇这两下已经竭尽全力。 但远处一直关注这边的队员们可不知道啊，他们刚开始还诧异队长怎么还动真格了。 那一记回旋踢，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看出雷霆之势。 “我就说队长怎么还动真格了，我都要怀疑他和小雪姑娘不是什么有情，而是有仇了。” “对啊，那一脚，搞得像真的一样。” “队长真那样子一脚过去，你我都受不住啊！” “早就料到了啊，队长故意打空的，逗美人一笑嘛。” “来了来了，队长还在攻呢！” 驿站前面的空地上，李勇队长全力一拳。 江小雪却只是轻描淡写般地伸出右手，一根纤纤玉指轻轻前点，看起来她的动作缓慢，却非常精准且快速地抢在李勇一拳打中她之前点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李勇保持着挥拳动作，拳头却停在了江小雪面前。 原本李勇气势汹汹地攻来，却被对方一根手指点在肩膀，定在了原地。 远处的人可看不见，李勇露出来的拳头，以及领口处露出来的脖子，早就暴起了条条青筋，额头处也渗出了豆大汗珠，显然已经用尽了全力。 江小雪笑着往前微微一推，李勇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肩膀。 只见他整个人被那边受力的身子带着往后抛飞，在空中还旋转了三周半然后落地还滚了好远。 远处，队员们一边扒着碗里的饭，一边继续看戏讨论。 “哇！队长演技真差啊！刚才一脚踢空就算了！现在怎么还表演一拳停住？” “你们也不教一下队长？演这么差怎么行？” “怎么不行？也许人家小雪姑娘觉得队长演得夸张有趣，真能逗她笑呢？你别说队长演得好不好，起码逗人家姑娘笑了啊！” “哇！队长怎么飞出去了？” “太假了把？人家轻轻一碰，怎么还空中旋转三周半落地还滚那么远。” “对啊，人家小雪姑娘还没用力，队长就倒下了。” “你别说假不假啊，队长这表演还挺有意思的。” “哈哈哈……” 队员们拿自家队长的“演技”下饭，看得津津有味，吃得也津津有味。 只有那还在地上翻滚的李勇知道刚才江小雪那轻轻一点力道到底有多迅猛霸道。 第268章 切磋切磋 李勇被打飞还在地上打滚虽然是看着狼狈，但实际上这也是战斗经验丰富的他一种非常实用的卸力方式。 他在地上顺势一滚，手臂猛然发力顺势调整了姿态，再次朝着站在远处的江小雪冲去。 也许是刚才江小雪轻描淡写的模样，甚至连挪动一下都没有，这也激起了李勇队长的好胜心。 他知道自己与江小雪的差距，但并没有因此气馁，他要继续全力进攻，哪怕是让对方挪动一下脚步。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却让所有人都忍俊不禁。李勇一次又一次地冲向江小雪，但每一次都被她轻描淡写地打飞。 江小雪的动作看似随意，却每一次都恰到好处，既没有真正伤到李勇，又让他无法近身。 李勇的头发渐渐散落，发髻凌乱，汗水与尘土混合在一起，让他的模样显得格外狼狈。 他的衣服也被尘土染得灰扑扑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泥地里滚出来的一样。 远处的护卫们一边吃饭，一边看着队长的笑话。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低声调侃道：“队长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在打滚？” “哈哈，看来小雪姑娘真是深藏不露啊！”另一名护卫笑道。 “队长平时那么厉害，没想到在小雪姑娘面前竟然这么狼狈！”有人调侃道。 “别笑，队长可是在认真切磋呢！”有人试图为李勇辩解，但语气中也带着一丝笑意，显然他们都不相信自家队长是真的被一次又一次打飞。 他们的交谈声渐渐放大，就连坐在远处桌子的小晴也听见了。 小晴暗自摇头。 “有一批被小雪姐姐外表欺骗的人呐……” “真是单纯。” 小晴也只是在心底里暗自嘀咕，她可没有开口提醒那些队员们的意思。 就这样看那些队员以为自家队长发神经自己打滚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 小晴坐在桌旁，双手托着下巴，眼中满是兴奋地感叹了一句。 “哇，小雪姐姐好厉害！李队长也好有趣！” 另一张桌子，听到小晴的感叹声，士兵们纷纷小声感叹。 “四小姐真以为队长被小雪姑娘不断打飞啊！” “小姑娘真是好骗啊！” “真是单纯。” 两张桌子并没有交流，但双方却给了对方统一的评价。 江小雪看着李勇那副狼狈的样子，眯眼笑着对说道。 “李队长，抱歉，我下手可能有些重了。” 李勇摆了摆手，苦笑道。 “小雪姑娘不必道歉，是我技不如人。多谢你的指点，我受益匪浅。” 江小雪微微一笑，语气淡然。 “李队长客气了，你的实力也很不错，只是还需要多加练习。” 李勇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感激。 “多谢小雪姑娘，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但他的眼里，还是难掩一丝失落的神色。 毕竟在军营里，除了几位修炼出内力的将军，李勇也是一等的好手，但刚才全力战斗，却被轻松拿捏，他汗流浃背浑身狼狈，对方却连脚都没挪动一下。 堪比被摁在地上锤。 他们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回驿站，所以对话的后半段，驿站里的两张桌子上的人是能听见的。 小晴看着江小雪回到座位上，端起还温热的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 “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啊。”小晴看了一眼回到那边桌子的李勇，回头朝江小雪说道。 “不像是我说的话？”江小雪眯眼笑着。“那在小晴的印象中，我应该怎么说话？” “咳咳……”小晴稍微清了一下嗓子，开始模仿江小雪的语调讲话。 “太弱了，还得练。” “菜就多练。” “就这？” 江小雪笑呵呵地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小晴脸颊上的软肉。 “我怎么会说那么失礼的话呢，国公府出来的人一向都是教养极好的，说话也要谦逊懂礼嘛……” 另一边桌子上，李勇顾不得还沾着泥巴的衣服，一屁股就坐在了空着的凳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显然是被刚才的切磋折腾得筋疲力尽。他伸手抓起桌子上的茶壶，掀开盖子，仰起头就咕嘟咕嘟地猛灌了几口。 茶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滴在他的衣襟上，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污渍。 旁边的队员们看到这一幕，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有人低声笑道：“队长这是怎么了？怎么喝得这么急？” “哈哈，看来是被小雪姑娘打得太狠了，渴得不行了吧！”另一名护卫调侃道。 立刻就有人哄笑搭腔。 “没错，队长是渴了，是饥渴！”他这话音刚落，其他队员纷纷挤眉弄眼对视，然后发出一阵哄笑。 “队长平时那么威风，没想到在小雪姑娘面前竟然这么狼狈！” “别瞎说，队长可是在认真切磋呢！”身边队员们打趣的话就没停过，一直在笑他，但李勇刚开始也许是因为太累了，他还没听出其他意味。 李勇放下茶壶，抹了抹嘴角，长舒了一口气，仿佛终于缓过劲来。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队员们，发现他们一个个都在挤眉弄眼，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 “你们笑什么？”李勇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队长，您刚才那几下打滚，可真是精彩啊！”一名护卫笑道。 他们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平常相处和谐，常常称兄道弟，多年相处又同吃同住，彼此关系都非常好，对自家队长也非常了解，所以开起这种玩笑也不怕队长真的生气。 “是啊，队长，您是不是故意演戏，想讨小雪姑娘开心啊？”另一名护卫调侃道。 李勇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他瞪了那名护卫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他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在这批兄弟眼里，自己这是在美人面前耍猴呢。 “别瞎说，我可是在认真切磋！”他眼中的自己是面对高手依旧毫不气馁，一次次被打倒一次次爬起来继续挑战的励志英勇形象。却没想到在兄弟们眼中，他竟然是在美人面前打滚好色下流又滑稽的样子？！ 如此一想，李勇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脸上也升起了火辣辣的感觉。 “别多想！小雪姑娘武艺高强，我们是正常切磋，你们思想能不能正常一点？有时候我真想打开你们的脑子看一看，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废料！”李勇脸色涨红，也许是真急了，语气里带上了气急败坏的感觉。 但队员们自然不信，他们没有如刚才哄笑出声，但“呲呲”憋笑发出的声音反而更让李勇生气。 “是是是，队长说得对，我们可都看在眼里呢！”那名护卫还在笑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李勇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拖着走向那片空地。 “一个个的！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走！去练练！” “我打不过小雪姑娘，还治不了你们？！” 李勇说的是实话，但其他队员可不这么想，特别是那个被他拎着衣领拖着往空地上走的队员，一边被拖着走，一边还哇哇乱叫。 “哇！队长！你‘打’不过小雪姑娘也不能找我撒气啊!” 第269章 回到京城 小晴一行人晃晃悠悠地走了一个月，终于穿越了鹿省，回到了京城。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颠簸不断，但随着距离京城越来越近，小晴的心里却始终带着一丝期待与忐忑。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这才离开一个多月呢。 而且……不知何时，她已经将京城当作了“乡”。 她掀开车帘，远远地望向京城的方向，虽然距离城门还有好远的一段距离，只能勉强听到城门里传来的喧嚣动静，但她的心中却生出了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终于回来了！”小晴轻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怀念。 她来到京城也不过三年多，但不知不觉间，已经对这座城市、对国公府有了如此深的归属感。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仿佛刻在了她的记忆里，带着温暖与亲切。 随着马车逐渐靠近城门，小晴整个人扒拉在马车的窗户上，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只见城门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正是她的二哥——任二少爷。 任二少爷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腰间系着一条玉带，显得风度翩翩。他的眉眼间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目光却始终盯着城门外的方向，显然是在等人。 他的身后站着几名穿着铠甲的士兵，应该是在城门值守的卫兵，但此时他们只是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小晴的马车缓缓停下，她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她的裙摆在风中飞扬，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仿佛一只欢快的小鸟。 “二哥！”小晴走到任二少爷面前，眼中满是兴奋，“你怎么在这儿？是不是特意来接我的？” 任二少爷低头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他。 打量了一小会，久到小晴都满脸疑惑，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在干什么，任二少爷这才咧嘴一笑，说了一句。 “胖了。” 小晴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随即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会不会说话？！” 任二少爷挑了挑眉，故作认真地又打量了她一番，笑道。 “怎么没胖？你看你这脸蛋，圆得跟个小包子似的。” 小晴气得直跺脚，挥舞着小拳头就要打他。 “我跟你爆了！” 任二少爷哈哈一笑，轻松地躲开了她的拳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欢迎回来，小晴。”他语气认真，眼神之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小晴原本就没有生气，她也只是如往常一样和二哥玩闹而已。 她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她抬头看着任二少爷，眼中带着一丝狡黠，宛如偷腥的小猫。 “我懂了！二哥这是觉得直接说关心的话有些难为情，所以先说一些调皮夸张的话，然后像是装作不经意地和我说出口那些关心的话。” “真是的，坦率一点嘛，脸皮这么薄可不行。明明一看就是早早得了消息在这里等我了。”小晴笑道。 任二少爷耸了耸肩，语气轻松。 “没多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接你。” “你很闲？饺子坡生产队那边的事你不用管了？还有烤串店饮品店那边呢？”小晴疑惑问道，虽然这几个主要项目都有负责人，比如饺子坡生产队那边猴子也能处理大多数事情，但很多地方都是需要任二少爷每天过去盯着安排工作的。 小晴没被江小雪捉走之前，她记得那时候任二少爷就是每天早出晚，对此对方怨念大得很，甚至后来看到她睡懒觉，还出门前故意把她吵醒，以此来宣泄不满。 这才没过多久，对方怎么就成了甩手掌柜？ “客套话你听不出来？你那麻沸散给你药傻了？”任二少爷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小晴被对方突然一点，顶得整个脑袋往后仰了一下。 她捂着被点的地方，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十一怎么连这个都和你说了？” 马车缓缓驶入国公府的大门，车轮碾过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小晴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目光在熟悉的府邸中流连。国公府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亲切，高大的门楼、雕梁画栋的廊檐、郁郁葱葱的花园，甚至连空气中飘散的花香都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任二少爷坐在她身旁，目光温和地看向江小雪，微微点头示意。 “小雪姑娘。”任二少爷语气平和，甚至还有些谦逊有礼的意味，显然是非常尊敬对方的。 “陛下和你说过我的身份了？” 任二如今既是国公府嫡子，又身居要职，是有背景有身份有实权的那一类人，他如此有礼，显然是知道了江小雪的身份。 面对一位顶尖高手，他自然不敢怠慢。 任二少爷也点了点头，直接承认了十一回到京城后，又给他详细介绍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以及前因后果。 “二少爷不必如此。”江小雪柔美的俏脸上满是笑意。“叫我小雪就好，我之前是国公府的人，以后也是。” 马车停在了老太太的院子外。 小晴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朝着院子跑去。 “你慢些！”身后，江小雪有些宠溺的声音传来。 任二少爷和江小雪紧随其后，脸上都带着一丝笑意。 老太太的院子里，一切如常。 花草依旧繁茂，假山流水依旧潺潺，就连那天打斗弄坏的围墙上的窟窿都补好了，完全看不出修补的痕迹。 小晴站在院门口，目光在四周扫过，心中不禁感慨。 修补围墙的人手艺灵巧，一点都没看出修补过的痕迹。 她深吸一口气，迈进老太太院子的主屋。 一眼就看到坐在首位的老太太。 老太太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锦袍，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也在看着正门的方向，小晴进门后两人自然瞬间就对视上了。 她朝着刚走进门的小晴招手。 “来。”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慈祥。 听到老太太熟悉的声音，小晴竟然止不住地有些鼻子泛酸。 第270章 回府第一顿 小晴走进老太太的院子，院子里的丫鬟们见到她，纷纷看了过来。 她们的眼神中有熟人的友好与问好，也有不太熟悉的好奇与敬畏。 小晴一直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即便是后来成了四小姐后也是一直住在这里，小晴消失的这一个月，府里下人们的八卦圈子可是众说纷纭。 有说四小姐是出去玩了。 也有说四小姐生病了，为了不给老太太过了病气，住进了那个小院子。 然而，小晴并没有去看她们，没有回应她们的眼神，也没有主动与她们打招呼。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 这倒不是因为她成了嫡小姐后看不起人，反倒是正因为她如今身份的不同，需要注意的东西就更多了。 在这种场合下，如果不理会在场的长辈和其他主子，反而去和下人打招呼，这种行为不仅失礼，还会得罪人，甚至给那些下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国公府的规矩向来严格，尤其是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一举一动都要合乎礼仪。小晴虽然性格活泼，在老太太面前也常常露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但在这种场合下，她始终保持着应有的分寸。 她知道，自己的每一个举动都可能被人看在眼里，稍有不慎，被人说三道四还是小事。 她这个时候如果不理会在场的长辈反而去和小丫鬟们问好寒暄，那可是会给小丫鬟们带来麻烦的。 所以小晴这个时候径直走向老太太主屋，还真不是什么目中无人的表现。 至于那些被她“无视”的丫鬟下人们会怎么想，小晴就没办法要求太多了。 会不会觉得她“目中无人”，成了嫡小姐后就越发看不起人了？ 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做什么事，即便是再正确的事，也总会有人挑毛病。 小晴顾不得其他人，迎着老太太的目光走进主屋。 原本，应该是奶奶与孙女感人的重逢。 进门之前，刚看到老太太那慈祥的笑脸，小晴还真感觉鼻子酸酸的。 很奇怪，明明这一路，从刚开始被不认识的江小雪掳走，担惊受怕想办法逃走，心理上承受非常大的压力，受到很多惊吓。 再到后来自己药自己，干了一大包的麻沸散，昏迷很长一段时间后，醒来那种浑身酥软的酸麻感也是极度难受的。 后来就算江小雪表明了身份，表示没有恶意，危机解除，但小晴身体上还是感觉非常难受的。 特别是她后来因为舟车劳顿还生病了，自然越发难受。 从一开始的受惊吓再到后来的身体难受，小晴这一路心态极好，表现得很轻松。 但随着回到京城、回到国公府、回到老太太的院子。 回到熟悉的地方、见到老太太那慈祥的笑脸。 特别是老太太如记忆一般，慈祥笑着朝她招手，小晴心中的委屈不由得瞬间泛滥，突然冒出来的委屈让她止不住的感觉鼻子酸酸的。 就很奇怪，原本不觉得有什么事的，见到老太太后，她突然觉得很委屈了，想要扑到老太太的怀里哭一下、撒娇一下。 原本，小晴预想的画面也是这样的。 温馨的重逢，她想要抱一抱老太太，在老太太的怀里撒撒娇，让老太太轻轻地摸她的头，她还会用脑袋轻轻地蹭老太太的手…… 小晴原本想象的画面的确如此。 但她才刚走到门口，还没迈腿走进门呢，里头一阵熟悉的香气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老太太的房间里一直都是那一阵给人安宁感觉，非常好闻的檀香味的。 但此时！却是一阵明显的烤串香气！ 小晴来到门口，注意力瞬间就被桌子上两大盘子还在冒着热气的烤串吸引了注意力！ 旁边！还有两杯国公府饮品店出品的珍珠奶茶！ 那特殊的竹筒杯子还有吸管非常好认，正是“任茶”里的产品！ 老太太的桌子上，放的不是淡雅精致的各种糕点！而是烤串与珍珠奶茶！ 烤串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带着一丝炭火的味道，令人垂涎欲滴。珍珠奶茶杯上还冒着丝丝热气，显然是刚送到不久。 “这是……”小晴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喜。 任二少爷坐在一旁，脸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解释道。 “应该是爹点的府急送，他专门趁着我出门之后再点的，估计是怕丢脸，也不想想这店子是谁管的……”任二少爷话说一半突然定住了，因为他突然从一侧的窗户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任国公表情古井无波，正透过窗户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任二少爷咽了一口唾沫…… “你爹刚才还在陪我说话，你们刚回来呢，他突然说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你们前后脚没遇上。”老太太笑着解释了一句。 小晴可没看到站在她身后呆若木鸡、汗流浃背的二哥。 就算她知道了，也只会幸灾乐祸，看对方笑话。 “谢谢爹爹！”小晴笑着走了过去，坐上了老太太旁边的位置，一伸手就捞起了一串牛肉串，咬了一口，顿时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真好吃！还是那个味道！” 老太太看着她那副满足的样子，将那一盘子烤串又往她面前推了推，然后笑道。 “慢点吃，别噎着了。” 小晴笑着点了点头，又拿起一杯珍珠奶茶，喝了一口，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奶奶，你也喝！”小晴将另一杯珍珠奶茶往老太太面前推了推。 老太太年纪大了，平常很少吃烤串这种油腻吃食。 就算是吃，也只是浅尝。 只能吃一点点，勾起馋虫又不解馋，所以老太太不太愿意闻到这个味道。 小晴也是老太太院子里的老人了，她进府三年多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在老太太的屋子里看到一桌子烤串。 这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小晴一手一串烤串，腮帮子吃得鼓鼓的，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笑成了好看的月牙。 她很高兴。 虽然她没有说太多感谢的话，但她还是知道的。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老太太与任国公的宠溺。 有些东西，不须言语，只需眼里看到、心里记下。 第271章 舍友 天色渐暗，屋子里，奢华的装饰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耀眼。 墙上挂着几幅名贵的字画，画中的山水栩栩如生，仿佛能让人置身其中。 窗边摆放着一对青花瓷瓶，瓶身上绘着精美的花纹，显得古朴而典雅。 屋内的家具都是用上等的红木制成，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显得大气而不失精致。 屋内的香炉中燃着淡淡的檀香，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给人一种宁静而安详的感觉。 这檀香是老太太屋子里的味道，但此时却染上了一股明显的烤肉香气。 即便两大盘吃剩下的烤串已经被撤下去了，但那阵烤肉香味还是久久不散。 小晴坐在老太太身旁，即便已经吃完烤串好久一会，但那阵油腻的感觉还是让她觉得肚子一直胀胀的。 她还不时双手捂着嘴打一个饱嗝。 她任由老太太轻轻揉着她的发顶，一双杏眼笑成了好看的月牙。 祖孙俩说着寒暄的话，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温馨与幸福。 她的心中充满了温暖与满足，仿佛所有的烦恼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但她们都有着默契，丝毫不提小晴离开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更没有提天衍教、三省沦陷、以及皇帝十一的事情。 老太太没有提起，小晴也不会说。 虽然她离开了京城一段时间，但这点基本东西还是懂的。 老太太的院子里虽然都是些身家清白的小丫鬟，但国公府地位特殊，身处旋涡中心，是各方潜在势力渗透、打探消息的主要目标。 这点敏感性，小晴还是有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晴便起身告辞。 小晴乖巧地朝着老太太行了一礼。 “奶奶，晚安。” 老太太也笑着摆了摆手。 “去吧。” 小晴走出主屋，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去的自然不是大房院子里的那间给她准备的“四小姐闺房”。 她如今虽然成为了四小姐，但一直都没有搬到大房院子里的小姐闺房，而是一直住在她还是老太太跟前大丫鬟时候，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房间。 她的房间虽然不大，但布置得十分温馨。 床上铺着柔软的锦缎被子，枕头上绣着精美的花纹，显得格外雅致。 窗边摆放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一盏小巧的油灯，灯罩上绘着几朵盛开的梅花，显得格外精致。 房间里的装饰如旧，却一尘不染，就像是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显然有人帮她定期清理打扫。 小晴走进房间，想要带上房门，却瞥见身侧突然出现一人，不知何时就一直跟在了她的身后，如果不是小晴正巧转身要关房门，还看不见这个人一直无声跟在她身旁。 那人正是一身月色衣裙的江小雪。 “呜哇！”小晴突然看到身边无声多了一个人，吓得她惊呼一声，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整个人都往回崩了一小步。 然后小晴拍了拍被吓过后，还在怦怦直跳的小心脏抱怨了一句。 “你们高手都喜欢这样神出鬼没的？！” 江小雪眯眼笑着，语气柔和。 “我可没有神出鬼没啊，打从回到国公府、下马车开始，我就一直跟在你后头，是你自己没看见而已。” “你也不必在意我，我既然能跟你回来，自然是跟着你的，你就把我当作寻常丫鬟、当作一个下人就行。”江小雪如此笑道。“四小姐好。” 小晴上下打量对方，江小雪穿着一袭月色衣裙，衣料柔软，剪裁合身，既方便行动，又不失体面。衣襟和袖口绣着几朵小巧的梅花，花瓣细腻，仿佛能闻到淡淡的香气。腰间系着一条浅蓝色的腰带，腰带轻轻垂落，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显得格外柔美。 她的长发被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发髻上别着一支银色的发簪，簪头镶嵌着一颗小巧的珍珠，显得格外雅致。 她的脸庞清秀，五官精致，手腕上戴着一串不知材质的银白手链，与她的气质相得益彰。脚上穿着一双浅色的绣花鞋，鞋面上绣着几朵小巧的梅花，与衣襟上的梅花相呼应，显得格外和谐。鞋底柔软，走起路来无声无息，仿佛一只轻盈的蝴蝶。 虽然打扮低调并不张扬，但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出尘气质。 “你更像小姐一点。”小晴吐槽了一句，然后又问。“现在回到国公府了，这里很安全而且地方也大，不用像在外面一样挤在一个房间了，我再去外面给你安排一个房间？或者带你走一圈，你自己挑一个？” 江小雪却只是笑着看着她。 “不是吧，小晴你的反应也太慢了，真没反应过来啊！”江小雪一直在笑，就没有停过。 看着小晴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看着她，江小雪笑得更开心了。 “我是芍药啊！” “啊？！”小晴惊得小嘴微张，一双杏眼都瞪圆了，真就是目瞪口呆。 在她的印象里，芍药姐姐一直都是高冷、冷艳、威严的印象。 不止是她，作为院子里除了老太太以外，身份最高的大丫鬟，是老太太院子里的大总管，其他小丫鬟自然是害怕这个“领导”的。 虽然后来小晴身份发生了大改变，甚至与芍药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舍友”，但在她的印象里，芍药姐姐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高冷”形象。 这可和面前的江小雪是两种类型的人。 “瞧把你给吓的。”江小雪反手带上房门，熟练地掏出钥匙，打开了原本属于“芍药”的衣柜。 将衣柜里的抽屉打开，小晴踮起脚尖往里头瞟了一眼，里头全是各种奇形怪状不知道用途的东西。 江小雪拿起其中几片白色的东西，示意小晴看过来。 “要改变一个人的样貌非常简单，往脸上贴点东西，再化妆掩盖一下就好。” “当然，如果表情太过丰富，这东西虽然不容易掉，但动多了还是有可能露破绽的，要时刻注意‘补妆’。”江小雪笑道。 “所以芍药姐姐才一直都是那副板着脸，不喜欢笑的样子？！”小晴眨巴着眼睛，有些后知后觉地说道。 第272章 明明是我 小晴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之前在石省，江小雪与十一的谈话。 “我离开了椰省，往京城走，碰巧就在京城边上遇到了劫匪拦路抢劫，劫匪刚把人杀了还在搜尸体呢，我只是出手把劫匪杀了。” “那一份国公府下人的身份文书，就是在那些尸体里找到的。” “我碰巧没有容身之处，就借着那个身份进入国公府了。” 等等…… 如果江小雪是芍药的话，那从老太太离开的，可不止她这个四小姐，还有作为老太太惯用大丫鬟的芍药啊！ 小晴这才想起来，今天站在老太太身后位置的，居然是黄芩！ 她还以为是芍药姐姐正巧有事离开了呢！ 原来是黄芩姐姐接替了芍药姐姐，也就是江小雪离开的空子，升职了啊！ 小晴愣神期间，江小雪已经躺上了原本属于“芍药”的床，也就是她自己的床。 “难怪你总给我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觉。”小晴感叹说道。“而且这一路上我中了麻沸散和生病动弹不得，你照顾人的动作那么熟练。” “如果你是芍药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现在‘芍药’已经不在啦，我的身份是刚给你选的贴身丫鬟‘小雪’，懂了么？”江小雪躺在床上如此说道，但她很快又皱眉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这被子是新换过的？” 小晴的关注点在她前面的那句话上。 “话说，‘芍药’那么大的一个人，又是老太太跟前得用的大丫鬟，怎么消失了也没人说什么？”小晴对此非常疑惑。 “很简单啊。”江小雪说道。“一个多月以前，你被我带走的那时候，老太太对外说的是芍药出嫁了，芍药的身份特殊，老太太给找的人家是外省的大族，你跟着离开的这一个月就是代表国公府去送芍药的。” “啊？这也可以？”小晴还想问些问题，却被突然打门吸引了注意力。 突然，房门被猛地推开，蒹葭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丫鬟服，衣襟和袖口绣着几朵小巧的桃花，显得活泼而俏皮。 她的长发梳成一个简单的双丫髻，发髻上别着两支银色的发簪，簪头镶嵌着几颗小巧的珍珠，显得格外可爱。 蒹葭的脸上带着一丝兴奋，显然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要和小晴分享。 毕竟自家好友一声不吭消失了一个多月，虽然说是老太太突然下的任务，让好友这个“嫡四小姐”专门送一趟，以示对芍药姐姐的重视，好让芍药姐姐以后在外省的婆婆家日子好过些。 但毕竟也是分别了一个多月，蒹葭原本也是喜欢吃瓜、喜欢分享的人，这么长时间的分别，肯定是憋了一肚子的话题。 各种开心的、不开心的、无聊的、新鲜的事情想要和好友分享。 然而，推门入内后，她的目光瞬间瞥到了床上熟稔地躺着的江小雪身上，蒹葭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警惕。 “这个女人是谁？”蒹葭的声音带着一丝尖锐，显然对江小雪的出现感到意外。 “呃……”小晴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她总不可能说这是芍药姐姐，芍药姐姐出现在这个房间，躺在这个床上很合理是吧？ 十一明显在很早以前就和国公府，和老太太通气过。 关于江小雪，关于芍药的身份有了解释和安排。 要不然老太太院子里丢了一个大丫鬟，不可能不追查不追究，反而用“远嫁”这种借口一笔带过。 小晴想了想，最后她还是开口如此说道。 “这位是小雪姐姐，是我的贴身丫鬟。”小晴如此解释道。 她这样解释，蒹葭却惊呼出声。 “什么？贴身丫鬟？！”蒹葭看着小晴。“你明明已经有了我！” “我不是贴身丫鬟吗？！” 小晴伸手指挠了挠自己脸颊，解释了一句。 “这是我娘选的。” “就是大夫人。” “大夫人？”蒹葭眼神之中带上了疑惑，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江小雪。 原本江小雪躺在床上都准备歇息了，突然看到蒹葭闯入闹的这一出，此刻正饶有兴致眯眼笑着看向这边。 “贴身丫鬟不止一个也很正常啊。”小晴如此解释道。 虽然她用不上贴身丫鬟，但回来的时候任二少爷已经和她解释过了，府里给江小雪安排的身份就是她的贴身丫鬟。 小姐身边贴身丫鬟不止一个，一些身份显赫的大小姐带着一队的贴身丫鬟也正常，蒹葭当然明白这件事。 虽然她明白但她语气里还是带上了委屈。 “明明是我先来的，一起烤红薯也好、一起抱着睡觉也好，还是成为贴身丫鬟也好……” “她有什么了不起的！”蒹葭指向躺在床上，看向这边的江小雪。 江小雪一直都是那副笑眯眯看好戏的模样。 看着自家好友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小晴却忍不住在心底里嘀咕。 自家好友如果知道眼前被她指着的这个家伙，是她一直以来最害怕的“芍药姐姐”，她还敢不敢这样子指着对方说话？ 两人私底下聊天的时候蒹葭就说过，说害怕芍药姐姐并不因为对方是老太太跟前得用的大丫鬟。 而是芍药姐姐整天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模样，看着就吓人。 “别这样，你们友好相处嘛。”小晴说道。“小雪姐姐挺厉害的。” “厉害？”蒹葭上下打量从床上坐了起来的江小雪。 不知道是因为老太太院子里养人，还是因为蒹葭本身基因好，明明是和小晴同龄的小丫头，此时的蒹葭却越发长得身材高挑，即便是和江小雪对比，也只是矮了半个头。 “那这位小雪姐姐，有什么过人之处？”蒹葭看向江小雪，但她问的是小晴。 一般大户人家的主子，身边的丫鬟下人都不止一个，一般这些丫鬟都各有所长，有擅长算账的、擅长管家接人待物的、擅长刺绣的…… 基本能被主子选上成为贴身丫鬟，都有一技之长。 能被大夫人选中，成为小晴这个嫡小姐的贴身丫鬟，眼前的江小雪显然也不是只有一副好看的皮囊。 “呃……”小晴看向江小雪，说道。“她特别能……” “打。” 第273章 小房切磋 “打？”蒹葭疑惑地看向也在看着她的江小雪。“特别能打？” 江小雪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蒹葭的敌意对她来说不过是微风拂面。 蒹葭看她手臂纤细，手上也没有任何老茧，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练家子。 “小雪姐姐身手了得，前面我不是要送芍药姐姐出省吗？我娘担心我的安全，特意让小雪姐姐来保护我。”小晴如常解释道。 蒹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挑衅的笑意。 “特别能打？看不出来啊。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打到哪里去？” 江小雪笑呵呵地回应。 “蒹葭妹妹，人不可貌相。” 蒹葭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是吗？那我倒要见识见识了。” “我刚让丹香教了两手，略懂拳脚，不如我们切磋切磋？” 小晴闻言，顿时有些紧张，蒹葭是不知道江小雪的厉害，但小晴可是亲眼看见对方轻描淡写碎大石头的本事，自家好友顶多算是身体比较强健的普通人而已，小晴很担心自家好友被误伤。 小晴连忙开口劝阻道。 “蒹葭，别这样。小雪姐姐人可好了，大家以后还要一起相处，何必闹得不愉快？” “小晴，你总是这么护着她。我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厉害，难道这也不行？”蒹葭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然后她又喃喃自语般小声说了一句。“我刚学的武功，我能受这委屈？” 小晴这明明是护着自家好友呢，生怕自家好友被江小雪爆锤，谁料自家好友倒好，反而觉得她是在帮江小雪。 小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圆乎乎的包子脸上写满了无奈。 江小雪看了小晴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安抚。 随后转向蒹葭，笑着说道。 “既然蒹葭妹妹有兴趣，那我们就切磋一下，点到为止。” 蒹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好，那就点到为止。你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小晴见两人已经达成共识，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退到一旁，心中已经在想等下安慰好友的词了。 别看蒹葭刚才是主动挑衅，但她也不是鲁莽之人。 虽然江小雪外表欺骗性极强，根本就看不出来任何修炼痕迹，但蒹葭眼神里还是带上了认真。 毕竟刚才小晴也说了，江小雪是因为身手了得才被大夫人选上的，这话蒹葭其实是能听进去的。 但江小雪却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坐在窗沿边上，笑眯眯地看着蒹葭。 “不是说了要打吗？怎么不出去？”蒹葭问道。 “这里就挺宽敞的。”江小雪笑道。 蒹葭见江小雪答应切磋，却并没有动身出去的意思，反倒是悠闲地坐在床沿上，仿佛这场切磋不过是她闲暇时的一场消遣，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蒹葭虽然对江小雪保持警惕，心中也有了几分重视，但江小雪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却让她感到一阵恼火。 “你这是什么意思？”蒹葭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坐在那儿不动，是看不起我吗？” 江小雪眯眼笑道。 “蒹葭妹妹，切磋而已，何必拘泥于形式？你尽管出手，我就在这里。”她说着，又笑着补了一句。“而且，天色挺晚了，切磋后我也差不多睡了，在这里完事免得我来回跑。” 蒹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她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好，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倒要看看你坐着要怎么躲避！” 话音未落，蒹葭已经摆开架势，双手握拳，目光紧紧盯着江小雪。 别的不说，光是这个架势，一侧看着的小晴倒是觉得有模有样，应该正如蒹葭自己所说的，这一个月里闲暇时间让丹香教了一点武艺。 蒹葭深吸一口气，猛地冲上前，一拳直击江小雪的胸口。 然而，就在她的拳头即将碰到江小雪的瞬间，蒹葭只觉得眼前一花，江小雪的身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重重地躺在了地上。 蒹葭躺在地上，眼中满是茫然和错愕。 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试图看清周围的情况，却发现江小雪依旧坐在床沿上，正眯眼笑着看她，似乎从未动过。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蒹葭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刚才一切发生得太快，蒹葭甚至没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江小雪眯眼笑着。 “蒹葭妹妹……你还得练呢。” 蒹葭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你这是在挑衅我吗？” 江小雪却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没有啊，我只是叙述事实而已。” 蒹葭原本就是有些急躁的性子，被这样子挑衅，瞬间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你等着！那我就去再学武艺，我一定会回来的！”蒹葭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要去找丹香再请教武功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别说丹香了，这京城、这大夏，有一个算一个，对上这个看起来柔弱的江小雪，全都不好使。 蒹葭不知道，但小晴知道啊。 好友这注定了是既徒劳、又要挨揍的决定。 小晴连忙开口劝阻。 “小雪姐姐是很好的人啊，我们好好相处好不好？” 蒹葭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小晴，你别管。她这是在挑衅我，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蒹葭说着什么“今日失去的我会亲手拿回来”之类的话就走了出去。 看着好友离开的背影，小晴叹了一口气，然后扭头看向坐在窗沿边上，依旧是笑眯眯表情的江小雪。 “你干嘛欺负她。”小晴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好玩啊！”江小雪笑眯眯地说道。 第274章 夜行 夜已深，房间里静谧一片，细听还能听见江小雪床上传来的轻轻呼吸音。 小晴却小心地穿衣起身，软底的绣花鞋踩在房间平整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音响。 她小心翼翼地推门走出房间，离开之前还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江小雪，对方呼吸平缓，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不知道的是，她离开房间后，床上的江小雪慕然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一眼轻轻带上的房门，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后，她翻了一个身，继续闭上了眼睡觉。 小晴提着一个小灯笼，独自走出老太太院子，穿过黑夜的小道，来到那个小院子。 夜色如墨，月光如水般洒在国公府的青石板路上，映照出她娇小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仿佛一朵在夜色中绽放的莲花。 因为深夜出门，她也不想浪费时间去梳发髻，她的长发便用一条红绳简单地在脑后系了一条长长的马尾，红绳与黑发缠绕，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她提着灯笼，脚步轻盈地走在夜色中，就在她转过一条小径时，迎面走来了一队巡逻的卫兵。 打从十一夺权成功后，国公府不再需要如先皇在朝时候那般小心翼翼地避嫌，在十一示意下，从府内调走的府兵早就回到了国公府里。 如今的国公府远比小晴刚入府的时候热闹，大晚上出行路上不说灯火通明，但起码每过一段路都有一个小灯笼小烛台，照亮一小片了，路面。 通往各个院落的小道也有卫兵不时巡逻走过。 卫兵披甲佩剑、步伐整齐、身姿挺拔训练有素。 见到小晴，为首的卫兵立刻停下脚步，恭敬地向她行礼。 “四小姐，深夜出行，可需要护送？” 小晴朝他摆了摆手，笑道。 “不必了，我只是在府里，很快就回去。” “是！”卫兵们行礼，随后继续巡逻，对于小晴自己一个人深夜出行的举动，并未过多追问。 这也是在国公府，对国公府有着足够的熟悉，小晴才敢深夜提着灯笼光明正大地走大路。 虽然这个世界许多规则都比较开放，但对于女子深夜独自出行，还是有些忌讳的，容易让人猜忌是去幽会之类的，不管是不是真的，深夜女子独自出行容易惹人口舌、有损名节，在官家大族里的小姐们自然更加注重这方面的问题。 所以一些大宅里也有深夜禁止女子出行的规定。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也可以看作是国公府对于府内的护卫力量的自信，那么多的巡逻护卫，那么多的明哨暗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即便底下小姐深夜出行干什么，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至于说旁人会怎么觉得，会觉得是任国公府家规宽松、还是觉得国公府对于小晴这个嫡小姐骄纵宽容、还是因为有护卫暗哨盯着足够放心，旁人会怎么想，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小晴看着卫兵们离去的背影，提着灯笼继续朝小院子走去。 小院子位于国公府的偏僻角落，平日里少有人来，显得格外冷清。 即便后来因为小晴给十一缝针、在这边研究吃食、配方，过来这小院子的次数越来越多，里头也带来了不少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但院墙外头还是没有任何修整，外面看来还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 小院子的外墙已经有些斑驳，墙面上爬满了藤蔓，藤蔓的叶子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院门是一扇老旧的木门，门上的漆已经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 门框上挂着一盏破旧的灯笼，灯笼的纸已经泛黄，里面根本没有点亮烛火。 小晴轻轻推开院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她走进院子，眼前是一片荒凉的景象。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杂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她招手。 然而，与这荒凉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院子中央的小屋却透出一丝温暖的灯光。 小屋的屋顶虽然有些塌陷，但屋顶上的瓦片已经被修补得整整齐齐。 小屋的窗户上糊着干净的窗纸，窗纸在夜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小屋的门是一扇老旧的木门，门上的漆虽然剥落，但门框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她走进小屋，屋里点着一盏小暖炉，暖炉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十一坐在暖炉旁看着小晴，烛光映出他眼中柔和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十一笑着朝她招手，小晴顺着他的意思坐到了他面前的椅子上。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小晴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杯子，杯子里是热水，即便不喝，她双手捧着也能感觉到其中的暖意。 “我还没找你呢。”十一笑道。 “可我不想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纸团子砸醒，然后又要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小晴朝对方眨了眨眼，语气上扬，满是调皮意味。 “你这丫头，这时候怎么又鬼精鬼精的。”皇帝十一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这么晚出来，也不多穿些衣裳，初春的深夜还是挺冷的。” 十一说着，语气里的笑意渐渐敛去，表情也变得认真凝重。 “既然你知道我的来意，我也就不再浪费口舌解释了。” “我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向你请教如何开展下一步。” 看到对方如此认真，小晴脸上的笑容也微微收敛，但她那张软糯的包子脸，再如何紧绷，也不会给人严肃的感觉，反倒会给人一种小孩子故作深沉的可爱感觉。 小晴紧绷包子脸点了点头，应道。 “我也是从石省回来的，这一路走了一个多月，我也的确看到了那边的情况。” “了解如今局势已经刻不容缓。” 第275章 逮着一只羊 屋内，暖炉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映照出小晴和皇帝十一的身影。 小晴坐在木桌旁，双手捧着一杯热茶，茶香袅袅，驱散了夜间的寒意。 她的脸庞在暖炉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皮肤白皙如玉，仿佛能透出光来。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像两颗黑曜石，闪烁着聪慧的光芒。她的鼻梁小巧挺直，唇色粉嫩，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她的头发乌黑柔顺，长长的黑色马尾在肩头滑落，显得格外乖巧可爱。 十一坐在她对面，身姿挺拔，眼睛深邃如海，却又带着一丝温柔。他头戴玉冠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格外英挺，身穿一袭白色锦袍，衣料柔软光滑，衬得他的身姿更加挺拔。 皇帝十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中带着一丝沉思。 “我们原计划是将京城里的这一套商业与生产队搬到鹿省，但你觉得具体该如何实行？” 小晴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圆润的手指头轻轻摩挲茶杯上的图案，低头思索片刻才开口回答。 “我认为我们之前的计划，将京城里的这一套并不能直接搬到鹿省。” “怎么说？”十一连忙反问，他与小晴单独相处非常放松，又真的是心系国家大事，要不然也不会深夜造访。所以才会自然地露出如此迫切讨教的行为，他脖子都往前伸了一下，活脱脱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如果朝中其他大臣，看到他们年轻果决的皇帝陛下这样子巴巴地追问一个小姑娘，他们聊的还是治国大事，大臣们怕不是会惊得下巴都要砸到地上。 他们之间已经非常熟络，又是私底下见面，所以十一才会如此放松。 如果在场有其他人，十一肯定不会做出这种还伸长脑袋听教的有损形象行为。 “我们在京城的成功，归根到底其实就是饺子坡生产队的成功，而饺子坡生产队的核心，其实说白了就是以工代赈。”小晴软糯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深夜静谧的房间却显得非常清晰。 十一点了点头，却并未开口。 “饮品店也好、烤串店也好，哪怕后面再出现其他的店铺，其实都只是为了敛财，说白了就是为了给生产队提供启动资金。” 十一继续点头。 “饺子坡生产队每天有那么多的难民加入，那么多的工人吃饭就是一大笔开销，虽然那些世家大族手里有不少存粮，但随着我们多次收粮，粮价还在上涨。也就我们的饮品店和烤串店坑钱……”小晴一愣，轻咳一声，然后换了一个词。 “我们的生意敛财能力够强，才能支持住那么大的一笔开销。” “我们生意赚了世家大族的银子，银子从世家大族手里卖了粮食，世家大族有了银子又可以到我们的饮品店烤串店消费，这样一运作，我们就能从世家大族手里赚了粮食，用来以工代赈，养生产队，直至生产队种植出粮食、生产出的商品等能够自给自足。” “所以对于京城的局面，我们只需要想办法多搞点生意，多从那些世家大族手里赚些银钱，就能弥补粮价上涨造成的缺子，继续维持循环。” “所以我们的核心，其实就是那饺子坡生产队，我们都是围绕着以工代赈打转。” “没错。”十一点头，附和了一句。 “但这一套摆在鹿省可不行。” “怎么说？” “我从鹿省回来的这一趟也不是白走的！”小晴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就差没有双手叉腰了，毕竟她此时捧着茶杯，不方便做这个动作。“根据我这一路的观察与调查，鹿省那边就没有几个世家大族，那些大族的底蕴根本就比不上京城这些。” “作为京城临近的第一个大省，一直都是京城这边向鹿省收粮的。那边大族囤粮量可比不上京城，这几年大夏各省闹饥荒，京城里的那些大族可没少在周边省份收粮，一方面以备不时之需一方面就算在京城倒卖也是能赚点的。京城各方面物价都是居高不下的。” “因为缺粮的缘故，鹿省那边的粮价居高不下，甚至都快追上京城了。” “鹿省的粮价要追上京城了。” “这个还要你专门调查？这么简单的东西，问我一声不就行了？”十一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他有意向鹿省出手，自然有所调查，粮价这么关键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是不变啊，任凭他粮价多高，我们多掏点银子不就行了？反正我们也能通过其他办法将这银子赚回来，不过是倒一手而已。” “我们不一直在做这事吗？饮品店和烤串店就是做这个的啊！” “哎呀！你怎么还不懂！”小晴用一副“你真笨”的表情看向对方。 “你胆子肥了是吧，敢耍我？我现在就去请老太太……”十一哼哼了两声，小晴连忙打断。 “哎呀！你这人怎么没听人把话说完！”小晴伸手挠了挠脸颊。“老太太年纪那么大了，你大半夜吵醒她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们一旦在鹿省开搞生产队以工代赈，那么在当地收粮的话，高价买了粮食银子进了鹿省大族口袋，他们可没那么容易掏出来！” “他们就算兜里有钱，花起银子也不会有京城那么干脆！” 小晴说这话，十一瞬间就想起了留侯世子张承光的那张胖脸。 “上！给我这几个兄弟都上牛肉！知道我是谁吗？还害怕我付不起钱吗？！再上一盘！一人一盘！”小胖子张承光啪的一声将一个十两的金元宝砸在桌子上。 “京城里有底蕴的大族一大堆，手里有钱是一方面，习惯了高消费的花钱习惯也是一方面。” “鹿省那边可不一样！那边大多数人，花的都还是铜板！” 十一皱眉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在鹿省那边做生意，恐怕没有在京城这边顺利是吧？” “没有我们的生意赚银子，一直收粮的话，我们很快就会吃不消，自然也就没办法长时间的以工代赈。” “那你说怎么办？”十一问道。 “简单啊！”小晴笑着回应。“以工代赈。” “耍我是吧？”十一脸一板。“我立刻让老太太亲自打你屁股，老太太打完大夫人再打，大夫人打完老太太接着打……” “哎呀！你这人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小晴连忙打断对方的话。 她承认刚才自己的确有皮的成分，但她也不想成为第一个被皇帝密诏下旨，让长辈轮流打屁股的人。 “那边的人消费不起，我们找消费得起的人不就行了？” 小晴这样子一说，十一瞬间就明白了。 “既然京城这里的人有钱，让他们多掏点钱，暂时多养一个鹿城的生产队，也没事吧？” “反正他们粮仓里一部分的粮就是从鹿省那边收来的。” 十一笑道。“逮着一只羊薅是吧。” 小晴也笑。“这只羊多毛啊！” 第276章 发展经济 “其实，上一年时间太赶，生产队刚刚成立，工人们形成的劳动力远远没有如今强大，开荒出来的田地有限，赶上红薯夏种的田地非常有限，所以即便饺子坡生产队里的那几片红薯田丰收了，但要自给自足都非常勉强，更不可能抽出余量去支援鹿省建设。” “如今陆陆续续从其他省份流窜到京城，新加入饺子坡生产队的工人虽然已经大幅度减少，但还是有不少，饺子坡生产队那么多工人的口粮还得靠着京城里收粮养着。” “现在已是初春，马上进入四月就可以开始春红薯播种，九月到十月左右就能收成，如今饺子坡生产队规模已经非常大，不断开垦的田地也在每天增加，再播种收成一波，到时候光是这新一批收成的红薯不但能让饺子坡生产队自给自足，还能有盈余不少支持鹿省生产队的建设，到时候我们再对鹿省出手自然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十一说完，便对上了小晴的视线。 “当然，这是我们原本的想法。但这次去了石省走完那一遭之后，我们迫切需要对鹿省恢复掌控。” “不但是为了打通出兵石省的通道，还因为我们不知道石省那边，甚至是云澜国的情况，一旦对方的动作比我们快，他们有可能会先一步对鹿省出手，到时候我们要考虑的就不单是以工代赈的问题了，而是京城攻防的问题了。” “毕竟鹿省接壤京城，是交通要道。” “好了，这些你我都清楚的事情，就不必强调了。”小晴看着对方摆了摆手。“其实过来这边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今天晚上没来，不急着讨论这些问题，我也不会急着找你，因为还有其他问题没想好，等到我想明白了，再找你。” “既然今天晚上你这么有默契地寻来了，那我就顺便和你说了吧，毕竟我一直都只能给你提供一些大方向方面的建议，方案完善之类的工作我真不太懂。” 十一看着面前双手一摊作无奈状的小姑娘，有些好笑地吐槽了一句。 “还没开始说呢，你就想当甩手掌柜是吧。” “说起这个。”小晴双眼这了眨，低头看向手中的茶杯。“还是个目标的问题。” “怎么说？”十一非常配合地捧哏式追问。 “刚开始，我害怕京城被难民冲烂、京城缺粮也闹饥荒，所以就提出了生产队以工代赈、提出了种红薯的建议来增加收成产量。” “所以呢？”十一继续捧哏式追问。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已经有三省之乱、有云澜国在背后作为推手，也就是知道了有外敌，那么我们的目标就不能只是单纯的种梁救灾了。” 小晴缓缓抬头，对上了十一的视线。 “除了平内乱，我们还得考虑抵御外敌的问题了。” “你的意思是……”十一略加思索，应了一句。“练兵？” 小晴却摇头。 “不是。” 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一重工起高科之前也要先保证矿场牛车好不好……”她小声吐槽了一句，但她也只是自言自语而已，小晴当然知道坐在对面的十一听不懂这句话，所以她没有说出来。 “你在说什么？”十一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没听清呢，他往小晴身边挪动了一下椅子，追问道。 “哦，我的意思是，练兵之前，还得先保证其他问题。” “其他？” “也就是说，我们不但需要救灾的粮食，还得保证其他方面。”小晴挠了挠头，还是想不出来该怎么和对方解释经济问题。“总之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铜铁煤之类的商品流转运输都得跟上。” 小晴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个她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的问题。 “话说，我好像记得，就算这几年灾荒叛乱闹得这么凶，但盐铁煤之类的商品就没缺过吧？反正在京城里，就没有说缺过什么的。”小晴想了想如此说道。 她自然是考虑到这不太平的年间，行商得面对劫匪叛军劫杀抢掠的问题，外头危险，走行商的人就会少，商品运输就难以保证，自然物价上涨。 特别像是盐这种必需品，更是如此。 但她回想了一下，好像在京城就没有听说过会缺什么。 小晴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再次回过神来却看到十一也在盯着她看。 “怎么了？”小晴被对方突然盯着看，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你真不知道？”十一问道。 “我该知道什么？”小晴有些莫名其妙。 “你这家伙。”十一笑着摇了摇头。“这种常识性的东西反而又不懂了。” “你知道你爹，任国公统领的西疆军，为什么不能调动吗？” “不是因为西面有金狮国？” “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十一说道。“还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西疆守军拉开那么长的防线，横跨的那两个大省，就是盐铁大省。” “大夏最强的军队驻扎在那边，也有镇压那两省之意。” “毕竟对于大夏来说，特别是近年灾祸不断的大夏，官盐已经能算是唯一的收入了。” “你提这个干什么？”十一问道。 “哦，我想问的是，外面这么乱，到处都是山贼劫匪的，这些物资你们是怎么运到京城、运到其他大省的。” “当然是有专门的军队护送啊！” “哦……”小晴点了点头，然后笑道。“当下我倒是知道有一法。” “一能增加我们的收入。” “二能带动鹿省的百姓富起来，让他们有钱可赚有钱可花从而最终达到自给自足的目的。” “三也能给京城百姓带来鹿省物美价廉的商品。” “愿闻其详。”十一说道。 “这个东西叫做供销社。”小晴笑道。 第277章 帮上忙了 烛光映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墙上被拖长。 小晴用那软糯的声线在静谧的房间里侃侃而谈，面前的皇帝陛下却听得异常认真。 “首先，第一步就是要由饺子坡生产队挑选培养后备干部，然后以这一队后备干部支援路省为根本，打造鹿省的生产队。” “今天我已经听二哥介绍过了，猴子那边已经挑选了适合的人选，已经开始着手培养后备干部。” 十一点了点头，并未插话，依旧认真倾听。 “然后这一批后备干部去到鹿省开展建设生产队，新生产队招收难民作为工人开始以工代赈，刚开始可以照搬饺子坡生产队的运作方式，分成几支小队、由建筑、开荒、耕种、后勤等负责不同工作的小队构成进行分工。” “一旦鹿省生产队也走上正轨，开荒田地、建筑房屋等那么多工人劳动力已经出现盈余，那么我们就不能就这样浪费这些劳动力，让他们全部都去开荒种地，我们就得考虑细化分工，成立更多的小队了。” 十一点了点头，插了一句：“关于这一点，饺子坡生产队这边也在做，目前已经有了裁缝队，前一段时间猴子提出了想要成立铁匠队的方案。” “同理。”小晴接着说道。“有了饺子坡生产队成功的宝贵经验，有了经过培训的干部带领，他们可比当时摸着石头过河的猴子他们还要专业，只要我们给予足够的钱粮支持，鹿省生产队走上正轨的时间只会比饺子坡生产队更短。” “既然如此，我们就该提前谋划，让鹿省生产队除了种红薯以外，还能有更多的选择。” “比如陶瓷之类的手工品？”十一很快便反应过来。“所以你刚才才会问我们的运输手段，才会提到那个什么供销社？” 十一前后一联想，便想明白了，他一拍手，脸上竟带上了激动的神色。 “所以前面你在石省的时候早早地提出了修路，也是为了这个？！”原本因为是深夜，十一已经带上了一丝困意，但此时他瞬间就不困， 一双眼都开始有些发亮了。 “这样一来的确是需要改善鹿省的交通条件，通过修建道路、疏通河道、建立驿站、方便物资的运输和人员的往来。再配以你刚才提出的供销社概念，将商品合理分配统一运输。将这样一来，鹿省的物产就能更顺利地运送到外地，百姓的收入也会随之增加。” “他们能通过这次产物商铺赚取银钱，也是从另一方面解决收入问题。手上有了银钱，自然就能买粮食，让百姓增加收入，自然也直接地实现救灾！” “与直接种红薯种粮食相比，通过贩卖商品提高收入，也不失为另一条路！而且这一条路与耕种并不冲突，可谓是双管齐下！” 十一兴奋劲久久未散。 虽然此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但有些话，小晴觉得对方只是在兴奋地喃喃自语。 看到十一如此兴奋，自己能帮上一点忙，小晴也非常高兴。 小晴并未见过朝堂之上的十一，十一与她相处一直都是温柔随和，无论是和她去玩，还是如此时一样认真地讨论问题，都像是兄长一般交谈随意。 但这种感觉总与小晴印象中的明君有些不搭边。 小晴印象中，那些厉害的皇帝代名词一直都是威严、睿智、果断甚至是狠厉之类的。 朝堂之上的十一，小晴没见过，她不知道十一是一个怎样的皇帝。 但无疑，十一是一个心系百姓、心系大夏的人。 此刻因为治国之法可行，便能兴奋得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脸，这种神态、身体语言是做不得假的。 就算能作假，小晴也并不会觉得对方会专门在她一个小姑娘面前作假，没必要。 有时候小晴还在担心，自己懂得的那点东西帮不上忙。 毕竟她实在是不会什么治国之道，提出的那些建议不过是照猫画虎，甚至记忆中很多细节她都记不住了。 没办法，毕竟她原本就对那些东西没兴趣，不但是不懂，更是因为没兴趣所以了解得少。 所幸，看样子，此刻的确是帮上忙了。 能帮上对方，小晴也觉得很高兴。 虽然小晴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说话挺没有逻辑的，一些概念因为记忆模糊，她描述起来总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得亏十一、任二、猴子他们能从她那乱七八糟的描述里得到灵感，完美还原她记忆中的东西。 所以有时候十一他们夸她聪明，小晴才会忍不住摸一摸自己的脸颊，主要是她觉得脸颊发烫。 给羞愧的。 “小晴，你的这个构想确实很好。但其中涉及到的细节很多，比如具体生产哪些商品、如何组织供销社建成、供销社如何管理、如何防止贪污腐败等，都需要仔细考虑……” “这些都可以慢慢想，毕竟从后备干部到鹿省建设生产队，到完成第一阶段开荒种红薯任务之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给你想。”小晴说道。 小晴捂嘴打了一个哈欠。 “再急也不急这一会，我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她哈欠打得太猛了，一双杏眼边缘溢出了荧荧泪花。 “好了，接下来的我们来解决就好，你回去休息吧。”十一也站了起来，将小晴送出门口。 他刚准备开口唤来玄平师兄呢，小晴虽然只是笼统地提出了一些建议，但这些建议也指明了下一步工作的方向，十一急着就想要让玄平师兄把任二少爷给逮过来商量下一步具体实施方案。 却在十一刚打开门时，便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啪啪声响。 十一微微一愣，刚才因为太专注于小晴的谈话，竟然没有察觉到这细微的声响。 他循声望去，只见屋外的院子里，黑夜中玄平师兄正与一身月色衣裙的江小雪切磋。 江小雪一袭月色衣裙，在这漆黑的院落反倒非常显眼，朦胧月光的映照下，少女裙摆轻扬，如那绽放的白莲，好看极了。 玄平师兄挥拳一次次袭来，拳法虎虎生风，每一拳都带着凌厉的劲道，仿佛能撕裂空气。 然而，江小雪却只是轻轻挥出那白嫩的手掌，一次又一次轻描淡写地将他的拳头扇开。 她的动作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每一次挥掌都恰到好处地化解了玄平师兄的攻势。 江小雪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眼神中透着几分戏谑。 她的身姿轻盈如燕，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在跳舞一般。 她的手掌白皙如玉，每一次挥动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第278章 月下指点 夜色深沉，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任二少爷的房间里，映照出一片静谧的光影。 房间内的陈设简洁而雅致，一张雕花木床靠墙而立，床幔轻垂，随风微微摇曳。 任二少爷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他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原本白皙如玉的皮肤因为这段时间来回往饺子坡生产队跑晒成了好看的小麦色，他的眉毛修长，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安详的笑意。 他的呼吸均匀而平稳，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在梦中享受着无尽的宁静。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梦乡中时，突然心有所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他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带着一丝迷茫。 他扭头看了一眼窗户，窗外的月光依旧明亮，窗棂的影子在地板上拉得老长。然而，窗户紧闭，没有一丝风透进来，也没有看见窗户里有玄平师兄的身影。 他揉了揉眼睛，漆黑幽静的房间里传来了他喃喃自语的声音。 “自己吓自己……” 很快，房间里再次响起他入睡后平缓的呼吸声。 ……………… 另一边，小院子里。 十一刚听小晴提出了对生产队下一步开展计划以及供销社方案的建议，十一感觉大有可为，心中冒出很多想法想要和任二少爷敲定细节，刚准备唤来玄平想要让他去将任二从被窝里拎起来呢，开门就看到玄平在和江小雪切磋。 玄平师兄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已经有些吃力。他咬了咬牙，再次挥拳攻向江小雪，拳风呼啸，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然而，江小雪只是轻轻一抬手，便将他的拳头再次扇开。 “啪！”清脆的声响在夜空中回荡，玄平师兄的拳头被江小雪的手掌轻轻一拨，便偏离了方向。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失去平衡向前趔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来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江小雪瞥了一眼刚从房子里走出来的小晴，小姑娘正睁着那双圆溜溜的杏眼好奇地往这边看呢。 “聊完了？那就回去睡觉。”江小雪朝小晴招手，示意小晴跟她回去。 小晴走过去，才发现对方手中拿着一件浅粉色的披风，披风上还缀着可爱的绒毛球，随风轻轻摆动。 看到对方熟练地将披风打开给她披上，小晴才发现对方一手居然一直拿着东西，刚才应对玄平师兄的时候那是只用一手。 双方武功显然差距巨大。 “夜里风大，出来也不多穿些，若是着凉了，回头还要麻烦我照顾你。” 小晴披上披风，感受到披风上柔软的触感，心中一阵温暖。她抬头看着江小雪，眼中满是调皮。 “小雪姐姐，你这种口是心非的样子其实也很可爱哦！” 扭头还能看见不远处的十一与玄平师兄，那两人还在盯着这边，特别是玄平师兄，一副还想接着打的样子，丝毫没有为刚才进攻吃瘪而感到气馁，反倒是一副越挫越勇的模样。 “试多少遍都一样。”江小雪摆了摆手，没有再出手的意思，反手牵起小晴就要往外走。 一片遮住月亮片刻的浮云飘过，明月映照在院子里的几人身上，借助朦胧的月光，小晴能看到不远处的人。 小晴扭头看了一眼眼巴巴看着这边的玄平师兄，对方莫名让她想起某一辈子养的大金毛…… 小晴认识玄平也有两年多了，对方好像极少露出这种渴望的眼神，就像是大金毛眼巴巴盯着鸡腿一样。 难怪十一和任二都说玄平师兄是个武痴，整天只想战斗爽，只想寻求武艺突破，心思其实纯粹得很。 “小雪姐姐，你就指点一下玄平大哥嘛。”小晴最后还是帮忙劝说了一句。 江小雪看了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然后扭头看向玄平。 “你练的是觉明老头给你的大慈悲心法吧？” “是。”玄平也没否认，直接就承认了。 不只是玄平，就连十一练的也是这秘籍。 所以江小雪的建议，不但是对玄平师兄有用，甚至对十一也有作用。 “你已经练到头了。”江小雪说道。“那大慈悲心法，只能让你练到这程度。” “不可能！师傅练的也是大慈悲心法，师傅的实力并不逊色于你！”玄平立刻反驳。 “你这话回去问觉明老头，你看他敢应不？”江小雪哼哼了一声。 这是她擅长的领域，说话声音大一点怎么了？ “所谓武功秘籍，无非就是前人记录下来的修炼经验。” “既然是前人的修炼经验，那前人达到的高度就决定了这‘修炼经验’也就是秘籍的高度，所以秘籍也分三六九等。” “但你们修炼的大慈悲心法是最上乘的武功秘籍，但那也是前人的修炼经验，你们适不适合，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你们的领悟、你们的身体能否契合秘籍创造者。” “但每个人都会有差异，又怎么可以真正做到与前人完全相符？你们师傅觉明老头已经是极度契合大慈悲心法创作者的人了，但即便如此，他也算是练到头了。” “你们越发感觉到瓶颈，就越是快修炼到头了。” “什么意思？”玄平拧起眉头问道。 “还不懂吗？”江小雪摇了摇头。“你就没有一点，哪怕是一点点冒出来的想法，觉得秘籍上哪里写得不对吗？” “其实我觉得，秘籍只能帮助我们借助前人经验，更快地感受到内力的存在，要比那些没有秘籍、摸着石头过河的人更早地学会感知内力、修炼内力、运用内力。” “一旦我们对内力已经开始熟悉，就应该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路’，而不是跟着前人的路一走到底。” “我修炼的秘籍只是一本二流秘籍。” “所以在我眼里，你们那些所谓的内力小成、大成、小圆满大圆满之类境界的等级划分并没有多大意义，如果有一天我将我自己的功法记录下来成为武功秘籍，才会以那些等级来大概定义每一个修炼阶段吧。” 第279章 怎么睡得着 “你的身体强度已经极高，再单纯的炼体已经没用了。” “觉明老头让你下山历练，让你多在外头走走，跟在这位皇帝陛下身边，特别是之前他还是皇子的时候，身边的各种暗杀、各种袭击的高手层出不穷，永远都不缺生死搏杀的实战经验。” “让你多练，乃至是生死搏杀，是让你通过战斗，多思考，没想到到头来你是越来越不动脑子了。”江小雪摇了摇头，一副看不惯对方愚笨的模样。 其实也的确如此，若不是小晴开口帮腔，她还真没打算开口指点。 而且她也认为，这东西得自己领会，别人的指点作用有限。 “很简单，要么去寻找另一本更适合你的秘籍，能让你继续修炼的秘籍。” “要么就动动脑子，自己创造一本适合自己的秘籍。” “练武的时候也要多动动脑子，若是只会照着秘籍练，顶多就只能到觉明老头那程度。”江小雪说完，也不等其他两人回应，便牵着小晴离开了。 小晴被牵着走，还扭头朝伫立在院子里的两人回头用空着的手挥了挥。 直到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十一才看向依旧伫立在原地，皱眉思索着的玄平师兄。 显然刚才江小雪的那一番话对他造成了相当的影响。 别说是玄平师兄了，十一自己也是同等境界的习武之人，他其实也能理解。 是开始质疑自己所练心法哪里不合理、不合理的地方如何改进、以前还有哪些地方出现了问题需要从头改进…… 正如江小雪所言，其实练武也是要动脑子的。 此时玄平师兄似乎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明显是一副沉思的模样。 但他和玄平师兄不同。 玄平师兄当初下山，跟在十一身边，就是因为觉明大师说，他的武艺已经到头，哪怕是跟着觉明大师身边，继续待在山门苦练，也不可能有任何进步。 在觉明大师的示意下，玄平师兄一直跟在十一身边，一方面也是充当了护卫的角色。 十一知道的，玄平师兄一门心思只有武艺上的追求。 但他不一样，这时候有更紧迫的事情。 十一也不打扰玄平师兄，无声地离开了这个小院子。 月光洒在国公府大房的围墙上，映照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十一轻巧地翻过围墙，脚尖点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的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一只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大房的院子。 然而，就在他落地的瞬间，一道黑影从暗处闪现，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面容冷峻，眼神锐利，正是暗卫陈瑾松。 陈瑾松的目光如刀，冷冷地扫过隐藏在围墙下只能看见一团黑影的十一，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何人擅闯国公府？” “小声点，松子。”十一笑着走出围墙下的阴影，来到月光之下，虽然只是朦胧的月光，但还是能够让陈瑾松通过他的声音、体态判断身份。 陈瑾松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十一的身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来是陛下，属下失礼了。” “无妨，你也是职责所在。”十一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离去。“你去吧，我来找斌子有点事。” “是。”陈瑾松行了一礼，随即身影一闪，再次隐入了暗处，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十一轻巧地穿过院子，来到了任二少爷的房间门口。 他轻轻推了推门，木门纹丝不动，显然是从里侧插上了插销，给锁住了。 他轻轻拉开了一侧的窗户，窗户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但在夜色的掩盖下，几乎听不见。 他闪身进入房间，反手将门关上，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房间里一片静谧，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映照出任二少爷安详的睡颜。任二少爷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他的呼吸均匀而平稳，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在梦中享受着无尽的宁静。 十一站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任二少爷的睡颜，刚在路上的时候还想着大晚上的打扰对方睡觉不太好。 但现在他站在对方床边，看到对方呼呼睡得正香，突然想到自己大半夜站着，对方居然睡这么爽。 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觉的？ 十一瞬间就不心疼对方了。 十一刚准备开口叫醒对方呢，突然看到对方低吟一声，然后缓缓醒来。 任二少爷没有看见头顶一侧站着的十一呢，他躺在床上，睁眼只看见窗户方向。 看到窗户关得好好的，他喃喃自语地感叹了一句。 “我今天晚上这是干什么了？怎么又梦到玄平师兄把我拎起来了？” “大晚上的，梦到个光头猛男，真是晦气……” 他声音越来越小，刚要再次睡着呢，突然听到十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要不我还是让玄平师兄来吧？” 任二少爷：“！！！” 他猛然撑起身子，想要睁大双眼看清声音传来的方向，但那惺忪的睡眼一时之间只能睁开一条缝。 十一走到桌子前，轻轻拿过桌上的烛台，烛台雕刻精美底座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羽毛纹理细腻栩栩如生。 十一从怀中取出一支火折子，轻轻一划，火光瞬间跃起，映照在他的脸庞上。他将火折子靠近烛芯，烛火“嗤”地一声点燃，火焰轻轻摇曳，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烛台的光不算强烈，但在这漆黑幽暗的房间里却显得分外炫目，特别是那睡眼惺忪的任二少爷，炫得他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双眼。 “好了，别睡了，快起来我们来聊一聊，我刚和小晴聊到一个供销社的想法，我觉得大有可为，便来寻你了。” “什么？”任二少爷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用那一副没睡醒有些大舌头，还略显沙哑的嗓音问道。“什么香蕉社？” 第280章 你也会催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柔和的光线映照在床上。 清晨的阳光并不会让人感觉到灼热，而且有了被子的阻挡，床上的小姑娘并未感觉到任何不适。 只是室内越发变强的光线让她皱起了眉头。 “小晴，该起床了。”耳边，传来了江小雪的声音。 小晴张开双眼，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愣愣地盯着站在床头的江小雪。 今天的江小雪身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裙，裙摆轻轻垂落，仿佛清晨的露珠滴落在心间。长发只用簪子简单挽了一个发髻，余下部分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肩头，发梢微微卷曲，带着一丝自然的柔美。 她的手腕上戴着那条莹白手链，衬得她的手腕更加纤细柔弱。 那副柔弱出尘清秀的模样，任谁都无法将如此美人与武功高强的天衍教教主联想到一起。 “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还让我这么早叫你起床。”江小雪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实在困的话就接着睡吧，也不急这一时。” 小晴却低吟了一声，然后双手一撑，坐了起来。 当然，也就只是坐起来而已。 坐起来之后，她便只是坐在床上，闭着眼不再动作。 江小雪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将她抱起来，先是换好了衣裙，又将人抱到了梳妆台前。 小晴整个过程一动不动，任由对方摆弄，直到坐在梳妆台前，依旧闭着眼睛，任由江小雪为她梳理长发，甚至还往后靠，整个人大半重量都挨在了江小雪身上。 江小雪动作轻柔而熟练，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安详的笑意，手中的木梳在小晴的发丝间穿梭，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既然起不了这么早，不如再睡一会儿？反正天还没亮呢。” 小晴闭着眼睛，双手捂嘴哈欠连连，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小雪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大家都在忙，我第一天就睡懒觉，实在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江小雪笑了笑，手中的木梳在她的发丝间穿梭，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昨天那么晚才睡觉，那也算是你在工作了不是？” “早点把事情忙完，也是为了接下来能更好地躺着。”小晴双眼依旧闭着，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一丝鼻音。“而且，今天早上还真睡不了懒觉。” “有人自己要干活，然后看到我能睡懒觉，会心里不平衡的。”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小晴唇边扬起了笑容。 “你那二哥？”江小雪想了想，很快便反应过来了。 她毕竟作为“芍药”在老太太院子里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对于国公府里的所有人，有着不少的了解。 “这算什么，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我帮你把他丢出去啊。” “噗呲……”小晴忍不住笑着睁开了眼。“那他也太可怜了。” 小晴突然想起对方还有一个“芍药”身份，让对方伺候梳洗的时候就顺便问了一下。 “昨天晚上去找你之前，我去了一趟老太太的房间里，和老太太聊了一下，其实这件事老太太早就知道了。” “啊？”小晴一愣。“我记得昨天晚上老太太的房间里还有守夜的丫鬟啊，好像是黄芩吧？” “你和老太太说的事，不会让别人听了去吧？”小晴倒不是怕别人听去了他们什么秘密，小晴反倒是担心这些丫鬟们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容易倒霉，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和她都挺熟悉的，这种事情让不相干的人听到，对双方都不好。 “这点事我当然知道。”江小雪笑了笑。“我用了一点催眠术，黄芩睡得可香了，比你在石省的时候睡得还香。” “啊？你也有麻沸散一类的东西？” 两人闲聊间，江小雪已经给她梳妆打扮完毕。 江小雪自然是极了解小晴的习惯的。 一如既往地给她梳了双丫髻，发髻上别着那一对老太太赏的白玉小花头饰。 头饰晶莹剔透，映照出她稚嫩的脸庞。她的脸庞圆润可爱，皮肤白皙如玉，配上一袭鹅黄色调的衣裙，衬得她更加娇俏可爱。 小晴摸了一下头上的发髻、又透过梳妆台的镜子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裙。 这衣裙用料上乘，显然是后来大夫人送过来的那一批衣裙。 话说打从小晴成了四小姐后，还是有些东西改变了，就比如有了现成的衣裙，她已经很久没有自己缝制衣裙了，上一次动针线还是玩乐性质地给自做了一双软布底子的绣花鞋。 江小雪不愧是“芍药”，是老太太身边得力的大丫鬟，这业务能力自然是极强的，这一手伺候人的功夫极强，这梳发动作极其熟练利落，小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真是又快又好看。 挑选衣服鞋子配色也是一名丫鬟的基本功，这对于江小雪来说自然是手拿把掐。 小晴刚准备夸奖一句小雪姐姐手巧呢，下一刻房门就被吱呀一声打开。 蒹葭探头探脑地走进来，看到梳妆台前穿戴整齐的小晴与江小雪，她明显一愣。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蒹葭就没见过自家好友这么早起床。 她此时过来，自然是作为贴身丫鬟，要伺候自家好友起床的。 之前小晴在府里，这伺候小晴起床的工作一直都是她干的。 却没想到呢，她才离开没多久，家就被偷了？！ “今天外面有正事要忙。”小晴解释了一句。 “你都洗漱完了，也就是不需要我了？”蒹葭说着，转身就离开了。 “诶？”小晴扭头看了一眼江小雪，江小雪朝她一摊手。 好吧，又一个学会了她这个无奈的姿势。 “你先在房间里等我一下吧。”小晴想了想，还是让江小雪先留下了。 毕竟她是去安抚蒹葭的，让江小雪跟着好像不太合适。 小晴走出房门，房间外早就看不见蒹葭的身影了。 蒹葭没看见，反倒看见从老太太屋子里走过来的黄芩。 黄芪一手捂着脖子，眼底下还带着没睡好的黑眼圈，一副没睡好精神萎靡的模样。 第281章 你不相信我? 因为小晴依旧住在老太太院子里，住一直是芍药的那个房间，是一等丫鬟房间的第一间，所以和黄芩住在同一排房间，是隔壁房间。 小晴刚从房间里走出来，迎面就碰上了正准备回房间的黄芩。 黄芩先一步行礼。 “四小姐。” 小晴走上前去，关切地问道。 “黄芩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晴视线落在了对方刚才一直捂着的后颈。 之前丹香还没被委以管教任务，黄芩一直都是院子里丫鬟们的管教姐姐，负责监督丫鬟们的作息与安排工作，但黄芩为人一向温和，极少发脾气，小丫鬟们都喜欢她，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脾气好的黄芩其实不太适合当教养丫鬟。 小晴与黄芩的关系挺好，甚至黄芩姐姐也能算是对她有“知遇之恩”，没有这黄芩姐姐带路，她还得在老太太的后院扫很长一段时间的地呢。 遇上对方精神不振，一副不舒服的模样，小晴大夫就想要给对方看病。 “我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落枕了。也可能是受了风寒，今天早上居然比老太太晚起了。老太太仁善，不但没有怪罪我，反倒让我回来休息了。”黄芩笑着说道。“没多大事，也就脖子有些疼，还很困，我回去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小晴听到这里，心中一动，立刻想起了江小雪的“催眠术”。 她还说江小雪有什么秘法，毕竟这世界连内力、武功这种神奇的东西都有了，也不差点什么点穴绝招吧？ 没想到，江小雪说的“催眠术”居然是物理版本的。 对方这是没睡好啊，的确不用什么药，回去休息好就差不多痊愈了。 “黄芩姐姐，那你可得好好休息，别累着了。”小晴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谢谢四小姐关心，我这就回去躺会儿。” 小晴目送黄芩姐姐离开，她摇了摇头，继续朝着二等丫鬟的屋子走去。 还没去到二等丫鬟的院子呢，却在路上遇到了丹香。 “找蒹葭？”丹香问道。 “你怎么知道？” “我还想问你呢。”此时她们身边没有其他人，所以熟悉小晴性子的丹香说话也比较随和。“最近蒹葭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突然轻快起来了，昨天居然主动找我，说要我教她武功。” “现在她还在院子里自己练着呢，大清早的。” “之前为了给她找点事干，我还好说歹说，她才愿意每天练那么一小会，你才刚回来没多久呢，她就主动提出修炼了。” “她受什么刺激了？” “她被锤了呗。”小晴一摊手，作无奈状，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她挺常用的姿势。 “你这么厉害？”丹香疑惑脸。 “当然不是。”小晴笑着摆了摆手。“我前段时间不是出府了一趟吗？我娘，也就是大夫人，她说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专门给我挑了一个贴身丫鬟，我那贴身丫鬟武功可厉害了！” “就是那位小雪姐姐？”丹香想了想，很快便联想起来了是谁。 毕竟都是生活在一个院子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江小雪整天跟着小晴进出，自然很多人发现了这个突然出现在老太太院子里的“新人”。 更何况丹香属于府里下人里，比较有势力的那一类人，情报能力也是极强的，当然知道江小雪这个人。 “是。”小晴点头。 “那位小雪姐姐看着年纪也不大啊，武功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丹香疑惑问道。 主要江小雪的外表太过有欺骗性了，看起来不仅手脚纤细身材薄弱，还脸嫩，看着就年纪不大。 “呃……”小晴想了想，她总不能说江小雪其实已经六七十了吧？说出来也没人信吧？“小雪姐姐是练武奇才，总之就是武功极强，我们在路上遇到过很多会武功的高手，都被她轻松打趴下了！”小晴想了想，最终还是委婉地描述了一下江小雪的强大。 小晴也没说谎啊，江小雪的确是武学奇才啊！也的确在路上打趴了会武功的高手啊！就是那位护卫队长李勇啊！ “哦。”丹香点了点头，然后便笑了。“我一直没机会和你说，其实蒹葭武学天赋也很强！” “原本你离开国公府的那一个多月，我是看她整天闲着，就给她找点事情干的。毕竟作为一个丫鬟，整天闲着也太难看了，让老太太和大夫人看见，虽然也许看着你的面子上不会说什么，但心底里终究是不高兴的。” “但没想到她这人练武倒是挺有天赋，起码比我强多了。” “我进府之前，在家从记事开始就练武，至今也练了好几年了，但按照蒹葭进步的速度，不用多久就能超越我！” “蒹葭也是练武奇才！也许比那位小雪姐姐还强！”丹香笑道。 但小晴心底里清楚啊，江小雪哪里是练武奇才那么简单啊。 练武奇才，亦有差距。 更何况，江小雪可是领先了六十年的练武奇才啊！ 你蒹葭是什么小瘪三啊！拿什么和她拼啊！ “不和你说了，我去找蒹葭。”小晴说着，不再理会丹香，走向了二等丫鬟房间的方向。 小晴还离得远远呢，就看见蒹葭了。 对方正手执一根树枝，在二等丫鬟房间屋子前的空地，舞得有模有样。 在小晴这个外行的眼里，蒹葭挥舞树枝的动作充满了力量感，每一下都带着呼啸的破空声，看着就声势吓人。 “蒹葭！”小晴开口呼叫好友。 对方正舞着树枝呢！虽然不是舞剑，但被抽到一下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好不好！ 她可不敢凑过去。 “我正准备出府呢，你要不要一起出去？我和你去吃烤串！”小晴说道。 “不用了，我还得修炼呢。”蒹葭停下了动作，朝着小晴走来。 小晴能清楚地看到对方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 小晴掏出手帕，给好友擦了擦。 “你不必安慰我，我没事。”蒹葭却抢先一步说道。 小晴：“……” “真没事。”蒹葭笑着揉了揉好友的脑袋。然后握着树枝的右手紧了紧。 “终有一天，我失去的要全部拿回来！” “你就看好吧！我会光明正大地打倒她，然后将她赶去修炼，然后我再住到你那个房间！” 小晴：“……” 蒹葭看自家好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挑眉问道。 “你不相信我？” 小晴：“……” 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好不好！ 其实她倒是很想回一句的确不信的。 但这好像也挺打击人的， 自家好友正斗志满满的模样。 但自家好友不知道，她知道啊！ 那江小雪是谁？！天衍教教主！ 目前公认的第一高手！ 蒹葭是谁？ 一个月以前才开始修炼的菜鸟！ 菜鸟说要正面打败第一高手说是。 还问她信不信说是。 第282章 有吃没喝 小晴离开后，江小雪独自坐在房间里悠闲地喝茶。 突然窗户被打开，江小雪顺着打开的窗户，看到了站在外头一副错愕模样看着她的任二少爷。 任二少爷手上还提着一根长长的竹竿，透过窗户来回扫视了一遍房间的里面。 “小晴呢？”他没有在床上看到小晴的身影，在房间里的其他地方也没有看见，只看到坐在桌子上一手端着茶杯，茶杯上还冒着袅袅热气，一副眯眼笑着看向他的江小雪。 江小雪吹了吹手里的热茶，看了一眼任二少爷提着的那根长长的竹竿。 “二少爷这是……大清早的去钓鱼？” “呃……我就路过……”任二少爷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开了…… 另一边，最后蒹葭还是没有和小晴一起出府。 虽然小晴眼看着自己好友定下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注定了要一次次被锤，让小晴觉得挺不忍的。 但从普遍理性而论，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在追逐目标的过程中，蒹葭所修炼得来的实力提升那是实打实的。 即便小晴觉得蒹葭不可能击败江小雪，注定是达不到那个目标，但最起码这个过程是有所收获的。 正如丹香所说，打从蒹葭成了小晴的贴身丫鬟后懒散得有些过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她有动力有追求也挺好的。 艺多不压身嘛，而且丹香都那样子夸了，显然蒹葭的武学天赋不差。 小晴回到房间，叫上江小雪便出府了。 “真的不用给你安排马车？”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倒不是江小雪急着让小晴出去干活，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路上。 她反倒是非常有耐心地就着小晴的小短腿缓慢的步伐慢慢走着。 江小雪只是单纯地怕累着她而已。 她可太了解小晴了，别看小晴也是丫鬟出身。 但原本就懒得动的性子，再加上这两年老太太给惯得，这小姑娘的脸上那是越发的圆润了。 江小雪可太了解小晴的体力了。 但实际上，她们才刚走出府门，小晴就气喘吁吁地让江小雪抱着她走了。 “到底是我配方有问题，还是我的问题？我自己是过敏体质？”小晴熟练地趴到江小雪的怀里，平复了一下呼吸。“用了那麻沸散之后，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是感觉虚得很？这还没走多远呢，就累得我走不动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江小雪呵呵笑着说道。“我说的是可能。” “你本身就缺乏锻炼，你这是长时间不运动，根本就和那麻沸散无关。” 小晴：“……” 江小雪抱着小晴步伐平稳，虽然看似平稳悠闲，但实际上移动速度极快。 就这速度，其实也是江小雪收敛着了，毕竟小晴也是被江小雪拎着，体验过一把顶尖高手飞檐走壁的移动速度。 那堪比过山车的刺激感让小晴记忆犹新。 两人很快来到了京城繁华的商业街。 四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吸引着过往的行人驻足观看。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气，有烤肉的焦香、糕点的甜香、还有各种香料混合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街道中央，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商贩们高声吆喝，声音此起彼伏，行人们或匆匆赶路，或悠闲漫步，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孩童们嬉戏打闹，笑声清脆悦耳。 这一片繁华的景象，让刚从石省归来的小晴心底里突然升起了一股落差感。 她不是京城人，但在国公府生活的这些年，小晴对京城的印象，反倒比她小时候待过的那个小村落印象还深刻。 这商业街，她无比熟悉。 但这熟悉的街道，却让她驻足观看了许久。 也许正应了那句话，正是因为有了对比，才能更好地看清差距。 去过那些受灾的城镇，才能更加明显地感觉到京城的繁华与祥和。 “不进去吗？”江小雪问。 小晴却只是摇了摇头。 驻足于“任茶”门口，小晴并没有进去，也没有去对门的烤串店。 她原本过来这边，就只是想要找何亮的。 何亮是丹香的哥哥，他长得瘦高，脸上总会挂着笑，给人一种圆滑老练的感觉，长相普通的他，和妹妹丹香那种带着英气的冷艳美女站在一起，两人倒不像是亲兄妹。 原本何亮就是任二少爷跟前的侍从，属于从小与任二少爷一起玩到大的那种心腹。 打从上一次任二少爷随军出征鹿省，临时将京城里这饮品店交给何亮打理后，这饮品店就一直由他照看。 特别是后来任二少爷的官越做越大，十一的摊子也铺开了，任二少爷身上的任务也越来越重。 不仅仅有这饮品店要照看，对门的烤串店，还有饺子坡生产队都是任二少爷在照看，所以任二少爷越来越忙，不再如以前那样有那么多时间去玩乐了。 这何亮便一直留在了饮品店照看，如今几乎成了饮品店的“店主”。 昨天晚上小晴与十一聊过之后，小晴也知道当前局势严峻、时间紧迫。 但当前的主要工作，她能帮上忙的，不过是多出点主意、多帮十一筹备点银子。 说什么治国之策，其实小晴还真不擅长，也多亏十一能从小晴那自己都理不顺的“见闻”里得到灵感，然后与任二少爷他们商量着完善落实。 与那相比，反倒是弄点吃食才是她擅长的。 如果说懂得医术是因为她某一辈子的生存技能，那么懂得那些吃食配方，纯粹是因为她本质上就是一个吃货。 兴趣使然，让她记下了那些喜欢吃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弄的。 被江小雪强行带到三省那边之前，在烤串店刚营业的时候小晴就在盘算了。 有吃的却少了喝的，也让她撸串撸得意犹未尽。 那时候她就在想着要给饮品店多加点新菜单。 那时候她就在盘算要弄啤酒了。 其实她更喜欢可乐的，但眼下这个世界条件落后，弄碳酸饮料好像难度还挺大的。 相较而言，啤酒就简单多了。 打定主意，小晴今日才出门，准备弄啤酒的。 先到饮品店这边找何亮。 让何亮帮忙找人买材料。 没办法，原本小晴买材料都是找任二少爷的。 但最近任二少爷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都在抱怨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现在估计都在去往饺子坡生产队的路上了。 使唤不了自家二哥，小晴只能退而求次地去使唤二哥的小弟了。 第283章 都是好人 小晴原本是准备让何亮帮忙的，却在门口看到那饮品店里人挤人的生意火爆热闹景象。 何亮这个店主都陪着笑脸忙得满头大汗了。 别看何亮是店主，底下还有下人使唤就以为这是个轻松的活。 在京城里开店，就没有轻松的活。 特别像是“任茶”这种高消费奢侈品的店铺，能掏十两银子买一杯东西喝的人，肯定都是非富即贵的，京城里又从不缺权贵。 在这个地方做生意，每天都得接触各路大官权贵。 虽然京城里的官员们都知道这是任国公家的产业，新上任的皇帝陛下又公开力挺了国公府的产业，大家都不敢故意找茬。 但不故意找茬，并不代表就可以怠慢他们。 他们是做生意的，让客人消费得开心、让客人觉得得到重视，下一次也乐意过来买东西，这也是何亮的工作。 所以很多情况下，需要何亮这个“店长”亲自接待。 看到何亮在店里忙前忙后，小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去使唤对方了。 就在小晴犹豫时，迎面走来一小队人向她行礼打招呼。 “四小姐。”来者是鹿省驻军派来一路上护送小晴回来的那一支十几人骑兵小队，为首的当然是队长李勇。 小晴虽然只记得了队长李勇与车夫马楼的名字，但毕竟和他们相处了一个月，和其他队员们也算熟悉。 队员们纷纷向她拱手行礼，小晴笑着点头回应。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小晴笑着问道。 “休整一两天。”李勇笑着应话。“顺便看一看京城里最热闹的街道，我们也趁着这个机会开开眼。” 小晴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那可得尝尝我们国公府饮品店的招牌珍珠奶茶了！还有对面的烤串店！” 李勇却挠着后脑勺笑得一脸憨厚。 “我刚问了，十两银子一杯啊！我们刚还商量来着，凑钱买一杯大家一起轮流尝尝味道就好。”他笑着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也得尝一尝十两银子一杯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不是？” “对面烤串店虽然也贵，但鸡肉串半两银子一串，每人买一两串尝尝鲜也行。” 小晴却笑着摆手。 “前番辛苦各位了，趁这个机会也让你们尝一尝。”小晴大气地一挥手，表示要请客。“就是我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我给你们点单后就要先行离开了。” 李勇自然是连连推脱。 “怎么能行，护送四小姐乃军令，怎敢讨赏。” 两人谈话间，又一人走来。 “这不是小晴妹妹嘛。”来者是留侯世子张承光，就是那个有钱的小胖子。 这小胖子张承光显然是来了有好一会了，将小晴与李勇的对话全听了去。 “小晴妹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小晴妹妹没有时间的话，你尽管去忙！就让我来替小晴妹妹招待这几位朋友吧！”张承光一张胖脸笑成了菊花，也不等小晴答应，熟络地拽起李勇就往烤串店里走。 对方想要示好的姿态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小晴又不是笨蛋，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这么明显的事情，连招待一个小小的护卫队长，这样的事情对方都抢着做。 小晴想要看不见都难。 其中那点道道，小晴也是知道的。 就算当时发生的时候不知道，但回头一想，很容易地就能想明白。 前番留侯世子与任二少爷经常干架，虽然是小孩子打闹，但对方也是怕报复的。如今留侯家在朝中已无实权，权势衰败是早晚的事情，反倒是国公府如日中天，新皇信赖任国公、重用任二少爷。 这时候和任国公府打好关系就很重要了。 这留侯世子讨好国公爷赶不上、讨好任二少爷对方也许不吃他这一套，反而是小晴这边最容易下手。 如今看来，整个国公府嫡系里，就小晴这个四小姐最好说话了。 一顿烤串才花几个银子，留侯世子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反倒是与国公府里的人打好关系的机会稍纵即逝。 看着留侯世子离去的背影，小晴不禁想起了一句话。 当你成功了,你会发现身边全是好人。 以前，即便小晴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但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她的。 起码在那大通铺里，就有以青黛为首的丫鬟不喜欢她。 后来又有三小姐找她麻烦。 但后来，小晴成了四小姐、不但是得了老太太的青睐，还得了国公爷的认可，地位在国公府里那是直接飞升。 成了四小姐后，整个国公府里，就没有几个人敢找她麻烦的。 现实世界里可没有话本里那些脑子一根筋的笨蛋反派，大多数人都是识时务的，看到惹不起就会远远躲开。 没有人会真的死磕到底，因为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会找她麻烦的人都绕着走，躲着她了。 剩下的只会是和她关系好的、以及想要讨好她的。 身边只剩下那些带着善意的人，可不就是“身边全是好人”？ 小胖子张承光的声音很大，即便是站在店门外的小晴也能听见里头小胖子洪亮的点菜声。 “小二！老规矩！给我上牛肉！其他的也要！先给我上一茬！” “顺便给我到对面买点喝的！” 小晴也没有在门外驻足多久。 她并没有继续犹豫要不要去叫何亮。 因为她很快就发现了下一个目标。 街头，一身布衣的老马正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领导视察模样，左右扭头去看街边的商铺小摊。 他原本就是大嗓门，再加上原本就是喊话给街边商人听的，所以即便是离得很远，小晴也能听见对方指指点点地说的话。 “李老八！你这地就不能自己扫一扫？等着我给你扫是吧？《商业街摆摊须知》没看过？自己不注意点环境卫生？！” “刘麻子！你特么的还笑，你这摊档都摆到路中间去了！没看到黄线？我们城管队划线的时候就通知过你不能越线了吧？非要我让人给你把摊子收了才高兴是吧？” 第284章 热情好客张承光 京城商业街烤串店内，炭火熊熊，烤架上肉串翻滚，香气四溢。 虽然大多数烤串都是从后厨里端出来的，但前面门面有专门给路人提供单串售卖、少量售卖的零售串口。 前后都在烤肉，所以整个店里都是挥之不去的烤肉香气。 与福满楼等其他国公府产业店铺不同，烤串店里面只有简单装饰，甚至与其他精致的装潢相比显得有些简陋了。 店内装潢虽不奢华，却也别具一格。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描绘着山水田园的景致，显得雅致而不失烟火气。桌椅皆是实木打造，虽无雕花镂刻，却也结实耐用。 但到这烤串店来用餐的客人显然并不在意这些。 店内的客人大多是京城中的官员权贵，三五成群谈笑风生，气氛热闹而轻松。 毕竟能在这里消费得起的，基本都是非富即贵。 京城里的贵族圈子其实就那么些人，彼此之间都非常熟悉。 当留侯世子张承光带着李勇一行人踏入店内时，瞬间就有人认出了他，纷纷向他打招呼。 张承光一身锦衣华服，腰间挂着玉带，手中摇着一柄折扇，虽然人是胖了点，但权势的加持下那种由内到外的底气是作不得假的，虽然与任国公府家那种如日中天的大族比不得，但要比寻常官员家，留侯也是庞然大物。 起码在旁人看来，这小胖子也是气度非凡。 他身后的李勇人穿着普通布衣，神情间却带着几分局促，显然对这种高消费场所并不熟悉。 店小二见张承光进来，连忙迎上前，满脸堆笑：“世子殿下，您来了！快请上座！” 张承光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今日我带了几位朋友，你可得好好招待。” 店小二连连点头。 “那是自然，世子殿下的朋友就是我们的贵客！几位请随我来。” 张承光带着李勇等人走到店内最宽敞的一张桌子前坐下，四周的客人纷纷侧目，低声议论。不少人已经在打量李勇一行人了，都在想这些生面孔到底是哪里人、现任何职、又或者是谁家公子少爷。 毕竟能让张承光招待的，身份再低也有一个限度。 毕竟在这烤串店里，随便一旁烤肉都得二十两银子起步，即便新皇登基大肆清洗了那些旧臣党派之后，就给他们这些在朝官员涨了俸禄，但寻常六品官员月俸也就五十多两，七品月俸三十多两。 身家薄弱点的，都不敢走进来！只敢在外头的“零售串口”买烤串！ 所以这烤串店里，也形成了鄙视链，他们看不起那些只能在窗口买一两串烤肉尝尝味的人。 甚至还有不少人以此为乐，喜欢看那些人掏银子时候的心疼表情。 能进到烤串店大堂用餐的，肯定是非富即贵，能上楼上雅间的，就更加厉害了，毕竟楼上雅间是有“最低消费”的。 不过今天张承光带了这一票人实在有点多，楼上雅间坐不下，这才到大堂里坐的。 李勇等人坐下后，显得有些不安，目光在店内四处打量，仿佛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会惹人笑话。 他们这些小心翼翼的模样，自然也没逃过其他桌子里客人们的观察，大家心底里已经有了些许判断，估计这十几人就是留侯世子家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穷朋友、土亲戚。 毕竟族谱往上扒拉几页，谁没有几个村子里刨土过活的亲戚？ 而且这些年大夏逃荒的人不少，没准这些亲戚就是来京城投靠留侯世子的呢？ 李勇等人局促的模样自然也没逃过张承光的眼睛。 张承光见状，心中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他都没有看菜单，而是直接对店小二说道。 “小二！老规矩！给我上牛肉！其他的也要！先给我上一茬！一人一盘！” “顺便给我到对面买点喝的！” 他说完，边将菜单递给坐在身旁的李勇。 “李队长，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李勇接过菜单，一双虎目都要瞪圆了。 坐在他旁边位置的马楼也看到了自家队长打开的菜单，也被那菜单上的价钱给惊得一口茶水卡在了喉咙处，但在这种场合他不敢喷出来，还好他反应快，双手捂着嘴，只能连连咳嗽咳嗽，一张带着健康小麦色的脸被憋得涨红。 “经典鸡肉串，二十二两一盘（约20串一盘）。” “特色烤五花，十四两一盘（10串一盘）。” “限量烤牛肉，三十二两一盘（10串一盘）。” 李勇心底里连连咋舌。 他这个七品武将摆在村里也是领俸禄、收入按照银子单位计算的“有钱人”。 但在这里，他一个月的俸禄只够吃十串牛肉串！ 李勇是在心底里咂舌，但身侧的马楼却绷不住了。 “怎么这么贵？！”终究是年轻人，马楼即便是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还是充满了惊叹。 一侧站着的店小二自然听见了马楼的这声惊呼，但他不但没有露出任何鄙夷的表情，反倒脸上一直就挂着那个招牌亲和的营业表情，显然是受过了专业的训练，无论多好笑，他都不会笑。 “为什么这个鸡肉串是‘约20串一盘’？”李勇没有点菜，反倒是提出了疑问。 “这个啊。”店小二笑道。“因为一只鸡会有不一样的部位，如果单纯以‘串’或者以重量为单位，容易出现这一盘鸡脖子鸡爪子多了、另一旁鸡腿鸡翅多了这种同样的价钱商品却不一样的，不公平的情况，所以这一盘子鸡肉串，其实是一只活鸡现场宰杀出来的量，每一只鸡大概能串二十串左右。” 店小二耐心地解释。 看到李勇一副不好意思点菜的样子，张承光挥了挥手，对店小二说道：“再来几盘烤肉，今日务必让几位朋友吃饱喝足！” 李勇等人见张承光如此豪爽，心中更加不安。他们知道这一顿饭下来，算上已经让店小二去对门买的珍珠奶茶，合一起少说也得五百两银子，他们哪里敢如此奢侈？ 李勇连忙劝阻：“世子殿下，这些已经够吃了，不必再破费了。” 张承光哈哈一笑，挥了挥手：“李队长不必客气，今日我做东，你们尽管放开吃。若是没吃饱，那就是看不起我。” 李勇等人见张承光如此坚持，只得无奈地点头。他们心中虽感激，但更多的是忐忑，生怕这一顿饭下来，自己这辈子都还不起。 张承光看着李勇等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更加得意。他喜欢这种在人前显摆的感觉，尤其是看到这些人在他面前露出惊讶和赞叹的神情，更是让他感到满足。 第285章 计划搁浅 店小二手脚麻利地将一盘盘烤肉端上桌，炭火烤制的肉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油脂在肉串表面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焦香与辣味。 张承光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串，大口咬下，肉汁在口中迸发，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李勇等人说道：“来来来，别客气，趁热吃！” 李勇等人却显得有些拘谨，他们手中拿着肉串，目光在肉串与张承光之间来回游移。 这些肉串在他们眼中，早已不是简单的食物，而是以银子为单位的奢侈品。他们平日里俸禄微薄，哪敢如此奢侈地享用这些美食？ 李勇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着肉串的味道。肉质的鲜嫩与炭火的焦香在口中交织，确实美味无比。 但他却不敢大口咀嚼，生怕吃得太快，还没来得及尝出味道，就已经将肉串吃完了。 一旁的护卫们也是如此，他们拿着肉串，小口小口地咬着，仿佛在品尝什么稀世珍馐。 有人甚至将肉串上的肉块一点点撕下来，慢慢咀嚼，生怕浪费了一丁点。 张承光见状，心中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拿起一串烤肉，递给李勇：“李队长，别这么拘谨，放开吃！这烤肉就是要大口吃才过瘾！” 李勇等人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但他们依旧不敢放开吃，手中的肉串依旧是小口小口地咬着，生怕浪费。 张承光看着李勇等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更加得意，但面上却依旧是那副热情豪爽的姿态。 …………………… 另一边，门外小晴还在想着要逮谁来干活，替她跑市集当采购呢。 她如今虽然是成了嫡小姐，但平常也没有使唤人的习惯，但人到用时方恨少，眼下她可是对京城里能买到的原材料、物价两眼一抹黑，身边的江小雪干架是厉害，但要让她去采购东西肯定是比不上在市场打滚的其他人。 正想着要不要回国公府找人呢，国公府里负责采购的下人肯定了解各类材料价格以及货源是否充足，但迎面就遇上了在大街上视察，刚升官中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也就是城管队长的老马。 老马倒是警觉，距离近了瞬间就看到了小晴。 “四小姐好。”老马远远地就朝她抱拳行礼，惹得街边商贩连连侧目去看。 商贩们都认识老马，这位可是直接管理这条商业街的官老爷。 他们反倒是不认识小晴，只觉得得这位精致的小姑娘肯定出身不凡，能让老马如此卑躬屈膝。 “过来。”小晴朝他笑着招了招手。“有事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老马连忙小跑过来。“四小姐尽管吩咐。” “你平常管着这大街小巷，对于京城里的市集想来也非常了解吧？我想拜托你帮忙买些东西。” 小晴说着，递过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清单。 早上出门前就写好了，清单上清清楚楚地写了要用到的原材料，包括要用到的工具。 从大木桶铜锅、木勺滤网这些工具，再到麦芽、糖、肉桂丁香等香料都有详细列出。 老马拿着清单，快速简单扫了几眼，便又再次看向小晴，小心翼翼地问道。 “四小姐……不知这个啤酒花是……” “啊？”小晴一愣，这才想起来，她也是糊涂了，这世界也没人酿过啤酒啊，就算是有啤酒花这种东西，也不会叫这个。“蛇麻草！我记得我们国公府药店里就有。” 老马点了点头，又指向清单里的酵母。 “那这个酵母……” “哦，后面我也有备注啊，你只需要准备后面的材料就是麦芽和糖……”小晴话说一半，突然愣住，然后一拍自己的脑门，一张软糯的包子脸满是无语。 “哎呀……我糊涂了……” 她这是一心想要弄啤酒，忽略了其他因素。 刚开始冒出弄啤酒这个想法是烤串店开业，她撸串的时候想着没有碳酸饮料的话，啤酒也凑合。 后来被江小雪强行带走，被这么一打岔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行就暂时搁置了。 后面回到京城，小晴这才想要继续前面的事情，先着手试着把啤酒弄出来。 但她也是忘了，当下身处没有条件的古代，就算她能够手搓啤酒，但也得费时费力啊！ 刚才老马提到过的啤酒花能够搞到，小晴想过这个问题，中药里的蛇麻草就是。 发酵的时候用的酵母也能解决，过来的时候她就回忆了一下制作步骤。 虽然没有现代意义上的“酵母种子”，但人们早已掌握了利用天然酵母进行发酵的技术，谷物与新鲜水果天然附着着酵母，完全可以自己制作酵母液。 过来的时候，小晴的确是想过了每一个步骤，确保没有了技术问题，这才出门准备动手的。 但如今她才想起，她忽略了一个同样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时间问题。 她是要酿酒的啊！ 即便是啤酒，发酵的时间也得几个月！ 但刚从三省回来的小晴知道，眼下需要的是立刻就能用上的吃食方子啊！ 时间紧迫，眼下才是资金问题最紧迫的时候。 要花上几个月酿造的啤酒根本就没用！ 她太过想当然了，没有考虑细节。 所以才会出现眼下这种实行不来的情况。 见小晴突然露出一副不太高兴的表情，老马小心翼翼地问。 “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哦，没事。”小晴摆了摆手。“我突然想起这配方还有没完善的地方。” 小晴收回了那张清单，打发老马离开了。 看着老马离开的背影，小晴皱起眉头小声嘀咕。 “啤酒是弄不成了……” “那接下来能弄什么呢？” 第286章 倒反天罡 朝廷急着用钱，小晴原本计划的酿造啤酒需要几个月时间发酵，根本就来不及。 她驻足街头眉头紧锁，长裙之下，一双穿着精致绣花鞋的小脚正用鞋尖原地画着圈圈。 过了一小会，小晴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似是对江小雪说的，又像是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 “算了，先不想了。” 放下手，这才扭头看向江小雪又说了一句。 “先随便走走吧。” 阳光洒在繁华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气，吆喝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热闹的市井画卷。 小晴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显得格外灵动。 走着走着，小晴被一阵浓郁的葱香吸引，她循着香味望去，只见一个小摊前围满了人，摊主是一个中年妇女，正熟练地将葱油饼从锅里取出，用油纸包好递给客人。 摊位上头还有一块白布写下的简单招牌“经典老王头味道葱油饼”。 “诶？老王头的葱油饼我知道啊，不是在城西那边的小巷子的屋子摆摊的吗？这是见这边热闹，专门跑这边支了一个摊子？” 城中央这条商业街是重点管理街道，商铺都把持在世家大族手里，想要在这里开店要向各家租借商铺。即便是支一个小摊，这边能支小摊的空地也全部画了界限，每一块都标好了租金，可不是谁都能在这里摆摊的。 也许城西那边客流量是没有这里多，也因为那边是平民区客人兜里的钱没有这边的人多，但他们卖的是葱油饼啊，平民也能消费得起，实在没必要摆着家里免费的铺面不用跑这边来交租做买卖。 小晴好奇得问出了声，立刻就有旁边一位穿着布衣的年轻人开口给她解答了。 “这婶子是老王头的大儿媳，据说是因为老王头偏心眼偏袒小儿子，大儿媳就闹着要分家了。”穿着布衣的年轻人说道。“这大儿媳不但是分了银子，还花钱到城中这里租了一个摊位。” 有了旁人解说，小晴瞬间就明白了。 不过是因为一起生活、一起做生意，分钱的时候不公平给闹的嘛。 不得不说这位老王头家的大儿媳还挺有商业头脑，新开的摊位还知道扯一个“城西老王头味葱油饼”的招牌来收拢一些老顾客。 小晴看向那位给她解释的年轻人，年轻人一身常见打扮，黑色的布衣不但方便行动还耐脏，从对方隐隐表现出来的恭敬姿态，以及刚才瞬间就给她解释的行为不难猜出对方一直在关注她。 这明显是老马让跟过来的小弟。 也对，小晴是打发老马忙自己的工作去了，但老马不可能真不管大领导在自己场子乱逛不闻不问，让一个生面孔跟着照看一二再正常不过了。 小晴不再理会对方，就像是没认出一样，迈腿走向那葱油饼摊位。 “好可爱的小姑娘，来一个葱油饼吧，刚出锅的，热乎乎的！”摊主嘴皮子利索，各种好听的话张嘴就来，热情地招呼小晴上前。 小晴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好啊，给我来一个！” 摊主熟练地将葱油饼从锅里取出，用油纸包好，递给小晴：“姑娘，小心烫。” 小晴接过葱油饼，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但刚出炉的葱油饼烫得她连连呼气。 江小雪付完钱回过头来，看到的就是小晴连连呼气，一副被嘴里的葱油饼打了一样的滑稽模样。 “你慢点，没人和你抢。”江小雪无奈摇头笑道。 小晴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油渍，笑得眉眼弯弯：“小雪，你也尝尝，真的很好吃！” 江小雪摇了摇头笑道：“小姐，我不饿，你慢慢吃。” 小晴一边吃着葱油饼，一边继续在街上闲逛。 她的目光在街道两旁的摊位上扫过，不时低头咬一口手里的葱油饼。 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大眼睛来回扫视街边店铺摊档。 两人走了好一会，直到小晴手上的那大大的张葱油饼都被啃了半张，小晴这才打了一个饱嗝，将还剩下半张的葱油饼递给身后的江小雪。 “小雪姐姐你也吃啊！这葱油饼可香了！” 然后又接过江小雪手里刚去买的珍珠奶茶，连嗦了好几口，腮帮子鼓鼓地嚼着吸上来的珍珠。 双手捧着珍珠奶茶，腮帮子鼓鼓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来回打量周边的商铺。 突然身后一阵熟悉的声音让小晴止住了脚步。 她回过头看向来者，不知何时，十一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十一头戴玉冠、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袍，袍子的质地细腻，上面绣着几朵淡雅的梅花，显得低调而又不失贵气。 身后的玄平师兄倒是一如既往的一身布衣，从衣领处似乎还能看见里头的劲装，玄平师兄却只是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江小雪。 江小雪只是刚见到的时候一挑眉，然后便收回了视线，并没有继续理会对方。 “我听蒹葭说你是出门办正事了。”十一视线在小晴手里的珍珠奶茶与江小雪刚接过的葱油饼来回扫视，揶揄意味不言而喻。“你这正事办得怎么样了？” 他语气里满是笑意，显然是在打趣小晴打着“办正事”的名头，出门逛街吃喝。 “不怎么顺利。”小晴拿起手中的珍珠奶茶，鼓着腮帮子咕嘟咕嘟地吹了一口气，他们靠得近，可以听见竹筒里的气泡声。 “没吃到想吃的？还想吃什么？我带你寻去！”十一笑着说道。 “什么没吃到想吃的啊！什么跟什么啊！”小晴无语地看了对方一眼。“我说的是正事！正事不顺利，懂不懂正事是什么啊！” 兴许是两人关系越发熟悉，小晴与十一的相处倒是越发的熟络了，或作是谁看见她和皇帝陛下这么说话，高低都得说她几句逾越。 “你这家伙，怎么脑子里只想着吃。” 听到眼前小家伙如此话语，十一也只能愣愣地眨了眨眼。 “你要不要听一听你在讲什么？”十一语气里满是无奈。 瞧瞧！听听！ 这小家伙在说什么？ 嘴唇上还有刚才吃葱油饼留下的闪闪油光好不好！ 手上还捧着没喝完的珍珠奶茶好不好！ 明明你一直在吃！你都没停过！ 怎么就成了我脑子里只想着吃？ 倒反天罡是吧？！ 第287章 沐浴用品 “你呢？你怎么也跑这边来啦？”小晴嗦着珍珠奶茶，看着眼前的人。 她虽然有着不少重生的记忆，但真正能接触到皇帝陛下、观察到皇帝陛下的记忆还真没有。 她不清楚真正的皇帝陛下日常作息都是干什么，出现在记忆中的那些皇帝都是电视剧里的人物，那些皇帝好像也能分几种，不是上早朝就是在御书房批奏折，不是去后宫看宫斗就是在广场上看斗鸡。 要么就干脆不待在宫里，喜欢往民间乱窜玩什么微服私访，搞一些装x打脸的剧情。 这样一想，皇帝陛下的工作好像也不算忙啊！ 关键小晴也不知道记忆中那些电视剧演得对不对。 反正她看眼前的皇帝十一就挺闲的。 还有闲心满大街的溜达。 “我？”十一笑了。“我也是出门办正事的。” “什么正事？”小晴问道。 “找你啊！”十一笑着回应。 “找我算什么正事？”小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清澈的眼底里满是懵懂与茫然。 “你不是答应了帮忙想办法赚钱？”十一笑道。“我来看看你想好做什么生意了没有。” “合着你是过来监工的啊！”小晴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这怎么能算是监工？” “我这是专门出来看看你的，怕你累着。”十一话说一半，突然噗呲一声又笑了起来。“现在看到了，你不会累着，只会撑着。” “哼……”小晴哼了一声，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她是听明白了，再聊下去也只是被取笑而已。 “不会吧？真生气了？”十一凑上来，笑着问了一句。 “没有，怎么敢呢。”小晴哼哼说道。“万一你下旨让奶奶打我屁股怎么办。”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小晴果断终结当前话题，话锋一转就要去聊正事。 “我刚准备弄新玩意呢，现在还不用你帮忙。” “新玩意？你又准备弄什么？”十一好奇地问道。 “饮品店、烤串店都弄了，你不会还想着弄吃的吧？” “怎么整天就想着吃啊！” 十一：“这话怎么有点熟悉？” 小晴：“我准备弄的是香皂。” 十一：“香皂？” 小晴：“就是类似于皂荚、肥珠子那种，沐浴时候用的东西。” 十一眉头皱了起来。 “类似于皂荚、肥珠子那种沐浴时候用的东西？” “那东西值几个钱？” 他们要的是短时间能提供不俗利润的东西，前面小晴捣鼓出来的饮品店和烤串店就很好，配合国公府与十一的宣传带动，每天都能带来惊人的收入。 十一是没听说过什么香皂，但皂荚、肥珠子他还是知道的。 沐浴用的东西，能卖几个钱？ 那东西到处都能搞到，品质再好也就只能卖个几十铜板！ 十一并不怀疑小晴的能力，但他实在想象不到对方要怎么用一个不值钱的商品实现短时间赚大钱的目的。 十一不知道，但小晴知道啊！ 小晴在这个世界也生活快十年了，后面几年甚至住进了国公府这种属于社会顶端的地方，基本上这个世界的所有奢侈品她都见过。 但她发现，这个世界的人对待沐浴用品好像不太重视。 又或者说是没人有兴致捣鼓那些玩意。 小晴分明记得，记忆中即便是同样不发达的时代，也有名为“香胰子”的手工香皂。 但这个世界，连最简单最原始的藻豆都没有！ 就是那种将猪胰脏研磨成糊状，加入大豆、小豆、豌豆等磨成的豆粉和香料，混合均匀后晾干成型。 澡豆不仅具有去污能力，还能散发出优雅的香气，因此在贵族阶层中广泛使用。 但这个世界的人，大多都使用洗米水、皂荚、肥珠子进行沐浴。 即便是国公府里，用的也是皂荚与肥珠子。 小晴虽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刚开始想到了有可能是国公府的传统，比如不用乱七八糟的沐浴用品之类的奇怪传统。 所以刚才还专门逛了一遍京城的商铺。 在一些店铺里还问了人。 逮着店小二、路人、客人就问。 “你沐浴的时候用的是什么？” 她一个小姑娘问出这种问题，惹得路人纷纷朝她露出疑惑的眼神。 但小晴也不关心这个，最终她还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无论身份高低，这个世界的人们沐浴用的就是皂荚、肥珠子、洗米水。 那她弄出香皂的话，岂不是完全可以当作奢侈品卖高价？ 到时候再让皇帝陛下亲自代言什么的…… 再弄出来各种香味的香皂，肯定不愁卖！ 猪油、牛油、碱液、香料这些可以随便搞到，只要牢牢把握配方、制作过程保密，那谁都无法复刻、谁都不知道她们的成本是多少！ 到时候只需要吹嘘一下这香皂用了珍贵材料且费时费力，随随便便就能卖出奢侈品的价格！ 小晴都想好了！弄出来之后，就从这京城里的各家后院、那一大票贵族名媛里入手！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 她现在就要从女人身上入手！ 谁能拒绝一块彰显地位沐浴完还自带香气，用不着像熏肉一样熏香的香皂？ 小晴越想越觉得可行。 到时候完全可以弄出一些订制香味的香皂，什么檀香系列、花香系列、水果系列，弄一个“香飘飘”、“任家香”之类的系列名字。 最好是与寻常熏香味道不一样的，让旁人一靠近就能闻到那股香皂余留的香气。 让人一靠近就能闻到，然后惊叹。 “你用了xx香皂！” “那东西我知道！最便宜的桂花香气都得一百两一块！” 然后使用她们家香皂的人就会成为人群焦点，身边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 然后还可以让一些官员现身推销，说一些商业广告词。 “爱她，就给她买‘香飘飘香皂’。” “你连一块香皂都舍不得卖给我，凭什么说爱我！” 像是这样的话一传开，完全是爆炸性的宣传语！ 第288章 开造香皂 最后小晴还是去找了何亮，让何亮给安排人准备了原材料，还让对方给安排了两个打下手的丫鬟。 小晴与江小雪则是继续晃晃悠悠地走着，来到了她的小宅子，准备动手制作香皂。 身后倒是跟着十一与玄平师兄。 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小晴两人后面。 “反正今天的工作也忙完了。” “闲来无事，看你弄新奇玩意也挺有意思的。” 皇帝陛下说他闲来无事，让小晴不必理会他，他自己却像是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小晴后头。 何亮的办事效率极高，又或者说是，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钱到位了，办事的效率总能不断提升。 小晴虽然脚程不快，一路走来散步运动性质更多，但她也是径直往城东自己的那个小宅子走的。 但对方又是选人又是采购的，忙活往这些都比小晴他们快。 小晴才刚来到城东小宅子，远远地就看见早就候在门口处的丫鬟小厮，还有他们后面停放的推车，推车上几个竹筐装得满满当当。 看到小晴过来，两位小丫鬟连忙向她福了一下。 “四小姐。” 这两位丫鬟还是国公府里的人，但不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而是大房院子里挑选出来的丫鬟。 相较于大多数都认识的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大房里的人小晴就生疏许多了，很多都只是面熟，叫不上名字。 两个丫鬟一个叫春梅一个叫春兰，与老太太院子里那些熟人丫鬟的随和相比，这些接触比较少的丫鬟反倒显得更加恭敬，毕竟她们只道小晴是受宠的嫡小姐。 何亮选择回国公府里给她叫两个人，想来肯定也是考虑到小晴强调过的保密问题与安全问题。 国公府里的下人都是身家清白底子清楚的人，保密性肯定要比外面找来的人高。 至于另外两人，只是负责送货的而已，把东西卸到院子里就推着板车走了。 自从政变那天暴民入城推倒抢掠后，小晴的小宅子几乎被破坏殆尽。 而且为了后续的配方研发工作的保密性，小晴专门拜托了任二少爷重建的时候加高加固了围墙。 小宅子虽然位于京城城东，但相较于中央位置的国公府，这里只能算是城东的僻静之地，四周被高高的围墙环绕，围墙高达数丈，坚固而密不透风，有效地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进入宅子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敞的庭院。 庭院周围植着各种花草，绿意盎然，花香四溢，给人以宁静和舒适的感觉。庭院左侧有一口清澈的水井，但那一侧还有一个小凉亭，显然自己二哥还是记得她当初买下这一处小宅子的时候，对原有的那个小凉亭表达的喜欢。 沿着青石铺成的小径向前走，直通主屋。 但今日的工作在庭院中央的空地上完成就好。 为了方便她捣鼓各种新奇玩意，任二少爷不但留出了大片空地，还给支了一个小棚子，里头就有现成的炉子。 小晴指挥两个小丫鬟搬来桌子，在庭院中央的空地上把要用到的材料铺开，好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的。 “猪油有了……牛油也有……碱液有……” “香料也有了……” “模具也有……”小晴轻轻摸了摸那崭新的模具，那崭新出厂的模具让她忍不住在心底里吐槽了一句。 “这东西不会真的是让木匠现做的吧？我从城中商业街走过来虽然走得不慢但也没有多久啊！这些人居然能赶在我到之前把东西做好送过来？！都是些什么闪电侠？！” 材料准备齐全后，小晴抱来了一张高脚椅子，翻身爬上了椅子上开始指挥工作。 都说坐得高看得远，她专门选的这张高脚凳就挺适合她坐在上面，坐得高高地指手画脚。 “春兰，你们负责将猪油和牛油混合均匀，然后加热。” 春梅和春兰应了一声，在小晴的指挥下开始忙碌起来。 春梅将猪油和牛油倒入锅中，用小火慢慢加热，然后站在一旁的春兰帮忙搅拌，确保油脂混合均匀。 小晴坐在那张高高的椅子上，这椅子是专门为她定制的，不仅稳固，还带有扶手和靠背，让她在指挥工作时更加舒适。 她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衣裙，裙摆轻轻垂下，显得格外灵动可爱。 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轻轻地晃动着，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娇憨的感觉。 “春梅你再加一点牛油，确保油脂混合均匀。春兰，你继续搅拌，不要让油脂结块。” 春梅和春兰应声而动，动作熟练而迅速。 动作熟练利索是正常的，别看她们这些小丫鬟年纪都不大，当做下人的，谁没有帮忙打下手干一些端茶倒水、煮饭之类的工作，而且各院里的小丫鬟从进府的那一天都得参加训练。 即便是更注重形象礼仪的老太太院子，也会有专门的丫鬟姐姐负责指导监督。 毕竟小丫鬟也是一个竞争挺强的位置，干活不利索的虽然也有某些能出头的个例，小晴自己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但大多数能被主子看上的，都是干活利索能力出众的人。 何亮能给小晴这个四小姐安排的人，选上的人综合能力肯定不错。 春梅将牛油缓缓倒入锅中，春兰则继续用木勺搅拌，确保油脂混合均匀。 似乎是为了更清楚地看清锅油脂混合的情况，小晴还双手握着底下桌椅扶手，伸着小脑袋往前探。 十一不知何时静静地来到了小晴身旁，目光看着这个绷着一张包子脸认真地盯着锅里的小姑娘，隐隐地护着她，生怕她不小心摔下来。 毕竟在旁人看来，她这小小一只，坐在那么高的椅子上，身子还不时往前探。 但她不但没有意识到危险，没有丝毫胆怯，那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轻轻地晃动着，不但不带怕的，反倒是一副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 小晴娇憨可爱的模样让十一忍不住微微一笑。 在这个距离，他有把握能在对方摔下来的瞬间接住。 第289章 底层商品 “你在弄的真的是香皂？我怎么瞧着像是在做饭？” 十一虽然说话是打趣口吻，但他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前头两个丫鬟在炉子里还在煮着牛油猪油，其中一个丫鬟低头添柴控制火候，另一个丫鬟还在用大勺子搅拌呢！ 这看起来可不就是在做饭吗？ “你沐浴时候用的是什么？”小晴看向身侧的十一，反问。 她坐着的这张高脚椅子就是专门让自家二哥特制的，坐在上面舒服得很，下面椅腿还有小木棍连接起来的简易小梯子，方便她爬着上下。 也得益于这高高的椅子，让小晴少有的与十一的对视居然是平视。 她不用再那么累地仰着脖子！ 我坐着你站着，我们平视！ 原本是为了更好地指挥才弄的这高椅子，现在喜欢高椅子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你一个小姑娘，和我谈这个，合适吗？” “和你谈正事呢！你扯哪里去了？”小晴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地看向对方。 “皂荚、肥珠子。” “这不就成了？” “怎么就成了？”十一被小晴的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一个当皇帝的，用的都只是皂荚、肥珠子，就没有更高端的东西，能配得上你身份的东西？” “不就是沐浴吗？能洗干净不就行了？”十一有些莫名其妙。 然后他看到了桌子上还摆放着的好几种香料。 “看你折腾的这几下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但是……” “就算你把这些香料的味道给弄到那个香皂，也就是像皂荚、肥珠子一样的沐浴用品，沐浴过后能有残留的香气，那也没有多大用处啊。” “想要身上带香气，我们完全可以用熏香之类的方法。” “你这香皂实用性也就那样，如果没有价格优势，大家都只会选择沐浴过后再用熏香之类的方式带上香气。” 十一看待问题无疑是精准的，一下子就说到了重点上。 也许是因为海洋之外的世界没有探索，大夏立国后又极少与周边国家来往，一直都是战乱敌对关系，再加上交通不便，也没有那些从海上漂泊而来的香料香水，所以大夏人想要让自己带上香气的方法还比较落后。 大夏人会通过佩戴香囊、熏衣等方式让香气随身。 佩戴香囊可以将香气随身携带，而熏衣则是将衣物或身体用香料熏制，使香气持久。 正如十一所说，如果只是为了让自己身上带上香气，那他们为什么不继续使用佩戴香囊、熏衣的方式？而是去买那昂贵的新奇玩意香皂？ 面对十一的质疑，小晴却是露出了一个自认为高深莫测的笑容。 但那张软糯的包子脸笑起来的感觉，在十一看来就只是一个恶作剧之后的小姑娘会露出的表情。 “如果用完我这香皂，让身上带着的香味很特别呢？” “香味很特别？”十一看向桌子上的香料。 虽然大夏没有外来香料，但还是有一些本土香料的。 常见的有沉香、麝香、檀香以及各种花制作而成的香料。 因为小晴是让何亮在城里随便买的几种香料，所以桌子上摆放着的一个个精致小木盒装着的香料，其实都是常见的，大夏女子常用的香料。 “你这些香料也很稀松平常啊！” “这些只是练手。”小晴如常说道。“简单做一些常见味道的香皂，一方面是为了练手、另一方面是我们也需要底层商品。” “就是想要把特制的高端香皂卖贵些，我们得有一些普通香气的香皂作为衬托。” 小晴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那你准备卖多少一个？”十一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前头小晴弄出来的饮品店和烤串店那也是日进斗金，他对小晴从那些神秘书籍里学来的稀奇古怪玩意有着莫名的信心。 现在捣鼓的香皂也许盈利比不上前面两个，应该也差不远才对。 但一个沐浴用的东西，只是能让人使用过后带上残留的香气，省去熏香的步骤，这一点作用他实在难以想象要怎么卖出高价。 小晴伸出一个手指头。 “一百两一个？”十一摇了摇头。“虽然京城里大富人家多，有底蕴的家族也不少，但他们也不是傻子啊！” 小晴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伸出那根白嫩圆润的手指头。 “什么意思啊？一千两还是十两？贵了还是便宜了？让我乱猜有意思吗？” “耍我玩是吗？” “是一皂难求，有价无市！”小晴笑着说道。 “高端产品不但限量，我还打算用拍卖的方式出售！” 十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 小晴挥手打落对方的手。 “和你也说不明白，你等着看就是！” “那我可得等着你把这沐浴用品卖出一皂难求的那一天了！” 小晴也不在意对方揶揄的话语，此时的她反倒是充满了自信。 “这香皂还只是第一步！后面我们会形成一套完整的奢侈品产业链！各种香料也会接着卖！” “你还准备卖香料啊！我刚还想问，既然你是以使用后带着香气作为卖点，为什么不直接卖特殊的香料？”十一化身好奇宝宝，开始十万个为什么。 “我该怎么和你解释底层商品的重要性，还有不断推陈出新的作用呢？”小晴摇了摇头，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向对方。 十一也不生气，反倒是咧嘴笑了起来“那我可就等着收银子就好。” 两人谈笑间，小晴再次探出身子，去看锅炉里的油脂。 “看着点啊，等油脂混合均匀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收回身子坐好，余光却瞥见了十一收回去的手。 刚才小晴做出那个探出身子的动作，十一却已经在默默准备接住她了，就怕她连人带椅子摔倒。 “没事，这椅子是我专门找二哥做的，很稳的。”小晴拍了拍扶手笑道。 十一却笑着看向她。 “我还在等着你给我赚银子呢。” “你这么重要，我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啊。” 第290章 卖得更贵 小姑娘身穿一袭鹅黄色的衣裙，衣裙上绣着精致的花纹，显得格外精致可爱。 她坐在一张高高的椅子上，这椅子是专门为她定制的，不仅稳固，还带有扶手和靠背，让她在指挥工作时更加舒适。 她探头探脑地指手画脚，也不知道是对底下这张椅子的稳定性有自信还是因为她超勇的，所以根本不带怕的。 反倒是十一站在她身旁，一副担心的模样，就准备随时出手捞人了。 没错，是物理意义上的那种“捞”人。 小晴可没注意到站在身侧的十一一副担心的模样，此时她一双杏眼就只是盯着锅里的油脂。 “春梅，你把碱液和香料准备好，等油脂混合均匀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丫鬟春梅听话地将早就准备好的香料和碱液端来，摆在了趁手的位置。 香料是直接从店铺里买来的，不但研磨成均匀的细末，还用精致的小木盒装好，所以不需要再作搅拌研磨准备。 种类也不多，小晴也只是准备做常见的檀香与玫瑰花香两种香皂，所以用到的香料不多。 小晴再次探头隔空确认了一下锅里已经完成混合的油脂，便开口十一春梅可以加入碱液香料了。 “慢慢倒、慢慢加！” “春兰帮忙搅拌！要一边搅拌一边加！” 她一边指挥着，一边还扭头和十一解释。 “香皂的制作原理其实很简单。我们用动物脂肪和碱液反应，生成脂肪酸盐，这就是香皂的主要成分。加入精油可以增加香味，使香皂更加吸引人。” “哦，没有精油的话，用香料也行。”小晴想了想，想到大夏是没有精油这种东西的，所以又用对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了一句。“精油就是香料的一种。” “我刚准备问你精油是什么东西呢。”十一笑呵呵地说道。 “原材料不足虽然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的制作过程，但万事都有双面性，制作过程受到影响，不顺利是不好的方面，但也有好的方面。” “你做东西材料找不全，这还能理解成有好处？”十一侧目问道。 “就好比碱液和精油。”小晴解释道。“我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连碱液都买不到了，没想到何亮倒是给我找来了碱液，但精油的确是没有。” “缺少的精油可以用香料代替，即便是想要用精油，我们也可以自己提炼，不过是增加了提炼精油的步骤。” “增加了步骤不就变得更麻烦了吗？”十一问道。 “是更麻烦了啊。”小晴应道。 “不是，更麻烦了，怎么能说是好事？”十一被这小姑娘的话有些绕懵了。“你不会又在耍我吧？” “冤枉啊，我哪里敢耍你，我难道就不怕你下诏让老太太治我？”小晴有些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 “制作过程是更麻烦了，我们浪费了更多的人力与时间。” “但我们也可以卖得更贵了啊！” “而且更繁琐的步骤，也能为仿造者增加仿造难度。” 小晴解释道。 小晴一边和十一聊天，但她的大半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那个沸腾的锅炉之上。 嘴里还不忘指挥那两个在锅炉前忙得满头大汗的丫鬟。 “很好，你们做得很好。” “差不多了，春兰去把模具拿过来。” “接下来，要把混合物倒入模具中，让它自然冷却凝固。” 春梅和春兰应声而动，将混合物倒入事先准备好的模具中，然后放在阴凉处，等待香皂凝固。 小晴指挥春梅和春兰完成了香皂的制作，模具中的混合物已经均匀倒入，只需等待冷却。 小晴翻身顺着椅子上的简易小梯子爬了下来，下面还剩下两层小踏板呢，她觉得已经不高了，便直接往后一跳，直接从剩下的高度跳了下来。 小姑娘裙摆翻飞，虽然高度也就成人膝盖的高度，但她这突然跳下来的动作还是吓得守在一旁的十一往前伸了一下手。 最后看她落地姿势挺稳，十一才忍住没有将人给一把捞起来。 “你慢点。”十一皱眉说道。 “没事没事。”小晴笑着摆手，然后扭头看向另一侧累得满头是汗的两个丫鬟。“你们辛苦了，做得非常好。” 春梅和春兰连忙行礼：“多谢小姐夸奖，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不累。” 她们说得也不算是假话，毕竟她们是当下人的，更苦更累的工作也做过。 相较而言，烧一下锅炉，用勺子不停搅拌这种工作的确算是轻松。 她们满头大汗纯粹是因为距离炉子太近，被热的。 小晴摸了摸腰间，捏到了自己腰间挂着的软乎乎的香囊。 才想起她一直没有带银子的习惯。 以前当丫鬟的时候，荷包里不装银钱是因为刚开始是没银子装，后来是因为有银子花不上，没机会出府的话唯一花钱的地方也就给厨房婶子塞几个铜板换点红薯之类的吃食。 后来成了嫡小姐，出门都是有人跟着了，她就更没带银子的习惯了。 小晴看向她那移动钱包江小雪。 出门的时候，她的银子都让江小雪带着，需要花钱的时候一直都是江小雪负责掏腰包的。 但此时，江小雪正和玄平师兄在庭院右侧的空地上玩得不亦乐乎。 与上一次在国公府那个小院子里的切磋完全不一样，上一次玄平师兄是纯被虐的那一方，被江小雪抽得满地打滚，就像是陀螺一样，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但此时，玄平师兄手执一柄银白长剑，挥剑向江小雪攻去。 江小雪轻盈地闪身避开，手中拿着的却只是一截枯枝，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反击。 如果不看两人武器，只看招式动作，的确是两人你来我往，剑光闪烁，动作迅速而精准。 玄平的剑法凌厉，攻势猛烈，但江小雪的身法轻盈，反应敏捷，总能在关键时刻避开攻击。 她手中的枯枝如同灵蛇一般，时而轻点，时而横扫，每一招都恰到好处，让人难以捉摸。 玄平越战越勇，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始终无法突破江小雪的防守。 江小雪的剑法不仅精妙，还带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势，让玄平感到压力倍增。 突然，江小雪一个轻巧的转身，剑尖轻轻点在了玄平的剑身上，看似脆弱的枯枝点在金属剑身上却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瞬间将他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玄平的长剑被轻轻弹开，他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双方一碰即分，拉开距离后江小雪手中的枯枝却从远端裂开了一道细缝。 江小雪微笑着说道。 “你的剑法进步了很多。” 玄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脸上少见地露出了一抹苦笑。 “你是在夸我吗？” 江小雪却随手将枯枝丢掉，拍了拍手笑道。 “别误会，我真的是在夸你。毕竟你今日和我玩的是剑，这是我擅长的东西。” 第291章 还在想? 小晴从江小雪那里要了些碎银，给春梅春兰都发了赏。 “我这里久无人住，没有准备吃食。” “你们辛苦了，先去街上买些吃的吧，多玩一会再回去也没事，我准了。”小晴一拍自己的胸口，给两个丫鬟发了钱又批了假。“去吧！” 春梅春兰两人是当下人的，寻常出府哪里有这么方便，更何况是主子批准可以自由活动随便玩的出府，而不是出去办事的那种，此时两人笑得更开心了，比一开始领到赏银还开心。 给钱还给假期。 有什么比gong费游玩还爽？ “谢谢四小姐！” 她们互相看了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向着小晴与十一又行了一礼，随即便离开了院子，去街上吃喝玩乐了。 虽然小晴没有给她们解释十一的身份，但看外貌打扮、以及与小晴这位国公府嫡小姐说话的姿态，还是能大概推十一身份绝对不低。 两个丫鬟自然知道不该问不问，但行礼的时候还是会向十一行礼的。 另一边，小晴看着江小雪与玄平师兄切磋完走回来，与江小雪那一副云淡风轻，连汗都见不着一滴的模样不同，玄平师兄虽然没有上一回被打得满地打滚衣服上到处都是污渍，但这次还是累得满头大汗。 “怎么说？”小晴看着江小雪问道。 “什么怎么说？”江小雪反问。 “玄平师兄有没有什么进步啊。”小晴有些无奈。“你就帮一下他嘛。” “我已经帮了啊。”江小雪也学她做无奈状。“昨天晚上在那小院子里指点他的时候，你不也在？”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那天晚上说得太笼统了……” “我那天晚上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道路，这得靠自己领悟，别人能帮助的非常有限。”江小雪说着，看了一眼同样眼巴巴看着这边的玄平。“而且他也不是初入武道的新人了，对内力的掌控已经非常熟练，摸索内力熟练内力的过程大家都一样，可以通过别人传授或者通过修炼秘籍经验的方式得到帮助，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前面的路可以靠前人带一段，后面的路还是得靠自己。”江小雪看向玄平。“所以，真不是我不愿意指点你。” “陪你练练手，让你发挥全力实战已经是我能够帮助你的所有了。” 玄平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另一边，同样听了江小雪解释的小晴，突然也有了想法。 不是说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道路吗？ 那她这体质是不是还能救一救？ 前面陈瑾松、十一、乃至是觉明大师表示没办法。 但那些人可都没有江小雪厉害啊！ 说不准江小雪有办法呢？！ 江小雪回过头，正巧就对上了小晴那布灵布灵直闪的大眼睛。 “你还没死心啊！”江小雪秒懂。 “说不准你有办法呢。”小晴笑着夸了对方一句。“毕竟我认识的人里，你是最厉害的。” “你可不常夸人。”江小雪也笑着开玩笑。 “虽然我前面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武道的进步在于寻找能走下去的路。”江小雪说着，眼神里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但有人出生就在京城，有人却在犄角旮旯，走的还是山道，就算走一辈子也走不到人家一开始就达到的高度。” “不是我想打击你啊，只是看你满怀希望，一次次又失望的样子挺累的，所以就干脆让你直接死心了。” “相信前面你请教过的人，也是这样子想的吧？”江小雪说着，瞥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十一。 “给你。”江小雪反手一甩，将一本小册子丢了出去，小册子砸在小晴的脑门上，再滚落地面，小晴捡起来一看，封面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流云剑诀》。 小晴眼前一亮。 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秘籍，就算这辈子学不会，记下来也好啊！说不准下辈子能练呢？！ 她打开一看，晦涩难懂的内容映入眼帘。 “卷一，云踪无定。形随气走，意逐云迁；剑未出鞘，势已凌天。—剑势如云聚散，虚实难测，心念一动，剑气自生。” “卷二，风卷残云。风过无痕，云散无迹；剑锋所至，万法皆破。剑招快若疾风，柔似流云，刚柔并济，破敌于无形。” “卷三，云海归墟。云深不知处，剑落鬼神惊；一念生灭，万相皆空。剑意如云海浩瀚，似有还无，敌若陷其中，则心神俱灭。” “卷四，九霄龙吟。云腾九霄，剑化龙形；一啸惊天，万剑臣服。至高境界，剑气化龙，剑意通神，一剑出，天地变色。” “卷五，无名心诀。云非云，剑非剑；无招无式，无我无剑。返璞归真，剑与心合，人剑两忘，方得流云真意。” “卷六……” 小晴摊开书册的双手一合“啪”的一声将小册子合上，双手弯腰将小册子递还给了江小雪。 嗯，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这什么鬼啊！ 小晴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里写满了茫然。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真的是武功秘籍？！ 不会是江小雪糊弄她的吧？！ 看到小晴那写满茫然的包子脸，江小雪哪里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过来。”江小雪朝小晴招手，小晴乖乖走到她的面前站好。 江小雪伸出一根手指，莹白纤细的手指没有任何茧子，别说修炼过的痕迹了，就连劳作的痕迹也没有留下分毫。 她轻轻将这根手指抵在了小晴的胸口。 “感受好哦，这可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连觉明老头都做不到。” “你也可以理解为，突破他们所谓的大圆满境界后才能接触到的领域。” “每个人产生的内力只能自己使用，一旦离开身体就会快速消失，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内力只能像是箭矢一样射出去。” “但我能让内力停留在体外。” “根据修炼的方式不同，每个人都会有储存内力的地方，比较常见的就是丹田与心脏。” 随着江小雪的话，小晴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对方的指尖传入，透过胸口的皮肤，直透心脏。 随着心脏的跳动，小晴能明显感觉到那一股多出来的炙热。 一跳一跳，不属于自己，却能明显感觉到在自己身体之内。 非常玄妙的感觉。 “我用特殊的方法，让你暂时有了内力。” 身侧的十一以及玄平师兄早就惊呆了，但无论是江小雪还是小晴都无暇顾及他们。 小晴伸手捂住了胸口，感受那一跳一跳的灼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感觉心跳地比寻常更加有力沉重，就像是运动过后，能听到自己心跳砰砰响的感觉。 “这就是内力吗？很玄妙的感觉。”小晴感叹了一句。 江小雪一招手，不远处的树上一片树叶似乎受到了一股引力，轻轻飘落在她的指尖。 江小雪夹起那片绿叶，然后一手拿起小晴的左手，让她的左手轻轻抵住了那片绿叶。 “现在，想象引导内力，通过手臂传递到达指尖。” 小晴闭眼感受了一下，根据江小雪的引导，很快就能感受到那一股灼热离开了心脏。 她能感觉到，那股灼热离开心脏的瞬间，路经的地方传来的灼热感不减反增，甚至在穿过小臂到达指尖的时候，灼热感已经变成了灼烧的刺痛感。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小晴指尖轻轻抵着的绿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贯穿，中央处开了一个小洞。 “嘶……”小晴手还没有收回来就被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站在身侧的十一瞬间挡在了两人中间，隔开了江小雪抵在小晴胸口的手。 “停下！” 第292章 开始推销 被十一满是戒备地隔开，江小雪也没在意，只是笑了笑。 “放心，我可舍不得弄伤她。” 十一却没有看她，只是低头去问小晴。 “感觉怎么样了？” 小晴撸起左手的袖子，露出左手手臂。 精致小巧的藕臂纤细白皙，从外表却看不出来有任何的异常。 面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但小晴却能感觉到顺着左手手臂直至心脏的一条线，能感觉到一阵闷疼。 虽然不如刚才那瞬间灼热的刺痛，但还是能感觉到些不适。 小晴用右手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左臂，看向江小雪。 “小孩子不听话，打一下手心就老实了。”江小雪对上了她的视线看，笑着如此说道。 小晴自然知道对方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不是应该的嘛。 别说眼下没有任何对她出手的动机了，即便是有恶意，她们两个同一个房间住了两年多，后来又被独自带到三省那边，江小雪真想害她，她都轮回八百回了。 所以面对对方的威胁，小晴却只是吐了吐舌头。 “下次还敢。”她眨着一双杏眼如此说道。 其实还真不是她故意没苦硬吃。 明明陈瑾松、十一、觉明大师那么多人都说她不适合练武了，即便身上有内力也白搭，但她还是要头铁继续尝试。 小晴这辈子是过惯了好日子，眼前的日子过好了，自然会想过好以后的日子啊。 她还想着就算天赋差，最起码是开始修炼，把修炼方式记下来了，下辈子还能用得上呢。 毕竟眼前能指导修炼的高手一大堆，这时候如果能尝试开始修炼累积经验，那就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说把秘籍记下来什么的，根本就没必要，早在前面两次，由陈瑾松和觉明大师引导，以内力驱动让内力在小晴体内经脉运行了一周天。 秘籍不过是让人熟悉经脉、引导内力运行而已，这点东西小晴早就会了。 让人带着看过答案的她，不需要理论知识，需要的是实践。 所以小晴才想要试着修炼一下。 “还敢调皮，真要把自己弄伤了才老实是吧。”十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容里满是无奈。 小晴就弄了两种香气的香皂，分别是檀香与玫瑰花香，都是常见的香料。 但两三个时辰后即便香皂能够脱模了，也还得等待上好些天让它们凝固成形。 那天告别了十一与玄平师兄，小晴让人将那些脱模后的香皂带回了国公府，晾在了那个小院子里。 考虑到时间因素，所以小晴一开始让人做模具的时候设计的尺寸就偏小。 成品出来的香皂也就比铜板大一点点，拿在手上小小的一个。 也正因为尺寸够小，与空气接触面够大，香皂风干成形的时间大大缩减，几天过后小香皂们就可以正常使用了。 一个个小香皂上还有各种不一样的花朵图案，那是模具上自带的图案。 小晴也是后来看到脱模的香皂才注意到上面的花纹图案，她不得不感叹一句有钱真的能让雕刻师傅化身闪电侠。 不但能在短时间内把模具雕刻出来，还给雕花。 小晴随手从厨房掏了一个食盒，就往里面装了十几块小香皂。 这食盒虽然是小晴随手在厨房里拿的，但好歹也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东西，即便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木盒，外头也有漂亮的油漆与花纹图案。 这食盒原本是用来装糕点的，里头有一个个小小的格子，此时用来装小香皂倒是刚好适合，每个小格子放一个香皂，看着这档次一下子就上去了。 “府里有更好的盒子啊，还有那种单独的一个个小盒子，要不要我给你找去？”江小雪见小晴对着食盒里排列整齐的香皂满意地点头，不禁笑着问道。 “不用了。”小晴摇头，然后盖上盖子。“这第一批香皂只是底层商品，接下来要做的特殊气味香皂才是重头戏呢。” “这东西定位不能太高端，要让中下层的人用得起，也不能定位太低端，太低端就没办法衬托出比它更高一档的香皂的档次了。” “这盒子就刚刚好。” 小晴将食盒递给江小雪，两人便提着这一小盒子香皂离开了国公府。 她们主仆这些天倒是经常出府，门卫也从不过问，两边的卫兵只是在小晴走出门口的时候行礼。 一主一仆走在路上，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直奔城中商业街。 “这是要去哪？”江小雪问道。 “推销啊！”小晴应道。 “怎么个推销法？” “宴会啊，我将第一批目标客户定位在了京城里的那些夫人小姐，当然得有宴请她们的宴会。” “要开宴会的话，你不应该出府啊，就算你没有组织经验，你也完全可以找大夫人。” 面对江小雪的疑问，小晴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怎么说呢……要办事的时候，总感觉找爹娘有些不好意思，可以不麻烦爹娘的话，还是尽量找别人吧……” “能懂我意思吗？” “不懂。”江小雪摇头。 “你这事往大了说是为了大夏是为了朝廷，往小了说也是为了国公府，既然是办正事，有什么不好意思找爹娘帮忙呢？大夫人知道了会很乐意帮这个忙的。” “不对，她如果知道能帮上这种忙，甚至会抢着帮。”江小雪又补了这么一句。“大户夫人不好当的，需要通过各种方式巩固自己地位，要向夫君表示、要向婆婆表示，你让大夫人帮忙其实并不是麻烦她，反倒还是给了她表现的机会。”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这不是一开始感觉不好意思才下意识地想要找姐姐吗？后面肯定会让我娘帮忙的。我想问题总是慢一步，经常事后才反应过来的老毛病你不是清楚的很？”小晴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不过这种事情，你还真是擅长呢。” “那是，毕竟芍药可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那么久了。”江小雪笑了笑。 两人谈笑间，已经来到了姐姐任婉府邸。 也就是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韩昶府邸。 第293章 遇见小鹿 作为新晋从一品武将，小晴姐夫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韩昶的府邸非常气派。 高大的朱红色大门上镶嵌着金色的门钉，门两侧的石狮威风凛凛，显得庄严肃穆。 府邸的围墙高耸，青砖灰瓦，古朴典雅，透露出一种不凡的气派。 府内的花园隐约可见，花木扶疏，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美不胜收。 小晴驻足姐姐任婉家府门旁边，站定了脚步，却并未入内。 两个门卫自然也注意到走到府门边上驻足的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但她们两个看起来就没有什么武力值，威胁不大的样子，看衣着应当也是有身份的人，所以两位门卫也只是暗自打量，并未出声驱赶。 “怎么了？”江小雪问道。 “我突然想起了……”小晴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我忘了提前给姐姐送拜帖。”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让人通报一声……”江小雪话说一半，便停住了。 小晴疑惑地扭头想要朝她看过去，却在下一刻只觉眼前一黑，视线被阻隔以及眼睛上的触感都告诉她，自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眼睛。 头顶上，传来任婉那满是笑意的声音。 “猜猜我是谁~” 小晴：“……” 小晴没有搭话，任婉却自顾摇头晃脑地念叨了起来。 “走小路、遇小鹿，小鹿迷了路，我来逮小鹿！” 小晴：“……” 任婉松开了捂住小晴眼睛的双手，小晴只觉眼前一亮，物理意义上的那种眼前一亮，再次睁眼便只看见了走到面前的任婉姐姐的笑脸。 “小妹来找我玩啊！”任婉笑着牵起了小晴的手，也没等小晴答应，便牵着她走进了府门。 小晴也不是第一次来姐姐任婉家里了，上一次赏梅宴的时候就来过，所以这地方不算陌生。 两人来到了上一次赏梅宴用的大凉亭，几个机灵的丫鬟马上便端来了热茶与糕点。 不过片刻，任婉便熟络地将一块糕点给直接塞小晴嘴里了，动作亲密得根本就不像是只见过两面的“亲姐妹”。 亲密得就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一般。 “我来到姐姐门前才突然想起，忘记提前送拜帖了。也不知道姐姐今天有没有别的事情要忙，怕打扰到姐姐呢，就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改天递了拜帖再来。”小晴腮帮子鼓鼓地嚼着嘴里的糕点，说话声音有些嘟嘟囔囔的。 听到小晴这话，任婉却两条柳眉一竖，作势就是一副生气的模样。 “和姐姐见外了是不？”她伸手扯了扯小晴脸颊边上的软肉，也没有真用力，只是捏了捏那手感极好的白嫩软肉。“来姐姐家还要什么拜帖？直接进来便是！” “不见外不见外。”小晴连忙双手捂住脸颊，隔开了对方的手。也许是因为手感极好，对方捏着捏着还不放手了。“我这次过来，是想找姐姐帮忙的，哪里会见外。” “帮忙？”任婉一挑眉。“什么事？” 她说这话可不是有什么不愿意帮忙，想要先听听是什么事再决定要不要帮忙的意思。 她会这样问，只是单纯的好奇。 好奇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小晴需要找她帮忙的。 任婉可是正牌国公府嫡小姐，不像是小晴这种半路出家的。 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不但是尊贵的象征，更是让她从小生活在一个个利益圈子里。 见惯了各种阿谀奉承、利益旋涡。 如今又已是出嫁之人，夫君也是在朝高官，作为高官夫人，任婉懂得的东西可比小晴多多了。 她比小晴更清楚小晴这个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在京城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原本任国公亲女儿，老太君宠爱的孙女这样的身份就已经足够尊贵了，如今又加上与新皇关系匪浅。 任婉是真不明白，有什么事情是自家这个妹妹自己搞不定，需要用到她帮忙的。 “这个。”小晴朝江小雪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将木盒放到桌子上。 江小雪将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在一个个小格子里摆放着的精致小方块。 “这是什么糕点吗？”任婉拎起一块在手中打量，小小的方块散发着玫瑰的香气。“玫瑰糕？” 自家这个小妹她是知道的，国公府名下的两大产业饮品店和烤串店惹得京城里多少大族高官眼红，一个个都看着每天那么多银子进账眼热得很。 但如今任国公家如日中天，他赚钱，没有一个敢吭声的。 任婉拿着一块散发着玫瑰香气的香皂，她是看不明白手里这块是什么东西，联想到自家小妹已经弄出了两个吃食店铺，想来应该也是吃的吧？ 散发着玫瑰香气，可不是玫瑰糕吗？ 她这样子猜，小晴连忙开口阻止。 “你可别吃啊！这个不是玫瑰糕！” 小晴生怕她开口慢了，对方一把就将那一小块香皂给丢嘴里。 “啊？香皂？干嘛用的？”任婉好奇问道。 “沐浴用的。”小晴解释道。 “沐浴用的？类似于皂荚、肥珠子那种？” “差不多，但这个香皂用完后，还自带香气哦，不用你再费工夫去熏衣了。”小晴介绍说道。“要不我给你演示一下怎么用吧？” “怎么个演示？” “就在这里演示啊。” “啊？你要在这里沐浴？” “你想哪去了？简单洗个手而已。”小晴说着，便示意伺候在凉亭边上的丫鬟去打了一盆水过来。 “你不刚拿了糕点么？手上也有油。”小晴拉起姐姐任婉的手，连同那块玫瑰香皂一起放进水里搓了搓，很快泡沫与淡淡的香气便漫延开来。 轻轻搓了搓，便用清水洗去香皂。 小晴捧着姐姐的手往对方的鼻子底下送了送。 “是不是很香？” “是有玫瑰香气。”任婉眼前一亮。“这东西是方便啊。” “你不是经常举行各种宴会吗？比如之前的赏梅宴，我只是想让你把这些香皂当作小礼物发给一些夫人小姐，让她们先试用，先认识一下这个东西，也方便我们后面开店铺。”小晴解释道。 她不过略微解释，任婉便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作为当家夫人，任婉手底里也是管着不少产业商铺的，这点生意头脑还是有的。 “这个简单啊！我刚出门，原本就是想要参加一个宴会的！” “这个宴会的主人家你就算不认识，应该也听说过哦！” “谁？” “红茴！” 第294章 她是鸡头 “红茴啊，可能那个时候你还小，毕竟没见过面，没听说过她的事也正常。”任婉说道。“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奶奶院子里的丫鬟不乱说也对。” 小晴听见姐姐刚说上半句，还想说她知道红茴的事情呢，毕竟即便红茴的事情出在她进到老太太屋子之前，但小晴身边有一个吃瓜小能手蒹葭啊！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小晴的消息还算灵通。 主子们不让底下的人议论，只是能堵住大多数的嘴，私底下的交谈根本就堵不住。 也就任婉看自家小妹一副呆萌懵懂的模样，以为她以前的性子也是这样木讷，在小丫鬟群体里没有听说过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呢。 但任婉后面这半句话一说出来，小晴就不好说她从蒹葭那边听说过这事了。 这不是卖自家好友嘛。 无论在哪里，都不会有人喜欢背地里嚼舌根的人。 见小晴没说话，任婉也没想太多，还给自家小妹解释了一下。 “这红茴原先也是奶奶屋子里受宠的丫鬟，在奶奶屋子里地位仅次于芍药。” “这个我知道。”小晴眨巴了一下双眼，眼底清澈。“前首辅程秉大人家大公子程慕然上门求娶红茴，这事情芍药姐姐和我说过，芍药姐姐说起这事的时候，还说我现在住的房间当初就是她和红茴的房间。” 小晴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站在任婉看不到的位置的江小雪侧目看向小晴。 卖蒹葭不好，卖我就没事是吧？ 两人只是视线隔空对上了一瞬，小晴便读懂了对方眼神的意思。 小晴眨了眨那双圆溜溜的杏眼，一副无辜懵懂的样子。 小晴与江小雪无声眼神交流，任婉可不知道，她只是看到自家小妹懵懂地眨巴着双眼。 “芍药可不是话多的人，她能和你说这话，说明她的确很喜欢你。” “想来你们之间的关系肯定很好，难怪芍药出嫁的时候，奶奶会让你亲自去送了。”任婉笑着，如此说道。 “红茴攀上程首辅家嫡长子，程大公子程慕然，这事情在老太太院子里，乃至是整个国公府、整个京城里可都传遍了。” “一个个的，都骂红茴一个当丫鬟的不本分，骂程慕然瞎了眼，居然以正妻之礼迎娶一个丫鬟，但背地里，大多数人都只是恨自己不是那红茴而已。” “如今程秉大人因为站队失败，为了自保主动告老还乡，程家从一开始的首辅之家，成了现在朝中最大的官就程慕然一人。对于他们家族来说，自然是衰败了许多。” “但是对于红茴来说，程家如今的衰败，反倒是天大的好事。如今她可是程慕然正妻，而且当今陛下不计前嫌，依旧重用程慕然这个前首辅之子。” “前不久，程慕然刚升迁翰林院侍读学士，虽然如今只是从五品的官位，但大家都能从中读懂陛下的意思。” “程慕然他爹可是站队大皇子的，他虽然借红茴的事情提前与他爹断绝关系，在户部也有证明文书，但要不要追究他，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 “但如今陛下不但不追究，反倒还给他升官了，这就是不追究的信息了。” 也许是看到自家小妹一直都是那副懵懂的模样，任婉解释得还算详细。 “当然，陛下给程慕然升官，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但红茴的日子可不一定好过。” “为什么？”小晴这些是真不懂了，可不是装的。前面任婉说的她都知道，但正因为她知道，这下才不懂。 程家衰败，只留下程慕然在朝为官这一支独苗，红茴原本进入程家身份低微，但这些程家衰败，她这个独苗的夫人反倒地位提升了。 简单来说，就是从凤尾成了鸡头。 红茴一下子就成了程家当家主母了啊，怎么能说日子不好过呢？ 任婉看到小晴那写满了茫然的包子脸，忍不住附身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小晴能感觉到对方不但亲了，还用嘴吸了一下她脸颊上的软肉。 “哎呀……小妹你真是太可爱了。” “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让你知道太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但你生在国公府，不可能一直不知道这些。” 任婉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初红茴离开国公府的时候，可不止是打了首辅程家的脸，我们国公府的脸色也不好看。” “老太太院子里出了不本分的丫鬟，这事情往小了说的确是小事，但往大了说可是家风问题，是老太太管教无方。” 小晴点了点头，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所以。”任婉一笑，眉宇间满是自信。“她得罪了我们国公府，没有我们国公府点头表态，谁敢亲近她？！” 今天的任婉身穿一袭淡紫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几朵精致的牡丹，显得既优雅又活泼。她的眉眼弯弯，嘴角总是带着温暖的笑意，让人感到亲切和舒适。 她会和小晴开玩笑，说话也会带上俏皮的尾音。 在小晴的印象中，姐姐任婉一直都是这种有些俏皮可爱的形象。 会拉着她的手去看新奇的玩意、会捂着她的眼睛让她猜猜是谁、会摇头晃脑像是吟诗一般念叨着奇怪的小调。 但此刻，说到国公府的时候，任婉的眉宇间突然露出了一股自信霸气的感觉。她的目光变得锐利，仿佛瞬间从一个亲和的大姐姐变成了国公府的嫡大小姐，国公爷的亲女儿。 明明姐姐任婉还是笑着说话的，但话语间却带上了一股气势。 小晴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觉到，眼前这位姐姐才是国公爷的亲女儿。 就连国公爷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感觉都那么像。 第295章 红茴宴会 “后院关系，也能反映朝廷关系。”任婉笑着摸了摸小晴的头。 “你虽然还小，但毕竟是我们国公府的人，这些事情终究还是要接触的。” “红茴想要融入这京城官家夫人小姐的圈子，但我们国公府不点头，可没有几个人敢参加她的宴会邀请。” “会参加她邀请的，不过都是些程慕然的下属夫人，那些小官员的夫人实在推脱不开，只能夹在中间，一方面参加宴会，一方面还得担心我们国公府会不会迁怒于她们。” “虽然我们国公府一直没对红茴出手，但我们国公府势大，底下人害怕，会揣摩我们意思也是常理。” “朝堂上，群臣对程慕然敬而远之，后院里，各家夫人也不愿意亲近程家，这事红茴能不急？” “这事情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得罪了国公府，眼下程慕然仕途受到阻碍，程慕然对她的喜爱能支持多久？能一直不对她生出埋怨之心？” “永远不要考验人性。” “红茴是老太太跟前长大的，也是个聪明人，这点道理她必然是懂的，她急着破局，背地里还有不少人说她耽误夫君仕途，你说她急不急？” 任碗说着，朝伺候在旁边的丫鬟招了招手。 丫鬟递过来一张精致的帖子，任婉打开，露出了上面娟秀的字迹。 “红茴定于本月初八日，于程府后花园举办一场小型雅集，诚邀京城名媛共聚一堂，共赏美景，共叙友情。此次雅集，红茴已备下精美茶点，雅致花木，诚望任婉小姐及贵府佳人能赏光莅临，红茴定当竭尽全力，以表敬意。若蒙惠允，红茴将不胜荣幸，感激涕零。” “我刚准备去参加程家的宴会呢，还没来得及出门，下面的人就禀报说你来啦。”任婉笑着说道。“然后我就出门寻你去了。” 小晴虽然一直都是那副懵懂模样，但实际上她心底里是明白的，只是那张软糯的包子脸太有欺骗性了。 眼下姐姐任婉参加红茴的宴会，想来应该是得了指示才会向红茴透出这种松口的意思，可能是她夫君韩昶的意思、有可能是老太太的意思、有可能是国公爷的意思，甚至还有可能背地里还有皇帝十一的授意。 “哦。”小晴点了点头，但很快就想起了，既然任婉姐姐原本是要去赴宴的，那她此刻还坐在凉亭里陪自己聊天，岂不是宴会要耽误了？ “那宴会……”小晴话没说出口呢，任婉便摆了摆手。“没事没事，红茴每个月都会送一两次这种帖子，不但给我送，还给国公府送呢，只是国公府里的人根本就不理她，我前面也没理过，这次错过也就错过了。” “你既然想要在宴会上宣传一下新玩意。”任婉指了指桌子上那一盒子小香皂。“那我顺便带你去不就好了？你也正好给解释一下用途、之后的售价之类的。” “只是我们国公府一直没有松口，红茴应该请不来太大的官员夫人，到场的撑死也就几个程慕然的同僚朋友家，如果你这东西想要卖大价钱的话，这就不太适合了。那些小官夫人手底里也没几个钱。” “要不回头我给你安排一个宴会？我院子里的桃花也要开了，回头就给你安排一个宴会，我给你把京城里所有当官的夫人都给请来！”任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包在我身上的姿态。 “没事没事。”小晴连连摆手。“我这次只是试验品，而且还是最普通的种类，原本就是卖得最便宜的一款，这样的宴会刚刚好！” “只是我没有拿到帖子，不请自来会不会不太好？”小晴说道。 任婉哼了一声。 “你能去那是给她脸了，只要她不是个傻的，定然不会把这种好事往外推。” “她还在求着我们国公府的人过去呢。” “你也是国公府嫡小姐，要对自己的身份有信心……”任婉说着，却自己止住了下面的话，脸上又露出了那个带着几分调皮娇俏的柔和笑容。“不对。” 她笑着摸了摸小晴的头顶。 “小晴一直保持这样可可爱爱、软软糯糯的样子就挺好的。” 小晴就这样被任婉拉着坐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内的装饰十分精致，软垫上绣着精美的花纹，车窗外不时传来鸟鸣声，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程慕然家在城东边缘，较为偏僻的位置，位置也就比小晴那个小宅子好一点。 毕竟程慕然如今一个刚升从五品的官员，在京城里真算不得什么人物。 至于他爹前首辅程秉，早就带着一家老小告老还乡离开京城了，京城里首辅家大宅子以及里面财产全都变卖然后捐给朝廷了。 老程家也算是破财消灾了。 毕竟新皇十一没取他们姓命已经算是仁慈了。 而且他们只是将明面上的财产变卖了，当首辅那么多年，不可能底下没有一点隐藏起来的积蓄，能活着离开京城已经是老程家大成功了。 至于留在京城的程慕然，则算是重新开始了，不但没有得意，反倒还受到了他爹的牵连，也就新皇十一不计前嫌，前不久才给他升官。 马车在程府的大门前停下，门房早已等候在门口，看到任婉和小晴，立刻恭敬地行礼，引她们进入府内。 虽然程慕然家的府邸不大，但里头的装饰也算雅致。 程府的后花园里，梅花已经盛开，香气扑鼻，桃花和杏花也即将绽放，整个花园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花园的中央，搭建了一个精致的凉亭，凉亭四周挂满了彩灯，夜晚时分，灯光闪烁，如同繁星点点。 凉亭内摆放着几张精致的圆桌，桌上铺着绣有梅花图案的桌布，每张桌上都摆放着一束新鲜的梅花和几盘精美的茶点。 茶点包括了各种精致的点心，如梅花糕、桂花糕、核桃酥等，每一种都小巧玲珑，色香味俱佳。 此外，还准备了各种名茶，如龙井、碧螺春、普洱等，供宾客品鉴。 红茴早已在门口等候，看到任婉和小晴，立刻迎了上来，不但是脸上带着谦恭的微笑，还向两人福了一下。 “大小姐，四小姐，你们来了。欢迎光临寒舍，红茴在此恭候多时了。” 她这副姿态、如此言语，显然是将自己位置摆得极低。 就像是她还是国公府里的一个丫鬟一般。 第296章 喜出望外 程府的后花园里，梅花已经盛开，香气扑鼻，桃花和杏花也即将绽放，整个花园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精心修剪的花朵枝叶、一些显眼的拐角扶手上还悬挂着精致的小饰品。 程慕然家的府邸论豪华大气，肯定是比不得任国公府与韩府，但红茴业务能力显然极强，在老太太跟前的确是学了几分本事，如今成了当家主母，即便手底里经费有限、场地面积有限，这小小的庭院却依旧打扮得别有一番风采。 “大小姐，四小姐，你们来了。欢迎光临寒舍，红茴在此恭候多时了。” 红茴身穿一袭淡紫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梅花图案，显得既柔美又高雅。 她的长发高高挽起，用一支镶嵌着珍珠的玉簪固定，几缕发丝轻轻垂落在肩头，更添几分柔美。 她的眼眸清澈明亮，脸上带着谦恭的微笑，刚才远远地看到任婉马车，她便已经止不住地露出了狂喜神色。 无论是她的言语还是姿态都摆的极低，仿佛她还是国公府的丫鬟，面对两位小姐一般卑躬屈膝。 任婉却微笑着回应道。 “程夫人，你太客气了。我们是来参加你的雅集的，我家小妹不请自来，希望不会给你添麻烦。” 听到任婉这句话，红茴眼前一亮。 红茴乃任国公府丫鬟出身，这一层关系可以是污点、也可以是优点。 任国公虽然早就表示无心朝政，但没有谁会怀疑一个传承两百年的开国功勋家族的强盛，早在首辅程秉在的时候，即便有首辅掣肘，任国公也表现得不争权夺利，但还是没人敢小觑于他。 如今首辅程秉告老还乡，新任首辅刘岩不但是刚上任没有形成势力，刘岩自身还是一个倔脾气，谁的帐也不买根本不经营党派势力，少了首辅掣肘，任国公家又有儿子女婿得到新皇赏识重用，在朝身居要职，任国府如今可谓是如日中天。 丫鬟出身虽然不好听不好看，但若是能凭借这一层关系攀上国公府，那一点不好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问题是先前有了勾搭主子的罪名，让国公府丢了脸面，红茴深知理亏。但如今任任婉能接受她的宴请，自然也就说明国公府方面已经有松口的意思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重修旧好！ 看到任婉赴宴到下马车两人对话，不过短短几息，红茴便已在脑子里来回思索盘算了措辞。 她是故意摆出丫鬟姿态，称呼两位小姐的。 虽然做了错事，但她没有忘本的态度一定要有。 但话又说回来了，她毕竟是状元夫人，虽然如今程慕然失去程家助力，在朝不过是从五品官员，从五品官员在其他小地方也许是个人物，但在京城这种大官到处跑的地方真不算什么。 但再小的官也是官，也是要脸面的不是？ 私底下她能以丫鬟自居、甚至为了一份前程，为了相公也为了她自己，她还能自称奴婢，但她必须考虑脸面问题，她丢的也是相公的脸面，她是不愿意在人前还摆出奴婢姿态的。 若是任婉故意给她难堪，真在人前以主子自居，那她这个原本就理亏的“奴婢”即便如今已经拿回了卖身契，但在京城的贵族圈子里也是一辈子的奴婢，别人谈论起她的时候会永远记得她是一个下人。 偏偏国公府势大，不说国公府里，就连韩家，任婉如今这个从一品武将的韩夫人，也不是她红茴能惹得起的。 这是一个哑巴亏，如果任婉真让她吃这一个哑巴亏，她是连吭都不敢吭一声的。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巨大，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书中那些一身傲骨往上爬后再报复的桥段，不过也只是说书先生的幻想而已。 没有卑躬屈膝，又哪里轮得到你往上爬？ 你说你有能力，但大夏人有那么多，有能力的不少，凭什么就你能往上爬？ 自家相公程慕然乃新科状元，面对权贵家族不也没有任何升职希望？ 大多数时候都只能祈求对方高抬贵手，这一点道理，红茴早在她还是老太太院子里丫鬟的时候就明白了。 她做好让任婉羞辱数落的准备。 若只是私底下数落几句，出点气就过去了，那还是好事。 但如今任婉大度的表现，却让红茴喜出望外。 任婉不但没有数落、没有冷嘲热讽、更没有顺着她的话以主子自居。 反倒还和颜悦色，称她为“程夫人”。 往事不提，反倒还和颜悦色。 任婉没有说什么，但这没有说什么，就已经是红茴想要的最好结果了！ 红茴喜出望外，一张柔美的脸都止不住染上了激动的红熏。 她连忙开口说道。 “哪里的话，两位能来，是红茴的荣幸。请随我来，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座位。” 小晴看着自家大姐和红茴满脸笑容交谈的样子，熟络得就像是什么多年老友、深情闺蜜一般，她反倒是不愿意说话了。 她可不擅长这种客套。 江小雪与任婉她们总说小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地位，但其实小晴是明白对方意思的。 以自己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某些知情人还清楚她与皇帝陛下关系匪浅。 这种等级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害怕说错话，场面话随便说，说错了别人也只会装作没听见。 但小晴还是不喜欢。 这不是能不能做的问题。 这是想不想做的问题。 仗势欺人的事情她也不喜欢做。 也许正是因为她有着很多次底层人民的经历吧，如今她即便有了足以自傲的身份，但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炫耀的。 她不喜欢主动说话，但有些时候也由不得她。 比如此时，红茴视线一转，看向了她，话题也自然引向了她。 “其实我是不请自来的，希望不会给你添麻烦。”小晴也笑着客套了一句，她不喜欢客套话，并不代表她不会。 这年头，当丫鬟的，说好话可是本职技能。 “四小姐真是太客气了，能请到你们两位，红茴感到非常荣幸。” “四小姐的到来，更是锦上添花，红茴非常欢迎。” 第297章 生存技能 红茴引着任婉和小晴进入花园，花园内已经聚集了许多夫人小姐。 她们或三三两两地交谈，或欣赏着花园的美景，气氛十分融洽。 看到任婉和小晴的到来，许多名媛纷纷用好奇又恭敬的眼光打量着她们，毕竟，她们大多不认识这两位外貌不凡的小姐。 最重要的是，能让红茴在前头摆出如此低姿态地引路，两人来历定然不凡。 红茴微笑着引着任婉和小晴在凉亭内落座，凉亭内的茶点和茶水已经准备妥当。 茶香四溢，点心精致，让人心情愉悦。 红茴微笑着说道：“这些茶点都是红茴特意准备的，希望你们喜欢。” 一位身穿翠绿色长裙的小姐走上前来，她身材婀娜，面容姣好，眼中带着一丝好奇与热情。 “两位小姐衣着打扮高贵典雅、谈吐不凡，真是令人羡慕。” 身旁的红茴立刻脸上堆满笑容介绍。 “这位是吏部主事李大人的千金李婉仪小姐。” 然后再扭头向吏部主事千金李婉仪介绍。 “这位是韩夫人、这位是任四小姐。”红茴并未介绍太多，但这便已经足够，京城里虽然遍地都是官，但站在顶端的也就那几个，开国功勋武将之首的任国公府，以及新晋一品的韩昶在京城贵族圈子里自然都听说过。 不过瞬间，李婉仪便反应了过来。 她一张姣好的面容上，笑容变得更加热情了。 “原来是国公府的两位小姐，真是失敬。韩夫人气质高贵，听闻韩府庭院让韩夫人打理得漂亮极了，上次我娘有幸参加韩夫人的赏梅宴，回家后夸赞的话就没停过。任四小姐更是不凡，不但长得精致可爱，还聪慧机灵，我可听说了，商业街上饮品店和烤串店的主意都是四小姐给出的！这两家商铺可谓是日进斗金，不但给国公府带来不可估量的利润，还不定期举行‘喝奶茶救灾’、‘每买一串烤串就有一斤粮捐到难民手上’之类的活动！四小姐人美心善，心系千万难民，真是我们的榜样啊！” 李婉仪奉承的话张口就来，也许是因为时间太短，她下意识反应说出来的奉承话语显得有些生硬。 但她也很好地印证了那句话，只要我不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大夏吏部主事的官阶为从六品，在国公府面前那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面对小官员的家眷，任婉却表现得随和有礼。 “李小姐过奖了，我们只是来参加程夫人的雅集，希望能和大家共度美好时光。” 相较于大姐任婉的从容有余，面对别人的硬夸，小晴倒是显得有些绷不住了，她脸颊有些发烫，但还好没有明显的泛红。 “李小姐过奖了。”小晴面上笑着回应，心底里想的却是自己果然还差得远。 另一位身穿淡黄色长裙的小姐也走上前来，她身材丰腴，面容端庄，眼里满是热切。 “任婉小姐，小晴小姐，你们好。我叫赵婉如，家父现任刑部主事。你的气质真是高贵，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让人不敢直视。小晴小姐，你真是可爱极了，就像一朵娇嫩的花朵，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前面那位李小姐夸人的话虽然有些生硬夸张，但最起码是根据实际消息来的，但这位赵小姐更是重量级的，根本就是没话硬夸，她一句娇嫩的花朵瞬间就给小晴硬控住了。 一时之间，小晴只能原地微笑，不知道如何回答。 随着越来越多的夫人和小姐围过来，小晴逐渐感到有些局促和尴尬。 这些夫人和小姐们为了讨好她和任婉，纷纷说尽好话，有些夸奖甚至越来越夸张和不自然。 小晴的脸颊逐渐泛起了红晕，她抽空凑近，低声对任婉说道。 “大姐，我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 任婉微笑着小声安慰她。 “小晴，你做得很好。这些夫人和小姐们都是真心夸奖你，你只需要保持微笑，礼貌地回应就好。她们可能只是希望通过与我们的交往，提升自己的地位和声望。” 小晴看着任婉姐姐挡在面前，游刃有余地应对着不断凑过来奉承的甲乙丙丁。 任婉面带微笑，笑容自然语气如沐春风，应对得游刃有余，根本就听不出来任何上位者的高傲。 小晴甚至有些自我怀疑了。 作为丫鬟出身的她，也会说客套话，也会这样子没话硬夸。 但这样子被别人硬夸好像还是第一次。 也许有人会享受这种被簇拥着奉承的感觉。 但小晴真心觉得不知道如何应对。 看着这宴会雅集上客套的众人，小晴不禁想起了记忆深处，不知道沉寂了多久的对话。 那一辈子，随着她参加工作后，因为工作也因为生活，她变得越来越忙，有一次，她和好友感叹，说过年的时候想要聚一聚，但那时候刚好要出差，赶回来也很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节假日抽时间聚一聚，也成为了一种负担。 朋友是这样子回答的。 “生日也好、过年过节也好，不过都只是聚会的理由罢了，关键不在于日子也不在于理由，只在于你有没时间、有没有钱、有没心情。” “若你有时间、有钱、有兴趣，哪怕不是生日、哪怕不是过年过节，即便只是家里的猫生了一胎，随便一个什么理由，你都可以摆几桌邀上几十号人聚会。” 即便记忆已经模糊，她也记不清了那位好友的面容，但记忆里的声音依旧清晰。 小晴再看眼前这宴会雅集。 这什么赏梅宴，已经有几分记忆身处那位朋友话里的意思了。 但只是有几分意思而已，除了那些，这个世界的宴会还掺杂了一些礼仪。 对于这些官家夫人小姐们来说，这些宴会就是战场。 是她们工作的地方。 她们得替自家主人经营同僚、上级、下级关系。 这些宴会上还能结识姻亲。 对于这些夫人小姐们来说，这些阿谀奉承的话，其实就是生存技能、是职业素养。 对于这辈子的小晴来说，也就当丫鬟那一年多受了管教丫鬟黄芩和松香的培训教育，懂得一些说话技巧。 但归根到底，那也只是皮毛罢了。 但对于眼前这些夫人小姐们来说，宴会上的阿谀奉承可是生存之道，是生存技能。 永远不要以自己的爱好挑战别人的职业。 对于小晴来说，这些客套话，连她的爱好都算不上。 所以眼下有任婉姐姐挡在前头，小晴也顺势躲好，一声不吭地坐着开始猛炫桌子上的糕点。 第298章 香皂怎么吃 夫人和小姐们开始互相嘘寒问暖，聊起了衣服、首饰、家里的琐事，气氛显得更加融洽。 “赵小姐，你今天穿的这件淡黄色长裙真是好看，和你的气质非常搭。” “李夫人过奖了，这件裙子是家母为我挑选的，她的眼光真是独到。李夫人你的翠绿色长裙也很好看，你们家春玲真是心灵手巧，这裙子做得真是精致新颖、高贵典雅。” “对啊！李夫人真是有方法调教丫鬟，底下的人不但性子好，还一个比一个能干！” “哪里，那些小丫头们背地里总是闹腾，真是让人头疼。” 但聊衣着首饰还好，话题一旦扯到家宅琐事之类的事情，就得小心回答了，一般说到这些问题大家都会很有默契地点到即止。 毕竟这世界的人对这个问题还是很重视的，不像另一个世界，随便出了点什么事碎嘴的就喜欢和邻里朋友抱怨，更有甚者还发个圈圈，扯点什么“家人们谁懂啊，我们家谁谁谁那么离谱”之类的话。 就像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家里这点丑事一般。 显然，这个世界的人都顾忌着这点，深知家丑不外扬。 （这个真不是我乱编啊，我身边就有不少，大街小巷地讨论自家的各种丑闻。我写的很多事情都是身边看到的，只能说现实有时候比小说还离谱。） 有姐姐任婉坐在前头，游刃有余地应对着那些夫人小姐的搭话，小晴也乐得清闲，逮着桌子上的茶水糕点猛猛炫。 虽然这糕点比不得国公府里的精致细腻，但小晴向来不挑食，而且她埋头吃东西喝茶，旁边的夫人小姐也非常有眼色地没有硬凑上来和她闲聊。 她也乐得清闲。 直至太阳走过头顶，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不再灼热，宴会逐渐进入尾声。 任婉才微微一笑，轻轻作势拍了拍自己的头。 “瞧我这记性，我今天还带了一些小礼物，本来打算早些拿出来，结果忘记了。” 红茴连忙笑着说道。 “韩夫人能来参加便已让我倍感荣幸，还带了礼物，真是太细心太客气了。” 任婉微微一笑，示意身边的贴身丫鬟将那一个小晴给她的木盒拿来。 任婉一直都是宴会中心，就连宴会主人红茴都一直跟在她身边转，生怕怠慢了一丝一毫，在场大多夫人小姐的注意力原本就都集中在她身上。 毕竟寻常时候，任婉也不会参加这种小宴会，用一句有些侮辱人的话来说就是档次太低了。 不少人都对任婉这种大人物抱着好奇心，一个个背地里在用这来之不易的接触机会打量、揣测任婉的习惯与爱好。 这下任婉说带了礼物，在场众人自然纷纷用好奇的眼光看了过来。 她们也好奇，任婉会送什么礼物。 她们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任婉身后一直伺候着的丫鬟，谁料，那丫鬟居然抱来了一个…… 食盒？ 她们纷纷眨眼。 也对，这种小宴会小人物，送太好的东西不适合，一些思想极端的人还觉得她在炫富、在仗势压人。 毕竟大多数送出来的贵重礼物，都是要回礼的，程家主子不过是一新晋从五品小官，任婉随便掏一件东西都能让他们家伤筋动骨，那点俸禄还不够塞牙缝的。 送太好的东西，会给人难堪。 送太差的东西，也会配不上任婉的身份。 这种情况下，送吃食的确是最好的。 即便是最精致的糕点，也花不了几个银子。 没见商业街上十两银子一杯的珍珠奶茶，都是公认的奢侈品了？ 不仅仅是任婉，在场许多人送的也是糕点吃食，送这种东西价格不贵还上档次。 任婉送的这礼物合情合理，却也普通得让她们有些失望。 任婉的贴身丫鬟将一个精美的锦盒拿过来，她打开锦盒，里面一个个小格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十几块精致的小香皂。 红茴看到这些小东西，眼睛一亮，以为是某种新出的精致糕点。 京城里官家夫人小姐、文人雅士各种宴会雅集不断，糕点可是热门生意，有名的糕点铺子就有好几间，包括国公府名下也有糕点铺子。 红茴一脸惊喜地说道。 “韩夫人，这是什么？看起来好精致，难道是哪家有名的糕点铺子新出的点心吗？” 任婉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坐在身侧双手捧着茶杯喝茶，刚将嘴里的绿豆糕给顺下去的小晴。 “程夫人，你猜错了。这些不是糕点，是我小妹亲手制作的香皂。” 不管这红茴是不是演的，但此刻她露出的惊喜神色却很好地起到了配合作用。 “香皂？看起来这么小巧精致，香气扑面而来，我还以为是糕点呢。四小姐心灵手巧我早有耳闻，京城里大热的饮品店和烤串店可都是出自四小姐之手，那吃食，吃过的人都叫好！” “这香皂做得这么好看，香气扑鼻。这香皂如果不是糕点的话，恕我愚笨，我真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吃。” 随着红茴话音落下，一旁的夫人小姐纷纷很有眼色地凑过来附和。 “是啊，这东西看着精致小巧，但真猜不出来是怎么吃的。” “难道是泡水喝的？” “有可能是下油锅煎呢？和豆腐一样？” 小晴有些无语地看着一票子女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讨论的内容是香皂该怎么吃。 你们都说什么资深吃货啊！看到个东西就想着怎么吃！ 小晴心底里吐槽了一句。 但她也知道，姐姐任婉这是在给她递话呢，让她顺势介绍推销一下这香皂。 这也是小晴今天过来这一趟的目的。 她可不是为了猛猛炫糕点才来这一趟的！ 小晴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开口。 “这些香皂是我最近研究的新产品，香气扑鼻，还能滋润肌肤。我本来打算今天带给大家一个惊喜，没想到红茴姐姐会误以为是糕点。” “这香皂还真不是吃的，而是用的！” 第299章 送礼精品 “这些香皂是我最近研究的新产品，香气扑鼻，还能滋润肌肤。我本来打算今天带给大家一个惊喜，没想到红茴姐姐会误以为是糕点。” “这香皂还真不是吃的，而是用的！” 红茴笑着接话。 “这香皂香气扑鼻、小巧精致，我瞧大家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四小姐快给我们讲讲这香皂到底是怎么用的！” 有眼色的可不止红茴，想博小晴一个好印象的小姐夫人也是一大片，一时之间，七嘴八舌地就开始搭话。 “是啊！这东西好生稀奇好玩！光是这外表就看着不凡！” “香气扑鼻，我坐这么远都能闻到了！” 小晴微笑着解释道。 “红茴姐姐，使用这些香皂非常简单。只需取一小块，放在手中加水搓出泡沫，然后轻轻涂抹在脸上或身体上，最后用清水冲洗干净即可。” “既然如此，我不妨给大家示范一下吧。”小晴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开口吩咐让人打水呢，红茴便零帧起手，瞬间扭头吩咐丫鬟去取水来了。 “春玲，去打几盆水来，多叫几个人多打几盆。”红茴是根据刚才小晴那句话分析出来的要用水，但她也不知道要用多少水，只能让人多准备点，多准备总没错。 小晴还没反应过来呢，对方便已经下完指令，下人们便屁颠屁颠跑出去打水了，不过片刻，一小队丫鬟小厮便端着一个个装满水的盆子来到了庭院中心，盆子放下，小晴还能看见一个个盆子里还放着毛巾。 小晴才刚冒出让人打水的念头呢，底下的人就将东西拿来端到面前了。 这让她不禁在心底里暗叹无论在哪个世界，人们都想要往上爬。 不得不说，这当上位者，让别人奉承的感觉还挺爽啊，这心思被揣测着，只是看一眼、只是略微露出一个念头，对方就迅速地把事情给办完了。 当然，她也是在心底里感叹一下红茴的厉害而已。 她只说了几个字对方都能猜到了她的想法。 小晴拿起一块香皂，然后又笑着看向站在旁边的李小姐。 刚才这位李小姐就坐在她的旁边，不着痕迹地给小晴面前递着各种糕点，对方也顺势吃了好些糕点。 小晴注意到了对方手上也沾上了点点油光。 “李小姐，正好你手上也弄脏了，来试试我的香皂吧。” 李婉仪眼前一亮，脸上连忙堆起笑容。 “那就谢谢任小姐了。”李婉仪连忙走到小晴面前。 小晴将那一块玫瑰味香皂，放在手中，加了一些水，开始搓出泡沫。泡沫细腻而丰富，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让人感到非常愉悦。 搓出泡沫后，便将那块香皂递给站在面前的李婉仪。 李婉仪也学着小晴的动作，很快也在指尖搓出了泡沫。 小晴微笑着介绍道。 “各位夫人小姐，这就是香皂的使用方法。泡沫非常细腻，可以轻轻涂抹在脸上或身体上，然后用清水冲洗干净。” “这香皂其实就是沐浴用的东西，当然，也可以用来洗手洗脸，可以很轻松洗去油污，洗完后还有香气留下。” 小晴用清水冲洗干净，站在前面的李婉仪也学着她的动作洗去泡沫。 “任小姐，你的香皂真是好用，不仅香气扑鼻，还能迅速去除手上的油光，皮肤感觉非常清爽。”她说着，还闻了闻双手上残留的玫瑰香气。“这味道，即便是留香堂最好的熏香也不过如此！” “不但使用方便，还能轻松洗掉油污，不仅如此，还能留下寻常熏香后才能留下的香气！” “一举三得！” 李婉仪一连串的夸夸，夸不绝口。 她原本就能没话硬夸，现在有着由头，夸起来自然是不带停的。 小晴还想多说些推销的话呢，好让更多的人认识自己香皂的好处，却没想到面前的李婉仪一顿抢夸，把她刚想的台词都给夸完了。 有人当嘴替，还帮忙推销，小晴自然高兴。 而且，想要奉承小晴的可不止这李婉仪。 刚才李婉仪因为同样吃糕点弄脏手被邀请，身旁好几个小姐暗叹没有捉住机会，让李婉仪捡了现成。 这下一侧的赵婉如反应也不慢，她顺势就摸了一把桌子上猪油膏的盘子，手上瞬间染上了点点油光。 “任小姐，你的香皂真是了不起，我也想试一下。”她学着小晴刚才的动作，很快又洗完了手。“这些香皂的香气真是扑鼻，让人感到非常愉悦。” 有了她的带头，身边的夫人小姐纷纷上前体验洗手。 有顺势奉承的，也有单纯是对香皂好奇的。 “不知道这香皂哪里有卖，我想要买些回去。” “对啊！这香皂无论是送人还是自己用都极好的！” “这玫瑰香气可真好闻！比上好的熏香还好闻！” “我倒是喜欢这个檀香味的，这味道的确要比熏香好闻！” 小晴前面弄出来的饮品店和烤串店虽然都是奢侈品定位，但单价其实并不贵，即便是最贵的单品珍珠奶茶，如今随着粮价上涨了一点，也只是十两银子一杯。 十两银子对于这些官员家眷来说虽然也不便宜，但无论是卖小晴一个面子光顾一番，还是买来送礼都是极好的。 她们原本参加宴会买的糕点礼品也是一盒十两银子左右。 送一盒精致的香皂其实也不会失礼。 而且，这可是国公府四小姐的新品！ 谁见了不得夸一句新奇精致、别出心裁？ 这东西简直是送礼精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花园内的彩灯闪烁，梅花的香气扑鼻，凉亭内的茶香四溢，点心精致。戏台上，戏班的表演虽然已经结束，但余音绕梁，让人回味无穷。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阵淡淡的玫瑰香气与檀香香气。 围坐在凉亭内，夫人们和小姐们气氛显得非常融洽。 包括小晴也是满脸笑容。 今天来这一趟轻松完成目标。 她还想着这一趟要怎么介绍、要怎么推销自家产品呢，没想到自己只是起了一个头，这些夫人小姐直接帮她给夸上天了。 一时之间让小晴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谁在给谁推销。 第300章 牛马任二 清晨，京城的街道上还是蒙蒙亮。 任二少爷就已经起床了。 他迅速洗漱完毕，穿上一身干净的长袍，匆匆吃了几口早饭，便赶往位于商业街中心的饮品店和烤串店。 这两家店铺虽然已经走上正轨，但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每天都要亲自检查运营情况，确保一切顺利。 任二少爷首先来到饮品店。 店内已经忙碌起来，店员们正在准备各种饮品，顾客们陆陆续续进店。 他仔细检查了每一项工作，从原料的准备到饮品的制作，再到店内的卫生情况，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亮子，今天原料的进货情况怎么样？”任二少爷问道。 店长何亮原本就是任二少爷从小一起长大的小跟班，两人非常熟悉。 “少爷，原料已经全部到位，质量也都很好。前些天推出的新饮品梅花露销量也不错，虽然利润没有暴打柠檬和珍珠奶茶高，但也有不少客人回头购买，反响还不错。” 任二少爷点了点头，驻足前台，又往后厨走走停停。 他没说什么，但因为他的存在，店内察觉到他的工人们一个个的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出丝毫漏子。 这也是任二少爷几乎每天都要过来一趟的原因，他深知不需要干些什么，只需要偶尔出现一下，店里这些店员就不敢偷懒得太过明显、工作得也更加用心、即便对待衣着简陋出身低微的客人也能更加耐心热情。 直至离开时，他才又点了何亮两句发现的问题。 “亮子，后厨的卫生一定要保持干净，不能有任何疏忽。就算里面没有外人进去不会有人看到，你也要注意保持。” 见何亮点头答应，任二少爷才转身离开。 在饮品店转的这一圈，天已经大亮，商业街上已经陆陆续续热闹了起来。 检查完饮品店，任二少爷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烤串店。烤串店的生意同样火爆，店外已经排起了长队。 他走进店内，仔细检查了烤串的制作过程和卫生情况。 “师傅，来一串鸡肉串！”任二少爷直接往柜台上丢了一颗碎银子，直接就从摊子上拿起了一串滋滋冒油的鸡肉串。 “嗯，不错，记得不能卖隔夜的肉。”任二少爷站在门口指指点点，烤肉师傅这才看清这是老板。 “二……二少爷！”烤肉师傅被惊得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 “今天的烤串质量非常好,张师傅手艺又进步了。”二少爷笑着拍了拍张师傅的肩膀。“记得，我们不但要卖质量、更要卖服务，对待每一个客人都要热情，你这个对外零售的烤肉摊是接触平民百姓最多的摊位，特别要注意，也不要因为人家不是当官的就瞧不起人。” 张师傅连忙点头应是。 在烤串店门口转了一圈，任二少爷又一刻不停地赶往饺子坡生产队。 京城距离饺子坡生产队三十多里地，任二少爷检查完商业街铺子再策马狂奔来到饺子坡生产队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午饭是在饺子坡生产队的饭堂吃的。 工人们正在用餐，气氛热闹。 猴子为任二少爷安排了一张干净的桌子，这里有好几张独立的小桌子，显然这是专属于干部的用餐点。 很快几位红帽子就端来了四菜一汤，这四菜一汤也是干部饭菜，外头普通工人只能领到一肉一素两个菜，但即便如此，这一肉一素的饭菜在这荒年里已经能惹得许多人眼红了。 猴子一边吃饭一边给任二少爷简单介绍了队内最近的情况，包括那后辈干部培养的情况。 午饭过后，任二少爷又跟着猴子又巡视了一遍生产队里的几个分队的工作情况，天色渐暗，他这才又策马赶回京城。 忙完一天，任二少爷回到家时已经天黑了。他草草吃完晚饭，洗漱完毕，点起蜡烛便看起商业街商铺送来的最新账本。 账本看完，他倒头就睡。 这一天的劳累让他感到身心俱疲。 但这已经不是第一天这样子过了。 自从他们的摊子越铺越开，特别是饺子坡生产队开展，任二少爷一天天过得就像是陀螺一般转个不停。 早出晚归。 但他也不是每天都这么忙。 商业街上饮品店和烤串店并不需要每天都去看，只需要隔三差五地去一趟，给那里的店员提个醒，然后检查一番有没有什么纰漏，及时纠。 账本也是隔一段时间才会送过来检查一遍，并不需要每天都检查。 今天虽然的确是很累，但换个角度想想，累完一天，明天就能晚起睡懒觉了。 躺在床上，任二少爷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天的忙碌场景。 不过片刻，房间里便响起了他入睡后均匀的呼吸声。 劳累工作了一天的成就感，明天可以睡懒觉的舒适，让他很快舒舒服服地进入了梦乡。 然而，天才刚亮，任二少爷就被一阵轻轻的拍打弄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觉头上被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 轻轻敲醒沉睡的脑袋，缓缓睁开迷糊的眼睛。 他揉了揉眼睛，试图清醒过来。 眼前的情景让他顿时愣住了。 床头与地面满是纸团。 抬眼看向窗户，窗户大开，小晴踩在小板凳上，从窗户上探进来半个身子，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小姑娘一手撑在窗沿上，另一手还握着一团揉成团的纸团。 “哎呀！你醒啦！”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调皮和兴奋，软糯的包子脸满是恶作剧的兴奋。 任二少爷一时反应不过来，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 但缺乏睡眠，再加上被强制叫醒，让他很快又睡着了。 他的头缓缓再次埋在被子之中，只传出一句闷闷的话。 “别闹……累死我了，让我睡……” 小晴怎么能让他如愿，手上的纸团再次砸了过去，只是这次对方被子蒙头，纸团根本无法有效攻击到对方。 看着缩在被子之下的任二少爷，小晴有些无奈。 但她很快，就看见靠在墙上的一根竹竿。 她眼前一亮，拿过那根竹竿。 第301章 扰人清梦 房间内，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床铺显得有些杂乱，床上被子鼓起好大一团，那是任二少爷被子一蒙继续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床头的桌子上放着几本书和一盏油灯。 地上的纸团散落一地，显得有些凌乱，但房间的其他地方依然保持着精致的装饰。 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画中的景色宁静而美丽，与房间的宁静氛围相得益彰。 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各种书籍，书桌上摆放着一些文房四宝，显得非常文雅。 窗台上摆放着几盆绿植，为房间增添了几分生机。 窗沿上，小姑娘刚趴在上面投掷出最后一个纸团，但那个纸团显然是没法突破对方的被子防御，纸团最后也只是在地上弹跳一下，然后滚落到一边。 小姑娘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梅花图案，嫩绿显得更加小姑娘俏皮可爱。 小晴环顾四周，靠在一侧的竹竿。 她灵机一动，拿起竹竿，整个人趴在窗户上双手握着竹竿往房间里探。 她轻轻地用竹竿戳了戳任二少爷的被子，嘴角带着一丝恶作剧后得意的微笑。 任二少爷依然没有反应，被子一裹不动如山，继续呼呼大睡。 “怎么睡得像个死猪一样！”小晴喃喃自语地抱怨了一句。 小晴见状，决定加大力度。 她用力地用竹竿戳了戳任二少爷的被子，嘴上还不停地喊话。 “给我起来！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的？！” 她本来只是有事找自家二哥，然后看到自家二哥少有的赖床，居然比她还晚起，小晴便升起了一丝报复的心理。 前些日子就是这个人扰人清梦！ 风水轮流转！现在该轮到她不给他睡觉了！ 小姑娘显然是乐在其中，鲜少运动的她这下子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踩在小板凳上的一双小脚都踮直了脚尖，就为了让身子更多地探入窗户里，方便动手去戳人。 一双白嫩圆润的小手也用尽全力，仿佛一个守城门的长枪兵，因为有厚重的被子隔着也不怕弄伤自家二哥，直接用力就往被子上突出的地方不断地戳。 戳得太用力，累得她中途还停下来摸了一把额头上累出来的细汗。 然后喘了几口气又继续戳。 “这家伙怎么这么能睡，这样子都不醒！” 其实，任二少爷这是没醒吗？被这样子戳，不可能不醒。 他是醒了，只是不愿意起床。 最后，任二少爷被竹竿戳得有些不舒服，终于还是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我的大小姐，我错了，我不该打扰你睡觉的，你就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一回吧！” “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脸上满是苦笑，细看还能看见黑眼圈。 昨夜看账本看到半夜，想着今天能睡懒觉然后安心入睡，不料没睡多久就被弄醒了，看窗口处一脸兴奋的小姑娘，她好像还玩起来了。 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你说什么呢？难不成我还会是因为前面你打扰我睡觉，专门来报复你的？” “一日之计在于晨，你怎么能浪费大好年华？” “你这个年纪正是打拼的时候！怎么能浪费时间睡懒觉！” “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觉的？！” 小姑娘义正言辞，一张包子脸上却堆满了笑容。 “我没有睡懒觉……”任二少爷有些无奈地说道。 “如果你没有躺在床上，又用这一副没睡醒的语气说，也许会更有说服力一些。”小晴笑着说道。 “我真没睡懒觉……”也许是因为窗外阳光太过刺眼，任二少爷双手捂住了眼睛。“昨日我去看了饮品店和烤串店，下午又跑饺子坡生产队干活去了，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随便吃了点又开始看账本，一直到半夜寅时左右才睡的……”他说着，又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昨天刚看完那一摊子事，原本今天可以休息，准备睡晚一点的……” “所以你就放过我吧，让我接着睡……” 他解释了一遍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没起床，谁料小晴根本没有放任他继续睡的意思。 “你今天休息是吧？！正好我今天有事找你！”小晴笑道。“你起不来我让爹来叫你了。” “别别别……”任二少爷长叹一口气。“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如果小晴找人，无论是找老爹，还是找老太太，还是找十一或者玄平师兄，他一样得起床。 区别只是在于他现在起床是自己起来的，后者是被拎起来的。 他刚妥协准备起床呢，小晴却把竹竿子收了回去，然后反手带上了窗户。 “逗你玩的！你继续睡吧！” 听着小晴渐渐离去的脚步声，任二确认对方的确是走远了。 不是有一定要把他弄醒的事情，就只是单纯地想要弄醒他。 “还说不是为了报复……”任二少爷往后一倒，扑到被子上接着睡，很快便再次迷迷糊糊地睡去。“小心眼……” 另一边，离开了二哥房间的小晴，驻足走廊想了一下。 “原本今天早上准备把装修店门的事情办了。” “找二哥就是为了让他帮忙在商业街找个好店面，为以后卖香皂，甚至是化妆品作准备的……” “看二哥那一副虚脱的样子，再把他拖起来干活好像也不太好……” “休息日让人家干活原本就不好。” “搞得我好像什么黑心老板似的……” “其实这事也不一定要二哥，找店面的话，只需要对国公府产业有了解，知道商业街上有哪些铺面是能轻松搞到的……” 小晴如常想着，一抬头，就看到了另一个装潢精致的房间。 那是大哥任明的房间。 他们两兄弟的房间相邻，小晴刚从二哥那边走出来，自然就来到大哥这边了。 “这事应该大哥能办吧？” “再不管事，好歹也是国公世子……” 第302章 国公世子 小晴轻手轻脚地离开任二少爷的房间，沿着走廊向大哥的房间走去。 与二少爷的房间不同，大哥的房门大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小晴悄悄地走进去，发现大哥正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看书。 大哥的房间布置得非常典雅，墙上挂着几幅书法作品，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各种书籍。 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显得非常文雅。 窗台上摆放着几盆绿植，为房间增添了几分生机。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大哥的身上，形成柔和的光影。 大哥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袍，头发整齐地束在精致玉冠之中，显得非常整洁。 他的脸上满是专注的神情，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书，认真地阅读着。 小晴见大哥如此专注，顿时玩心大起。 虽然她成了这大房小姐，与眼前的大哥在身份上算是亲兄妹，但其实两人接触并不算多。 与从小调皮捣蛋好动随和的任二少爷相比，这位大少爷却一直是温文尔雅、待人亲和的形象。 这个待人亲和的形象可不仅仅是对待她这个妹妹，而是对待所有人都是如此。 即便小晴之前只是一个小丫鬟，任明这位国公世子便是如此。 和颜悦色、一如既往。 虽然待人随和如沐春风，但这种随和放在真正亲近的人身上，却显得有一种无形的距离。 不讨厌，却似乎有某种看不见的屏障，让人感觉到难以真正亲近。 小晴与这位大哥的关系一直都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远不及大房其他人那般亲近。 即便是住在府外，只接触了两次的任婉姐姐，在小晴心底里都比这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的大哥亲近。 脑子里浮现起任婉姐姐那张总是挂着调皮笑容的脸。 小晴看着大哥如此专注，不禁玩心大起。 她悄悄地走到大哥的身后，因为大哥是坐着看书的，所以这次她能轻松地够着，双手轻轻捂住大哥的双眼，调皮地说道。 “猜猜我是谁？” 大哥被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双手依旧保持着读书的动作，任由小晴捂住自己的眼睛，语气里也带上了笑意。 “哎呀！真是难猜呢！难不成是娘？” 听到大哥配合着她的话故意猜错，小晴被逗得咯咯得笑了起来。 “不对不对！再猜！” “老二？难不成你是老二？！”但他很快又笑着否认了。“不对不对！老二身上总是臭烘烘的，一身汗臭味，怎么会有这么好闻的香气？” “啊！我知道了！”他作势想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地说道。“应该是柔蕊！柔蕊是你吧？” 柔蕊是任世子的大丫鬟，负责伺候大公子起居，也是个气质温柔的少女。 “噗……哈哈哈哈……”面对大哥浮夸的表演，小晴还是绷不住了，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小晴的错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因为这样子的小玩笑而变得亲密了起来。 也许，之前觉得大哥难以接近，只是她接触得少？ 小晴如常想着。 “小晴，你这是在干什么？一大早就这么调皮。” “我有事想找大哥帮忙。” “哦？这可稀奇了。”国公世子笑了笑，没问是什么事便一口答应了，宠溺的样子就像是对待真正的亲妹妹一般。“有什么事大哥能帮上忙的，尽管说。” “大哥应该知道我们国公府在商业街的铺子吧？”小晴虽然说的是疑问句，但眼前的大哥毕竟是国公世子，他再不管事，也不至于连家族当下最重要的产业都不了解。 果然，面前的大哥点了点头。 “我新的商品已经弄出来了，第一批商品差不多可以开始售卖布局了，眼下需要找一处新的商铺来作为新商品的售卖点。” “我们现在做的是胭脂水粉一类的商品，所以要用到的铺面不需要和饮品店烤串店一样大，但装潢也不能太寒碜，地段也必须要好。” “这个选点和装修细节问题，还需要大哥帮我找人定下。” 小晴简单介绍了一下来意，但眼前的大哥却面露难色。 “呃……”国公世子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小晴，这本来是二弟的工作，他应该负责这件事。” 国公世子笑着如此说道，看样子是要将工作推给牛马二弟，将划水进行到底了。 这下子，就连小晴也觉得自家二哥惨了。 大哥这个国公世子不掺和朝政之事，甚至表现出来的只对诗书感兴趣的学者形象都是因为之前国公府在朝中被先帝猜忌所致。 国公府势大、国公爷手中权势越来越强，先帝早就有所猜忌，一旦发生冲突，无论是于国于家都是坏事，四面楚歌、全国各省到处都是逃荒难民、反贼叛乱，这个国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为了打消先帝疑虑，国公爷主动放权，然后府里也只留下四个看门府兵，其余卫队全部都调回驻军营地。 国公爷为了让先帝放下戒备，做出了许多让步。 其中一项，就是第一继承人国公世子作为武将世家继承人，不习武只读书，不但只读书，还只为兴趣，不求功名，不参加科举。 这个大哥是国公爷故意“养废”的。 但他自己也是乐在其中就是了。 不知道是从小的习惯养成，还是天性使然，他如今也的确是只喜欢诗词歌赋，不喜舞刀弄枪。 连最基本的锻炼身体性质的习武、和照看家族产业，都是国公爷给逼着参与一下。 要不然这个国公世子还真就是整天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了。 反观任老二，不但被丢出去在朝为官，还得整天照看家族生意，一天到晚都得奔波在外。 就连喜欢压迫自家二哥，喜欢看自家二哥满脸哀怨的表情继续干活的小晴，也忍不住在心底里为自己可怜的二哥表示深深的同情。 “大哥，二哥昨天真的很累了，让他休息一下吧。你帮帮我，好不好？” 小晴觉得她也不是什么黑心上级，这下子真不忍心去把二哥拽起来干活了。 第303章 划水大师 小晴拉着大哥的手，快步走出府门。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街道上已经有一些行人和小贩开始忙碌起来。 小晴的心情非常愉快，她一边走，一边兴奋地和大哥讨论着香皂的事情。 这位国公世子也许是真的不关心那些店铺产业，又也许是真的心思都在诗词歌赋上，总之小晴与他讨论起那些商铺主意，他大多都只是笑着应和，不像任二或者十一那般，会适时给给予一些反馈，甚至完善小晴那些主意的漏洞。 但小晴也没在意这些。 小姑娘显然兴致不错，牵着大哥脚步轻快，叽叽喳喳地走在前头，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闪闪发亮。 大哥虽然有些无奈，但看到小晴如此热情和认真，也不由得被她的感染。他微笑着说道。 “小晴，你真是个有心的孩子。我相信你的香皂一定会大受欢迎。” 大哥是用心夸她，但小晴却有些不满意。 说了半天，这大哥好像是真的在划水。 也不知道是没有认真听她的话，还是真的理解不了这些商业上的事情，连小晴说的香皂只是第一步，后面打造奢侈品才是敛财重头戏都没听懂。 “我说，小晴你要带我去哪啊。”任明看着走在前面的小姑娘，笑着问道。 他这一问，小晴瞬间就愣住了，一张软糯的包子脸写满了错愕，圆溜溜的杏眼写满了不可思议，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他。 大哥！你怎么倒转天罡啊！ 明明是我先开口。 明明是我先让你带我来找商铺的！ 明明是让你带路的！ 怎么就成了“我要带你到哪”？！ “噗呲……”任明看着小姑娘这副呆萌可爱的错愕模样，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听对方笑出声来，小晴也知道被对方耍了。 她有些恼羞成怒。 原本就白皙的小脸只是点点红熏，便让她脸上那泛红的颜色分外明显。 “大哥！”她跺了跺脚。 右手被对方握着，她挥起空着的左手就给对方来了一拳。 任明轻松接住，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白嫩的小包子拳。 “好啦好啦，不逗你玩了，我们走吧。”他牵着小晴的手并未放开，只是这次换做了他走在前头。 穿过繁华的商业街，小晴拽着大哥的衣袖，来到国公府名下最气派的胭脂水粉店“玉颜阁”。 这“玉颜阁”在商业街街头，拐角的第一间铺子，当然，这也是国公府的产业。 虽然没有街道中央饮品店和烤串店那边热闹，但客流量也不差。 而且，远离了街道中心的烤串店，距离拉开够远，那阵烤肉的香气散了几分，反倒是店内的香料味道更为明显。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莺声燕语。 “哎呀，这盒珍珠粉我要了！” “掌柜的，新到的玫瑰胭脂给我包两盒！” 店铺内人头攒动，衣着华贵的夫人小姐们络绎不绝。 货架上陈列着各式精致的瓷盒玉瓶，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空气中飘散着淡雅的花香，混合着女子们身上的脂粉香气。 正在柜台后忙碌的赵掌柜一抬眼，突然瞥见门口站着的身影，顿时脸色大变。 他缓慢扯过一个店员让他照看面前的女客，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弯腰行礼。 “大少爷！四小姐！”赵掌柜语气里满是恭敬。 赵掌柜约莫五十出头，身材精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靛青色长衫。他脸上皱纹深刻，一双小眼睛却炯炯有神，常年挂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笑容。 此刻他正弓着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稀疏的灰白胡须随着点头的动作一颤一颤。 小晴是第一次来这胭脂水粉店，但这赵掌柜能认出她来并不奇怪。 毕竟国公府嫡小姐就这两个，赵掌柜这种在国公府底下混饭吃的人，如果连头上主子是谁都不认识，那才是笑话。 “大少爷、四小姐请移步雅间，小的这就命人备茶……” “不必了，今日是小姐有事找你。你听小姐吩咐便是。”任明笑着说完便退到一侧。 小晴看了他一眼，心底里嘀咕着。 这大哥简直是将划水技能练习到炉火纯青。 真就一点主意都不打算帮忙出，也一副不懂、没兴趣参与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小晴站在店铺中央，浅绿色的绣花裙摆泛着柔和的光晕。 她踮着脚尖，用纤细的手指比划着。 “这里要放一个半月形的展台，上面铺点云锦之类的布料，用料要好。” 周围的女客们纷纷侧目。 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梳着精致的双丫髻，戴着一对精致的白玉小花。 她对赵掌柜指手画脚，赵掌柜此刻竟像个听话的小厮，不住地点头哈腰。 “是是是！小姐说得极好！” “好的！小的记下了！” “小的这就回去让人寻高级布料、高级木材……” 掌柜连连应答，小晴却一指站在一侧不吭声的大哥。 国公世子可是能不说话坚决不吭声，能划水坚决不出力的样子。 “要什么东西、缺什么东西、或者是要多少银子，都找他要。” 赵掌柜小心地看了一眼身侧的世子殿下，世子殿下由始至终都只是微笑着，见他看来，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正当小晴说得兴起时，一位穿着鹅黄色织金襦裙的少女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她一眼认出小晴，眼睛一亮 “这不是任小姐吗？上次赏梅宴一别，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小晴转身，认出是礼部尚书家的林小姐，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 “林姐姐。” 林小姐向站在一旁的大哥盈盈一礼 “任大哥安好。今日真是巧，竟在这里遇见二位。” 大哥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是那副随和的笑容。 “林小姐。”他一贯如此，态度随和。 相较于国公世子，小晴这位嫡小姐在林小姐眼里就好搞定多了。 林小姐亲热地拉着小晴的手。 “任小姐这是在……？” 小晴眨了眨眼，便顺势笑着推销了一下。 “我弄了一些新奇玩意，准备在这里售卖。现在是准备修缮一番这铺子，很快就会有我的商品上架，林姐姐若是不嫌弃，开业那日一定要来捧场呀！” “一定一定！”林小姐连忙应道。 第304章 合成香料 玉颜阁，小晴一番指指点点，赵掌柜全程点头哈腰。 离开的时候，小晴还问了赵掌柜。 “你这里有甘松和橙花吗？” 赵掌柜还没说话呢，一直站在身后的大哥任明便先一步笑着回答了。 “药材得到药店买啊。你不是精通药理吗？怎么跑胭脂水粉店问有没有药材卖？” “我这不是想着如果这里有，就省得我们多跑一趟了？”小晴如此说道。 离开玉颜阁，任明带着小晴拐到斜对门的药店。 这药店虽然不是国公府的直属产业，但也有几分关系，药店掌柜点头哈腰的热情姿态丝毫不比隔壁玉颜阁赵掌柜差。 小晴只说一个药名，药店掌柜便招呼药童屁颠屁颠地给打包了一份。 “橙花、甘松……” “硝石……” “哦……还有盐……” 一份份材料用纸包好、细绳捆紧，留出一头长长的细绳方便提着。 大哥任明默默地站在小晴身后，小晴接过掌柜递过来打包好的材料，反手就递给了大哥任明。 转眼间任明手上就提溜了一串的纸包。 任明牵着小晴的手走在热闹的商业街上。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任明看着身侧的小姑娘，笑着问道。 他虽然提着一大串材料，但他也不是真的文弱书生，得益于他爹，任国公的强迫下，任明也在陈瑾松的指导下学了点拳脚，每天都有武功课程时间，虽然这也不至于让他多能打，但起码提点材料还是轻轻松松的。 “当然是去我那小宅子做新香皂啊！” 小晴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大哥，软糯的包子脸上却是满是揶揄的笑容。 “虽然我知道大哥你平常喜欢偷懒，但没想到你是真的不管事啊！连这事都不知道，小心让爹知道捶你！” “我知道你买了材料是想配香皂，但你也没有只买材料啊！”任明笑着提了提手中的一大串纸包，其中一个颜色深了几分，还有点点油渍渗透出来的纸包非常显眼。 “这葱油饼不会也是做香皂的材料吧？” 面对自家大哥打趣的笑容，小晴却理直气壮。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两人走走停停，主要是配合着小晴的小短腿，任明走得也不快。 虽然他平常也极少出门逛街，但偶尔这样子陪自家小妹走走，这种感觉也不错。 两人就这样子悠哉悠哉地走向城东，小晴的那间小宅子。 远远就能看见，两个丫鬟打扮的人候在了门口。 “春兰春梅？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靠近后，小晴瞬间就认出来了眼前两个丫鬟就是先前帮忙制作玫瑰香皂和檀香香皂，也就是上一次帮忙的两个丫鬟。 “大少爷，四小姐。”两个丫鬟行礼，刚准备解释，任明却先一步给了解释。 “我叫过来的啊！” “啊？什么时候？” “你在和那药店掌柜要药材的时候。” “哦。”小晴点了点头。“来的正好。” “你们两个上次参与了香皂的制作，这次也省了我多费口舌。”小晴笑道。 几人一边交谈，一边推门走进小宅子。 两个丫鬟干活利索，力气也不小。 有了上一次的工作经验，这一次甚至不用小晴的交代，便先一步搬出来了长桌子，接过了任明手中的材料，在桌子上摆开。 不仅如此，春兰还非常机灵地给小晴把放在里屋的那张订制高脚椅子给搬了出来。 小晴爬上高脚椅子，晃悠着一双小脚，朝自家大哥招了招手。 “大哥，把那葱油饼给我。” 任明还帮忙打开了细绳。 看着那两个已经动手将小晴买来的材料打开归类，这头小晴坐在高脚椅子上啃着葱油饼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你倒是会享受。”他笑呵呵地说道。 “这不是大哥你会挑人嘛，春梅和春兰手脚利索，人也机灵，而且之前有帮忙制作香皂的经验，都不用我多吩咐……” “你看，春梅都知道去准备柴火了。”小晴腮帮子鼓鼓地啃着葱油饼，看着已经跑去搬柴火的春梅，夸了对方一句机灵聪明。 “不是……”任明好笑地看向坐在高脚椅子上一副怡然自得的小姑娘，小姑娘啃着葱油饼，唇边沾上了点点油光。 因为有了这高脚椅子，所以一站一坐的两人倒是可以平视对上视线了。 看着小姑娘圆溜溜的杏眼。 “你这家伙，原本没打算叫人的话，原本该不会是打算让我来烧火制作香皂吧？！” “怎么会……”小晴笑着看向对方。“就算我有这个意思，但也得大哥你愿意啊！”小晴眨着双眼，清澈的眼底满是无辜神色。 小晴还真是实话实说，短短半天的相处，让她见识到了大哥的划水能力。 也难怪自家二哥整天一副苦哈哈的样子。 拥有许多辈子重生记忆的小晴，可是非常清楚，兄弟姐妹中最勤快的那个往往是最容易被当牛使的那个。 就如同之前她给二哥解释过的那个小故事。 老黄牛累死是正常的。 两人谈话间，两个丫鬟已经将纸包里的材料全部打开，并在桌子上归类摆放，井然有序一目了然。 炉子边缘也准备好了柴火，就差她一声令下就能开炉。 但这一回，小晴却并没有急着让两个丫鬟烧火融合油脂。 因为今天她准备做的也不是寻常香味的香皂。 普通香皂有前些天做的玫瑰香皂和檀香香皂已经够了。 今天小晴准备做的是一种需要人工合成的香味。 为此，在烧火融合油脂之前，小晴还得先提炼精油。 “你们到里屋把角落那个奇怪的铜釜……”小晴用手比划了一蒸馏器的大小和形状。 “就摆在角落，你们进去里屋西面角落一下子就能看见。” 说起这蒸馏器，还是先前准备酿酒的时候，小晴想着既然啤酒都弄出来了，不如一步到位顺便搞个简易蒸馏器，把高度白酒也弄出来。 所以那个时候才让二哥找人订做的铜蒸馏器。 后来因为酿酒耗时太长，没办法批量生产，就暂时计划搁浅了。 但现在要提炼精油的话，反倒是用上了。 第305章 寒潭月影 两个丫鬟根据小晴的指示，很快便搬来了铜蒸馏器。 小晴亲自检查每件器具。 她用手指轻轻划过铜蒸馏器的内壁 “不能有一点锈迹。”又拿起研钵对着光看。 “要完全干燥才行。” 春兰取来井水，小晴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嗯，很清澈。”她悄悄用手指蘸了点水尝了尝，确认没有异味。 在这个没有ph试纸的世界，只能靠这种最原始的方法。 小晴指挥春兰去生火，让春梅去摆弄蒸馏器。 “甘松放在下层，橙花在上层……” “对，就这样，这样蒸汽能更好地带出香气。” 看着袅袅升起的蒸汽，小晴忽然想起什么。 “哎呀，差点忘记这茬了。” 眼看那蒸汽已经渐渐升起，小晴也顾不上使唤丫鬟了，自己翻身就从高高的椅子上爬了下来，迈着两条小短腿一溜小跑就冲进了里屋。 外院的任明和两个丫鬟只听见里屋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很快小晴便拎着两个小瓶子跑了回来。 “加一点这个。”随着小晴加入少许瓶内的东西，蒸馏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 “这是什么？”旁边一直看着的任明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其实他不仅仅是看不懂小晴手中的小瓶子，打从进门以来，小晴让丫鬟做的那些事，他就没有一样能看懂的。 “催化剂和冷香剂。”小晴解释了，但又没完全解释。 反正她是完全没指望对方能听明白的。 她也懒得解释。 她可没有任何兴趣要给自家大哥解释化学理论，即便这只是简单的氧化还原反应。 “催化剂是什么？冷香剂又是什么？”任明果然是满脸茫然地继续问道。 “哦，我也不知道，书上写的，我只是照着步骤做而已。”小晴干脆搬出惯用的万能借口。 果然，她这样一说，任明便闭嘴了。 其实这两个小瓷瓶里的东西，催化剂是她之前过来的时候弄的简易催化剂，只是硝石与盐按照三比一混合，然后加热凝结而成。 冷香剂则是提前以薄荷、樟脑、迷迭香混合而成的半成品。 （这一段是根据《丹房须知》所述写的，很多细节青柠觉得占篇幅过多会变得无聊就直接一笔带过了，各位请自行脑补细节） 有了小晴的催化剂，蒸馏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第一滴晶莹的精油从冷凝管滴落时，小晴眼睛一亮，她立刻让春梅用特制的工具将精油引入瓷瓶。 随着一滴滴的精油生成，一股除了小晴以外，其余三人都未闻过的异香散发而出。 “这香气……”任明睁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惊色。 他只是不喜欢管事，而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甚至相比较老二，作为文人，任明对于香料的研究还挺深。 定定地看着那蒸馏器内还在不断凝聚滴落的精油，竟不敢贸然惊动。 那香韵如丝如缕——初时似三月枝头初绽的橙花，沾着破晓前的清露；转而化作深山里经年的甘松木，透着暖阳晒过的温润；末了竟凝成一脉雪后梅林般的清远，教人想起古琴弦尾的余韵。 “大哥？”小晴扭头，看到自家大哥发呆，她疑惑地问出了声。 听到小晴的声音，任明恍如梦中惊醒一般，随即大笑。 “好！”任明一声笑喝，吓得就在他旁边坐着的小晴瞬间就被吓得蹦了一下。 小晴连忙拍着被惊得怦怦直跳的小心脏，软糯的包子脸上写满了抱怨。 “哎哟……大哥你干嘛啊！” “吓死我了！” 任明却并没接话，只是继续陶醉地说道。 “妙哉！这香竟似三重境界——”他屈指叩案，“初闻如‘晓霜初凝橙破蕊’，再品似‘松烟暖透玉生纹’，最后……” 任明忽然拍手叫绝。 “竟是‘雪魄梅魂入梦深’的意境！” 自家一直淡然文雅的大哥突然大喊大叫，又是拍手又是大笑的，还突然吟起诗来，这突然间的抽风让小晴瞬间愣住了。 但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即便她用手掩口，但一双笑成了半月的杏眼还是让人一眼便看懂了她的调笑之意。 “大哥你喜欢香料？” 任明却不理会调侃，朝着那蒸馏器的方向深吸了两口气，然后语气带着惊叹。 “更奇的是用料至简却韵致深远。” “橙花、甘松……第三种莫非是……” 前面两种他是看着小晴在药店买的，但如今闻着却有其他香气。 “你猜？”小晴眨眼，眼神里满是狡黠。 任明直身朗吟。 “‘素手调香夺天工，寻常草木化琼瑛’——好个凝露香！” “这般香品，莫说是这京城了！就是九重宫阙也要为之倾动！” 小晴买药材的时候就说过今天要制的香名为凝露香，任明本就对这感兴趣，只是之前一直隐藏得够深而已，直至这从未出现过的香气真的把他给惊着了，这才有些失态。 任明眼中跃动着惊艳，他忽又轻声续吟。 “不是凡花俗草气，此香只应天上有……” “莫不是，传说之中的‘寒潭月影’？！” “啊？”小晴眨巴着一双杏眼，包子脸上写满了错愕。 这下子轮到她不会了。 大哥这是脑补了什么？ 寒潭月影，她是知道这个名词的。 大夏有名的杂书《天工经》，类似于另一个世界的全书里的香料篇就有记载。 但这《天工经》里头的许多内容都是传说性质的。 也就看一乐的那种。 就好比这“寒潭月影”。 月照寒潭时，影中有草生，百年才得一小把。乃生在寒潭边的月影草，这种草只在满月时采摘，晾干后与晨露同蒸，能得一味“冷香”。 大夏做香料生意、对香料有研究的人，都听说过寒潭月影。 但也仅仅是听过而已。 小晴可清楚，大哥此时所觉这第三道香，那沁人心脾的冷香，不过是薄荷樟脑迷迭香按照一定比例后形成的效果。 但她此时却改变主意了。 她原本还打算这第一炉“凝露香”成功后，就把整个配方交给信得过的丫鬟来制作，就像是之前的饮品店和烤串店一样，她只负责研发，不负责生产。 但这下子，小晴却有了新的想法。 小晴一双杏眼闪闪发亮，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任明见她也露出兴奋的神色，似是找到知音。 “你也觉这香气奇妙吧？” 小晴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不，我只是想到了能卖更贵的方法。” 第306章 书到用时方恨少 大哥的感叹，抽风式的大喊大叫吟诗作对，也间接性提醒了小晴。 小晴想到了这个“凝露香”可以利用“寒潭月影”的噱头变成用料稀罕的绝世珍品，轻易卖高价。 小晴一双杏眼露出了喜色。 但很快，她又皱起了眉头。 随着十一多次找她帮忙，无论是出于大义、还是为了小家，为了自己身边的朋友，小晴越加上心，想要力所能及地帮上更多的忙。 但也随着她参与的事情越来越多，小晴越发感觉到自己的不足。 小晴如今唯一的依仗，不过是那几次偶然重生在先进时代的记忆。 但即便是那几辈子生活在先进时代，她也仅仅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的一生，不过是年幼时的校园生活，然后学得一个专业，然后就是顺理成章的社畜生活。 要说对某一样东西有足够的了解，也就只有本职工作。 大多数人一辈子也就干过一两个行业而已。 但记忆终究是记忆，太过久远也是会淡忘的。 也许是重生的间隔比较接近，所以关于医学生的记忆，小晴还算是清晰，这才有了她如今表现出来的医毒技能。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并不是那饮品店、烤串店，乃至小晴如今要做的香皂、香料精油是当下局面赚钱的最优解。 而是她有限的记忆里，这已经是她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了。 以前看过的那些电视、小说里，主角到了异世界各种开挂，手搓飞机大炮，到了小晴自己她才明白，穿越者还挺难的。 前方有外敌威胁，京城兵力不足，小晴也想过弄两把枪之类的，但她脑子里可没有枪械设计图、也没有系统外挂，她简直两眼一抹黑。 只有一个简单的概念是成不了事的。 而且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内忧问题。 正如前面所说，要先保证矿场牛车，再考虑一重起高科的事情。 小晴眼前的工作，也就是搞钱而已。 原计划，那香皂不过是第一批实验性的产品。 这个世界有奢侈品，身处国公府的她见过不少天价珠宝。 但天价胭脂水粉。 她还真没见过。 像是上一辈子那个世界，卖到几万美刀的香水，在这个世界会不会有市场。 将调出来的香料、精油稀释，做成价格更低的香皂，一方面多了沐浴清洁、省去熏香的作用，另一方面也能稀释量产顺便降价。 几两银子一块的玫瑰、檀香香皂，带有特殊香气的高一档香皂卖到十几乃至几十两银子应当是有市场的。 小晴记忆中的另一个世界就有古籍记载。 “面脂手膏，衣香澡豆，仕人贵胜，皆是所要。” 对于哪个世界的古人而言，澡豆就像是护肤品美容品一般，是贵族阶层不可或缺的生活用品。 而要嘲笑一个人没有教养，说一个人土包子之类的，一般都会说这个人“连澡豆都不认识”。 澡豆能成为奢侈品、贵族用品，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需要用到许多奢侈品香料，比如沉香之类的。 但这个世界，却没有澡豆。 小晴还亲自找十一确认了一下。 连十一这位皇帝陛下，也是“不识澡豆”之人。 小晴弄出来的香皂卖多少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独家配方、用料珍贵，可以轻松让香皂卖出不错的价钱。 所以小晴基础定价的几两银子一块香皂，那已经是非常“实惠”了。 玫瑰香料、檀香这种常用香料，京城里随便一间胭脂水粉店都有卖，那些香料都要几两银子一份。 小晴原计划推出的几款香皂定价只低不高。 至于说定价低了，若日后京城人消费观念超出她的预料，愿意花钱买更高级的，小晴也有办法。 她完全可以加入蜂蜜牛乳等料再手工搓个护肤乳之类的，营销一些滋润皮肤、养颜益寿之类的噱头。 又或者说干脆卖精油，说是精华液。 这些后续产品完全可以拉高单品价钱。 她弄这香皂，是想要先弄一个相对价格“亲民”，让京城贵族们容易接受的东西试试水。 前面弄的玫瑰香和檀香是基础款，今日准备弄的凝露香就是更贵更好的精品款。 但若是这凝露香用的是“寒潭月影”，用到是这种珍稀难得的天材地宝，那再卖十几两银子就显得有些掉价了。 小晴今天刚从药店里出来，对一些药材香料刚顺势问了一嘴。 顶尖品质的龙涎香那店里就有。 每两龙涎香，售价一百多两银子。 小晴眉头轻蹙。 这凝露香是没办法作为第二档底层商品卖了。 这世界只有天然香料，更没有各种精密仪器，太高端的东西小晴根本没办法手搓。 所以小晴真正能选的，能用现有材料调配出来的香方其实不多。 但还好，她还记得别的香方。 小晴想着事情，手底下的两个丫鬟却并没有闲着。 春梅与春兰有了前面的工作经验，在小晴的示意下开始卸下蒸馏器，假设锅炉开始烧火，融合油脂，准备用刚提炼的精油制作香皂。 制作香皂的过程并不复杂，两个丫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小晴看着两个丫鬟忙碌着，一张白嫩的包子脸上却表情变了又变。 从一开始想到“寒潭月影”的名头可以让凝露香卖高价，面上肉眼可见地露出喜色，再到后来想到如此以来这凝露香就不能作为底层商品售卖而皱眉。 任明就站在身侧，察觉到她一时又笑、一时又皱眉的，便疑惑地问她。 “怎么了？又哭又笑的。” 小晴无语地看了对方一眼。 “什么又哭又笑……” “这凝香露原本是打算做出来卖银子的，但我这才想起，这东西没办法卖啊！” “怎么就没办法卖了？”任明疑惑问道。 “寒潭月影可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啊！” 其实小晴的意思是，无论这“寒潭月影”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虚构的，只要她摆出这个名头，那就注定了没办法多卖，保证珍品价值的基本逻辑就是物以稀为贵。 但任明却一脸无语。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现在才想明白？你以为‘寒潭月影’是大白菜啊！” 好吧，感情自家大哥还以为她用的是真的“寒潭月影”呢。 第307章 今日无事 成功提炼出“凝香露”精油，剩下的利用精油制作香皂的过程便不再需要小晴盯着指挥了。 忙活了这么久，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步骤你们大概都知道了，混合好油脂后，再加入这个。” 她又看了一眼大锅里煮着的油脂，又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凝香露”。 估算了一下需要用到的量。 小晴这才将刚提炼出来的一小瓶“凝香露”交给了春兰。 “这一锅的话，倒两成就行。”小晴比划了一下瓶身。 “是。”春兰连忙双手捧着那一瓶“凝香露”，脸上凝重得都要透出有些慌张的神色逗得小晴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晴自然知道对方在慌什么。 刚才小晴与任明的对话可没有逼着她们两个丫鬟，而且就任明那又是大喊又是大笑，还突然高声吟诗的动静，想要注意不到还挺难的。 这一小瓶凝香露需要用到珍贵的“寒潭月影”的事情，她们自然也全程听了去。 这样一瓶无价珍品捧在手上，做丫鬟的可不得哆嗦吗？ 就怕手上一个没拿稳，弄撒了弄倒了，那可就得倒大霉了。 小晴也不好解释说这“寒潭月影”她能随便搞到。 只能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没事没事，放轻松。” 至于说春兰能放轻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两个丫鬟前面就参与了玫瑰香皂和檀香香皂的制作，所以对于油脂混合的步骤还是熟悉的。 小晴只是简单交代一下凝香露的用量。 “你们留在这里把这香皂做好。” “回头叫几个人把香皂收了带回去，再让人给我把这蒸馏器给抬到那小院子里去。”小晴这话是对身侧的大哥说的。 “好。”任明笑着答应。 小晴吩咐完，便与大哥回府了。 虽然小晴这一路也没干什么体力活，但好歹也是走了这么远的路，这一路上又是吩咐胭脂水粉的修缮，又是挑选药材、思考香方，还有后来的指挥制香。 而且今天还起了一个大早，往回走的时候，小晴便不住的掩口猛打哈欠。 哈欠打多了，一双杏眼眼角处还挂上了点点泪花。 回到国公府大门，却正巧碰上了一辆马车正从里面驶出。 一道慵懒的嗓音从马车里飘出。 “小晴，小明。” 只见织金车帘一挑，先探出来的是柄鎏金乌木烟杆，接着便露出任家老二，任永乐那张养尊处优的脸。 说起这任永乐，可是整个京城闻名的纨绔子弟，整天徘徊于各种戏院茶楼娱乐场所。 因为生在国公府，又有一个有能力的哥哥，任永乐一辈子衣食无忧还地位超然，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这种生活。 他不是在玩乐，就是在去玩乐的路上。 小晴在国公府生活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见过这位二叔的次数屈指可数，寻常也就是年节这种大日子的家宴才会看到他的身影。 任永年面皮白得像是常年不见日头，偏生两颊又透着酒色浸染的薄红。 一双凤眼似醉非醉地半眯着，眼尾缀着颗风流痣，倒给他添了几分颓唐的俊俏。 他今日穿着件雨过天青色的直裰，衣襟却松垮垮地敞着，露出里头大红色绣金牡丹的里衣。 腰间蹀躞带上挂着七八个香囊玉佩，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活像个移动的香料铺子。 “二叔。”任明与小晴规规矩矩地行礼。 任永乐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却又对小晴和颜悦色地说道。 “我听闻前些日子嫣儿对你有些冒犯，我已经训斥过她了，小晴原谅她一次，好吗？” 任永乐这番话，让小晴心底里有些诧异。 二叔话中的嫣儿是三小姐，也就是小晴如今三姐的名字。 小晴回忆了一下，上一次和那位三姐不愉快的见面，都得追溯到一年多以前，十一还是皇子的时候，在那小院子被对方踹了一脚。 说不委屈，那是骗人的。 说不生气、不在意，自然也是不可能。 结结实实吃了一发窝心脚啊，小晴那么怕疼的人，肯定是在意的。 即便小晴自己也明白，那时候是为了大局，不方便声张，但被打后的怨气还是有的。 后面二少爷替三小姐道歉赔礼，并给予小晴补偿了，小晴便当作给自己一个理由，就此揭过了。 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原本就没有什么资格谈什么原谅。 后来这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了，小晴也有些淡忘了。 如果不是此时二叔提起，小晴都忘了这茬了。 “好。”小晴笑着答应。 她原本就没有多记恨那件事了，此时便顺势应下。 难怪蒹葭总说她好脾气呢。 小晴不禁开始有些自我怀疑了。 “那我就替嫣儿谢谢小晴了。”任永乐笑着说道。 “二叔这是要去哪里？”一侧的任明适时搭话，终止了上一个话题。 任永乐笑得更灿烂了。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二叔可否带我一起？”任明虽然是说着疑问句，但他却没等对方答应，就往马车上爬了。 “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爹让你今天练武，你这是想逃课？”任老二虽是笑骂，身子却让开到了一边，任由任明钻进了马车。 “二叔你可就冤枉人了，我今天出府是要办正事，是陪小妹。” “那你现在是陪完小妹后再陪我？”任老二笑骂。“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他朝小晴摆了摆手，便放下了帘子。 马车渐渐驶远，小晴能听见马车上传来两人渐渐变小的玩笑声。 小晴哈欠连连，径直回到了老太太院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往床上一扑，倒头就睡。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小晴一睁眼，入眼的却是蒹葭那张放大了的脸。 小晴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眼底还有刚睡醒的朦胧。 过了半晌，她的意识渐渐回笼，这才反应过来惊呼。 “呜哇！你干嘛啊！” 第308章 找你玩啊 小晴迷迷糊糊间，觉得有羽毛似的东西在挠自己鼻尖。 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翅般缓缓掀起。 晨光透过窗户，在她瓷白的小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还带着睡意的杏眸里漾着水雾，显得格外懵懂可爱。 小晴一睁眼，入眼的却是蒹葭那张放大了的脸。 小晴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眼底还有刚睡醒的朦胧。 过了半晌，她的意识渐渐回笼，这才反应过来惊呼。 “呜哇！你干嘛啊！” \"懒虫，日上三竿啦！\" 清脆的嗓音在耳边炸开，蒹葭笑吟吟地俯身看她。 少女一袭红色衣裙，皮肤白皙眉目秀丽，这些日子因为有了江小雪的刺激，蒹葭可是埋头苦练了好些时日的武功，但无论是肤色还是体态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反正在小晴眼里是这样的。 也不知道自家好友到底有没有好好练。 小晴定睛一看，对方手上还捏着她散落在枕边的其中一缕黑发发梢。 小晴揉着眼睛撑起身子，如墨长发乱披散在肩头，寝衣领口歪斜，露出一截奶白色的颈子。 似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长长的黑发有些蓬松凌乱。 蒹葭\"噗嗤\"笑出声，伸手替她摘去粘在腮边的发丝：\"瞧瞧你这模样，活像只炸毛的奶猫。\" 小晴愣愣地眨了眨双眼，随即便笑了起来。 “听丹香说你修炼挺刻苦的，但我看着，你好似没什么变化啊！” 练武之人，身上总会有些特征的。 小晴虽然也没见过几个武者，但从十一、任二、陈瑾松这类高手，再到护卫队长李勇这种没有修炼出内劲的，只要是练武之人，即便不谈那虚无缥缈的气质、眼神、杀气等。 只论肉眼可见的特征，也会有手中的茧子、手臂的肌肉线条、手腕的粗细、阳光晒的略黑肤色、走路的姿势等一大堆的特征。 一个人有没有经过锻炼，是能够感觉到的，这些特征就是那些所谓感觉的根据。 在小晴认识的一大堆武者里，唯一一个没有明显特征的，也就只有江小雪了。 也许，江小雪那等境界，就是所谓的返璞归真吧。 小晴如此想着。 小晴说的是好友身上关于武功修炼后的变化，不料好友却露出一个满是挑衅的笑容，并对着小晴动作夸张地上下打量。 “我看你才是没什么变化吧？” “我们都认识第四个年头了，你好似真没什么变化。”蒹葭呵呵笑着。 “过分了啊！”小晴腮帮子鼓起，反手就捶了对方一下。“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偷偷吃激素了？” 她也挺纳闷的，同一批的小伙伴，蒹葭也好、丹香也好，长得一个比一个高。 她虽然也在长个子，但站在这样一群高个子里，就显得她没长个一样。 “激素？那是什么？”蒹葭疑惑。 小晴揉了揉脑袋，她也许是有些低血糖，刚睡醒的时候特别容易迷糊，容易说话不经大脑，连“激素”这种对方明显理解不了的词都蹦出来了。 “好了，这么多天没见你露头，前面想带你出去玩你也说要修炼，今天怎么主动过来找我了？”小晴话锋一拐，略过了上一个话题。 “你不会是过来挑战江小雪的吧？不是我打击你啊，作为你的好姐妹，我是真心疼你，不想你挨揍，这才要劝你。” \"别提那晦气玩意。\"少女撇嘴时，颊边梨涡若隐若现。她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小晴的鼻子。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我就是看她今天不在，专程过来找你玩的。” 双方离得极近，小晴都能感觉到好友呼出的热气了。 “好啊！”小晴笑着答应。“我今天刚好准备出府。” \"懒猫，起来！\" 蒹葭一发力，轻松将小晴抱了起来。 她的动作有些突然，惊得小晴发出“呜哇”一声惊呼。 小晴这才直观地感觉到自家好友真的修炼有成了。 难怪丹香总夸蒹葭天赋好。 任由蒹葭抱着坐到梳妆台上，小晴看着蒹葭附身去麻利地拧了条热帕子，轻轻按在小晴还有些睡意朦胧的脸上。 她闭着眼问道。 “蒹葭你修炼出内力了？” 小晴闭着眼，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的感觉很舒服，耳边是蒹葭帮她找衣服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响。 “哪这么容易。”蒹葭的声音渐渐靠近。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除了是要找你去玩，另一方面是因为有高兴的事情想要和你分享！” 即便小晴是热毛巾敷脸，此刻闭着眼，但脑子里依旧瞬间浮现出自家好友吃瓜时特有的兴奋笑容。 “又从哪里听来有趣消息了？”小晴配合着笑道。 “青黛出府了！”蒹葭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出府？怎么回事？”小晴问道。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只听说青黛昨天就走了，是二爷亲自让人给她送回庄子去了。”蒹葭说道。“她们家原本就是国公府底下庄子的，原本等到她到了成家年纪就会给去掉奴籍，不是从国公府出嫁就是送回庄子备嫁的，现在不过是提前送回庄子罢了。” “这算什么有趣的消息？”小晴疑惑问道。 “讨厌的人走了，难道不有趣？”蒹葭反问。 “行吧……”其实小晴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但若继续这样子说，自家好友估计又得戳她脑门了。 之前就试过，一边戳还一边抱怨“你个小没良心的，也不想想当初我是为了谁和她对上的”。 即便小晴觉得，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都没必要。 当初她们都是家生子，那青黛不过是嘴上嘚瑟一下而已，又没有真做什么过分事情，蒹葭受不了冲上去干架最后还受罚，小晴就觉得挺不值得的。对方有没有吃亏小晴无所谓啊，但自家好友受罚她是真心疼。 后来小晴渐渐得宠，青黛也见识不妙，识时务地避开她了。双方都见不着面了，小晴就更觉得没必要时刻关注一个没有好感的人了。 小晴一直觉得，相较于和敌人互相伤害、优先打击敌人，她更倾向于确保自己不会受伤。 但归根到底，蒹葭都是为了她，小晴还是挺受用挺感动的。 被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所以即便小晴觉得没必要和一个主动避让的人纠缠不清，但她还是顺着好友的意思“幸灾乐祸”了一把。 第309章 态度转变 下一刻，随着毛巾被拿开，小晴眼前恢复光亮，但她依旧是闭着眼睛，享受着好友的照顾。 “抬手啊！我的大小姐！”蒹葭的语气里满是无奈。 她利落地帮小晴换上一套红白色调的衣裙。 小晴迷迷糊糊站着，任由好友灵巧的手指穿梭在发间，将乌黑的长发挽成两个可爱的小团子，这次却没有戴那一对小晴几乎每天都带着的白玉小花，只是用红绳简单固定，扎了两个团子。 “你每天都戴着那一对白玉头花，今天就不戴了吧？”她虽是问话，但蒹葭了解好友脾性，话问出口之前她就知道小晴肯定会点头附和的。 \"好了，转个圈我瞧瞧。\"蒹葭拉着小晴站了起来，任何她退后两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晨光透过窗棂，映得小晴像颗裹着糖霜的山楂糕——白嫩的脸蛋被红衣衬得愈发莹润，杏眼水汪汪的透着懵懂，唇色天然如樱花瓣般粉嫩。没有珠翠点缀，反倒显出小姑娘天然的娇憨，红绳扎起的团子头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轻轻晃动，活像年画里走出来的送福娃娃。 小晴是不喜欢戴首饰的，这个观点私底下和好友蒹葭说过很多次。 她一直觉得戴的一身首饰叮叮当当作响，麻烦又影响动作，还压得慌累得紧。 但在这高门大户生活，很多时候就算不顾及自己脸面，也要顾忌长辈脸面。 她如今也是国公府的小姐，老太太跟前的亲孙女。 作为嫡小姐，若是身上连一件能撑场面的首饰都没有，会显得府内长辈苛刻小气，容易惹人口舌。 无论事实是不是那样，但落人话柄、惹人议论终究是不好的。 归根到底，这不过是戴一点首饰就能免去的麻烦。 经常戴着那一对白玉头花一方面是因为那是老太太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有重要的意义。 另一方面还是那白玉头花精致小巧，戴在头上轻松自然不觉累赘。 今天这一身，虽然衣裙鞋袜都用料上乘、做工精致，但终究没有亮眼的珠宝首饰。 当然，小晴作为受宠的嫡小姐，些许特权还是有的，只要不是每天都打扮得一副穷酸样让人以为受到她什么刻薄对待。像是今日这般，偶尔一遭不带首饰出门，也没人敢说什么。 小晴笑着看向好友。 偶尔，她也会用这种方式拉近两人的距离。 小晴虽然不说，但她心底里是清楚的。 两人的身份地位发生了改变，两人的关系想要维持和当初两个小丫鬟那样，还是很困难的。 偶尔，也需要像是今天这般，打扮得一样。 从打扮这种肉眼可见的地方，回归“平等”。 当然，小晴也觉得，这也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太过珍惜与蒹葭这一段感情，让她变得小心翼翼。 所以这些事情小晴从未开口提及，只是默默注意着。 事情挑明，反倒变得刻意了。 “真真是个糯米团子！”蒹葭忍不住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颊。 “看！我们像不像亲姐妹？”蒹葭今日穿的也是一件红色裙子，但蒹葭发育得极好，身量高挑、曲线玲珑，站在小晴身旁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 “什么像不像，我们就是！”小晴反手抱住了好友的腰，亲昵地在对方怀里蹭了蹭。 “你先在房间里等我一下，我去给老太太请安，等我回来再一起出府。” “去吧。” 小晴离开房间，却并没急着立刻走进老太太主屋，而是到侧间端了一盘绿豆糕给房间里的蒹葭送去。 “先垫垫肚子，我陪老太太聊天没这么快呢。” 安排好蒹葭，小晴才转身朝老太太屋子走去。 走进主屋，老太太一如既往地坐在主位之上，右手还在转着那串佛珠，左手朝着刚进门的小晴招手。 但随着小晴进门，入眼之处，坐在老太太旁边的另一人却掠过了她的眼角，吸引了小晴些许注意力。 那是任三小姐，任嫣。 说起三小姐，与小晴的关系真算不上好。 就算她再不记仇，但那一记窝心脚还是挺疼的。 虽然昨日刚答应了任二爷原谅这位三姐，但要说关系变好，肯定不会的。 小晴此时也并未搭理对方，只是朝着老太太规规矩矩地行了个万福礼，发间红绳扎的团子头随着动作一颤一颤的。 “孙女给奶奶请安。”她仰起白嫩的小脸，红衣领口露出的一截颈子像新雪般晃眼。老太太伸手捏了捏她粉团似的脸颊。 “哎哟，这是哪家的小福娃跑错门啦！” “这身喜庆，看着就叫人心里头暖和。” 老太太顺势牵着小晴的手，将她带到下首位的凳子上。 小晴规规矩矩地坐好，双手乖巧地交叠在膝头，红衣映得她愈发唇红齿白。 老太太拉着她的小手问了几句家常，她笑着一一细声应答，声音甜糯得像新熬的蜜糖。 \"四妹妹今日这身打扮真是娇俏可人。\"坐在对面的三姐忽然开口，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她今日穿了身藕荷色衫裙，发间的珍珠步摇随着倾身的动作轻轻晃动，\"前些日子姐姐言语不当，还望妹妹别往心里去。\" 小晴抬起眼帘，正对上三姐堆满笑意的脸。 笑容像是用糨糊硬贴上去的，眼角都挤出细纹了。 三姐竟附身亲自执壶给她斟茶，还将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 小晴看着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三小姐。 如果不是昨天遇到了二叔，小晴就该怀疑这三小姐是不是被夺舍了。 不小心掉进水池，或者摔到脑袋之类的，换了芯子。 但结合昨日回来时候遇到任二爷的对话。 想来肯定是任二爷给了这位嚣张跋扈的三小姐一顿狠的，让她嚣张跋扈不起来了。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瞥了三小姐任嫣一眼，然后朝小晴笑了笑。 “尝尝这栗子糕！这是新来的厨娘做的，小晴也来尝尝味道如何！” 小晴夹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能进到奶奶院子里的厨房，这婶子当真也是有几分手艺。”她笑着吃完糕点，又喝了一口三小姐刚斟的热茶。 这才扭头向这位三姐说道。 “三姐说哪里话呢。” “我们是姐妹，往日一些小玩笑，小打小闹，小晴并未放在心上。”她垂眸时，长睫在眼下投出两弯月牙似的影，红衣衬得她像尊玉雕的娃娃，笑起来时一双杏眼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暖洋洋软乎乎的感觉让人看着就有一阵亲和感。 第310章 一起逛街 说到这任嫣，她原本还担心小晴揪着往事不放，不愿意原谅她呢。 来时任嫣还满心忐忑，却见老太太居然主动帮她说话，有老太太从中调和，她与小晴谈笑自然，已然是毫无芥蒂的模样。 小晴这副模样也让任嫣舒了好大一口气。 在任嫣的记忆里，老太太可总不太喜欢她的模样。 老太太当了那么多年国公府主母，手握这么多人生杀大权，任嫣的印象中，老太太一直都是威严、睿智，甚至是让她有些胆怯的存在。 如此存在，又是让她觉得对方并不喜欢她，所以往日她也不喜欢在老太太面前露脸。 却不料，今日老太太居然主动帮她说话。 老太太捻着佛珠，目光慈爱地望向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 “你们瞧这海棠，同枝同气，花开并蒂，多像一家子姊妹。” 小晴会意，甜甜一笑。 “奶奶说得是。你看这花儿挨得多近，风来了都一起摇晃呢。” 任嫣面露喜色，她反应再慢也能听出这是老太太在帮她说话。 她笑眯眯地又将面前一盘芙蓉糕往小晴的方向推了推。 “小晴尝尝，这是我特意让厨房做的，里头加了桂花蜜。” 小晴乖巧地接过，红裙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多谢三姐。”她小口咬了下，眼睛弯成月牙。“真甜。” 三人一番闲聊气氛融洽，略微谈笑了一会，小晴便放下茶盏，笑吟吟地起身行礼。 “奶奶，小晴今日准备出府买些东西，就先告退了。” 老太太还未开口，三小姐便急忙站起来，绢帕轻拭嘴角。 “四妹妹，听说商业街上的‘酥香斋’近日又出了新品，好像叫做什么茯苓糕，京城里好些夫人小姐都夸赞呢。” 她眼波流转，亲昵地挽住小晴的手臂。 “不如咱们去尝尝？若是可口，正好给奶奶带些回来。” 老太太适时地轻咳一声，手指轻点案几。 “人老了，就馋这口甜食。”她慈爱地看着小晴。“你三姐最懂我的口味，有她把关，定错不了。” 小晴红唇微抿，对上了老太太期待的眼神。 今日的老太太…… 有些奇怪…… 老太太的意思非常好懂，多次出言帮着任嫣，这已经是明显的要主动出面帮助调和关系了。 但对于小晴来说。 哪舍得让老太太为这种事烦心。 而且她原本早就不记恨任嫣了。 即便任嫣没有今天这一遭，没有主动来示好，小晴顶多也就当作看不见这个人。 如今对方主动示好，小晴又不是什么小气鬼，一点机会都不给，非要揪住过往的事情不放。 小晴定然是不忍拂了老人家的心意。 她眉眼一弯，红裙旋出个漂亮的弧度。 “那就有劳三姐了。只是……”她俏皮地眨眨眼。“小晴最是贪嘴，三姐可别嫌我吃相难看。” 任嫣喜出望外，连忙招呼丫鬟去备马车。 “怎么会！咱们姐妹难得一起尝尝新鲜。而且小晴这么可爱，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她亲热地替小晴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听说他家新出的蜜饯海棠，用的都是咱们庄子送去的果子呢。” 老太太欣慰地颔首，往后一伸手，站在后面一直伺候着的黄芩会意，递来了两个荷包。 两个荷包，小晴与任嫣一人一个。 小晴没有打开看，但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显然是一袋银子。 “拿着，多买些花样回来。”又对任嫣叮嘱道。“你是姐姐，记得照看好妹妹。” “奶奶放心！”任嫣笑盈盈地应着，挽起小晴的手就往外走。 小晴刚踏出老太太屋子的台阶，就见蒹葭倚在院门口一旁的树下等她。 晨光透过新发的嫩叶，在她红色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说到蒹葭这边，她原本就打算和小晴一起出府逛街的，就等着小晴给老太太请安完就一起出门，所以她吃完那盘子绿豆糕后，就来到了院门口等小晴。 蒹葭原本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玩，一见小晴便扬起笑脸迎上来，却在看到紧随其后的三小姐时，笑容瞬间凝固。 “见过三小姐。”蒹葭迅速福身行礼。 小晴性子随和，而且关系亲密，私底下相处她可以在小晴面前表现得随意，但蒹葭基本的分寸还是有的。 她现在挂的是小晴贴身丫鬟名头，归根到底还是一个丫鬟，是下人，该顾及的礼数还是得顾及的。 而且这三小姐的名声可不大好。 虽然蒹葭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和三小姐接触次数不多，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更何况蒹葭可是吃瓜小能手，消息灵通着呢。 这三小姐最喜欢刁难人、捉弄人，最喜欢看人笑话了。 “快起来吧。”三小姐今日却出奇地和气，甚至亲手虚扶了蒹葭一把，亲和的态度让蒹葭眼底里露出了惊讶神色。“我和小晴正准备出府尝尝‘酥香斋’近日出的新品，你今天也是有口福了，可以跟着我们尝尝鲜。” 三小姐和蒹葭说笑了几句，一侧的小晴看到了自家好友偷偷看过来的眼神之中的诧异。 她当然知道自己好友为何诧异。 第一嘛，当然是这三小姐怎么突然间转了性子，不但是对小晴和颜悦色，甚至是对小晴手底下的一个丫鬟态度亲和。 对一个下人态度亲和，这三小姐可是第一遭。 至于说第二嘛。 不过是一个眼神，小晴便读懂了自家好友心底里的声音。 说好的逛街呢？ 说好的我们姐妹俩出去玩呢？怎么就成了你和三小姐出去尝新品，我跟着尝尝鲜了？！ 第311章 突发混乱 趁着三小姐转身去催促慢吞吞的丫鬟备马车，蒹葭一把拽住小晴的袖子，压低声音道。 “怎么回事？这位祖宗怎么跟来了？”她秀气的眉毛几乎要拧成结。 在丫鬟眼里，三小姐一向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大家平常都是能避则避开的。 今日蒹葭准备和小晴一起出去玩的，小晴没有架子，两人走在外头可放松自然，甚至以姐妹相称，但有了三小姐就不行了，蒹葭得顾及礼数。 这三小姐明显是一副要跟着出府的样子。 小晴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凑近蒹葭耳边。 “老太太的意思。”她红唇微嘟，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待会儿你只管吃你的，我应付她就好。” 蒹葭撇撇嘴。 “什么叫做我只管吃我的，我又不是你，有这祖宗看着，我敢……”她这句话没能说完，却见三小姐已经提着裙摆往这边走来。 她只好退后半步，规规矩矩地站在小晴身侧。 阳光下，两个小姑娘都是一身红色衣裙，一个精致可爱、一个青春靓丽，却都因为突然多出的这位不速之客，而显得拘谨了几分。 “车备好了。”三小姐笑吟吟地过来牵起小晴的手，眼角余光却在打量蒹葭。“青莲这丫头办事磨磨蹭蹭的，若是她能有蒹葭这般利索能干就好了。” 青莲是今天跟在三小姐身侧的贴身丫鬟。 青黛出了府，这件事小晴昨日就在任二爷嘴里得知。 现如今看来，这青莲便是顶了那青黛的位置。 蒹葭垂眸应了声\"不敢\"，心里却暗暗叫苦。 这下好了，原本计划好的自在游玩，怕是要变成一场战战兢兢的陪笑了。 几人上了马车，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辘辘前行，这可比小晴迈着小短腿走走停停、优哉游哉地走快多了。 不多时便停在了商业街。 小晴撩开车帘，只见一座朱漆雕花的二层小楼矗立在眼前，檐下悬着黑底金字的“酥香斋”匾额，两侧挂着红绸灯笼，在春风中轻轻摇曳。 “贵客里边请……”店小二眼尖，见马车华贵，早已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他肩上搭着雪白的汗巾，腰间系着靛蓝围裙，手脚麻利地打起珠帘。 一进门，甜香便扑面而来。店内四壁皆是檀木多宝阁，错落有致地摆着各色糕点。 正中一张黄花梨大案上，青瓷盘里盛着切成小块的试吃品，旁边还配着银签子。 二楼雅座垂着竹帘，隐约可见几位锦衣公子在品茶谈笑。 这点心铺子原本就有雅间的服务，楼上雅间还免费提供茶水。 只是相较于到雅间，拿着菜单像是点菜一样等着人端上来，她倒更喜欢看着琳琅满目的糕点，像是另一个世界吃自助餐一般看上哪个感兴趣就拿哪个。 她胃口原本就小，如此能多尝尝些其他种类。 这世界的菜单还只有文字描述，光凭那一点文字描述和糕点名字，在店小二端上来之前都不知道点的糕点长什么样。 “咱们就在柜台尝吧。”小晴回头对三姐笑道，杏眼里闪着狡黠的光，“雅间太闷，不如这样能多尝些花样。”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原本和好友轻松的逛街计划被打乱了，但来都来了，就当做是完成老太太的任务，陪这位三姐逛街了。 而且一路过来，这三姐态度良好，和小晴的印象判若两人，小晴并不介意与她好好相处。 事已至此，吃完再说。 而且不仅仅是先前提到过的茯苓糕。 即便是在老太太院子里待了几年，见惯了各种精致糕点的小晴，如今来到这酥香斋，看到这柜台上琳琅满目的糕点，也还是有好些不认识的。 酥香斋内，三面柜台呈\"凹\"字形排开，玻璃罩子下陈列着数十种糕点。 正中一尊青铜香炉袅袅吐着檀香，与甜香混在一处。穿靛蓝短打的伙计们穿梭其间，手里托着的漆盘上各色点心堆成小山。 “这位小姐尝尝新出的海棠酥？”一个圆脸伙计热情地迎上来，手里银夹子灵巧地夹起一块金黄油亮的点心。小晴凑近看了看，忽然指着旁边青瓷碟里的翡翠糕“先要这个。” 她接过伙计递来的银签子，轻轻戳起一块碧玉般的糕点。红唇微启，贝齿轻咬，顿时眉眼弯成了月牙“是薄荷馅儿的！”说着已经转向另一边的蒹葭，发间红绳扎的团子头随着动作一颤一颤。“你尝尝这个！”她把吃剩下的半块糕点塞蒹葭手里。 蒹葭也不嫌弃，动作干脆地往嘴里一丢，眯眼笑道。 “好吃。” 酥香斋内甜香氤氲，小晴正踮着脚尖看伙计从琉璃柜里取出一碟新做的茯苓糕。 任嫣站在她身侧，体贴地帮她拢着袖口，生怕那红纱罗的衣袖沾了糕点碎屑。 “四妹妹尝尝这个。”三小姐声音柔得像蜜里调油，亲手用银签子扎了块金丝枣泥糕递过来。 她今日出奇地有耐心，连小晴把每样糕点都只咬一小口的挑剔行为都包容得很，甚至还笑着打趣。 “像只尝鲜的小雀儿。” 忽然，店门珠帘哗啦一响。一个着柳色襦裙的年轻女子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任嫣捏着银签的手指蓦地收紧，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但转瞬又恢复了温柔似水的模样。 小晴正接过店小二递过来的茶盏喝茶顺一顺那嘴里的糕点呢，忽然听见极轻的“叮当”两声。 她余光瞥见任嫣的袖口微微一动，两粒碎银悄无声息地滚落在地，正巧停在那柳裙女子的石榴裙下。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从门边窜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点银光。 别看国公府里的人出手大方，用度极其奢华。其实那是因为国公府底蕴足，财大气粗。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大多数人花的都只是铜板，像是这一条中央处的商业街，大多数铺子寻常百姓那是连看都不敢进去看一眼。 即便那只是两块小小的碎银，别说是一个乞丐了，对于大多数平民百姓来说也是很大的一笔钱。 若只是买简单的米面，也足够买不少了。 这商业街走动的都是出手阔绰的有钱人，不但出手大方，一不小心掉点银子也实属正常。乞丐们哪经得起这种诱惑，所以即便是有中城兵马司的官兵巡逻驱赶，但这群乞丐还是瞅准一点空子就往这条街上钻。 他枯瘦的手掌猛地探向女子裙底——本意是捡钱，可在那女子看来，分明是个登徒子要轻薄自己。 “啊！”女子尖叫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点心架。 七八个青瓷碟子应声而碎，各色糕点撒了一地。 乞丐白捡了银子，看到店内混乱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在这条街乞讨原本就是不允许的，如今还造成了店铺损失，若是让中城兵马司的人逮到那还了得？ 轻的就是银子没收人被打一顿，重一点的掉脑袋也不奇怪！ 店小二慌忙来拦，却被那慌不择路的乞丐撞了个趔趄。 第312章 看戏本性 铺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小晴离得稍远，中间还隔着蒹葭和三姐任嫣，所以她没有受到混乱的波及。 她愕然抬头，正对上三小姐来不及收起的冷笑。 那笑容使坏的意味明显，在暖融融的甜香里一闪而过。 “三姐……”小晴刚开口，三小姐已经换上一副惊慌神色，拉着她往后退：“四妹妹当心，莫让这些粗人给冲撞到了……” 耳边，还能听见那乞丐逃走时的大喊。 “我就捡个银子！就捡个银子啊！” 当然，这乞丐也不是个蠢的，这解释般的喊话才刚响起，转眼间就跑没有了，连第一时间去拦的店小二都逮不住他。 那柳色襦裙的女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已经逃没影的乞丐背影骂道。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 刚才这一下突然被冒犯，先是惊后是怒，她是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气得狠了，但很快便恢复了理智。 别说她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算是吃了亏，她也没办法挽回，再这样大吵大闹引人注目，不过是丢更多的脸罢了。 即便她没有去看，身边这一圈目睹刚才骚动的人已经有不人露出看戏的表情了。 那柳色襦裙的女子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掩面跑出大门，很快便跑远了。 无论是哪个时代哪个世界，永远都不缺喜欢看热闹的、喜欢幸灾乐祸的人。 区别只是在于，有些人会有所顾忌，不会表露出来，有些则是会毫无忌惮地大笑，甚至出言讥讽调笑。 三姐任嫣虽没有像是旁边几个男子那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甚至还出言轻薄地将刚才那一幕当作笑料谈资。 但眼底里却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小晴就站在她身旁，而且注意力还一直在她身上。 小晴今天一起出来的时候，小晴对这三姐还是有着基本是提防的。 虽然小晴接受了对方的道歉，但这并不代表她真就毫无戒备啊！ 她可最怕疼了！ 今天出门，蒹葭能一起跟着来，小晴也放心不少，毕竟蒹葭的武力值，可是得到丹香承认的。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防备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直关注三姐的小晴，自然也注意到对方前后的变化。 不仅仅是对方的幸灾乐祸，更关注到了这“祸”还是对方给主动搞出来的。 对此，小晴可太熟悉了。 区别只是在于，这三姐变聪明了，这两块碎银子掉得不着痕迹，自己轻松脱身。 但这种事情做出来，终究是有迹可循的，不用什么高手，即便是小晴这种普通人稍微关注一点就能察觉异常。 这种陷害人的事情做得再好，也终究是见不得光的手段，自然说不上什么聪明。 变聪明了，但只聪明了一点点。 看来这三姐，本质上是没变的。 还是那一个冒着坏水的人。 也许那被莫名陷害的女子与三姐私底下是有什么矛盾吧，不过小晴猜测，以三姐这性子，被她认为是敌人的在这京城估计不少。 三姐没变，那么变的，也就是小晴自己了吧。 验证了一开始的想法，小晴瞬间便将前后给串联了起来。 如今对小晴和颜悦色，怕不是这三姐变了，而是家中长辈。 或是老太太、或是国公爷、或是任二爷，总之就是有人给这三姐任嫣来了点狠的，让她顺从了而已。 从酥香斋出来时，蒹葭怀里抱着个描金漆盒，里头整整齐齐码着给老太太带的茯苓糕和各色蜜饯。 任嫣的丫鬟青莲手里也提着几个锦匣，都是铺子里最上等的点心。 “三姐可愿再陪我去个地方？”登上马车之前，小晴忽然停住脚步，裙摆被春风掀起一角，露出浅红色鞋子上精致的绣花。 任嫣笑容满面，看不出一丝不耐。 “四妹妹想去哪儿都成。” 小晴扭头吩咐车夫。 “去城西的陈记杂货。” “是。”车夫点头应了一声，驱动马车出发。 马车走起来一晃一晃的，里头坐着的任嫣不认识什么南北杂货，但她知道城西，那片地方是平民区，甚至在她们圈子里都管那边叫“贫民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铺子吧。 马车移动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就来到了目的地。 不远处一间挂着“陈记杂货”布招的铺子，那店面灰扑扑的，檐下铁马都生了锈。 三小姐眼底闪过一丝嫌弃，但很快又堆起笑容。 “四妹妹想去哪儿都成。”她捏着帕子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只是这种粗陋铺子……”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语句里的嫌弃已经非常明显了。 “没事没事，就是要这种便宜耐造、量大管饱的！” 小晴留下如此一句，便下了马车。 她脚步轻快地迈过门槛。 铺子里光线昏暗，货架上摆着粗陶罐装的麦芽糖、油纸包的芝麻糖，还有用竹叶裹着的薄荷丁。 柜台后头的老板正用戥子称着冰糖，见来了贵客，忙不迭赔着笑脸迎了上来。 “要三斤的雪花酥，再称三斤松子糖。”小晴在荷包摸了摸，摸出了最小的一块碎银子。 不是她抠抠搜搜，而是面值再大点，这小店子怕是找不开、花不掉。 三小姐站在门口，藕荷色裙角沾了门槛上的灰都不自知。她看着小晴认真挑选那些平民吃食。 冰糖、雪花酥、松子糖、糖渍姜片、裹着糙糖霜的柿饼…… “四妹妹买这些……”三小姐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改口道。“若是想吃新鲜花样，我们家的铺子也有……” 她的意思很明显，小晴买的这些糖果点心都是最最简陋场景的，制作过程简单，随便一间点心铺子就能做，简称有手就行。 而且因为成本缘故，任嫣还听说这种简陋铺子里面的东西不干净，制作环境里到处都是苍蝇虫子，她见那些看着发黑的糖果，真是看着就恶心。 这些糖果点心正因为太过简单，所以在国公府的桌子上反倒不会出现这种简陋的东西。 她还以为这四妹妹是没见过呢，拿着简陋点心当新奇玩意。 小晴这头却是在一脸认真地让老板把糖果分装成小包，好几斤的糖果点心用纸包成一袋袋小小的纸包。 老板手巧动作利索，但这么多糖果糕点要分装也是一个大工程。 但小晴这可是大客户，出手阔绰再加上她们衣着不凡，又是坐着华丽马车而来，老板哪敢多言，只顾着埋头包装。 第313章 蹴鞠游戏 马车辘辘驶出京城，青砖高墙渐渐被翠绿树林取代。 小晴倚在车窗边，红纱袖被春风掀起一角，露出腕间系着的银铃铛，正随着车马颠簸叮当作响。 “四妹妹究竟要带我去何处？”三小姐任嫣终于忍不住发问，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她望着窗外陌生的乡野景色，远处起伏的山峦像极了蒸笼里堆叠的糕点。 小晴抿唇一笑，只看了一眼滚落到马车角落的一个藤球。 那是一个蹴圆，也叫做蹴球。 但小晴更喜欢管它叫做足球。 刚才为了买这蹴圆，还带着一脸莫名其妙的任嫣跑了好几间杂货铺子。 “今日难得一起出门一趟，我就带三姐玩点好玩的吧！”小晴笑道。 “你莫不是要带着我去蹴鞠吧？”刚才小晴跑了好几间铺子买这蹴圆的时候，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这个世界也是有蹴鞠的，只是不流行罢了。 “当然不是，我可不会蹴鞠。”小晴笑得灿烂，看得坐在对面的任嫣更觉莫名其妙。 马车驶出京城朝着饺子坡生产队的方向驶去，随着渐渐走远，官道渐渐变成了黄土小路。 虽然是朝着生产队方向去，但小晴要去的地方只是生产队旁边的小村子。 随着饺子坡生产队走上正轨，规模不断壮大，不仅仅是其他省份逃难来的难民会到生产队工作。 周边村子里的劳动力也更倾向于到生产队工作。 饺子坡生产队里管吃管住，还给发工钱，而且还能根据工龄、工作经验、掌握技能、实际表现等各方面因素给予“提干”提升待遇。 周边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到生产队工作，吃住都在生产队，领到的工钱虽然不多，但供养家里的老人孩童还是够的。 像是这种只有留守老人儿童的小村子，在饺子坡生产队周边并不少见。 小晴掀开车帘，已经能看见远处的一个小村落。 马车驶入小村子，门口处一个男人却只从小晴掀开的那一点点帘子将她认出来了。 男子一身粗布麻衣、手上有厚厚的老茧，皮肤被晒得黝黑一双眼睛却黑白分明闪闪发亮，看起来非常精神。 “四小姐！” 男子一阵小跑迎了上来，朝着小晴拱手行礼。 “哦！是陈工啊！”这男人还是小晴少有的，能在饺子坡生产队认出来的工人。 小晴能认出这陈工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陈工是饺子坡生产队第二次表彰大会上，作为工人代表发言的先进技工。 是生产队里的一名蓝帽子高级技工，专业分类是木工。 饺子坡生产队最新规定，蓝帽子每个月都有一天的“月假”，今天的陈工就是休了月假回家的。 “四小姐这是？” 这位陈工看着马车缓缓停下，小晴从马车上下来，便出声询问。 小晴并未急着回答，而是拉起三姐的手，笑着介绍。 “这位是我三姐。” “三小姐好。”陈工连忙行礼。 任嫣也笑着摆了摆手。 小晴还准备让蒹葭动手呢，现在有现成的工人，她自然就用上了。 “陈工你过来帮我个忙。” 小晴原本还打算两根竹竿之类的小棍子，和麻绳搭一个简易球门。 现在有了专业人士，小晴只是简单说了一下想要一个小球门，陈工便动作利索地找来几根木头，几下便搭起了一个更加结实的木质球门。 在小晴的指挥下，陈工又搬来一张长桌子，然后从屋子里拿出一个大锣就“框框”地敲了起来，一边敲还一边往村子里走，替小晴叫人。 原本马车驶入村子，就有不少孩童老人被吸引了注意力往这边好奇看来，如今陈工一敲锣，瞬间便聚集起了不少人。 “三姐快来帮忙摆奖品！”小晴招呼着任嫣，将油纸包在长条板凳上排开。 为了展示奖品，小晴还特意打开了几包里头的小包装，芝麻糖的金黄、冰糖块的透亮、桂花糕的雪白，霜白的柿子饼在粗木板上铺开一片甜香。 村里的孩子们早已围成了一圈。 原本还处于对陌生人的惧怕不敢上前，但现在有了陈工的领路，又有那一大堆奖品的刺激，不少孩子便靠了过来。 “大家安静，听我说！”小晴踮起脚尖，费力地爬上一张矮板凳。 她今日穿着的这一身红白色调的衣裙让她非常引人注目，因着身量娇小，她不得不又往板凳中央挪了挪，红绣鞋堪堪踩在板凳边缘，露出鞋尖上精致的绣花。 “看见那边的球门了吗？”她踮着脚指向三丈外的竹竿，身子微微晃了晃，吓得站在身旁的蒹葭赶紧扶住板凳。 孩子们见状都咯咯笑起来，小晴也不恼，反而顺势做了个鬼脸，圆圆的杏眼弯成了月牙，颊边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她举起藤球时，袖口滑落，露出内里绣着兰花的白色中衣。 那球在她掌心转了个圈，引得孩子们的目光跟着打转。 “从这里开始！”她指向距离球门三丈远滑下的一条边界。 “踢进球门的！” 她又指向不远处那堆满各种糖果糕点的桌子。 “桌子上那么多种糖果糕点，每样都能拿一包！” 孩子们齐刷刷地扭头，纷纷看向堆满糖果糕点的桌子。 这些孩子们哪见过这么多好吃的？ 如今有了饺子坡生产队的扶持，家里生活好了，但也仅限于吃饱饭而已。孩子们嘴里那也是常年馋不到一点甜的。 这些村子里的孩子也就过年过节才能分得一点散糖。 这下子，孩子们纷纷扭头，一双双眼睛闪闪发亮。 被小晴安排站在桌子前发奖品的任嫣突然面对那么多孩子齐刷刷的目光，虽然孩子们看得都是桌子上的糖果点心，但任嫣还是被这场面惊得一愣。 第314章 游戏奖品 “来来来，都过来听我说！”小晴站在矮凳上，红白相间的衣裙在阳光下格外明艳。 她踮着脚尖，努力让自己显得高一些，丸子头上的红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任嫣站在一旁，面前是分类好的一堆堆纸包。 今天小晴采购的“奖品”有七种，作为“安慰奖”的冰糖买了最多，其他还有六种各式点心，七堆不一样的纸包分开叠放在大大的长桌子上，就像是七座小山一般。 任嫣今日原本只是碍于情面才陪小晴过来，此刻却不得不承认，这乡野间的热闹确实与府中的沉闷不同。 “谁能把球踢进那个球门。”小晴指着三丈外的简易球门，声音清脆如银铃，“就能从那位姐姐那里领奖品哦！”她朝任嫣眨了眨眼，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就算没踢进去也有一小袋冰糖的奖品！” 前面因为大家都不熟悉游戏规则，小晴亲自指挥。 在她的示意下，第一位参与者将藤球摆到距离球门三丈远的划线之上。 第一个上场的黑瘦男孩格外兴奋，小晴刚挥手示意可以开始，他便连裤腿都来不及卷好就冲了上去。 也许是紧张了，又也许是用力过猛肌肉僵硬，结果一脚踢空，整个人扑倒在尘土里，扬起一片灰尘。 围观的孩子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连几位老人家都笑得前仰后合。 任嫣原本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见状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急忙用帕子掩住嘴角，却发现小晴正冲她狡黠地眨眼。 “这位姐姐，快给安慰奖呀。”小晴促狭地提醒道。 任嫣这才回过神来，从食盒中取出一小包冰糖递给那满脸通红的男孩。 孩子脏兮兮的小手接过纸包时，眼中的失落瞬间变成了惊喜。 即便是这样一小袋品质不高的冰糖，也不是他寻常时候能接触到的。 接着上场的羊角辫小姑娘倒是踢中了球，可惜方向偏得离谱。 她懊恼地跺着脚，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 一连几个孩子都没能进球，但即便是作为安慰奖的冰糖，也足够让他们高兴了。 有两个孩子甚至已经坐到了一旁打开小袋子拿出一小块冰糖小心舔着。 旁边立马有关系不错的孩子围了上去。 “二丫！给我一点吧！” “才不要！”唤作二丫的羊角辫小姑娘抱住小纸袋，一双眼睛盯着身旁的小伙伴。“你自己排队踢球去啊！” “那边那么多人，等他们踢完我再去啊！怕什么！等下我进球了，赢得更多，肯定会还你的！” “我才不呢！”羊角辫小姑娘二丫只认自己手里的小袋冰糖。“你赢再多我也不眼红！而且你再不排队，等一下那姐姐不让玩了，我看你到时候到哪哭去！” “怎么会？”小伙伴被说得有些担心，但看了一眼桌子上那一大堆纸包，又扭头说道。“那么多奖品呢，我们村子就这么些人，没这么快发完的。” “你怎么知道她们摆到什么时候？她们又没说要发完再走，搞不好过一会人家就走了呢？” 让羊角辫小姑娘这么一说，小伙伴便露出了急切神色，急急忙忙地跑到那长长的队伍后面排队参加游戏了。 “看我的！”一个虎头虎脑的胖小子突然冲上前，飞起一脚！ 藤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穿过球门！ 胖小子隔空挥出一拳以示他激动的心情。 “进了！”小晴高兴地拍手跳起来，她踩着的那个小矮凳原本在这沙土地上就不太稳当，她这一蹦跶，差点从矮凳上摔下来。 还是身侧的蒹葭眼疾手快，一把就将她捞了起来。 不得不说，蒹葭这段时间的锻炼，不仅仅是手上力气变大了，反应速度也变快了。 “我的大小姐，你可悠着点！”蒹葭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重新又扶回了矮凳上。 “这不是有你嘛？”小晴眨巴着一双杏眼，清澈的眼底里只看得见笑意，不见任何慌乱神色。 那进球了的的胖小子面露拘谨，眼神里却是带着期待、担忧、兴奋等复杂的神色，跑到了那堆起奖品的长桌子。 任嫣连忙按照约定，将七种不同的糕点糖果一样样放在孩子怀里。 纸包叠得老高，小家伙抱着七包点心，纸包摞得比他的下巴还高。连路都看不见了，只能歪着脑袋从侧面看路。 芝麻糖的甜香、桂花糕的清香、松子糕的油香混在一起，引得周围的孩子直咽口水。 随着第一个进球的孩子领到了丰厚的奖品，其他孩子，特别是已经参加过只拿到小袋冰糖的孩子，立马就露出了嫉妒羡慕恨的神色。 一开始他们还觉得有冰糖就已经很好了，但这一对比之下，就显得他们手中小小的一袋冰糖太少了。 人都怕对比，小孩子也不例外。 区别只是在于，孩子们更不擅长隐藏情绪，将一切都表露在外。 他们可不像任嫣这种从小生活在高墙大院的官家小姐，从小耳濡目染地学会了控制情绪、隐藏情绪。 “铁蛋，给我尝一口芝麻糖呗？”刚才只拿到冰糖的狗娃第一个凑上来，脏兮兮的手指已经悄悄摸上了纸包边缘。 铁蛋立刻警惕地后退两步“不给！这是我踢进球赢的！” 他抱紧怀里的奖品，纸包被勒得咯吱作响。 “就尝一小块……”另一个瘦小的男孩也凑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包松子糕。 “说了不给！”铁蛋突然提高嗓门，脸涨得通红。“你们自己踢不进，怪谁！” 狗娃的脸色立刻变了。 “神气什么！上次到河里捉鱼，我还分给你两条！” “就是！小气鬼！”瘦男孩撇着嘴帮腔。“芝麻糖吃多了烂牙！” “桂花糕放久了会馊！”又一个孩子加入声讨。 铁蛋被围在中间，奖品抱得更紧了，一张胖脸憋得通红。 但他依旧不肯松口。 “那就两条破鲫鱼，能和松子糖比？” 第315章 激进乐子人 小村落最热闹的地方就是举行踢球比赛的中心点。 旁边那小孩子的吵架虽然闹出了一点动静，但众人的注意力还是在游戏本身，看到了第一个人领到了那么多奖品，其他人自然也心动。 排着队的孩子们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当然，也是有人关注着那边吵架的孩子们的。 小晴察觉到了，但她并未出言干预，反倒是看向一侧不远处的任嫣。 任嫣脸带笑意，眼底里也满是笑意，就差没将“真有意思”写在脸上了。 小晴朝着一旁的青莲招手，青莲虽然是任嫣的贴身丫鬟，但小晴的身份摆在那里，加上一路上任嫣对小晴的态度，这青莲自然很听话地凑过去了。 “刚才你也看到我是怎样组织的了，我有些乏了，你来接着组织。”小晴将手上的藤球交给青莲，青莲点了点头，接替了小晴的位置，组织游戏。 小晴退到一旁的树荫底下。 另一边，对于孩子们的吵架，任嫣看得津津有味，眼底里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这些乡下孩子毫不掩饰的嫉妒、委屈、愤怒，比府中那些虚与委蛇的客套有趣多了。 暗地里观察着她的小晴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小晴无声轻笑。 微风拂过，拂动小姑娘的刘海，一张软糯白皙的包子脸笑得满是暖意，似是看到底下积极参加游戏玩成一团其乐融融的景象而高兴。 小晴悄悄退到老槐树的荫凉下，红裙上的白梅花在斑驳的光影中若隐若现。 她倚着树干，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场中发奖品的任嫣。 “怎么躲这儿来了？”蒹葭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旁，红色的裙角扫过地上的落叶。 小晴头也不回，嘴角却翘了起来。 “让青莲替我会儿。”她指了指场中守在桌子前，给孩子们发奖品的任嫣，此时的任嫣嘴角微弯显然心情不错，但一直关注着她的小晴知道，任嫣心情好，是她在看那群小孩子因羡慕嫉妒恨的吵闹。 简单来说就是，她在看戏。 “你看她。”小晴示意好友蒹葭看向任嫣。 任嫣正弯腰给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发奖品，淡紫色的衣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她今日难得没戴那些繁复的首饰，只一支白玉簪子松松挽着发髻，倒显得格外清新。 蒹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你闹这一出，就为看这个？” 小晴狡黠地眨眨眼，从腰间挂着的一个小袋子里摸了摸，竟摸出了两颗蜜饯，分给蒹葭一颗，自己将一颗丢在嘴里，腮帮子鼓鼓地嚼着。 “听过‘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故事么？” 蒹葭摇头，小晴眼底里笑意更深了。 蒹葭接过蜜饯，挑眉看她。 “什么意思？” “从前有一只小狐狸，”小晴咬了一口蜜饯，声音含糊却绘声绘色。 “看见藤上的葡萄水灵灵的，馋得直流口水。可它蹦啊跳啊，就是够不着。”她踮起脚尖做了个够东西的动作，随着她的动作裙摆之下的红绣鞋若隐若现。 “然后呢？” “然后它就说啦……”小晴突然板起脸，学着老气横秋的腔调。“‘这葡萄肯定是酸的！’说完她就大摇大摆地走啦。” 她噗嗤一笑“其实啊，它心里惦记着呢！” 蒹葭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头。 “我懂你这故事的意思，但我不懂你的意思。”蒹葭说道。 “我问的是你今天带三小姐出来搞的这一出，到底是为什么。” “哦，我的问题。”小晴笑着说道。“这故事不太贴切，你领会不到也正常。” 蒹葭柳眉一竖，作势就要上来挠她。 “耍我玩呢？说些不相干的来逗我。” “哪里哪里。”小晴连连摆手后退，生怕对方真的把她摁倒。这蒹葭自从习武之后，倒是更加吓人了，小晴现在是一点都不敢惹她。 “这个故事虽然不太贴切，但也有几分意思是符合的。”小晴接着解释道。 “你觉得三小姐是怎样的一个人？”小晴反问。 “我和她接触不多，平日里我躲着她都来不及呢，但听别人说三小姐擅妒、小气，总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蒹葭想了想，根据记忆里的的情报说道。 “‘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这个故事意指当某人无法得到某样东西时，便会贬低或轻视它。” “这个意思换算一下，就是某人无法得到一些东西，而看到别人有这些东西的时候，就会攻击别人。” “简称，见不得别人好。” “用小故事来说就是自己吃不到普通，也护着不让别人吃，谁想吃就咬谁。” 小晴含着那颗蜜饯，腮帮子鼓鼓的，唇边还挂着轻松的笑容，与蒹葭在树荫底下这般小声说着话，旁人离得远了，只道是两个小姑娘在聊着晚饭一类的轻松话题。 “你的意思是，三小姐是那一类见不得别人好的家伙？”蒹葭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根据我的观察，是这样。”小晴看向远处，还在笑着发糖果糕点的任嫣。 任嫣脸上挂着笑容，似是乐在其中。 她现在倒是不用小晴监督催促了，就像是觉得挺好玩一般。 只有全程关注对方的小晴知道，这任嫣可不是觉得给人穷人家孩子老人发东西有意思，不是善心大发呢。 而是觉得那些领了大奖，旁人妒忌羡慕的眼神有意思。 那些孩子能吵起来打起来就更有意思了。 她是在看乐子。 “既然知道了她是见不得别人好，那么又是什么导致了她这么做呢？” “她与对方有仇？”小晴用自问自答的方式给蒹葭小声解释着。 “我不排除某些情况下也许是这样，她单方面地觉得对方麻烦了她，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想要看别人倒霉吧？她只是幸灾乐祸而已。”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幸灾乐祸。” “一般的幸灾乐祸的人，虽然不道德，但也只是旁观者。” “但她是主动创造‘灾’与‘祸’。” “为了让自己有乐子可看，让别人倒霉。” 小晴看着那远处的任嫣，笑着说道。 “世界上很多的恶，都只是出于本能罢了。” “而某些本能，其实是很无聊的东西。” 第316章 对也不对 槐树的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斑驳的光影洒落在树下的两个小姑娘身上。远处游戏场地的欢笑声隐约传来，孩子们拥挤着排队以及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一幕，在远处看来像是一群蚂蚁。 小晴倚着粗糙的树干，红裙上的白梅花纹在光影间忽明忽暗。 她正压低声音对蒹葭说着什么，圆润的脸蛋上带着狡黠的笑意，固定两个丸子头上的红绳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 “幸灾乐祸可不是什么好性子，更何况是故意伤人。” “但三姐这性子啊...”小晴把玩着手腕上系着的小银铃，声音软糯。“倒也并不是完全没办法救回来。” 蒹葭站在她对面，红色的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蒹葭不等小晴说完就点头附和，却又突然皱眉，张了张嘴像是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卡住了，只是张了张嘴，并未出声。 蒹葭觉得小晴说得有理吗，但也并不是完全对。 就在这当口，头顶上传来声音。 \"小晴说得对，也不对。\" 一个清泠泠的声音突然从两人头顶传来，如一滴寒露坠入平静的湖面。 “呜哇！”小晴惊得整个人一颤，整个人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往旁边蹦了一下，红绣鞋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角，差点摔倒。 她慌乱中抓住树干，几缕青丝散落在耳边，衬得那张小脸越发精致可人。 蒹葭也是被吓了一跳，她一手已经摸上了藏在袖间的匕首，抬头瞪向声源处，眼里满是惊怒。 “谁？！” 只见槐树高处的枝桠间，慵懒地躺着一位白衣少女。 江小雪一袭素白长衫，衣袂垂落如流云。 她单手支颐，另一只手随意地玩着一片槐叶，乌黑的长发从枝头垂落，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那张出尘绝艳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整个人仿佛与树影融为一体，不沾半点尘世烟火气。 江小雪气质出尘，但姿态却有些不雅，此时小晴抬头，却看见对方慵懒地靠躺在树上，还翘着二郎腿。 小晴拍着胸口缓过神来，仰头嗔道。 “小雪姐姐！你怎么总爱吓人！”她红润的唇微微嘟起，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她说的也不是假话。 小晴身边的熟人里有不少高手，在她的记忆之中，这些高手似乎都喜欢这样子冷不丁地出现在别人身侧，神出鬼没的吓人得紧。 蒹葭却已经气得跺脚。 “江小雪！你、你……”她一时语塞，攥紧手中匕首，手指都在发抖。 “偷听别人说话算什么本事！” 江小雪轻轻翻身，白衣在枝叶间如流云舒展。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唇角微扬。 “我在这儿歇了半个时辰了。”声音轻飘飘的，像一阵风。“是你们……” 她指尖的槐叶打了个转。“太投入了。” 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似乎又有孩子进球了。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小晴红白相间的衣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正仰着脸与树上的江小雪对视，红唇微启似要说什么； 蒹葭则气鼓鼓地站在一旁，红色裙摆无风自动； 而树上的白衣少女半倚枝头，衣袂翩跹，恍若谪仙。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要加入小姑娘们的闲聊。 “那任嫣虽的确是有几分小晴说的那种意思，但她那坏性子也不全是幸灾乐祸，你可不能将她那争权夺利的那些事忽略。”江小雪看向小晴。 小晴自然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这三姐任嫣干过的事情可不只有幸灾乐祸。 出于自身利益而陷害别人的事也没少干。 小晴可是亲身体验过的。 “毕竟她之前也只是想要争宠，争长辈的宠爱，这是正常的小孩子心理，只是她的做法比较过分而已。” “实质上，她也并未表现出对权利之类的什么东西的渴望。” “所以我才判断她也许只是一个激进乐子人。” “人原本就是复杂多样的，治疗看病，也得一步一步来不是？” 小晴看向远处的任嫣说道。 “我们办事，正确的思路应当是尽可能地做好，一步一步想办法解决，就算解决不了全部，能解决掉大部分，还是好的。” “我这三姐若只是小孩子心性喜欢玩，甚至喜欢看别人出糗，那我也能有很多方法让她既玩得尽兴、又不会犯错。” “比如这样，只需要花点银子，买点廉价的奖品，开展一些小游戏，就能看到那些贫民具现化的喜怒哀乐。” “对于那些村民来说，只是参加一个小游戏就能有丰厚的奖品拿，这官家小姐哪里是玩他们？分明是在做善事！” “对于三姐来说，既有得玩，又有得看。” “双方各取所需，双赢嘛。” 小晴笑了笑，又接着说道。 “若她只是看别人出丑，喜欢看别人露出难看的嘴脸，方法也很简单，如今的大夏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贫民难民。别说是周边省份了，就连京城地下每天都聚集了不少逃难来的难民，被驻军引导到饺子坡生产队。” “只需要站在高处，撒下一把铜板钱粮，那些难民怕不是抢得，连脑浆子都能打出来。” “额……你一个小姑娘，说这话……”蒹葭欲言又止，在她的印象里，好友可一直都是娇娇软软的可爱小姑娘形象，今天怎么说话这么暴力？！ 城墙上，小姑娘脸上挂着讥讽刻薄的神色，眼底里满是嘲弄，手上大把大把地撒币（铜板），看着底下如同蛆虫一般的难民抢夺撕打，甚至脑浆子都打出来了，她反倒不怕，反倒是笑得更开心了。 只是略微脑补一下，蒹葭便用力摇了摇头，将脑子里奇怪的场景甩出去。 对！肯定是头顶上那个奇怪的女人给带坏的！ 她们同吃同住，难免会受到影响！ 蒹葭紧了紧拳头，暗道要继续努力，早日武艺大成，将江小雪赶出好友房间。 这头，小晴可不知道好友蒹葭心底里的小九九，她还在自顾笑给两人解说呢。 无论是蒹葭还是江小雪，都是小晴极度信任之人。 所以小晴私底下与她们的交谈、说话非常放松。 “若我这三姐并不是喜欢看人出丑，她只是单纯的喜欢玩，那就更简单了。” “我能给她想出不少好玩的东西。” “比如带她去钓鱼什么的。” 第317章 乐在其中 今天村口的大片空地上，分外热闹。 老人儿童围在一起，中间是一条排队参加游戏的长长队伍，即便是已经参加过游戏领了奖品的人也没有离去，而是留在旁边继续围观，有的直接拆开刚拿到的糖果边吃边看，有的则是小心地将一小包安慰奖冰糖放进衣服里收好。 丫鬟青莲穿着藕荷色比甲，正麻利地组织着孩子们排队。 此时站在藤球前准备参加游戏的是一个高瘦的小男孩。 青莲将藤球放在刻线上，朝着三丈以外的球门方向一挥手，示意对方可以开始了。 高瘦男孩往后退了两步，短距离助跑后铆足了劲全力一脚，藤球踢歪了，反倒是他用力太大，脚上穿着的布鞋飞出，布鞋直直飞进了球门。 一时之间，光着一只脚的小男孩、球门里的布鞋、以及滚落到一侧的藤球惹得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哄笑声。 那小男孩埋着头跑过去把鞋子捡起来，但即便他是低着头，旁人也能从侧面看到他那已经通红了的脸。 另一边，任嫣也看到了这一幕，她显然也被这滑稽的场景逗得不轻，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肚子，肩膀一抖一抖的憋着笑。 老槐树下，小晴倚着树干，她仰着脸看向树上的江小雪。 “小雪姐姐下来嘛，仰着头说话好累的！” 江小雪却摆了摆手，一点都没有挪动的意思，只留慵懒语调的一句话飘来。 “你们继续聊，不必管我。” 一侧的蒹葭也开口说道。 “对啊对啊！你管她干什么？！”蒹葭拽住好友的手，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下。“我们聊天，原本就没她事。” “你接着说啊！” “说什么？”小晴眨巴着双眼看向身侧的好友。 “说你要带三小姐玩什么好玩的啊！”蒹葭说道。 “我只是举个例子，并不是真的要……” 蒹葭话没说完，便被头顶上江小雪轻飘飘的话给打断了。 “小晴的意思是今天的游戏只是一个试探，看那任嫣是不是真感兴趣，若她真就只是太闲了，只想要找点乐子，那小晴大可以用其他的方式满足她，不用那任嫣乱搞，给国公府丢脸、让老太太费心。” “这点道理都不懂？你这不但武艺半桶水，连脑子也不灵光啊……” “我和小晴聊天，和你有什么关系？！”蒹葭还是忍不住应了一声。 “我替她觉得累而已，这么简单的道理，还得和你来回解释一大堆。” 蒹葭拳头硬了，但她也只是咬了咬牙，哼了一声，并没有继续和对方纠缠。 别看蒹葭有些大大咧咧，性子还比较急躁，其实她也不是个蠢的，她清楚现在自己不是江小雪对手，真干起来吃亏挨揍的还是自己。 但她练武时间还短呢！丹香都夸她进步神速了。 来日方长！今日所受的每一分怒气，来日将会化作攻击力打在对方身上！ 蒹葭哼哼了一下，便不再去管讨厌的江小雪。 她捏了捏好友的手，叹了一口气。 “你啊……”她又扯了扯好友那软糯的包子脸。“明明自己就是一个小包子，却要替老太太教孩子……” “哪里有这么夸张……”小晴笑了笑。“我只是带她出来玩而已。” “而且，攘外必先安内。” “这个内，也可以是我们府内。” “她能消停些，我们在府里过得也能舒坦些不是？” 小晴拍了拍红裙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丸子头上的红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走啦走啦！”她朝树上的江小雪和还在生闷气的蒹葭摆了摆手，红绣鞋踏着轻快的步子朝打谷场跑去。 远远地，她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那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几分她从未在任嫣身上听过的肆意。 小晴唇边也扬起了笑意。 她不是什么见不得别人好的性子。 而且对于小晴来说，最在意的人就是老太太了。 今日老太太的意思那么明显，小晴自然能感觉到。 如果可以的话，老太太希望儿孙和睦。 老太太那等人物，小晴毫不怀疑老太太的杀伐果断，如果任嫣真犯了什么大错，想必老太太能毫不犹豫地处理掉她。 但能够做到，并不代表老太太愿意那么做。 从感情上出发，任嫣终究是老太太的孙女，老太太自然不愿意看着底下孩子犯浑。 所以，小晴才会想办法，尝试给这任嫣“治病”。 却没想到，非常幸运、非常顺利的是，事情发展得非常顺利。 小晴放慢了脚步，来到了任嫣身后。 任嫣似乎已经完全放开了，这里远离京城，不会有长辈盯着她纠正、责罚她的举止礼仪，她看到场上小孩出糗直接便哈哈地笑出声来。 任嫣正笑得前仰后合，淡紫色的衣袖都沾上了尘土也浑然不觉。 原来是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丫头踢球时用力过猛，整个人扑进了旁边的草垛里，只露出两条小腿在空中乱蹬。 “哈哈哈……快、快把她拔出来……”任嫣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指挥着青莲去救人，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发间的白玉簪已经歪到了一边。 日头西斜时，空地上还回荡着欢笑声。 有个老婆婆拄着拐杖来看热闹，小晴立刻招呼。 “老婆婆也来试试？”老人家连连摆手，却被孩子们硬拉着站起来。她象征性地碰了下球，立刻得到孩子们齐齐喝彩。 任嫣把最后一包冰糖塞老人手里，发现自己的指尖沾了糖渣，竟舍不得擦掉。 回程的马车上，任嫣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开口。 “四妹妹……下回再来，叫上我一起可好？” 听闻她言，小晴眯眼笑道。 “好。” 第318章 我们两个人 暮色四合时，任府的灯笼次第亮起。 老太太屋里的圆桌上，精致的菜色冒着热气。小晴和任嫣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边，烛光映着三人融洽的身影。 “今日玩得可好？”老太太笑眯眯地问，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任嫣捧着青瓷碗，发间的玉簪已经换了一支素银的，身上的衣裙也换了一身月白色的。 她抿嘴一笑，说道。 “四妹妹带我去看了个有趣的村子，还玩了有趣的小游戏。”语气里已没了往日的疏离。 小晴正给老太太布菜，闻言抬头冲任嫣眨眨眼。 临走的时候，小晴怂恿着三姐上去踢一脚，说让她尝试一下，有点参与感什么的。 任嫣不疑有他，上去就是一脚，谁料她也用力过猛了，一脚出去后差点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还好一旁的青莲眼疾手快地拽了她一把，这才没有滚落在地，但裙摆还是弄脏了一片。 怂恿她上去踢球的小晴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那时候她笑得可大声了。 但任嫣也并未生气，反倒是爬起来追着小晴跑。 小晴也配合着她双手抱头一边跑一边求饶。 两人打从认识以来，这是第一次玩笑打闹。 但似乎也因为这次的玩笑打闹，她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几分。 “三姐踢球可厉害了！”她颊边的酒窝浅浅，头上的红绳一晃一晃的，好看极了。 老太太惊讶地看向任嫣。 “嫣儿也会踢球了？” 任嫣耳根微红，低头扒了口饭。 “就……看着孩子们玩。”她悄悄瞥了眼小晴，发现四妹妹正冲她做鬼脸，忍不住也抿嘴笑了。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小晴绘声绘色地讲着村里趣事，任嫣偶尔补充几句，谈吐自然再不像从前那般做作。 老太太看着两个孙女，眼里的欣慰都要溢出来。 离席时，小晴自然地挽上任嫣的手臂将她送出了老太太的院子。 看她沿着回廊慢慢走，裙裾扫过青石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直至身影渐渐消失在尽头。 远处，老太太站在窗前望着这一幕，手中的佛珠轻轻转了一圈。 另一边，直至任嫣身影渐渐消失在尽头，小晴才叫上蒹葭，收拾东西朝着那小院子走去。 蒹葭提着小晴白天买下的的大包子材料，跟在好友身后，嘴上却是和小晴闲聊着。 也许是因为了这段时间的习武，让她精力愈加旺盛。 白天在外跑了一整天，即便此时夜色已深，但蒹葭依旧精神满满的模样，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炯炯有神。 走在前头的小晴就差远了，双手捂着嘴哈欠一个接一个，因为哈欠打得太猛，一双杏眼眼角已经挂上了闪闪泪花。 小晴一踏进小院子便头也不回地吩咐蒹葭把东西放到桌子上、拿出蒸馏器、生火。 自己已经蹦跳着去解那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蒹葭刚抱着那个铜制蒸馏器走出来，看到小晴从包袱里倒出一堆青橘皮、薄荷叶和桂花瓣，大包小包、瓶瓶罐罐的轻微碰撞摩擦，在这黑夜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响声。 “你这是要开药铺？” “啊？”小晴疑惑地看向好友。“制香啊！这是制香的材料，今天一道去买的，你不也在场？” 蒹葭一耸肩，她对制香什么不感兴趣，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和好友拌嘴而已。 “我只道你是嘴馋，想要多买点留着自己在房间里吃呢。” 听到好友的话，小晴一阵无语。 她解开其中一个大布包，随着布包打开，露出里头一大包的橘子皮。 她拎起一片金黄的橘子皮，专属于新鲜果皮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光是闻着就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你嘴馋吃这个啊？有橘子不吃专吃橘子皮？！” 蒹葭撇了撇嘴，手上动作不停，依旧忙着准备松柴，嘴上却不忘和好友拌嘴。 “说不准你大小姐橘子吃腻了，喜欢吃点橘子皮？” “又或者是想要留着晾陈皮什么的，自制的总是别有一番风味嘛。” 无论是那个铜蒸馏器、还是小院子里的松柴、亦或者是那一大堆瓶瓶罐罐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别看国公世子往日一副不喜欢管事、划水大师的模样。 那天小晴提到的每一件事、说过的话显然他都记下了，回头就让人把东西准备好了。 东西是早就准备齐全的，蒹葭只是简单整理一下，检查一下有没有纰漏，确认一切妥当，很快便可以生火开始制香。 小晴用银刀轻轻刮着青皮橘的油胞层，一边示范着，一边给蒹葭解释。 “看好了……”小晴指尖拈起一片薄如蝉翼的橘皮。\"这蜜橘，最好要选霜降后采摘的，皮上的油胞才饱满。当然，实在没有的话，其他也凑合。\" 院子里点起好些烛台，即便是黑夜，烛台中央的一小片区域依旧明亮。 两个小姑娘坐在椅子上用小刀刮着橘子皮上的油脂层，准备着制香的前期工作，嘴上是有说有笑。 小晴见蒹葭已经明白要怎么刮橘子皮了，便去搬来一个小石臼，坐在旁边，研磨晒干的桂花。 随着小晴研磨的动作，手腕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兴许是觉得这银铃来回响动有些吵了，小晴解下了银铃放到桌子的一旁。 两个小姑娘的动作算不上快，甚至因为都是第一次制作，动作有些小心翼翼了，忙活半天也只是处理完了一小半原材料。 蒹葭是第一次做，这种精细工作还真不是她擅长的，动作慢点也正常。 小晴也不是常动手的人，以前还是丫鬟的时候，她就是个能动嘴绝不动手的，如今成了小姐，她能主动动手还真是少见的很。 “这样子不行啊，不知道得干到什么时候。我再去叫两个人？”蒹葭提议道。 小晴却摇了摇头，随着她摇头的动作，两个丸子头上垂落的红色头绳轻轻摆动。 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在闪烁的烛光中闪闪发亮。 她笑着看向好友，唇边的笑容满是暖意。 “就这样也挺好的，慢慢做。” “我们两个人。” 蒹葭一愣，随即也露出了笑容。 她点了点头，应道。 “好。” 烛光闪烁，映得两个小姑娘的身影摇摇晃晃。 微风拂过，带起一阵清新的橘子皮香气，漆黑的院子里异常幽静，唯有两个小姑娘的细细谈笑声不时响起。 第319章 橘井天香 幽暗环境的小院子里，小晴一边与好友蒹葭闲聊，一边研磨着手中的桂花。 她的声音不大，但黑暗幽静的院子里，小姑娘软糯的声线却非常清晰。 小晴笑着，絮絮叨叨的。 或是给好友讲讲白天在村子里观察到的趣事、或是聊一聊晚饭时候吃了那些菜、或是聊一聊此时天上飘过的一朵云长得像一只小狗。 没有话题的时候，她也会给好友讲讲这制香的步骤。 话题什么的无所谓。 蒹葭能不能听懂这制香之事也无所谓。 小晴挺享受此刻。 此刻这只有两个人的独处。 就这样简简单单、絮絮叨叨地小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与好友的相处，只是说着一些无聊的事情，甚至都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这样安静地待在一起，她都会觉得非常放松、非常舒服。 小晴突然凑近嗅了嗅石臼，眼睛一亮。 “桂花要磨七分碎，留三分整，这样蒸出来的香气才有层次。” 然后扭头，看见好友蒹葭已经处理了一小半的橘子皮。 小晴便让蒹葭去烧火。 铜锅下的松柴噼啪作响，很快，铜锅里的山泉水开始泛起鱼眼泡。 在小晴的指挥下，蒹葭麻利地在竹制蒸馏器里铺上三层。 底层是带着水珠的薄荷叶，中层铺着金黄的橘皮，最上层撒着桂花瓣。 “张嘴。”一侧，小晴掰开了一个蜜柑，果皮破裂的瞬间，清冽的香气像山风扑面。 果肉递到蒹葭嘴边，橙黄色的果肉看着就喜人。 蒹葭吃下递到嘴边的果肉，斜眼看向鼓着腮帮子吃着蜜柑的好友打趣了一句。 “你不但买了橘子皮，还买了蜜柑，还以为这蜜柑也是你制香的材料呢！” “我又没说全部都是制香材料。”小晴说道，扬了扬手中还剩下半个的蜜柑。“而且这东西的确是制香材料啊，只是现在用不着罢了。” 时间随着两人的闲聊悄然流逝。 当第一缕蒸汽升起时，小晴突然将一瓶蜂蜡递到蒹葭手边，指手画脚地让对方往铜锅边沿抹了一圈蜂蜡。 “这蜂蜡能镇住火气。” “老话都说，制香最忌燥气，就像做人……”小晴回忆着书中的制香过程，连带着就想起了那本书的作者在旁边写下的几句心情备注。 她此时也是极度放松，这话都没过脑子，直接就说出来了。 “老话？”蒹葭扭头看她。“又是你娘教你的？” “书上看来的。”小晴眨了眨眼，如此说道。 她可没有说谎，这话的确是书中看来的，只是这从哪本书、哪个世界的书看来，她可没说。 冷凝管滴下第一滴香露时，随着香露滑落早就准备好了的琉璃瓶子，整个庭院倏然漫开复合的香气。 初闻是蜜橘的甜润，细品有山橙的旷远，尾调却缠绕着桂花的暖意。 像是把秋日的山林、农家的果园都收进了这一滴金露里。 一滴滴的金露滑落，滴落那精致的琉璃瓶中。 明明是露天的院子，却随着那瓶中的金露渐渐增加，散发出来的香气也愈加浓郁。 就连一开始表现得对这制香没兴趣，纯粹是陪好友玩、陪好友聊聊天的蒹葭，此时也眼前一亮，止不住地鼻头微动，深吸了好几口这香气。 “初闻是蜜橘刚剥开的鲜灵，细品有晨露沾衣的清凉，尾调却藏着雪水烹茶的甘冽。” “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挺厉害啊，看来是真的有备而来，不是在瞎折腾啊！”蒹葭感叹道。 “什么叫做瞎折腾？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小晴鼓了鼓腮帮子，有些不满。 蒹葭却笑了，对上了好友的视线。 “看你怎么理解咯。” “明明觉得你是在瞎折腾，却愿意陪着你大半夜不睡觉，一起瞎折腾。”蒹葭笑着说道。“怎么样？是不是突然感觉很感动？” 小晴：“原本是有点感动，但你这么一说，感动气氛都没了。而且你这语气，有点欠打。” 蒹葭双手一摊，学着她做了一个无奈状：“你又打不过我。” 两个小姑娘一边拌嘴一边工作，幽静的小院子里，时常响起点点笑声。 忙活到很晚，小晴才回房间歇息。 第二天早上。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院角的石榴树还挂着夜露，几只早起的麻雀在枝头蹦跳，惊落几滴晶莹。 二少爷任斌整了整云纹锦袍的领口，腰间玉佩随着他轻快的步伐叮咚作响。 他今天穿了一件秋色直裰，连束发的缎带都换了与玉佩相配的月白色。 每隔几天，他都要到商业街巡视那饮品店与烤串店，然后还得去那饺子坡生产队指导工作。 今天是他的“工作日”，所以他起了个大早。 原本，他是习惯性地出门前去逗一逗小妹的。 行至小晴房外，任斌忽然驻足。 一阵清冽中带着蜜意的芬芳从窗缝里钻出来，不似寻常脂粉香，倒像是有人把整个秋天的果园都收进了屋里。 他好奇地凑近糊着碧纱的窗格，轻推那微开的窗户，只见四妹小晴正抱着锦被蜷成团，几缕青丝黏在睡得红扑扑的脸蛋上。 床头的矮几上，一支琉璃瓶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柔光，里头小半瓶金澄澄的液体，竟让透过瓶身的阳光都染上了蜜橘般的暖色调。 任二少爷深深吸了口气，那香气初闻是蜜橘初破的鲜甜，转而化作晨露沾衣的清爽，最后竟有一丝雪水烹茶般的澄澈回甘。 他看了一眼那熟睡的小姑娘，似是因为他来时发出的细微动静，小姑娘那长长的睫毛抖动，似是有醒来的迹象。 任二少爷脸上升起了一个恶作剧的笑容，他想要弄醒对方，自己再溜走出府工作。 摸了摸身上，理所当然地没有找到纸团，左右四顾了一下，走进了堆放杂物的小仓库。 只是他前脚刚走，床上的小晴便低吟一声，幽幽转醒。 一双圆溜溜的杏眼茫然地眨了又眨，直愣愣地盯着那不知何时打开了的窗户。 第320章 偷感十足 任斌正手上拎着一个纸团，朝着小晴的房间走去。 边走还一边将纸团揉紧，忽听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透过打开的窗户往房间里一瞧，正对上一双雾蒙蒙的杏眼。 任二少爷僵在窗前，手里还捏着未掷出的纸团。晨光透过石榴树的枝叶，在他月白色的锦袍上投下斑驳光影。 小晴拥着锦被坐在床头，睡得翘起的碎发还支棱着，白嫩的脸颊上压出了几道红印子，显然刚被窗外的动静惊醒。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长睫毛像蝴蝶翅膀般扑闪了两下，忽然瞥见二哥手里攥着的纸团，顿时清醒过来。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却见床上的小姑娘忽然嘴角一撇，小脸上满是委屈的表情。 “二哥，前些日子你可是说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小晴拥着杏子红的锦被，睡得蓬松的碎发像小猫炸毛似的翘着，说话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任斌反手一甩，纸团骨碌碌滚到了一旁。 “小晴这是哪里的话，这纸是我昨日整理出来的行程，近日事务繁忙，免得疏忽忘事，昨晚睡觉前专门整理的，就为了出门前看一眼，刚看完准备揉吧揉吧扔了的。”任斌笑着，随口扯了一个理由。 “我这是太久没见四妹了，几日不见甚是想念，临走前想多看一眼。” “哦~？”小晴拖长了尾音，眼底却已闪过狡黠的光。 “二哥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帮忙呢！” 她从被窝里伸出白生生的脚丫，轻轻踢了踢床头的矮几。 那瓶“橘井天香”随着晃动泛出琥珀色的光晕。 “喏，春兰春梅就在大房院子里候着呢。”她歪着头，漆黑长发如瀑滑落肩头，说着突然打了个小哈欠，像只偷到腥的猫儿般缩回被窝，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任二少爷自然是知道小晴这些日子在干什么。 小晴昨天突然带着几个小姑娘就出了京城，虽然有了饺子坡生产队收容了大片难民，再加上五城兵马司驻军的存在，京城周边的治安非常好，但毕竟是走出京城，还是存在危险的。 小晴离开京城的瞬间，陈瑾松就跟上她了。 不仅仅是陈瑾松，连江小雪也跟上了。 只是两人互相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一直都是你跟你的，我跟我的。 所以小晴让他去找春兰春梅，任斌瞬间就知道对方的意思了。 这是把自己的工作甩他头上了！ 这国公府里，他爹任国公是将商铺甩给他打理了，大哥任明主打的就是一个不粘锅，整天吟诗作对花前月下风流得很。 朝廷上，新皇十一也将饺子坡生产队甩给他了。 包括之后给鹿省培养的后辈干部工作，也全部丢给他了。 现在，就连眼前的小妹都给他丢工作了！ 任斌拳头硬了，非常具象化地额头上出现了一个“井”字青筋。 任斌刚要开口，却见被窝里又伸出一根嫩藕似的手指。 “那胭脂铺的瓦匠说今日要封檐口，二哥哥顺道帮我盯着可好？”她眨了眨眼，晨光在那长睫毛上跳着金粉。 任斌一愣，然后一脸无语地看向对方。 “你真是一点活都不干是吧？” “怎么能是一点活都不干？我昨晚可是干到了子时！要不然这一瓶‘橘井天香’还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我若是不呢？”任斌还是想要挣扎一下。 “那我就和奶奶说，说你大早上的爬我窗户。”小晴抱着被子，一双杏眼满是无辜神色。 “过分了啊！我哪里有爬！”任斌退后了半步，似是想离那窗户远一点。 小晴眨巴了一下眼睛，语气无辜。 “重要的不是你有没有爬，而是奶奶愿意相信你，还是愿意相信我。” “若是我现在尖叫一声，就算奶奶屋子距离太远听不到，但这边上可有不少丫鬟，肯定有人听到动静过来查看情况。” “到时候有人过来，你说，你是跑，还是不跑？” “若你跑了，那你就是做贼心虚，满院子的人都是我的证人。” “若你没跑，那就是捉贼拿赃，满院子的人，还是我的证人。” 小晴说着，似乎想起了高兴的事情，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起来，一边滚着，一边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到时候我再向爹爹求情，说几句什么‘二哥哥只是想和我玩’、‘二哥哥也是无心之失，没想到我没起床’之类的话，你猜爹爹会不会亲自上手锤你？” 小晴抱着杏子红的锦被，像只刚出笼的雪团子似的窝在床榻间。里衣的月白绸缎衬得她肌肤莹润似玉，因刚睡醒还泛着淡淡的粉晕。 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几缕调皮的发丝黏在睡得红扑扑的脸蛋上。 任二少爷心底里清楚，这事若真闹到奶奶，或者是他爹那里，那头信谁的话不重要，重要的是挨揍的一定是他。 这就没有道理可讲。 窗外的麻雀突然叽喳着飞过，任斌低头看着自己新换的锦袍，又瞥见小晴裹着被子滚来滚去的模样，终是苦笑着开口。 “好吧好吧……”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抱着被子只着一件月白绸缎里衣的小晴却是眨了眨圆溜溜的杏眼，语气满带笑意。 “这可不怪我，这是你自找的。” “谁让你不怀好意来着？” 任二少爷长叹一口气，似是终于认清了现实。 “那么，我该怎么拿呢？”他指了指矮几上的那一瓶“橘井天香”。 “用手拿啊。”小晴理所当然地说道。 任斌翻了一个白眼。 “我手有几丈长？” “你进来啊！” “我隔着你的窗户这么远都被你讹上了，我敢进去吗？” “你还没明白吗？你进不进来根本不重要。” 任二少爷：“……” 最后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左右四顾了一下，确认了周边没有人。 内力灌注，双腿发力身形如风，只在窗台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快速掠过小晴床前的矮几。 小晴只觉眼前一幻，自家二哥便化作一道黑影，带走了矮几上的那一瓶“橘井天香”。 再次抬眼，只能看见自家二哥离去的背影，只是对方一边走着，还一边扭头四顾观察，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偷感十足。 第321章 蒹葭出府 任二少爷摇头晃脑地离开小晴房间，手里捏着那瓶“橘井天香”，嘴角却噙着掩不住的笑意。 晨光穿过回廊的雕花栏杆，在他月白色的锦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不时将那瓶“橘井天香”放到鼻子下轻闻，显然也是非常喜欢这一个香气。 走出老太太院门，任二少爷脚步一拐，又朝着大房院子走去。 他刚从那边过来。 只是应了小晴的事还是得办的，春兰春梅都在大房院子里候着呢，他得回去叫人。 说到这春兰春梅，她们两个原本只是大夫人手底下的二等丫鬟。 国公府各院子的大丫鬟都是有数的，基本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只有前头的大丫鬟到了年纪主子心善放人，又或者是犯了什么错误要换人，才会从这些二等丫鬟中选人替上。 春兰春梅这种就算是比较得脸的二等丫鬟，能力不错干活利索，大夫人也记住她们，算是大丫鬟的后补。 但这种二等丫鬟并不少，很多到了出府的那一天，都没办法坐上大丫鬟的位置。 像是小晴那种，既不得脸，还是一个三等丫鬟，给突然提到老太太贴身丫鬟的位置，还是国公府的头一遭。 小晴几次出府制作香皂，因为这春兰春梅用得顺手，后来找人帮忙的时候便也继续用她们，省去了小晴给新人解释的功夫。 所以后来大夫人干脆问过小晴的意见后，就将春兰春梅调给小晴，给她当大丫鬟了。 反正小晴如今作为嫡小姐，大房那边的闺房里还是空荡荡的，她不习惯过去住，里头也没人。 这春梅春兰突然成了一等丫鬟，可是羡慕坏了不少之前同房间的姐妹，搬出二等丫鬟房间的那一天，原本同一个房间的舍友还酸溜溜地说了不少羡慕的话，这让春梅春兰得意了许久。 一个院子里大丫鬟位置就那几个，一大堆二等丫鬟盯着，没想到春梅春兰出府帮着小晴烧了一回火，回来就升级了。 要不为什么这些丫鬟就算是花钱打点，也乐意往主子身前凑，就为了抢那些能表现，和主子多接触的工作？ 也许就是某一次接触，她们就被主子看上了。 这可比她们在背地里埋头干活有用多了。 若只是在院子里干一些打扫卫生，埋头扫地的活计，从不在主子面前出现，那怕是很难有升级的那一天。 当然，某个此时还在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睡懒觉的人不算。 任二少爷回了一趟大房院子，将那瓶“橘井天香”交给春梅春兰后，叮嘱几句便自行离开了。 春梅春兰是要去小晴那“小作坊”，也就是那个小宅子做香皂的，小晴早就在她们成为贴身丫鬟，也就是“自己人”的那一天就将钥匙交给她们了。 任二少爷交代完香皂的事情，便转身准备出府，他是要去商业街的，无论是例行巡察饮品店和烤串店，还是替小晴看一眼修缮的胭脂铺子，都得去商业街。 刚离开大房院子呢，却迎面碰上从老太太院子走出来的蒹葭。 因为和小晴接触得多，任二少爷与蒹葭也非常熟悉。 “出去？”任二少爷主动上前打招呼。 “是。” “小晴让你出去办事？” “嗯。” “屁话。”任二少爷笑了。“她的工作，可都在我身上。” “你自己想出去玩就直说，扯这些干嘛，我们都这么熟了，我还会责罚你不成？” 蒹葭也笑了。 “作为贴身丫鬟，我心情好了，才能更好地伺候小姐啊，所以我出去玩调整好心情，也是小晴的事。”蒹葭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那回头我让她感谢一下你？还要给你赏点什么？” “头一回见把出去玩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任二少爷吐槽了一句。 “好啦，既然都遇上了，那就不要走侧门了，我带你从正门出去。” 蒹葭跟着任二少爷从正门离开了国公府。 “你准备上哪玩？” “我准备先回一趟家来着。” 蒹葭家在城西，得穿过城中心的商业街，所以她和任二少爷倒是顺路。 两人一边走着，嘴上闲聊。 晨雾未散的商业街上，任斌正与蒹葭并肩而行。他一身月白锦袍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腰间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晃。 蒹葭穿着藕荷色比甲，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子，却衬得她愈发清丽脱俗。 到底是老太太院子里养出来的丫鬟，即便蒹葭此前只是一个普通丫鬟，那气质样貌也不是寻常姑娘家可比的。 “小晴那丫头……”任二少爷话未说完，忽然瞥见前方绸缎庄门口立着个青衫男子。那人头戴方巾，手持折扇，偏生将好好的绸缎料子裹出几分酸腐气。 正是蒹葭亲哥李扬。 任二少爷自然是认识李扬的，前头蒹葭她娘还为了给这李扬谋一个城门吏的差事，还求到国公府里去呢。 这事任二少爷自然知道。 后来嘛，这李扬不听人言，非得当那个城门吏。 撞上政变，又凑巧当值时间偷懒没有被难民冲杀，活下来是幸运，但也没有完全幸运。 他若死了那便是守城牺牲，抚恤金都要给他家发过去了。 但他活着，那就是逃兵了。 最后还是小晴出面给他摆平的。 闹了这么一出，即便只是一个小人物，任二少爷也还是记住了这个家伙。 他和李扬不熟，但和蒹葭熟啊。 蒹葭和这个哥哥关系不好，任二少爷当然知道。 以他和蒹葭的关系，既然遇上了，帮一下也没什么。 他扭头看向蒹葭。 另一边，蒹葭脚步猛地一顿。 任二少爷能看到迎面走来的李扬，蒹葭自然也看见了。 “要帮忙……”任二少爷话没说完呢，蒹葭整个人就冲了出去。“呃……”任二少爷一愣。 他有武艺在身，虽然蒹葭动作不慢，但他还是能看清对方的动作。 他只是惊讶而已。 因为刚遇到人呢，话还没说两句，蒹葭便冲过去左手一把将那李扬摁到了一边的墙上，右手一巴掌就呼到了对方的脸上。 第322章 准备卖皂 晨雾未散的青石街上，早市的炊烟与朝露混作一团。 蒹葭突然像只炸毛的猫儿般蹿了出去。 蒹葭冲过去左手一把将那李扬摁到了一边的墙上，右手一巴掌就呼到了对方的脸上。 这李扬也是满脸错愕。 他今儿心情正好，正上街寻乐呢，乐还没开始寻，却被一人摁在墙上扇了一巴掌。 他目光扫过蒹葭藕荷色的丫鬟服饰，随着李扬看清面前的人，打他的居然是他那个看不起的，当下人的妹妹，李扬脸上的错愕变成了愤怒。 “下贱胚子也配……” 话音未落，蒹葭抬腿照着李扬膝盖窝就是一下。 任二少爷眼睁睁看着这小姑娘出手，虽然他此前就知道这小姑娘近日都在练武，丹香还夸她挺有天赋，但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出手凶悍，同一句话不说就把人摁着扇的场面还是蛮有冲击力的。 不过眨眼功夫，蒹葭藕荷色的身影一闪，李扬膝盖受了她一脚，此时已经跪在了青石板上。 “你、你敢……”李扬涨红了脸要起身，却被蒹葭一脚踩住后襟。 晨光透过她飞扬的发丝，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折下一根街边树枝的动作行云流水，刚折下的树枝还带着两片青绿的树叶，每一下都精准抽在那厮屁股上。 为了确保树枝结实耐用，蒹葭还专门挑了一根粗一点的，婴儿手臂粗的树枝挥舞起来带起一阵破空声，虽然她还是收着点劲了，但还是打得李扬嗷嗷叫。 “还拿不拿我银子了！” 李扬被打得连连痛呼。 “唉！不关我事啊！我找娘拿的钱，是娘没有碎银子，在你那边借的吧？我不知道啊！” “真当我不知道呢！就是你撺掇的！”蒹葭手上挥舞着粗枝，却脸不红气不喘，显然的确是手上功夫已经有了几分成效。 李扬起初还梗着脖子叫骂，三下过后已经哀嚎连连。 “饶命啊！我再不敢了！”他涕泪横流地去抓蒹葭的裙角，却被一脚踢开。那方巾早不知飞去了何处，精心梳起的发髻散成乱草，活像只褪了毛的鹌鹑。 任斌抱臂倚在银杏树下，看呆了。 金黄的银杏叶飘落在肩头都忘了拂去。 谁能想到平日给小晴梳头都要轻手轻脚的蒹葭，打起亲哥来竟这般雷厉风行。 直到蒹葭把那粗枝扔掉，理着微乱的鬓发朝他走来，他才回过神。 “二少爷见笑。” 蒹葭抿嘴一笑，又恢复了那副温婉秀丽模样。 “忙完了？”二少爷笑道。“不必理会我，我还准备先走一步了，我是要去看铺子的，你自己去玩吧。” 蒹葭眨了眨眼，然后跟上任二少爷的脚步。 “我原本今天还准备回家一趟的，但刚才揍了我哥一顿，他肯定得回去告状。别看他刚才求饶那样子，等回去在我娘面前，有我娘护着，他又得硬气起来了。”蒹葭嗤笑一声。“我才不回去呢。” “二少爷也是要去替小晴看铺子，造香皂的，我跟着看看，等下回去还能给小晴讲一下具体情况。” “也是。”任二少爷点头，带着蒹葭巡视了饮品店和烤串店后，朝着街道尽头的胭脂店走去。 转过街角的青砖小楼，新漆的朱红门楣在晨光中格外鲜亮。 任二少爷与蒹葭刚踏进门槛，便被扑面而来的桐油香裹了个满怀。 铺子里，两个老师傅正踩着杉木梯子给雕花展台刷最后一道清漆。 那展台通体用香樟木打造，台面做成层层叠叠的莲花状，正是小晴亲手绘的图样。 阳光透过新换的明瓦天窗，在漆面上洒下流动的光斑，照得木纹里嵌着的螺钿闪闪发亮。 “二少爷您瞧。”掌柜忙不迭迎上来，指着西边新砌的半月形柜台。“按四小姐吩咐，这边专摆香皂。” 他掀开柜台上的红绸，露出内里铺着的素白绸缎。“明日就能把琉璃罩子安上。” 东侧是传统香料区，铺子足够大，光是卖香皂是用不着这么大地方的，小晴特意留出一半用来摆放铺子里原本售卖的传统香料胭脂水粉。 此时小学徒正踮着脚往多宝格里摆青瓷罐。 时不时还能听到掌柜训斥他的声音“蠢材！沉水香和龙脑香要分开放！” 角落的桌子上，一块被红布覆盖的牌匾非常显眼。 蒹葭走过去掀起一角，好奇地看上面的文字。 “仙飘飘”三个金字龙飞凤舞。 二少爷在店内转了一圈，确认这胭脂店的修缮已经到了收尾阶段，用不着两天就能正常开业。 然后他就带着蒹葭去到小晴的小宅子，去看春梅春兰制作香皂。 青石板小径尽头，一间有着高高围墙的小院子分外显眼。 推倒重修后，小晴这一间小宅子的围墙可是加厚加高的，虽然比不上国公府那等高高的院墙，但在这附近一片都是小宅子的地方，乃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蒹葭从腰间荷包里摸出把黄铜钥匙，钥匙上还缠着半截褪色的红绳，显然已随身携带多时。 \"咔嗒\"一声，锁芯轻响。蒹葭推门的动作熟稔得如同归家，惊飞了檐角挂着的一串风铃。 那铃铛是用碎瓷片拼成的橘花模样，在风中叮咚作响，倒像是替主人迎客。 才刚迈进院门，一阵清香随风飘来。 正是任二少爷早上亲手交给春梅春兰的那瓶“橘井天香”的香气。 即便制作香皂，春梅春兰按照小晴的意思使用那瓶“橘井天香”的时候是稀释过的，但那阵淡淡的清香还是非常明显。 任二少爷带着蒹葭走进院子，入眼第一时间就看到那房子外的阴棚下，错落有致的杉木架上摆满了正在风干的香皂。晨光透过藤蔓间隙，在皂块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宛如撒了一层金粉。 最左侧的檀香皂方方正正，深褐色的皂体上烙着小小的莲花印。 中间那排玫瑰皂则娇艳得多。粉色的皂体非常引人注目，芬芳的玫瑰香异常明显。 最右侧的金黄皂块则是“橘井天香”香气的。 三种香皂，三种颜色，散发着三种不一样的香气。 一个个精致的香皂小巧可爱，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其中一部分已经风干完成，可以开始售卖了。 第323章 天价香皂 蒹葭捧着三个锦匣穿过老太太院门时，日影已过申时。 院角的石榴树在方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几只麻雀在瓦檐下打着盹，连穿堂风都变得懒洋洋的。 她轻轻推开雕花槅扇门，一股温软的清香便扑面而来。 那是小晴自己配的安神香混着绣衾间的暖意。 阳光透过绿纱窗，将整个闺房染成蜜蜡般的暖色。 拔步床的纱帐里传来窸窣声。小晴裹着杏红杭绸夹被滚到床边，乌云般的长发散在枕上像泼墨。 她眯着惺忪的睡眼，腮边还带着午睡的霞色。 “你回来啦……”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初醒的娇憨。 蒹葭抱着那装有香皂的精致盒子迈进房门，轻轻摇头无奈笑道。 “你这家伙，这都申时了，还不起床，再睡就该吃晚饭了。” 床上的小晴却不以为意，抱着被子又滚到了大床里侧。 蒹葭反手带上房门，放下手中的盒子坐到窗边，隔着被子拍了拍在床上打滚的好友。 “起来啦。” “不要嘛……”小晴双眼闭着，嘴里嘟囔着“要亲亲才起床……” 小晴和蒹葭一顿玩闹后，便让蒹葭伺候起床了。 她睡了一整天，反倒是越睡越累、越睡越迷糊。 小晴倚在镜台前，任由蒹葭替她梳理那一头青丝。 铜镜里映出的人儿还带着几分睡意，杏眼微饧，腮边压出了几道红印子。 镜子中的小姑娘哈欠连连，一双杏眼微闭，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好啦，别睡了，你不是还有正事要办吗？我都帮你把香皂带回来了。”兴许是怕小晴又睡着了，蒹葭给她梳头的时候，还主动挑起聊天的话题。 小晴又打了一个哈欠，抬起眼皮子瞥了一眼那盒子。 进门的时候，蒹葭就把外头的大盒子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独立包装的三种不同盒子。 三种小锦匣在大盒子里排列整齐，小巧精致。 檀香香皂用的是黑大漆描金匣子，黑金色调古朴简单，却给人一种沉稳大气的感觉。 玫瑰香皂配的是粉红色调匣子，匣盖上嵌着真正的压花玫瑰。 最贵重的当属“橘井天香”的匣子，整块黄杨木雕成半开的橘形，内衬杏黄锦，合上时活像个金灿灿的蜜橘。 小晴似是很满意这精致的盒子，特别是那“橘井天香”的匣子，精致的木雕加上里头一小块用料上乘的杏黄锦让这匣子的档次一下子就上去了。 见小晴把玩着那个木雕橘子形状的匣子，蒹葭笑着说了一句。 “就一块香皂，用得着用这么好的匣子、这么好的锦缎包着吗？” 作为小晴的好友，蒹葭是第一批尝试使用香皂的人。 这香皂的确是好用，清洁力不是之前用过的洗米水、皂荚之类的东西能比的。 而且洗过后还会有淡淡的香味残留，香气自然好闻，还省去了专门熏衣熏香的功夫。 好用肯定是好用的，但蒹葭得知自家好友准备卖的价格，她还是觉得洗米水也挺好的。 蒹葭之前就问过了，小晴给檀香和玫瑰香的香皂定价六两银子一个。 那“橘井天香”却是要价八十八两。 如今蒹葭成了一等丫鬟，和小晴关系好，不少人为了和小晴这个得宠的嫡小姐拉近关系，从她这个贴身丫鬟身上下手，蒹葭领了不少赏赐，她的收入大大增加。 但即便如此，蒹葭听到这香皂的价格的时候，还是吓得咋舌。 而且用过香皂后，她知道那东西用完后得晾起来风干，用这种配套的匣子，虽然看着是好看，但不透气啊，不方便风干啊！ 这包装就和商品不匹配！ 因为有着这疑问，蒹葭这才有上面的问题。 小晴轻笑，透过镜子，与好友对视。 “这三种香皂，你知道我最喜欢哪一种吗？” “橘井天香？”蒹葭看着小晴抱着的那个精致匣子，秒答。 “不对不对。”因为蒹葭在给她梳头，头发还在对方手上捉着呢，小晴摇头的幅度极轻。 “我喜欢这个！”小晴拿过一块檀香香皂。 “这檀香香皂最合我意。”小晴从案几上拈起一块褐色香皂，凑到鼻尖轻嗅。“沉水香调得恰到好处，闻着就像回到了奶奶的屋子。” 她打开简单的黑色匣子，里头的香皂方方正正，烙着小小的莲花印，朴素中透着庄重。 蒹葭正给她梳着一如既往的双丫髻，闻言笑道。 “你既喜欢檀香，怎的反倒把‘橘井天香’定得最贵？价格都比这檀香香皂贵上十倍了！” 铜镜里的小晴忽地抿嘴一笑。 “你道那些小姐夫人真在乎香皂好坏？” 她转身戳了戳那精致的橘形锦匣，“这鎏金合页、锦缎衬里，才是她们肯掏银子的缘由。” “当然，还有这橘井天香是我们的独家配方，而那檀香与玫瑰香料，到处都能买得到。” 蒹葭不是愚笨之人，小晴只是轻轻一点，她便明白过来。 “因为橘井天香是我们独家配方，所以定价是我们说了算，我们爱卖多少就卖多少。但是太贵了会让她们觉得不值当，就算看在我们国公府面上买了，但也只是第一次光顾，第二次就不来了。” “若是配上一个精致的匣子，一个精美的包装，那包装里头的东西自然就显得不凡，让她们觉得物有所值。” “如果不够的话，我们还可以编一些小故事，比如这‘橘井天香’是需要用到大量橘子，什么山泉水浇溉的橘子树才能有，又或者是每年三月七、四月二之类的特殊日子才能结出的特殊品种。” “总之就是原材料非常稀缺的故事。这样一来，他们就会以为我们成本高，卖给他们的橘井天香就不觉得贵了。” “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匣子虽然精致，但也用不着几个钱，那一小块的锦缎虽然用料上乘，但那么小的一块也只是边角料，至于那橘井天香，我也是参与提炼的人，我知道那东西用的只是橘子皮。” “可不是！”小晴得意地晃着脚上的绣鞋，“橘井天香不过多了一道熏香工序，却能卖出普通香皂十几倍的价格！” “卖十几倍也只是我第一次卖，不知道京城里的人对这种东西接受度如何，要不然，这橘井天香卖几百倍也可以！” 小晴可没有吹牛。 这操作商品，原本就不是按照原材料来看的。 橘井天香用到的橘皮、蜂蜡、桂花等材料根本就不值钱。 窗外暮色渐沉，小晴睡到下午，再磨磨蹭蹭地换衣起床，再慢点都要天黑了。 蒹葭替她系上杏红比甲，摇头笑道。 “你这般算计，倒像是天生的买卖人。” “这哪是算计。”小晴摇了摇头，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门。“知识是无价的。” 第324章 自娱自乐 天色渐暗，不得不说年轻人就是能睡。 这个年纪睡得嘎嘎香。 小晴这一觉睡醒，竟是直接睡到了晚饭时间。 蒹葭正给小姐系上最后一根汗巾子，窗外已见日落西山。 “你等下去老太太屋子的话，穿那件杏红妆花缎比甲可好？”蒹葭从樟木衣箱里取出一件绣着折枝海棠的短袄，领口袖边都滚着银鼠皮。“老太太前儿还说你穿红色最是喜庆。” 小晴对着铜镜转了个圈，双丫髻上的白玉小花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过好看的白线。 她里头穿着月白中单，外罩杏红比甲，腰间束着豆绿汗巾，底下是浅金马面裙。 这一身打扮既不失闺秀体统，又透着几分娇俏。 尤其是比甲上那对盘金扣子，做成小葫芦形状，衬得她愈发玲珑可爱。 “再系个荷包吧。”小晴从妆奁里摸出个杏黄缎面绣橘纹的荷包。 “原本就是准备给老太太带几块香皂的。”她仔细挑了三块香皂，虽然这些香皂用小盒子独立包装，又有绸缎垫着缓冲，一个个的保存良好，品相也差不多，但送给老太太的东西，小晴还是想要检查一下。 晴怀里抱着锦匣，马面裙上的金线在灯下粼粼闪动，活像尾游动的小锦鲤。 老太太正坐在主位里吃茶，见她进来，老远就招手。 “晴丫头来得正好，刚蒸了你喜欢的桂花糖蒸酥酪。”满屋子都是甜香，混着鎏金熏笼里飘出的沉檀味，暖融融的让人心安。 小晴规规矩矩行过礼，然后动作夸张，献宝似的打开锦匣。 在老太太面前，她经常会做一些动作夸张耍宝撒娇的动作神态。 “奶奶闻闻这个！” “新制的香胰子!这‘橘井天香’你肯定没闻过！” 老太太一看，只见檀香胰子色如琥珀，玫瑰胰子莹润似玉，“橘井天香”更是金灿灿地透着光。 老太太前头只用过小晴给的那三种香皂，檀香、玫瑰，还有那寒潭月影。 前头老太太对檀香玫瑰的香皂也赞不绝口，小晴顺势就都带了一块，毕竟她为了让香皂用得更快，特意将模具订制得小了几分，这一个个香皂看着小巧精致，用不了多少回就消耗完了，若是用热水还消耗得更快。 当初小晴拿出“寒潭月影”的香皂的时候，老太太可是着实惊喜了一把。 她当了几十年的大族主母，什么香料没见过，她也没有闻见过这种小晴调配出来的香味。 没过多久，见小晴又弄出来了一个新的“橘井天香”，老太太眼里全是笑意。 老太太心情极好，竟比平日多用了半碗碧粳粥。 饭后又拉着孙女说了好久体己话，直到戌时的更鼓响起，这才放小晴回去。 戌时的更声刚过，小晴走出老太太屋子，却没看到蒹葭的身影。 “这家伙……”小晴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 蒹葭虽然挂着小晴贴身丫鬟的名字，理应一直跟在小晴身边伺候，即便小晴在老太太屋子里用不着她伺候，也理应在廊下候着。 但以她们两人的关系，小晴自然不会责怪对方。 小晴睡了一整天，现在是一点都不困。 “许是白天睡太多了……横竖睡不着……”小晴自言自语着，转身往老太太的后院走去。 夜风拂过她杏红的比甲，衣摆上绣的折枝海棠在灯下若隐若现，倒像是真有几朵花儿在夜色里摇曳。 老太太的后院小径铺着方砖地，砖块颜色不一。 小晴忽然起了玩心，踮起脚尖在格子上跳起来。 她今日穿的是一双软底绣鞋，鞋尖只有精致的绣纹，并无珍珠绒球一类的饰品，跳起来几乎没声响，只有马面裙的裙裾沙沙作响。 她的体力不太好，只跳了几下，便气喘吁吁。 体力下降以至于她渐渐地有些跳不动了，一脚就踩在了目标砖块之外。 “哎呀！” “还好……呼呼……刚才跳了十下不失误……” “呼……呼……十连击奖励一命……” 月光将她的影子投在方砖上，那影子也跟着一蹦一跳，像个顽皮的小精灵。 夜露渐渐打湿了砖面，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倒给她的小游戏添了几分趣味。 她感觉越来越累了，便驻足桂花树下喘息片刻，掏出手帕轻轻拭去额间细汗。 忽然一阵风过，院角的桂花树沙沙作响，落下一阵香雪。 小晴伸手去接，却有几朵落在她发间，黄灿灿的衬着乌发，倒像是特意簪的花钿。 她也不拂去，反而仰头对着月亮轻嗅，鼻尖沾了露水，亮晶晶的像颗小星星。 “嗯……这个月的运动量应该是够了……” 体力消耗挺大的，她平复了一下喘息，因为身体累了，不适合再玩跳格子的游戏，她又去玩了一个新的游戏。 只站在一块石砖上，用脚尖去够外头的枝叶，在不走出石砖范围的前提上，尽可能拨来更多枝叶的游戏。 一个叫做“收集物资”的游戏。 即便只是简单到有些无聊的游戏，她也玩得津津有味、怡然自得。 比甲上的盘金葫芦扣不知何时松了一个，她却浑然不觉，只顾着用绣鞋尖去够地上的一片落叶。 更声又响，已是亥时。 小晴终于玩累了，想要倚着桂树休息一会，走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一个暗影不知何时早已倚在旁边的桂树上。 院子里只有摇曳的灯笼能勉强看清路面，那桂花树旁昏暗一片，加上小晴刚才专心玩游戏，体力消耗过大，她也没注意到这个无声出现的家伙。 突然冒出一人，吓得她“呜哇”地发出一声惊呼往侧面蹦了一下，然后竟双腿一软跪坐到了青石板地面上。 国公府位于京城，乃是如今全大夏最安全的地方，外头有五城兵马司驻军巡逻，府内也有陈瑾松江小雪这种高手在，这种安全的地方，小晴自然是非常放松的。 精神放松正认真玩游戏呢，突然被冒出来的人吓一跳，她瞬间就整个人软了。 对方还以为她被吓到后摔倒了呢，连忙走过来，一边走着一边道歉。 “抱歉抱歉。”只是那道歉的语气里满是笑意，让小晴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觉得抱歉。“刚才看你玩得入神，没好意思打扰你。” 小晴没看清这从暗处走出来的人，倒是那熟悉的声音让她瞬间分辨出来了来者。 “十一？！” “哎哟……你干嘛啊……” 她拍着自己的胸口，包子脸上满是委屈。 “没好意思打扰我，所以好意思吓我是吧？！” “你要吓死我了……” 第325章 神出鬼没 小晴坐在地上，现在她的腿还软着呢！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小晴仰起脸，月光正好照在她惊魂未定的包子脸上。脸颊还沾着方才玩耍时滑落的汗珠，此刻倒像是委屈的泪滴。她攥着松开的葫芦盘扣，声音都打了颤，显然被吓得不轻。 青年单膝点地蹲在她面前，牵起她的手将她轻轻拉了起来。 “我先来的。”他语气里压着笑。“我数到第七颗星星的时候，就看见有只小花猫在跳格子” 小晴平复了一下怦砰直跳的小心脏，弯腰拍了拍染上尘土的裙摆。 “你们这些高手都喜欢神出鬼没的？” “这‘神出鬼没’四字，原是形容对方如神鬼出没无影无声，说眼力不济的瞧不见身手好的。”他心情似是不错，还和小晴笑着掰扯起来了。“说要这问题还是出在你身上啊，我只是往这边一站，是你没观察四周。” “这还能怪我咯？！”面对对方倒打一耙的发言，小姑娘一双杏眼都瞪圆了。 十一笑眯眯地伸手，手摘下小姑娘发间挂着的桂叶，在指间转了个圈。 “好啦，不逗你玩了，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你哪次找我没有正事。”小晴哼哼了一声。“你说以你的身份，不好好走正门，怎么整天翻墙啊！不是丢小纸条约我到小院子，就是直接来这后院找我。” “就不能光明正大从正门进来吗？” 十一笑着伸出手指，抵了一下她的脑门，轻轻推了一下。 “小没良心的。” “我整天翻墙，还不是为了你。” “你翻墙，怎么就成为了我了？”小晴捂着额头被戳的地方，满眼都是疑惑。“如今前首辅程秉党派势力被打散，其他官员不成气候，我爹也全力支持你，在这京城之中都成了你的一言堂了，你害怕别人说闲话啊？” 小晴说着，又点了点头，似是想明白了什么。 “哦，你是为了我的名声啊。”她今年才十岁，她一开始没往那方面想，但如今想来，如果十一整天过来找她，架不住其他人会乱想。 即便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谈正事。 十一却摇了摇头，满脸无奈地看着她。 “你被绑走一回还没学乖啊？” 他所指，之前是前头江小雪将小晴强行掳走的那次。 那一回江小雪可是在京城、在国公府里，当着十一、玄平、陈瑾松三大高手的面将小晴强行带走的。 任凭京城有重兵把守，但在江小雪面前形同虚设。 小晴也被迫到三省那头旅行了一波。 哦，还自己药自己了一次。 她自然印象深刻。 可是…… “可小雪姐姐那等高手，也不是路边的大白菜啊！” 她后来还亲口问过江小雪，要在那么多探子眼线中突围，也就江小雪那种等级的高手才能做到。 随便换个人，说不准第一轮在国公府面对十一那三个高手的围攻，当场就交代了。 即便能突破三人围攻，肯定也会有所消耗。 正面和三大高手有消耗，突围的高速移动也是消耗，随便走慢一点都会被围上，再厉害的高手还是会累的。 即便是江小雪，在京城这种敌军腹地，被围上也会阴沟里翻船。 再厉害的高手也怕万箭齐发。 江小雪能做到全须全尾将小晴掳走，那是因为她不但武艺高强，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她在国公府潜伏多年，不但占了突然出手的先机，还精准逮到了小晴这个关键人质。 各方面的因素缺一不可。 总之，敌人想要潜入京城威胁到她们的安全，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寻常高手，估计在京城外围就被探子察觉异常了。 而且如今的京城，可是有江小雪在！ 安全感直接拉满！ 十一却摇了摇头。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如今大夏动荡，既然知道有潜在威胁，谨慎一点肯定没错。” “而且，你总有离开京城的时候，即便日后的鹿省改革、鹿省生产队建成工作你不打算亲自去参与指导，但若是以后你在这京城待腻了，想要出去哪里玩一下呢？” “明明是出去玩乐的，却得提心吊胆，提防各种刺杀，那种滋味可不好受。”十一如此说道。 “你该不会是说自己吧？”小晴似有所感，看向对方。 十一也不在意，反倒是笑了起来，拿自己受过的伤开玩笑。 他伸手隔着衣服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在那个地方的衣服底下，有着一条细长疤痕，横跨整个肩膀。 那是小晴亲手缝合的，小晴自然知道。 “有谁比我更有发言权？”十一笑着，然后双手一摊。“没有人比我更懂被刺杀。” “像是你这种小家伙，挨上这么一刀一箭、即便是有我送给你的内甲，怕也得去掉半条命。”十一打趣了一句。 十一送的那件内甲虽然刀剑戳刺劈砍无法贯穿，但冲击力却是无法抵挡的，软甲方便行动可以日常穿在里头，但也有无法抵挡冲击力的弊端。 面对十一的打趣，小晴也没生气。 对方是担心她的安全呢，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只是笑着道了一声谢谢。 “好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这样站着，你不觉得累吗？” 十一说着，身影一晃，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句话随风飘散。 “我在老地方等你。” 十一说的老地方，自然是那个小院子。 那小院子前头是给十一缝合修养的医院。 后来成了和十一商谈生产队、商铺等事务的会议室。 现在还被小晴改了改将制作香料等工具搬到那小院子里，充当她的秘密小作坊。 第326章 线报!坏! 老太太的院子里，晚上也就只有几个屋子点着蜡烛灯笼，后院的小树林到院子大门前的一大片空地都是昏暗一片，只有路边每隔一段距离有一个小小灯笼勉强照亮主道。 小晴扶着墙慢慢走出老太太的院子，绣鞋上的橘纹在砖缝间时隐时现。 也不知道是刚才真的被吓着了，还是沉迷跳格子运动消耗太大的缘故，此时的她只觉腿脚发软，没走几步路就有些微喘了。 只能扶着院墙走走停停。 杏红比甲在夜色里褪成了藕荷色，唯有衣襟上绣的海棠花还隐约泛着丝线的光泽。 走了一半的路，她还是忍不住坐到了一个石墩上歇脚。 伸手捶了一下酸软的腿，漆黑的夜里响起小姑娘喃喃自语般的声音。 “早知道该让蒹葭跟着……”她嘟囔着又揉了揉膝盖。 歇了约莫半刻钟，她才又起身往前走。 这条通往小院的夹道平日少有人行，夜里更是少人。 砖缝里钻出许多蒲公英，绒球似的点点粘上了她的裙摆与罗袜。 远处忽然飘来一阵淡淡焦香，混着蜜糖的甜味儿。 小晴鼻尖动了动，肚子立刻“咕”地应和一声。 随着她往前走，这香味越加明显。 这条小道的尽头也就只有那小院子了。 果然，推开房门，一阵更明显的香气扑面而来。 “可算来了。” 十一的声音混着烤肉“滋滋”的声响传来。 小晴探头望去，只见那人正蹲在院子空地的小炉子下扇小炉子，靛蓝直裰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小炉子上的烤肉散发着孜然特有的香气，一旁的石桌子上琉璃盏里的奶茶还冒着热气，旁边还有一个打开的食盒。 食盒里，每样吃食都切成了小块。 除了几样老太太屋子里也能吃到的常见宫廷精致糕点，还撕成了肉丝的炸鹌鹑、剥好了的烤栗子。 月光透过梨树枝叶，在食盒上洒下糖霜似的光斑。 十一用碗给她盛了珍珠奶茶。 小晴接过，不同于店里的竹筒配吸管包装，小晴这突然回归用碗喝珍珠奶茶，还有些不习惯。 她虽然是喝着珍珠奶茶，但一双杏眼却盯着炉子上的肉串。 “牛肉串要烤糊了！” 十一笑眯眯地给她递烤串，看着小姑娘啊呜一声咬下一口肉串，一双杏眼弯成了好看的半月。 “慢点。” “尝尝这个。”十一用竹签戳了块烤年糕给她。 年糕烤得金黄，裹着层亮晶晶的桂花蜜。 小晴咬下一口，蜜糖立刻沾了满嘴。 甜而不腻。 吃甜食似乎真的能让人心情变好。 刚才突然被吓一跳，她现在腿还在发软。 也不管是不是她缺乏锻炼久未运动所致，反正她就把这算到十一头上了。 但这几串烤肉年糕下肚子，再喝上一口珍珠奶茶，她长出一口气，心底里那些不满似乎也随着那一声饱嗝被吐了出来。 “吃饱了？”十一看着小姑娘打饱嗝，笑着问道。 “有点。” “早知道就不准备这么多了。” “这才哪到哪。”小晴摆了摆手。“零食是装在另一个胃的！” 她又拿起一颗栗子塞到嘴里。 “你说正事啊！” “你找我来，肯定不只是为了半夜找我陪你吃宵夜吧？” “你说啊，我听着呢。” 她腮帮子鼓鼓的，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手上动作不停，又伸手拿了一串肉串，一副谈正事不耽误干饭的姿态。 十一当然不在意，他准备这些原本就是打算边吃边聊的。 “最新线报。” “石省官员已经全部归顺天衍教。” “相信再过不久，石省外围就要开始修城墙了。” 小晴拿着肉串的手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撸串。 她当然懂得十一的话意味着什么。 天衍教乃云澜国爪牙，这事小晴知道。 归顺天衍教，也就说明那三省官员其实已经算是投敌了。 云澜国已经渐渐将那三省地盘消化完毕。 兴许是小晴与十一的接触里，她表现出来的技能也仅限于医毒、商业。 饺子坡生产队的概念也只能算是管理概念与民生范畴。 但现在他们讨论的问题可是军事问题。 十一怕小晴理解不了，他还解释性质地多说了两句。 “石省是他们最外围的省，与我们京城中间就隔着一个鹿省，鹿省虽然没从叛乱与灾荒中缓过来，但还在我们大夏朝廷掌控，他们若在石省外围修筑城墙，我们在鹿省的人会第一时间察觉到。”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不怕我们知道了。” “先前怕我们知道，现在已经把那片地盘消化完了，排除了‘内忧’，自然就不怕我们知道了。” 这消息可太坏了。 如今大夏朝廷就缺时间。 从发动政变夺权，到开始做生意赚启动资金，再到饺子坡生产队以工代赈、种植红薯解决更多粮食问题。 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 地里的红薯每年只能种两茬，前面第一批还因为生产队未成规模，种植数量有限。 现在才三月，第二茬才刚种下呢，原本最理想的状态是他们的队伍带着第二批收成的红薯，带着大批粮食到鹿省进行生产队改革的。 但时间根本不等人。 如今三省被完全占领，说明敌人的速度更快。 “战争拼的不仅仅是战场上拼杀的那十天半个月，拼的是资源、拼的是粮草储备。” “他们敢在石省修城墙，公然把防线拉到外围，说明他们已经打通了运输通道，有能力让后期补给供应到石省外围。” “到时候，我们到鹿省实行改革，不单要考虑救灾问题了，还得同时抵御外敌。” “鹿省是绝不能丢的，它不但是是连接上下三个大省的交通要道，还接壤京城，鹿省到京城是大片开阔平地，若是鹿省丢了，到时候京城就真成了兵临城下了。” 小晴点了点头，她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但她并未搭话，只是任由十一继续介绍情况。 “所以现在我们得加快进度了，不能等资金筹备完毕，粮食收购得差不多才出发了。我们得让猴子那边尽快挑好干部队伍，立刻到鹿省开展改革工作。” “至于缺的那部分粮食，只能后面想办法继续采购补发了。” 小晴点头，她自然是赞同十一这个想法的。 许是想要活跃一下气氛，小晴还开了一句玩笑。 “换个角度想想嘛，那云澜国、天衍教的动作也没有那么快啦，线报只是说官员投敌而已，对方统一管理、再到修城墙不得耗费些时日？老百姓到中城兵马司登记户籍都得等七个工作日呢！” “若那三省真如铁桶一块，已经筑起防线了，你的探子也没办法深入刺探出这等消息啦……” 十一摇头笑了笑。 “我说的是有线报，但我可没说线报是我的探子发来的哦。” “啊？不是你的探子，那是谁的？” “那是江小雪专门跑了一趟。” 第327章 仙飘飘开业 随着任二少爷笑容满面地一拽，覆盖在招牌上的红布绸缎滑落，露出“仙飘飘”三个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 “噼里啪啦………………” 三月十八的朝阳刚照过京城商业街的路口，一串缠着红绸的万字头鞭炮就炸开了花。 碎金似的阳光里，小晴踮着脚从青帷马车的窗缝往外瞧。 小姑娘今日梳着惯常的双丫髻，发间只簪着老太太赏的那对白玉小花头饰，衬着她鸦羽似的鬓发愈发显得那张小脸粉雕玉琢。 “小晴你快看！那不是礼部尚书的夫人吗？这门口人太多了，她那体重竟生生挤了进去。” 门口处看热闹的、先讨好国公府过来捧场的、真实想要尝试一下国公府早就宣传推销过的香皂的、还有开业前小晴怕冷场专门找老马派过来当“群众演员”的起哄客人。 各种各样的人挤在一堆，即便国公府的铺子门面够大，此时也显得异常拥挤。 但蒹葭手指的那位礼部尚书夫人虽然看着体态臃肿，却在人群中来去自如异常灵活，就连跟在她身后的丫鬟都跟不上，一下子就被她甩掉了，她倒是钻进去了铺子，但她那丫鬟却被人墙一挡，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主子了，在原地急着扭头四顾。 蒹葭的惊呼让小晴转过脸来，晨光恰好掠过她饱满的苹果肌。 因着年纪小，她面上还带着层细软的绒毛，笑起来时脸颊陷出个小小的梨涡，活像年画上走下来的玉女。 此刻她眨了眨水杏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弯月牙形的阴影。 “咱们从后门进去。”小晴缩回身子，腕上缠着的珊瑚手串碰到车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串红艳艳的珠子衬得她腕子越发纤细白皙，像是新雪里埋着的一段嫩藕。 “哎哟哟，快瞧瞧这是谁家的小仙童下凡了！”礼部侍郎夫人摇着泥金团扇第一个迎上来，蹲下身平视着小晴，眼里闪着精明的光。“瞧瞧这眉眼，活脱脱是观音座前的玉女转世。老太太真是好福气，养出这般灵秀的孙女。” 小晴刚转身，就被侍郎夫人一把扶住。那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在她腕上轻轻一刮。“这肌肤，啧啧，莫不是用羊乳洗出来的？我瞧着比那极品雪缎还细嫩三分。” “夫人说笑了。”小晴抿嘴一笑，小酒窝里盛着蜜似的。 “四小姐过谦了！”穿遍地金马面裙的户部郎中夫人突然插话，腕间三对翡翠镯子叮当作响。“谁不知道国公府的姑娘们个个冰肌玉骨。要我说呀……”她突然凑近嗅了嗅。“这通身的橘香，怕不是用了自家制的仙品？” 小晴耳尖微红，发间的白玉小花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颤。 她故意用袖子半掩着脸，看似是不好意思，实际上她是有些绷不住了。 “夫人说的大约是橘井天香……” “听听！”郎中夫人拍着手对众人道。“小小年纪就通晓制香之法，难怪连太后娘娘都夸四小姐。要我说啊，这香皂定是采了仙露炼的，要不怎么洗着洗着就能透出体香来？” 角落里穿绛紫比甲的夫人突然挤上前。 “三小姐这双手真是巧夺天工。”说着就要去握小晴的手。“我瞧着比御绣坊的绣娘还灵巧，难怪能制出这等仙品……” 小晴忙把小手背到身后，腕上的珊瑚串滑进袖中。 她从没染过指甲，十指纤纤如新剥的嫩笋，更显得天然去雕饰。 “要我说，三小姐最难得是这份蕙质兰心。”昭武将军夫人摇着孔雀羽扇笑道。“寻常闺秀这个年纪还在玩布娃娃呢，偏咱们三小姐就能琢磨出这等奇巧物件。听说连配方里的橘花都是亲自去南郊古井旁摘的？” 饶是最近为了推进度，小晴参加了好几回雅集宴会，也被围着奉承硬夸了好几处，但这种场面小晴还是应付不来。 眼看要围过来奉承她的夫人越来越多，小晴连忙扯了个笑脸，推脱有事先行一步。 “感谢各位夫人小姐捧场了，希望你们能喜欢这香皂。” 小晴说完，果断开溜。 小晴躲到角落，离开了夫人小姐们的夸夸“围攻”，她才松了一口气，侧目看到身侧的蒹葭正笑眯眯地盯着她笑。 “看我笑话是吧！”小晴绷着那张包子脸故作凶恶地说道。 但两人还没打闹两句呢，店门突然涌进一阵香风。 小晴转头望去，逆光里只见大姐任婉款款而来，月白衫子上的墨梅仿佛真能落下暗香。 任婉走近了，笑眯眯地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裙摆上的皱褶。 “大姐姐……”小晴仰起脸，这个角度更显得她下巴尖俏，脖颈修长如幼天鹅。 小晴鼻子灵，立刻闻出大姐用的是橘井天香，那清冽的橘香非常明显。 小晴才刚躲角落呢，立马又有几人围了过来，但那几人却是冲着任婉过来的。 “韩夫人用的莫不是……”为首的那位夫人非常上道地递话。 任婉微微一笑。 “小妹顽皮弄的小玩意，让诸位见笑了。” “哪里，这香皂用着方便干净，洗过后还香香的，省去了熏香的功夫，特别是这橘井天香，香味独特。可惜前台那边人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啊！” 她这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接话。 “对啊！这个洗了手香香的，才六两银子呢，我都打算买些檀香和玫瑰香回去给府里下人用了。”她这话音刚落，惹得周边不少人侧目。 几两银子一个的东西，说买回去给下人用。 也不知道是真的豪气还是吹牛。 “我是想多买些‘橘井天香’的，但看着架势，不知道能不能买着啊！”她往柜台处拥挤的人群看了一眼。 第328章 售罄! “橘井天香取的是百年老橘树的花，每日寅时采含露初绽的花苞，用天山玉杵捣出汁子……” 仙飘飘的掌柜赵德福站在鎏金多宝阁前，声音不疾不徐地念着背熟的词儿。 他生得白净富态，穿一身靛青杭绸直裰，腰间悬着块和田玉佩——那是二少爷赏的，专为今日开张佩的。 此刻他抚着三缕胡须，眼角余光扫过满堂贵妇，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突然压低声音。 “最难得的是蒸花露的水，须得是晨起橘林枝叶上收集而来的朝露……” “呀！”工部尚书家的双胞胎小姐同时掩口惊呼，鹅黄衫子那个急急追问。“那么多珍稀原料？！这样子的话，这橘井天香怎的才卖88两银子？” 赵德福笑着朝着身侧虚空拱手。 “这是我家四小姐想着给京城各家小姐夫人送一点礼物，这才做的亏本买卖！” “卖完这一遭，这橘井天香的香皂想要88两银子买到？！想都别想！”他说着话，配合着哼了一声，脸上满是骄傲神色。 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四小姐知道因为大夏灾情缘故，就算京城算是一方净土，但还是受到了波及，城内物价飞涨，各家都不容易，专门下调了价格，做了这亏本买卖。” “为此，四小姐还专门叮嘱，这开业第一天，所有人享有八点八折优惠！” 只见他又从描金翠玉盒中取出一块香皂。 那皂体通透如琥珀，里头竟真能看见几点橘瓣似的纹路。 他手腕一翻，香皂在晨光里转出七彩光晕。 “诸位夫人请看，这‘金丝蜜纹’便是橘林晨露炼制而成特有的明证……” “我要五个！”户部郎中夫人突然高喊，翡翠镯子磕在柜台上‘铛’地一响。“现银！” 这一嗓子像往滚油里泼了瓢冷水。 穿遍地金马面裙的盐运使夫人直接解下荷包。 “我出双倍价，要十盒！”她身边丫鬟立刻补充。“我们夫人要送进宫太后娘娘的！” 不同于檀香香皂与玫瑰香皂，橘井天香作为高端商品，都是独立包装的，精致的匣子，一盒就一块。 赵德福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这些说辞都是四小姐亲自教的，连停顿的节奏都排练过十几遍。 他作势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 “诸位夫人且慢……这橘井天香每月只得……” “每月？”昭武将军夫人孔雀羽扇“啪”地合拢。“难道不是随到随买？” “夫人明鉴。”赵德福苦着脸拱手。“单是采花就要三十六个未破瓜的丫鬟，戴着银指甲一朵朵掐下来。蒸花露的铜锅还是特地从……” “少废话！”长公主府的嬷嬷突然排众而出，鎏金护甲敲着柜台，“公主府要二十盒！”说着甩出张墨迹未干的银票，上头“纹银两千两”的字样看得众人倒吸凉气。 二楼账房里，小晴透过雕花窗棂看得真切。 她咬着唇瓣忍住笑，发间的白玉小花却颤个不停。 这些说辞她本只当玩笑写来，是学着记忆中那些推销人员的套路写的，谁知赵德福演得比戏台上的老生还逼真。 不但神态语气满分，甚至连一下台词还修饰过了，比小晴本人写出来的原台词好多了。 那什么“三十六个未破瓜的丫鬟戴着银指甲一朵朵掐下来的花瓣”可就是掌柜赵德福的临场发挥。 尤其说到“银指甲采花”时，她亲眼看见三位夫人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指甲。 未时刚过，赵德福嗓子已经哑了。 他望着空空如也的多宝阁，第三次向新来的客人作揖。 “实在对不住，橘井天香真是一块不剩了。您要不看看新到的玫瑰香？用的是……” “谁要那六两银子的俗物！”穿绛紫比甲的夫人甩袖就走，临到门口又回头。“明日补货是不是？我寅时就来排队！。” “这可说不准啊，毕竟这橘井天香用料难得，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货啊！”赵德福擦汗解释，他现在是真的汗流浃背了。 后院里，小晴看着最后一车银箱被抬进库房。 二十口包铁皮的樟木箱子，此刻全摞成了小山。 掌柜赵德福捧着账本的手都在抖。 他在柜台亲自推销，讲故事的样式讲了一整天，他现在是又累又渴，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但此时看到那小山般的银子，还是止不住激动。 “四小姐……光橘井天香就卖了十二万七千六百两……” 连小晴都被惊住了。 她知道无论哪个朝代、哪个世界，奢侈品都赚钱。 要不为什么都说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 但她也没料到这么猛啊！ 这还是因为小晴想着如果卖得好，想着过几天酌情提一下价格，一方面能多赚点，另一方面也能让这橘井天香显得更加稀有，所以不接受预定。 对外说辞就是用料难得，他们铺子也说不准能不能有货，所以不接受预定。 若是接受预定，肯定收入更多！ “四小姐。”赵德福不知何时站在月洞门外，脸上还带着职业性的微笑。“留侯府又派人来问，说愿意加一倍价……” “跟他们说过两天，若是有货，先通知他们。”小晴想了想，如此回答。 看着这小山般的银子，小晴忍不住感叹。 “这看着就十几万两了，这还是现银，还没算银票收入。” “而且这被橘井天香吸引来的人，可不仅仅会买这一种商品，人流量大了，也会带动另外两种香皂，甚至是其他店内传统香料的销量……” 小晴小声嘟囔，然后感叹道。 “早知道搞这个这么赚钱，我还苦哈哈地做什么饮品店，搞什么烤串店啊！” 这京城里的消费观着实吓了小晴一跳。 她原本还怕88两银子一个的高端香皂卖不动呢。 没想到都抢疯了。 一侧蒹葭听到她的话，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 “你弄那饮品店、弄那烤串店初衷也不全是为了赚银子吧？” “你那是单纯的自己馋了。” 第326章 小族宴会 三小姐任嫣扶着青莲的手走下马车时，任二夫人母族宅邸前的青石板上已经停了好几辆蓝呢轿子。 这宅子在城东，却是非常外围的位置。 也对，她母族原本只是商贩之家，家中只比平民百姓好点，在国公府这等庞然大物面前和平民无异。 和国公府成了姻亲后，加上族中不少后辈长进，渐渐的也有不少人在京城谋了些官位，算是渐渐的融入了这京城的上层。 三月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吹得她杏色披风上的银线暗纹如水波般浮动。 “嫣儿可算来了！”穿绛紫色缠枝纹比甲的妇人提着裙子迎出来，笑得眼角堆出三层褶子。 任嫣认得这是她娘的堂嫂林氏，去年刚给儿子捐了个从九品的虚衔，如今见人就爱提“我家老爷”。 这是她娘的嫂子，按道理任嫣得管她叫一声舅母，但此时任嫣却没有丝毫要开口叫的意思。 任嫣微微颔首，任由林氏虚扶着往花厅走。 这宅子她来过三四回，记得二门处本该摆着对青花梅瓶，如今却换成了时兴的珐琅彩——定是二夫人从国公府库房挪来的。 即便只是国公府用不上的次品，摆在这种小官员家族里，也是不可多得的稀罕玩意。 她故意在瓶前驻足，指尖轻轻掠过瓶身上绘着的缠枝牡丹。 “这釉色倒鲜亮。” “嫣儿好眼力！”林氏声音立刻拔高了八度。“这是上月刚从……” “胎质还欠些火候。”任嫣漫不经心地打断，满意地看到林氏笑容僵在脸上。 看到林氏笑容僵住，任嫣嘴角有点压不住了，她当然知道这东西是她娘换下来的残次品，她只是热衷于看别人吃瘪而已。 花厅里已经坐了十几位女眷。 任嫣刚跨过门槛，就听见此起彼伏的“三小姐”、“任姑娘”。 她端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目光扫过众人发间的首饰——唔，五品通判夫人戴的还是去年的鎏金步摇，那个穿桃红衫子的表姑娘居然敢用假珍珠…… 任嫣每次参加母族的宴会都觉得是个错误，这些人的打扮活像是把“寒酸”二字写在脸上。 “嫣儿坐这儿。”母亲亲自起身相迎，鬓边的金凤衔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任嫣注意到她今日用了新调的胭脂，颜色比平日艳些，却衬得气色极好。母亲拍着身旁铺了锦垫的椅子。 “特意给你留的位子，垫子里絮的是上等丝绵……” 任嫣刚要坐下，忽然瞥见椅背上沾着点油渍。 她犹豫片刻，还是挨着母亲坐下了——横竖回去换身衣裳就是。 与她不同，她娘每次回母族参加这些宴会都是极开心的。 母族原本只是商贩之家，在这到处都是大官权贵的京城，普通商贩之家与平民无异。 她娘年少时得任二爷看中，以正妻之礼迎娶，这母族地位也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整个家族都靠着她母亲在国公府的关系才能在这京城的官场立足。 没有母族的援助，她娘这些年在国公府自是极难过的，任嫣也不是傻子，她娘不止一次向她哭诉，她自是能听懂的。 她只是由着性子来。 是任性，不是傻。 她娘这个任二夫人在府内那是当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也就只有回到母族才能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待遇。 看着母亲脸上的笑意，任嫣今天倒是少有的听话配合。 “快给小姐换盏雨前龙井！”母亲朝丫鬟使眼色。 茶还没上来，穿柳绿色马面裙的年轻妇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 “三小姐可听说最近仙飘飘的事？我昨儿个差人去排队买橘井天香，结果……” “结果连门都没挤进去是吧？”穿遍地金褙子的妇人咯咯笑着打断。“现在谁还亲自去买？都是让下人寅时就去守着。听说四小姐亲手制的要留到宫里用呢！” 任嫣捏着茶盖的手指微微一松。 想起前几日和小晴偷溜出府玩的场景，那丫头竟然捧着肚子嘲笑她踢球踢空，差点四仰八叉摔倒在地。 想起那天小村子里的场景，她唇角不自觉带了笑。 “四妹妹心思巧，弄这些香啊粉的最是在行。”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对小晴的敌意已经消失。 “三小姐说得是。”通判夫人立刻接话，“要我说啊，那些用不起香皂的，就该自觉些别往贵人堆里凑。昨儿个李侍郎家赏花，有个穿杭绸的居然带着股子味，熏香根本盖不住，反而混在一起变得更呛了……” “是啊！连香皂都舍不得用，他们家还真是够吝啬的……” “就算橘井天香用不起，那不还有便宜的檀香和玫瑰香皂吗？才六两一个！” “那橘井天香可不是有银子就能买着的！每人限购十盒，而且每天补货量不详，有了限购的规矩，我们就是想多买点囤着也买不着啊！” “现在橘井天香黑市上都卖到一百二十两一盒了！”盐运使家的媳妇拍着大腿道。“听闻现在不少平民百姓都开始排队抢了，这转手就是赚二三十两的生意，怎么能让那些人钻了空子？” “是啊！我也觉得那香皂是卖得太便宜了。” 任嫣刚开始只是笑着看几人搭话。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这毕竟是她母族的小宴会，就算有 运盐使等几家看在国公府的面上，和母族关系不错来参加宴会，但在场大多都是小官家眷。 就算最近新皇考虑到京城上涨的物价，给全朝官员全部涨了俸禄，但这些小官月俸也就四十两银子左右。 这开口就嫌限购十盒88两的的香皂太便宜，这牛吹的…… 也许挑起这话头的盐运使家媳妇是真的不差这个钱，但其他人就有些硬跟着吹了。 但这种宴会就是围在一起吹牛的，没有人故意拆穿别人让别人难堪，所以气氛还算愉快。 “哪里。”任嫣却笑着打断了几人的谈话。“四妹妹的初衷是让尽可能多的人都能用上，所以才一直没涨价的。” “这是四妹妹心善。” 她突然给小晴说了一句维护的话。 旁人不知道的只道是姐姐正常地帮妹妹说话。 只有任二夫人眼神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第330章 增产提价 国公府，小院子里。 “春梅，把蒸好的橘皮取出来时要轻些哦。”任晴晃着双脚坐在黄花梨束腰凳上，小手捧着一盏蜜水，眼睛却紧盯着铜甑上袅袅升起的水汽，“要像捧着小雀儿的羽毛那样小心……” “四小姐，这橘皮蒸了足有一个时辰了。”春梅用银镊子夹起一片半透明的橘皮，蒸腾的热气熏红了她圆润的脸颊。“你闻闻，是不是比上回更透亮些？” 任晴凑近嗅了嗅，杏眼顿时弯成月牙。 “对啦！这次的火候刚刚好。”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正在研磨的蒹葭说。“蒹葭，龙脑粉要磨得比上回更细些才行。” “哎呀！你力气那么大干什么！石臼都要让你干碎了！” “耐心！懂不懂！”小晴坐在椅子上，踢腿晃悠着一双绣鞋，双眼盯着将石臼磨得发出明显声响的好友，无奈说道。 蒹葭停下石臼，指着案几上的小秤问道。 “你说沉水香占三成，是指碾碎前的分量还是……” “哎呀，当然是碾碎前啦！”任晴跳下凳子，绣鞋上的小球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踮起脚指着秤盘解释。“你看，沉水香蓬蓬松松的，要是碾碎后再称，实际分量就不对啦！” 春兰正往青瓷盘里铺薄荷叶，闻言抬头。 “四小姐，这薄荷叶要铺多厚？上回你说……” “要能隐约看见盘底的花纹！”任晴跑过去示范，小手轻轻拨弄着翠绿的叶片。 “像这样——太厚了精油渗不下去，太薄了又托不住橘皮呢。” 随着国公府胭脂店“仙飘飘”开业大卖，特别是橘井天香上架瞬间情况，小晴也不得不重新评估这京城贵族们的消费能力，以及对奢侈品的接受度了。 即便她是第一次做这种奢侈品生意，也懂得这个时候应该增产提价了。 当然，说是增产，其实她也不过是让春梅春兰过来帮忙制作精油而已。 原本她和蒹葭两人捣鼓，现在有春梅春兰加入，制作精油速度瞬间上升一倍！当然算是增产了！ 至于说春梅春兰原本负责的混合油脂，用现成的精油或者香料制作香皂的这一步，则是交给了新的小丫鬟来完成。 为此，小晴专门找到丹香，让丹香在老太太那一批小丫鬟里给挑的人。 丹香给选了四个三等丫鬟，现在那四个小丫鬟都住在了府外小晴的那个小宅子里了，每天主要工作就是做香皂，顺带给小晴的小宅子打扫一下之类的。 至于说提价，小晴早就让仙飘飘的掌柜放出话去了。 说着售价88两的橘井天香不过是开业大酬宾给打的折扣，新品上架后都会打折，七天后橘井天香就会恢复原价168两的价格。 仙飘飘这话一出，每天店门没开，在店门口排队抢香皂的人更多了，这种天还没亮就排起长龙的盛况，也就之前“喝奶茶救灾”那一回皇帝陛下亲自下场打广告才有。 春兰春梅原本就是大夫人，也就是小晴现在“亲娘”给亲自挑的人。 不但是干活利索，同样也是身家清白可信度也高。 小晴现在是将橘井天香的合成步骤交给两人，所以讲解得就详细了许多。 她们不像是懂得蒸馏提纯原理的小晴，小晴能够省略或者替换某些步骤，但她们只能死记硬背用料比例、下锅顺序、火候配置等。 对于她们来说就困难许多了。 明明这制香的活也不耗什么体力，但两个丫鬟都已经冒出了细汗。 也不知是不是炉火给她们热的。 “啊！春梅快关火！蒸汽变成白色就是好了，再蒸要糊的！” 春梅慌忙撤柴，春兰趁机问道。 “四小姐，这次精油是要用竹筒冷凝吗？上回你说……” “用琉璃管更好！”任晴示意春兰跑到多宝架前拿下订制的琉璃罐。“你们看，琉璃管能看见精油一滴一滴落下来，像小珍珠似的。” “刚才用竹筒，不过是让你们更加直观地看到两者区别，没有琉璃管的话竹筒也行。” “要灵活变通。” “冷凝时要隔水温着！”小晴继续解释。“水温不能烫手。” “接下来就是用薄荷纯露打底，桂花瓣铺满表层留一个缺口……”小晴话说到这里，突然一愣。 因为她能听见，有人在院外敲门。 这可稀罕了，这小院子原就是闲置的废弃小院，以前是二哥犯错的时候，她爹也就是国公爷给二哥关起来的禁闭室。 后来这地方因为够偏僻，也很少人来往，就成了小晴办公的地方。 为了方便干活，小晴在这小院子里都让人搬来了大堆工具。 缝合用的针线药材。 试验吃食配方用的锅碗瓢盆。 如今制香用的蒸馏器、量杯小刀导管之类的。 还有各种桌椅架子、以及各种原材料。 各种各样的材料工具堆放在各个角落，也在不知不觉间，这荒废的小院子也染上了几分人气。 但即便如此，在外人看来，这小院子依旧还是荒废偏僻的地方。 不了解这个地方的人不会过来这种偏远破败的小院子。 了解这个地方的人知道这里是小晴工作的地方，有着国公爷甚至是陛下亲自下场维护的地方，他们不会到这里来打扰小晴工作的。 但此时，小晴却听见了外头敲门的声音。 “好了，步骤刚才也解释得差不多了，也带着你们走过一轮流程了，你们这一炉精油提炼完，再按照我刚才说的步骤继续重新练。” 小晴摆了摆手，自己却走去开门了。 离门近了，她还能听见外面敲门的人的说话声。 “小晴你在吗？” 这说话声，居然是三小姐任嫣。 她怎么来了？ 小晴脸上带着疑惑。 若不是因为前头一起出府去玩的经历，在那次的相处她们还算融洽，小晴还真以为对方是来找茬的。 毕竟在这小院子里，两人还发生过不太愉快的事情。 小晴打开房门，刚打算问对方怎么来了。 入眼却看见任嫣灿烂的笑脸。 你怎么来了？ 小晴话还没说出口呢。 对方似乎心有所感地就答上了。 “我来找你玩啊！” 第331章 出现黄牛 小院的东南角立着一座六角攒尖的翡翠琉璃凉亭，檐角悬着的铜铃在暮春的风里叮当作响。 任晴拽着任嫣的袖子往亭子里钻，杏粉色的裙裾扫过石阶缝里新冒的蒲公英，惹得几簇白绒球似的种子四散飘飞。 这小凉亭是重新修缮过的，旁边的树上还挂着一个秋千。 这当然也出自任二少爷之手。 自从小晴将这小院子当作府内的办公场所、研发区、医院，任二少爷便给她搬来了各种各样的锅碗瓢盆、桌椅架子，还给院子里的建筑都翻新了一遍，包括这角落处的凉亭。 从凉亭往外看，以小晴普通人的眼力，只看得见远处的梨树下，春梅与春兰在忙活着什么，根本就看不起具体的用具用料，看着那白雾蒸汽，以及那头的锅碗瓢盆，还以为这两个丫鬟在做菜呢。 小晴拽着任嫣的袖子往亭子里钻，杏粉色的裙裾扫过石阶缝里新冒的蒲公英，惹得几簇白绒球似的种子四散飘飞。 一阵穿堂风掠过，蒸锅那边的白雾突然朝凉亭涌来，裹挟着橘皮的清苦、薄荷的凛冽与桂花的甜香，将两个小姑娘笼在了一场芬芳的细雨里。 三小姐任嫣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那一股混合着薄荷凛冽的橘香味让人心旷神怡。 别说她不是个傻子，面对家里长辈轮番警告都不识时务。 哪怕是她真傻，也不会凑过来打扰小晴干正事啊。 她原本就对那制香不感兴趣。 她是喜欢嘚瑟，但嘚瑟的资本是她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 这种利益绑定的关系，让她从一开始就是国公府一方的。 府内正事，她自然不会打扰。 这也是小晴会放她进来的主要原因。 三小姐任嫣过来找小晴，不过是想约小晴去玩而已。 两人坐下没多久，蒹葭便端着茶点过来了。 任嫣接过蒹葭递过来的茶盏还笑着点了点头，她这突然亲和的反应着实是出乎蒹葭的预料。 蒹葭回去继续干活了，凉亭里便留下姐妹俩说着悄悄话。 “小晴你什么时候忙完？我想和你出去玩，就玩上次那个！”两人独处，任嫣说话单刀直入，眼神之中满是兴奋。 小晴也笑了。 上次一起出门，虽然是因为看在老太太的份上，小晴有意拉近关系，但前头的矛盾不是说一句不在意就过去的。 小晴有时候也会怀疑，两人关系的亲近不过是双方一起装出来的表现。 但如今看来，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喜欢玩，简单啊！ 小晴有不少好玩的法子。 “那个踢藤球的游戏是吧？但这种游戏玩多了，就没意思了吧？”小晴想了想。“饺子坡生产队周边的小村子不少啊，你可以换一个村子，那些孩子没玩过。” 其实小晴想的是，这种游戏就是大家都不厉害，看大家出糗才好玩，若是每人都是高手，把把满分，那反倒没意思了。 别说她这个三姐原本就是一个喜欢看别人出糗的乐子人，就连她自己，也会觉得看别人接触新奇游戏的反应才是最有趣的。 但她现在手上还有别的事，这仙飘飘刚开业，形势正好，她得考虑推出新的香皂了。 低端的基础香皂很好解决，除了已经有了的檀香、玫瑰以外，天然香料一捉一大把，什么菊花桂花之类的不要太多。 但高端商品也要更新。 橘井天香满七天后就会恢复168的价格，小晴到时候得推出新的合成香味，一方面推出新的88两高端香皂能大卖，另一方面这个说辞也让橘井天香涨价顺理成章。 以后这种中高端产品她都打算用这个方式，统一定价168，然后新品上架刚打一个88两的“尝鲜特惠”之类的活动价。 小晴刚开始已经准备狠宰一笔这京城的有钱人了，这香皂她刚开始设定的规格就比另一个世界的小一倍。 小小的香皂用十多次就差不多消耗完，如果用的是热水的话，消耗得还会更快。 用得快，自然就得买新的。 她刚开始还怕下刀太狠，这香皂不好卖呢，没想到还是卖便宜了。 仙飘飘的赵掌柜都给她汇报过，说京城里已经出现了倒卖香皂的黄牛。 二手市场上橘井天香已经卖到了130，这个价格还在涨。 赵掌柜有问过她店里要不要也跟着涨价。 甚至不少职业黄牛都形成团伙了，每天准时排队抢香皂，都不用工作了，抢到一回香皂就能大赚一波银子。 自家二哥和十一也找她说过这事。 说要不要让五城兵马司的人出手，逮捕那些黄牛党。 但小晴却说先不用管。 那些黄牛反倒能促进市场经济的发展。 （先叠个甲，这里青柠如果说错了大家就当看个乐子，毕竟青柠是个学医的，不懂经济，就当做是架空时代的偶然特例吧。至于说黄牛这个说法，最早出现在宋代，一些不法之徒利用戏曲演出的票源紧张，开始倒卖戏票，由于他们用黄色的牛皮纸包装戏票，因此被称为“黄牛”。） “只需花上几两银子……” “几两银子都不用。”小晴想了想。“你若是买些便宜的奖品，松子糖、炒瓜子之类的，二两银子左右就够你玩一天了。” “到时候你再带两个护卫出去，顺道还能给你架球门，维持游戏秩序。” 小晴想了想，如此说道。 她虽然打发这三姐自己去玩了，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对方的安全。 毕竟是离开京城范围，外头保不准会有什么流窜犯、小股劫匪之类的。 小晴身边是有江小雪，所以她有恃无恐。 就算江小雪不在，但她还有蒹葭啊！ 她可是亲自问过丹香的，说如今蒹葭进步神速，打普通人的话，蒹葭有武器在手，应付两三个汉子不成问题。 但三姐任嫣没有啊。 她现在虽然说不上和对方关系有多好。 但若对方因为她教唆出去玩然后出现意外，她还是会有些负罪感的。 反正就是提醒一句的事情。 打从十一继位登基以后，国公府就恢复了以前的保卫力量。 府内配备的府兵卫队也回来了。 作为嫡小姐，任嫣出府的时候抽调几个护卫是很简单的事情。 （这里青柠想要解释一句。青柠小时候也是个熊孩子，欺负过邻居家小三岁的小妹妹，还把人家打伤了，但后来在双方哥哥的调解下我们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青柠也很感谢邻居妹妹能原谅我。故事里三小姐这个角色，我原本只是想要写一个反派人设出场，但不会死磕到底的角色，因为青柠觉得识时务者为俊杰才是正常人，像是其他书里明知道找死也要膈应主角的人才是凤毛麟角。人家愿意改过、长辈帮忙调和、主角性子善良，原谅她才是正常的情况吧？） 第332章 玉露凝香 小晴打发三姐任嫣自己去玩了，小晴又监督春兰春梅独自制作了一炉子橘井天香，确认没有问题她才离开。 小晴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橘井天香的大卖，她得考虑加快制作出新的中高端香皂了。 虽然她已经想好下一种香要选什么了，但她也没急着动手实验。 而是将小院子的场地交给春兰和春梅，让她们先制作一批“橘井天香”。 从明天开始，开始制作新香，这橘井天香就得暂时停下来了。 现在她手上就只有一个蒸馏器。 让二哥新订制的蒸馏器还没给完成送过来。 所以她捣鼓新香的话，橘井天香的制作就得停下来。 小晴回到房间，只是回忆了一遍要用到的材料与制作过程，将材料表写出来交给丹香后，她跑老太太屋子里陪老太太说说话，吃过晚饭没多久就回房间休息了。 丹香会安排人给找人买来材料。 她只需要休息好明天开始制作新香。 暮春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任晴踮着脚尖站在红木多宝架前，藕荷色的窄袖褙子随着动作微微掀起，露出内里杏红主腰上绣的缠枝海棠。 她正用银匙拨弄着几个珐琅小罐里的干花，发间的白玉小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粉墙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四小姐，茉莉花露蒸好了。”春梅捧着白瓷钵从院子走进来，蒸腾的水汽在她眉间凝成细小的汗珠。 她身后跟着的春兰端着红漆托盘，上面摆着几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 小晴闻言立刻转身，绣着金线蝴蝶的绣鞋在砖地上轻轻一旋。 “我瞧瞧……”她凑近白瓷钵，鼻尖几乎要碰到水面。“唔……用静置沉淀过的井水是清澈许多。” 她伸手去够高处的青玉研钵，踮脚时腰间系的银铃禁步发出细碎的声响。 “春梅把玫瑰露和木樨露都取来，咱们今日做的不是橘井天香。” “是新方子。” 小晴说着，似是在回忆，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她突然摇头晃脑地低吟了起来。 “诸花合香，当以清露为君，沉水为臣。” “把茉莉作君，玫瑰与木樨作臣。” 两个丫鬟还未来得及应答，任晴已经跑到西墙边的檀木架前。 架上摆满各色器皿。 白釉双耳瓶里插着新摘的栀子，青瓷瓮是去年的糖渍梅花，最上层的水晶匣里是龙脑香。 她踮脚去够水晶匣时，腰间禁步的银铃又响成一片。 未时三刻，小晴吩咐春梅春兰取来蒸花露的铜甑。 昨夜二哥就送来了新制的琉璃冷凝器。 待器具齐备，任晴亲自将茉莉花露倒入青铜甑中。 让春梅在甑底添了柴火，火光映得小晴的脸颊如初绽的蔷薇。 “四小姐，沉香粉研好了。”春梅递上青玉钵，里面浅褐色的香粉细如烟雾。 任晴用银匙挑起些许对着光看，粉末从匙缘流泻而下，在阳光下像一束金线。 “沉香粉以茉莉纯露调开……” “火候要文火慢煎……” 日影西斜时，“玉露凝香”终于大功告成。 任晴捧着成品细细端详。 香液呈现出渐变的琥珀色，上层清透如晨露，下层温润似蜜糖。 她轻轻晃动瓷瓶，香气便层层漾开。 先是茉莉的清新，继而木樨的甜暖，最后是山栀的绵长余韵。 春兰捧着晶莹剔透的琉璃瓶，看着其中琥珀色的香露在阳光下流转生辉，不禁轻声问道。 “四小姐，这般精致的香，可取了名字？” 小晴正踮着脚往鎏金香盒里铺丝绵，闻言转过头来，发间缀着的白玉小花轻轻晃动。 “叫‘玉露凝香’！”她得意地扬起小脸。“玉是取白木香花如白玉，露是晨露，凝香便是说这香气能久留不散呢。” 春兰望着瓶中香露，忽然轻声吟道。 “玉盏承天露，琼枝撷月华。不须熏风送，自引蝶穿花。”声音虽轻，却字字清越。 小晴杏眼圆睁，一副惊叹模样。 “春兰！你竟会作诗？” “再念一遍！再念一遍嘛！” 春兰羞红了脸，低头道。 “奴婢胡乱说的，让四小姐见笑了。” “才不是胡乱说的！”一侧的春梅笑着看了一眼春兰，插话说道。 “春兰自从入府以来，一直跟在大少爷身边，耳濡目染下也学了几分。” “春兰的天赋，大少爷也夸过呢！”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让春兰那脸羞得更红了。 底下垂着的手连连拽着身侧好友的裙摆。 但春梅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是笑着继续说道。 “不须熏风送，自引蝶穿花。” “这分明是在夸小姐的香好闻，连蝴蝶都会自己飞来呢！” 她这一番话让小晴乐得蹦跶了起来，从香囊里随手掏出两个金锞子。 “说得好！赏！” 两个丫鬟得了赏齐齐行礼道谢。 这些年大夏不但是物价浮动，金子银两的兑换比例也在变，如今金子与银两差不多是八倍到十倍的价格。 小晴这小金锞子也有一两多了，等于出手就是十几两银子。 一次打赏就是十几两，两个丫鬟都觉得小姐给多了。 但小晴却不会这样觉得。 “把这诗写下来，和这制好的‘玉露凝香’一起交给二少爷！” “有了这诗，准能引得更多人来买香皂！” 第333章 太便宜了 京城，商业街。 五更鼓刚敲过第一响，“仙飘飘”门前已经排起蜿蜒的长队。 穿粗布衣裳的小丫鬟与着锦缎的管家嬷嬷比邻而立，偶尔为谁先踩了谁的裙角小声争执，又很快在巡街衙役的注视下噤声——国公府早立下规矩，在这鎏金招牌下，只有先来后到，没有高低贵贱。 如今国公府势大，又得新皇重用，这不分贵贱的话又容易得民心，没有人会不长眼地去违背。 “我们小姐寅初就派我来啦！”穿杏红比甲的小丫鬟跺着脚抱怨，发间银梳沾满晨露。 旁边尚书府的嬷嬷哼了一声。 “老身丑时三刻就在此了。” 两人正低声交谈，铺子侧面小门“吱呀”开了条缝。 “诸位久候。”赵掌柜捧着热气腾腾的食盒出来，身后跟着六个伙计。“四小姐吩咐，排队的都先用些茶点。”顷刻间，热乎乎的杏仁茶和玫瑰酥饼顺着队伍传开，连站在街道左右负责维持秩序的五城兵马司巡逻军士都分到一块。 日头爬上飞檐时，描金大门终于洞开。 人群却反常地安静下来——原来门内立着块丈余高的青玉屏风，上头刻着《玉露凝香赋》。 “玉盏承天露，琼枝撷月华。不须熏风送，自引蝶穿花。”已经有人小声念出了屏风上的《玉露凝香赋》。 “诸位贵客且看这玉露凝香！”赵掌柜手持银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香皂，在晨光中轻轻转动。“这茉莉花露采自百年老株，每株只取晨间第一滴花露，需九十九位处子手持玉盏承接。” 这时赵掌柜忽然转身，对着青玉屏风深深一揖。 “诸位请看，这《玉露凝香赋》乃是陛下御笔亲题！”他指着屏风上的诗句。“四小姐原不敢受，是太妃娘娘说‘既是一番心意，便收下罢’，这才供在店里。” 这屏风上只有那《玉露凝香赋》的一行字，却不见皇帝十一的印章。 但没有人会怀疑赵掌柜的话。 开玩笑，这种话还能有假？ 若不是皇帝陛下所赐，谁敢冒认？ 只有楼上阁楼里，透过窗户看着底下热闹场景，目睹了这一切的十一笑着扭头，看向了坐在面前猛猛炫着糕点的小姑娘。 “我什么时候有吟诗题字了？”十一笑道，他说罢，伸手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你这家伙，怎么胆子越来越大了？” “你会生气吗？”她问。 “当然不会。”他应道。 “既然你不会生气，那我怕什么？” 小晴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神色，反倒是眨巴着那双圆溜溜的杏眼，一副无辜模样。 “我直接让人替你把活干了你还不乐意？” “真让你提字你又嫌麻烦。” “这卖香皂赚了的钱还不是给你？” “我给你白打工，你还不乐意了。”小晴眨巴着双眼，语气里满是无辜。 阁楼房间里两人谈话的声音根本传递不到外头，反倒是外头热闹的声响轻松掩盖掉两人的声音。 两人谈话间，底下赵掌柜已经有了下一步动作。 “今日供香一千份。”赵掌柜敲响云板。“前一百位可购玉露凝香。” 话音未落，排在队尾的几位小姐急得绞帕子——她们天蒙蒙亮才到，眼看要与新品失之交臂。 忽然一阵香风袭来，众人回头望去，竟是醉仙楼的清倌人苏小小。 她戴着素纱帷帽，纤指往柜台上排出九十两金子。 “十盒玉露凝香，麻烦掌柜了。” 苏小小拿到新品香皂后竟迫不及待地俯身轻嗅，帷帽突然被风掀起半边。 人群顿时静了一瞬——只见她眼角一滴泪正落在香玉上，竟与那琥珀色的香皂融为一体。 后来京城传言，说那日之后，苏小小赎身的价码又涨了三成。 午时三刻，最后一块玉露凝香被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汉子买走。 那汉子一身平民打扮，根本就不像是会花几百两银子买香皂的人。 那汉子掏出的荷包里全是碎银子，甚至还有铜板，数了足有半刻钟。 “那是黄牛吧？”阁楼上，十一看着底下那汉子小心翼翼地抱着买来的十盒玉露凝香走出店门。 十盒玉露凝香用一块柔软的包袱皮包裹，被他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前。 “应该是。”面前的小晴语气里却有些不以为意。 “需要我让人处理吗？” “其实也很容易办，是不是自己用的，稍微一追查就能发现。杀鸡儆猴处理几个人就行，就算不能完全杜绝这种倒卖，但也能解决大部分。” “别啊！”小晴却摇头否决了。“你这一搞，白费功夫不说，还坏我生意！” 十一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反倒是看到小姑娘一直在翻阅着一张张纸，他好奇地凑了过去。 “从刚才开始你就在这忙活，干什么呢？” 小晴直接将手上的纸分开一半，塞给凑过来的十一。 “这是店里的‘意见箱’收集过来的信件。” “哦，就是在门口摆着的那个箱子？”十一只是略微回忆就想起了门口处那个很显眼的木箱子。 “对啊。”小晴嘴上和对方闲聊，但手上动作却一直不停，不断翻阅着手里信件。 “哇！我们橘井天香都卖168了，还有不少人反映说太便宜了呢！” “那你可以适当涨价啊，我也觉得你用了那么多珍惜材料制作的香皂，的确是卖便宜了。” “骗别人就行了啊，别骗自己了，我配方用的什么料你又不是不知道，成本低得吓人。”小晴看了对方一眼，如此说道。 “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以为你用的都是极品罕见材料。再说了……”十一一顿，如此说道。“就凭你这独家研发的配方，只此一家，就算没有那些珍稀材料，光是这配方也值这个价啊！” “哪里有这么夸张……”小晴挠了挠脸颊。 她粗略翻了一遍收集过来的信件。 里面的内容无非就是“特价商品供货太少”、“定价不合适”、“店里一些平民客人身上有异味”、“希望香皂种类多一些”之类的问题。 “你今天这么有空？不忙着去准备鹿省生产队的事了？” 自从那天和十一的谈话，得知三省情况严峻后。 小晴这边也加快了一点香皂的制作进程。 生产队那边是主要的，十一应当更重视那一头。 但十一今天却表现得轻松悠闲。 “没事，这边也挺重要的。”十一笑着说道。 小晴看对方这样子，自然是知道主要工作肯定又给甩到自家二哥身上了。 “还说我甩手掌柜呢，你倒是直接把工作甩给我们兄妹了。”小晴哼哼了一声。 “生产队管理那边你是甩给我二哥了，这边筹备资金则是让我忙前忙后……” “前头交给你的‘寒潭月影’可以宣传了啊，那东西也可以摆出来卖了。” “哦，那你打算定价多少？”对于小晴的计划，十一还是知道的。 那橘井天香和玉露凝香只是作为中端主流商铺，他们店铺还是需要一个真正的奢侈品压阵的。 可遇不可求的“寒潭月影”就非常适合。 “不知道啊。”小晴摇了摇头，然后露出一个狡黠笑容。“皇帝陛下亲自宣传的东西，卖贵一点也很合理吧？” “我们直接拍卖，你觉得怎么样？” 第334章 太妃寿宴 国公府，大房院子，大夫人的房间里。 小晴正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扭头又看了看挡在门口反方向的两个丫鬟。 其实也不用那两个丫鬟出手，相信只要小晴敢起身走出去，瞬间就会被站在身旁的大夫人给摁住。 “你就别躲了，这身衣裳非得今日穿不可！”国公夫人亲自将小晴一把拽过来，就像是拎着小鸡崽一样摁在了桌子上。 就在刚才，她也是这样子被拽着从老太太屋子里拎出来的。 中午的时候，老太太说有事找她，小晴才刚走进屋子呢，就看到大夫人在屋里不知道等了多久。 见她进门，大夫人一把将她捉住，在老太太满脸笑意地注视下，将她拽走。 看那来势汹汹的样子，小晴刚开始还以为自己犯什么事了呢。 比如十一打她小报告之类的…… 后来才知道，这是宫里送来帖子，大夫人这是逮她去参加晚上的宫宴呢！ 其实小晴还真讨厌这种正式场合的。 特别是后来成了嫡小姐，她就越加讨厌那种阿谀奉承的场合了，就算是因为身份的关系，参加的宴会上她都是被围着拍马屁的，但各种阿谀奉承，面对那么多人围着说好话，陪着笑脸她就觉得挺累的。 而且一些话，对方夸的人不觉得尴尬，她是被夸的都觉得尴尬了。 真就应了那句话，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虽然她是丫鬟出身，还是老太太跟前的“吉祥物”，理应是懂得参加一些正式场合的谨言慎行的。 但“会”，不代表她喜欢啊！ 以前她是没得选，但现在她只想待在房间里，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躺好！ 好吧，现在她也没得选。 “平日还能惯着你，但今天可不行了！那帖子上就写了你的名字！” 小晴不知道宫宴的主人，淑太妃为什么会点名邀请她。 这虽然是重视的表现，但她还是觉得大可不必。 小晴苦着脸被按在菱花镜前，看着铜镜里那个满头珠翠的少女，活像只被强行打扮的猫儿。大夫人往她腰间系羊脂玉佩时，她忍不住小声嘀咕。“这浑身首饰玉佩小铃铛，不但压得慌，我怕动作大一点就往下掉东西……” “胡闹！”大夫人拍开她偷解珠钗的手。“今日康寿宫宴请的都是三品以上诰命夫人，你大姐当年就是在这样的宴会上被相中……” 未说完，外头传来大姐任婉的娇笑声。 “小妹莫不是怕见人？”她说着，止住了她娘大夫人还想要继续从盒子里掏饰品的手。“好啦好啦，别带啦，小妹天生丽质，你给她带那么多首饰一阵闪闪发亮的，反倒显得繁琐老气了。” 她说着，还从小晴头上抽下了一根珠钗。 “你看，这么重的钗子，都要把小妹压坏了。” “去去去，一边玩去，我刚摆弄好，你添什么乱！”大夫人将大女儿往一边推，任婉也不生气，反倒透过镜子看到小晴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满是期盼地看着她，唇边的笑意更盛了。 “哎呀，娘你就听我一回，小姑娘带这种珠钗不好看！都拿掉，简单点就挂一两件装饰最好看了！”她说着，还隔着镜子朝小晴眨眼睛。 ………… 暮色四合时分，康寿宫七十二盏鎏金蟠龙宫灯次第亮起，将整座宫殿映照得如同白昼。 殿前汉白玉阶上铺着猩红毡毯，两侧立着二十四对青鸾衔珠铜灯，灯芯浸着南海鲛油，焰色竟是罕见的青白色。 晚风拂过殿前那片百年紫藤花架，将淡紫色的花瓣吹落在往来宫女的云鬓间，又随着她们轻盈的步履飘进殿内。 虽说是淑太妃四十整寿，但这排场分明是按着太后规格来的。 “礼部张尚书夫人到……” “荣国公府大夫人到……” ……………… “安远侯府献红珊瑚树一对……” “荣国公府献缂丝《瑶池仙寿图》一轴……” “内阁首辅献和田玉如意一柄……” 唱礼太监的声音在暮鼓声中格外清亮。 殿外停着的轿辇早已排到宫门外二里地，光是各府仪仗就把三条宫道堵得水泄不通。 有眼尖的小宫女发现，连平日鲜少露面的留侯老夫人都被四个健妇搀着下了轿——这位可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今年七十有三了。 殿内十二扇紫檀木雕花隔扇尽数打开，露出当中那幅三尺高的《瑶池献寿图》缂丝屏风。 屏风前设着鎏金象足香案，案上错金博山炉里焚着御赐的龙涎香，青烟袅袅间，隐约可见香案两侧摆着的红珊瑚树——那是南洋进贡的珍品，枝丫间缀满鸽卵大的东珠，在灯光下流转着柔润的光晕。 淑太妃端坐在东首的紫檀木缠枝牡丹榻上，一袭湖蓝色云纹翟衣映得她肤若凝脂。发间那支九凤衔珠步摇随着她微微颔首的动作轻颤。 十一继位后，并未多么照拂淑太妃母族，也并未对淑太妃这个养母表现得如何亲近。 虽然只是养母的母族，那也是母族。 皇帝陛下对待母族态度冷淡，虽然淑太妃大哥王大人在十一继位后升官礼部尚书，但他原本就是兵部侍郎。虽然在这种朝廷要员的职位上官升一品也是大升，但那段时间可不少人升官。 因为前首辅程秉党派被新皇以各种理由清算，朝中不少高官位置空缺，所以那段时间不少官员都往上升了。 所以王大人这升官，谁都说不准是不是皇帝陛下对母族的照拂。 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是不是避嫌，一直以来对母族不咸不淡。 但大夏人一向重孝道，即便只是养母，也即便皇帝陛下对母族不咸不淡，但没人敢怠慢淑太妃。 就看今晚淑太妃的寿宴，各家官员权贵、世家大族无一缺席就知道大家的态度了。 其实，别说京城其他人在猜测淑太妃与皇帝陛下的关系了。 就连淑太妃本人，都摸不准这个在她膝下长大的儿子是何态度。 她自己也在揣测这个儿子的心思。 她也是这宫里的老人了，她可清楚自己这皇帝养母的身份，若是陛下不在意，她什么都不是。 能从十几个皇子中杀出来继位的，当今陛下虽然待人随和，总是挂着笑脸，但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个善茬。 大夏人是重孝道，皇帝陛下不能明着动她这个“娘”。 但淑太妃在宫里生活这么久，她可太了解了，这宫里，有千万种方式可以让一个人顺理成章地消失。 她敢摆架子，估计第二天就得“重病”。 好消息，皇帝陛下没有对她露出过厌恶的感觉。 坏消息，皇帝陛下没有表露出对她的感觉。 第335章 稀世珍宝 康寿宫前的紫藤花架下，早已聚集了数十位华服美人。任晴亦步亦趋跟着大夫人，只觉得满眼的云鬓香影晃得人眼晕。 她今日这身海棠红缕金襦裙确实出挑，裙摆十二幅金线绣的缠枝莲，随着步伐会绽开层层光影。 “国公夫人可算来了！”留侯夫人摇着泥金团扇迎上来，眼睛却直往任晴身上瞟。“四小姐这通身的气派，不愧是国公府嫡女呢！”说着把身后着杏色纱裙的少女往前推。“月柔，还不快见过四小姐。” 任晴当然知道这些夫人夸她，不过是因为国公府的地位。 那侯府小姐亲热地来挽她胳膊。 “妹妹这身衣裳真好看，是新到的云锦吧？” “月柔姐姐的衣裳也好看。”她笑着回了一句。 任晴被几位夫人围在中间，脸上挂着得体的浅笑。 “四姑娘这肌肤当真吹弹可破。” “闻这香气，四小姐应该用的也是橘井天香吧？” “四小姐这手还真是巧啊！最近这橘井天香可是抢疯了！” “昨天仙飘飘新品玉露凝香也抢疯了啊！我让丫鬟卯时就去排队了，还是抢不着！每天只供一千份还是太少了！” “别说是卯时了，我让嬷嬷寅时去排队一样抢不着！” 一群夫人小姐们七嘴八舌地聊着，虽然话题还算轻松，但这种说话得多过几遍脑子的场合，还是让小晴觉得有些累。 她有时候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小姐没当多久，懒散习惯了。 连动脑子想想什么话该不该说都觉得累了。 在以前，这可都是丫鬟的基本功。 康寿宫正殿内，淑太妃端坐在紫檀木缠枝牡丹榻上，含笑望着满殿珠光宝气的贵妇千金们。 任国公夫人最先上前，福身行礼时发间金累丝凤钗上的珍珠串轻轻晃动。 “太妃娘娘今日气色真好，这身湖蓝翟衣衬得您肤若凝脂，倒像是回到了我们初见那年呢。” 淑太妃执起团扇半掩唇角。 “国公夫人这张巧嘴啊，本宫记得上月赏花宴上，你也是这般会夸人，害我乐得多用了半碗冰酪。”话音刚落，满殿响起一片刻意压低的轻笑声。 忽然，殿外传来侍卫整齐的跪拜声。接着是皇帝陛下身边心腹张公公特有的尖细嗓音。 “陛下赐寿礼……” 满殿宾客顿时安静下来。只见四个着蟒袍的太监抬着鎏金礼盒进来，为首的张公公手捧黄绫圣旨，笑吟吟道。 “陛下口谕，淑母妃抚养之恩天高地厚，今日特赐‘寒潭月影’香皂四盒。” 随着张公公话音落下，四个太监适时打开手中精美的鎏金匣子。 鎏金匣子开启的刹那，一股清冽的幽香瞬间弥漫全殿。 那香皂通体莹白如玉，内里封着几茎青黛色草叶，在烛光下流转着月华般的银辉。 环视了一圈在座各位小姐夫人惊讶的表情，张公公眼神里露出满意神色。 “此香取《天工经》所载月影草，百年方生，唯寒潭映月时可采。” “娘娘以及各位夫人小姐见识渊博，这月影草之稀有，相信不用奴才过多解释了。” 张公公解释的声音适时响起。 在大夏，这月影草还真算是挺有名的传说产物。 每一个对胭脂水粉与香料有所研究的人，估计都听说过。 这些后宫女子、夫人小姐作为权贵女眷，自然从小与各种名贵香料打交道，懂得这种有名的传说香料才是正常。 这也得归功于大夏很有名的一本杂书《天工经》的宣传。 属于一种只属于传说里才有的香料。 大家也只道那是传说之物，根本不存在。 但如今，陛下所赐之物，居然是那传说香料所制的香皂！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看着那四块香皂，眼神都变得灼热了。 这等传说之物，可是无价之宝！ 那香皂香气明显，即便是有些距离，也能闻见。 随着鎏金锦盒打开，露出那“寒潭月影”，一股清冽幽香如月华倾泻瞬间盈满整个大殿。 站得最近的留候夫人最先倒抽一口气，鼻翼不自觉地翕动，手中团扇早已停止了扇动。 “这香气……”户部尚书夫人陶醉地眯起眼。“像是把初雪融进了寒梅里，又添了三分月下清荷的韵味。” “何止啊！”信侯小姐激动地绞着帕子。“你们细闻，后调里还有松风过竹的飒飒清气，这……这简直是仙家之物！” 张怀恩笑眯眯地看着满殿失态的贵妇们，慢条斯理地解释。 “此香取月影草百年精华，需在子时寒潭映月时采摘。” “大家都知道，这香皂，乃国公府铺子仙飘飘所制，出自任四小姐之手。” “为了给太妃娘娘送上这份寿礼，陛下专门遣人寻来材料，委托任四小姐赶在今天之前炼制而成。” 他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包括淑太妃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了小晴身上。 小晴这头还在猛猛炫着桌子上的栗子糕呢，突然被无数双眼睛注视，让她鼓鼓的腮帮子停止了嚼动，一时之间那是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 瞬间就尬住了。 所幸，在场众人的注视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淑太妃突然起身，双手微颤地接过锦盒，竟对着御赐之物行了个全礼。 “臣妾叩谢陛下隆恩。” “这香气……让本宫想起先帝在时，带臣妾去玉泉山赏雪的旧事……” 满殿顿时鸦雀无声。 小晴悄悄抬眼，看见太妃苍老的手指珍重地抚过香皂表面，像是在抚摸一段尘封的回忆。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原本还在争相夸赞的夫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但随着她合上那鎏金锦盒，大殿之中的香气似乎也弱了几分。 那些夫人小姐们只是无声呼吸着，似乎是想要等到这香气散去之前多呼吸几口这稀世珍宝的香气。 就连坐在小晴身侧的大姐任婉，也在深呼吸。 小晴看到大姐这有些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着问道。 “姐姐也喜欢这个？” “当然！”任婉秒答。“相信没有几个正常姑娘能抵挡这稀世珍宝的诱惑！” 稀世珍宝…… 小晴嚼着栗子糕，眼底里止不住露出了恶作剧的笑意。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所谓的寒潭月影，不过是寻常香料调配而成，那特有的凛冽感觉，不过是提纯后的薄荷…… “姐姐若是喜欢，我也可以送你一份。” “真的？！”任婉声音虽小，音量是压制住了，但小晴还是能听出对方语气里带着的惊喜。 “陛下给你的材料还有盈余？！”她瞬间就往另一个方向想了。 任婉俯身照着小晴的脸颊吧唧了一口。 “还想吃什么？！姐姐去给你拿！” 第336章 边吃边谈 康寿宫正殿内，鎏金香炉吐出的青烟在琉璃宫灯下织成朦胧的纱帐。 淑太妃捧着御赐的\"寒潭月影\"香皂，指尖在莹润如玉的皂面上轻轻摩挲，脸上兴奋的笑容就没褪去过，连眼角细纹都笑出来了。 皇帝陛下此举可不仅仅是送了一个珍稀的香皂这么简单。 公开在寿宴送上珍稀贺礼，说明皇帝陛下还是认她这个养母的。 这也让一直揣摩不准皇帝陛下心思的淑太妃心里松了一口气。 \"老姐姐可真是好福气啊！\"信侯夫人第一个凑上前，泥金团扇半掩着艳羡的神色，\"这香皂老身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见，陛下当真是把您放在心尖上疼呢！\" 小晴坐在角落的桌子，这里刚好有一根柱子，能挡住人群的视线，她身材娇小，往这里面一坐就隐去了大半。 悄悄提了提繁复的十二幅湘裙，这身海棠红缕金襦裙美则美矣，可腰间缀着的羊脂玉禁步少说也有三斤重，压得她腰肢发酸。 \"小姐再忍忍。\"蒹葭借着整理披帛的姿势，在她耳边轻声道，在这种场合，她就算和小晴关系再好，也不能直呼名字。 小丫鬟今日难得穿了身藕荷色对襟衫，发间只簪两朵银丝堆纱花，既不会抢主子风头，又衬得肌肤如雪。 可小晴分明看见，她底下的手也在不断得拨弄衣裙，这丫头跟着她野惯了，哪里受得了这般拘束。 \"你笑什么？\"小晴瞥见蒹葭翘起的嘴角，忍不住用团扇轻拍她手背。 蒹葭眨眨眼。 “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 “小姐刚才吃东西的样子真可爱。” 小晴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打趣她猛炫点心的时候，突然被点名的那个尴尬场面呢。 \"好啊，连你也取笑我！\"任晴作势要拧她胳膊，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熟悉的轻笑声。 那声音如清泉击石，惊得她指尖一颤，团扇上的流苏穗子簌簌晃动。 假山石后转出个身着靛蓝直裰的年轻公子。 月光描摹着他挺拔的轮廓，腰间蹀躞带上悬着的羊脂玉佩在走动间泛着温润的光。 若不是那双凤眼里天生的威仪，任晴几乎要以为这是哪个世家偷溜出来游玩的公子哥。 \"陛...\"蒹葭膝盖一软就要跪倒，却被对方虚扶住。 \"嘘——\"十一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眼角笑纹里盛着狡黠的星光。 他熟络地牵起了小晴的手。 “出去走走？” “可是我娘……”她看了一眼还在人群前头对淑太妃说着客套奉承话的国公夫人。 “没事。”十一朝她笑了笑。“等下我的人会向她解释的，就说你跟我去谈工作了。” “保证连老太太都不会责怪你中途离开的事。” “好！”小晴早就想溜了，不过是怕大夫人和老太太念叨她，所以才坐在这里而已。 \"奴婢跟着伺候...\"蒹葭刚抬脚，张怀恩不知从哪冒出来，笑吟吟地拦住她：\"好姑娘，你也累了。\" 十一笑着一手牵着小晴的手，一手搭在了她的肩膀。 小晴只觉眼前一幻身子一轻，再次落地，宴会上奉承客套的谈笑喧嚣声已经远去。 不过一息之间，她便被无声带着远离了宴会。 也难怪她会觉得高手都是神出鬼没的。 按照这无声快速的移动能力，实力不够的人眼里的确就像是瞬间出现一般。 不仅仅是小晴，就连是在普通人里算是身手了得的蒹葭，也只是被张公公阻挡了一瞬的视线，下一刻小晴便不见了踪影。 宴会里，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的任婉端着一盘子桂花糕驻足原地，她并未出声，只是笑着走向刚从人群中退出来的大夫人。 “你寻我作甚，不陪着你小妹，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宫宴，别失了礼数……” “哎呀，娘你就别念叨了，来尝尝这桂花糕……”任婉笑眯眯地挽着大夫人的手，将她带走。 小晴回头望了眼远处灯火通明的大殿。 从这里还能听到那头的热闹喧嚣。 \"走吧。\"十一笑着说道。 宫道夜雾像轻纱浮动，不远处就有点点灯光照来，再加上明月洒下的银光，即便是以小晴普通人的眼力，也能轻松看见路面。 她穿着繁琐的衣裙，还佩戴着步禁，走动幅度略微大一点就会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 这玩意就是一个优雅提示器，动作略微大一点就会警报。 除了那步禁，小晴腰间还挂着一枚玉佩。 那是出门的时候，老太太亲自开口提醒让她带上的玉佩。 就是那一枚，第一次见面，小晴用一个烤红薯，从十一手上得到的赏赐玉佩。 玉佩入手温润雕工精细不似凡品。 但这玉佩和那套精致的禁步戴在一起，就增加了小晴走动的时候触发“警报”的几率了。 十一似乎还挺喜欢这清脆的声响，他只是配合着小晴略微放慢了脚步，唇边一直挂着笑容。 月光在青石官道上铺开一层霜色，小晴跟着十一穿过一道又一道朱漆宫门。 这条官道与她过来时候所见的宫巷截然不同。 没有往来如织的宫女太监，没有悬挂彩绸的廊柱，只有两侧高耸的宫墙投下深沉的阴影，将月光切割成狭窄的银带。 \"这是通往枢密院的官道。\"十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玄色衣袍上的暗纹在月光下偶尔闪过银光。\"平日除了当值大臣，不许旁人行走。\" 小晴悄悄打量着每隔十步就伫立着的侍卫。 那些披甲执锐的禁军如同石雕般静默，只在十一经过时行礼，铁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月光照在他们的面甲上，反射出冷冽的寒光，又随着他们恢复站姿而重新隐入阴影。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十一推开那扇看似普通的乌木门，一股温暖的檀香气息便扑面而来。 任这间不过方丈的小室内，紫檀木案几上摊着几卷奏折，鎏金狻猊炉吐着袅袅青烟，连窗边都摆着两盆素心兰。 \"坐。\"十一随手解开蹀躞带往屏风上一挂，玄色外袍下露出月白色的中衣，倒真像个寻常的贵公子。 他掀开案几上罩着的锦缎，底下竟是一碟还冒着热气的玫瑰酥、两碗冰糖燕窝，还有几样小晴平日最爱的小点心。 这是一个安静的房间，来时一路上看到的佩剑着甲护卫已经说明了这地方戒备森严。 房间里还准备了一些精致的吃食。 十一显然是打算边吃边聊的。 小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在这种场合，她没有去想十一将她带过来这地方是准备说什么。 反倒是在想。 原来在大夏，也喜欢谈工作的时候边吃边谈。 在饭桌上谈工作的习惯，原来在不同世界都是共通的呢！ 第337章 西疆军情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得严严实实，唯有廊下几盏宫灯在秋风中摇晃，投下飘忽的光晕。 这间不过丈许见方的小室，竟布置得如同世外桃源。 四壁挂着浅碧色的纱帐，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毯，连烛台都做成缠枝花的模样，烛火在琉璃罩里温柔地跳动。 案几上摆着描金食盒，掀开盖子，甜香立刻溢满小室。 水晶虾饺还冒着热气，杏仁酪上缀着鲜红的樱桃，还有一碟做成小兔子形状的茯苓糕。 小晴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兔子的耳朵。 “糕点做得这般精致，我倒是有些不忍心吃了。” “上回带你吃真的烤兔子的时候，你可是一口一句真香。”十一笑容里满是揶揄。 “不忍心是不忍心，香也是真的香……”小晴嗷呜一声就咬掉了兔头。“香……” 窗外秋虫唧唧，与室内潺潺的茶水声应和着。 任晴小口啜着甜酿，眼睛看向一侧精致香炉里不断飘起的缕缕青烟，鼻息里满是那檀香的气息，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好了，该谈正事了。”十一笑容微敛，小晴看到对方这般模样，也稍微坐正了几分。 “西疆传来紧急军情。” “三日前，西疆守军在饮马池发现三具腐烂的羊尸。” “昨日已有十七名将士高热不退，军医给的方子毫无起色。” “根据军报所述，患病者先是一阵恶寒，继而高烧如炭，呕吐物里带着胆汁，最凶险的校尉已经出现抽搐。” “结合一开始的腐烂羊尸，不少知情军士已经在猜测是金狮国的蛊毒之术。” 听到十一的话，小晴的眼神也变得凝重。 蛊毒什么的，她倒没有往那方面想。 在她的记忆里，在她刚学医的时候，老教授就在课堂上侃侃而谈说起医学发展史。 最早对于古人来说，人们认为生病是上天的惩罚，和电闪雷鸣一般，都是上天降下的惩罚。 后来发展到出现宗教信仰，开始诞生巫医等方式来治病。 直至后来某些个例，偶然吃到某些东西、某种植物之后痊愈了，他们会把这种病对应的治疗方式记载下来，形成最早的医学，其实也就是经验学。 对于信息落后的这个世界，他们会将发炎、寄生虫、传染病当做是蛊毒也是正常。 所以才有战场上通过给箭矢剑刃涂尿等方式进行“荼毒”，其实就是通过污染的方式，增加对方的感染几率，让对方感染发炎。 这是因为他们将感染发炎理解为中毒。 小晴当然不会觉得那些症状真是金狮国的蛊毒，更不会相信线报上说的什么诅咒之类的。 她不过是根据那些症状，第一时间想到了最贴合的病症。 疟疾。 高热不退、恶寒、呕吐、抽搐。 这是疟疾的典型症状。 在某些地方，也管这种病叫做“打摆子”。 “畏寒、高热、呕吐……” 因为那段在现代急诊科轮转时的记忆，她太熟悉这个临场特征了。 案几上的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火光映在她骤然发白的小脸上。 十一突然伸手覆住她冰凉的手背。 “你冷？”少年帝王掌心粗粝的茧子磨着她细腻的肌肤，温度灼人。 “不是冷。”她摇了摇头。 刚才不过一瞬，她思绪万千。 她有此反应，不过是想到了若是在西疆守军爆发疟疾，传染病传播开来会导致的后果。 三日时间，已经有十七人出现了明显症状。 一旦这传染病大范围传播开来，西疆守军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更严重的情况甚至有可能会直接瘫痪，不攻自破。 西疆往后就是大片平原，失去强力军队阻挡的金狮国骑兵可长驱直入，在极短时间内直接威胁到京城。 失去了城墙的优势，大夏骑兵历来是敌不过金狮国的。 到时候第一批沦陷的，就是京城周边的庄子。 这里可不仅有大大小小的村子村民，还有各大势力权贵的庄园粮仓。 可以说，如今大夏全国各处沦陷，但京城物价依旧没有崩溃，粮食供应依旧充足，甚至可以通过收粮的方式支援隔壁鹿省救灾，就是因为有这些大小官员的囤粮。 一旦这片区域沦陷，不但收复鹿省的计划被打破，连京城本身都难以自保。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金狮国往年都是入冬前进攻一番，目的只是杀入西疆抢掠一些粮草物资。 但如今已是三月，对方从未在这个时间点发动过进攻。 最核心的原因就是金狮国虽然骑兵力量强悍，但这毕竟是大夏地盘，即便他们杀开一个口子冲了进来，但若是西疆守军关上城门关闭口子，这一伙骑兵也是孤立无援，再勇猛的军队也会疲乏，会被绞杀在大夏辽阔领土里。 所以在大夏历史上，虽然也有被金狮国突破防线冲入大夏领土的例子，但对方一般不敢太过深入，只抢掠一番便退去。 他们的目的原本就是在入冬前抢掠一番而已。 但如今这般反常，小晴便联想到了大夏领土的另一侧，三省方向的云澜国。 最坏的结果就是两国暗中联合，金狮国房门给予压力，迟缓大夏对云澜国的反制。 当然，这些都是想的有些远了。 当务之急，是解决西疆守军的突发传染病。 第338章 治疗方案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砖墙上，如同皮影戏中纠缠的魑魅。 小晴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症状发展的是有些快了……”她喃喃自语，回过神来却发现坐在对面的十一已经探头过来，一副期盼的模样，也许是因为距离近了，又也许是房间里足够安静，小晴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你知道这是什么毒。”这不是疑问句。 十一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满是肯定。 刚才不过片刻，小晴思绪万千。 脑子里掠过许多猜测。 包括金狮国与云澜国占领三省，利用天衍教继续渗透大夏，从内部瓦解大夏兵力，然后双方两手夹击瓜分大夏国土，到时候大夏将会腹背受敌之类的猜测。 但小晴这只是下意识的猜测。 此刻她并没有说这些。 因为她能想到的，她相信十一也能想到。 这种关于政权、军事的问题向来就不是她擅长的。 她这个外行，就不在十一这个年轻帝王面前班门弄斧了。 她所要做的，就只是担任好一名医者的角色。 “不是毒。”小晴轻轻摇头。“是疟疾……” 她想了想，她并不知道大夏有没有关于疟疾的记载，便又加了一句。 “是一种通过蚊虫传播的热病。” “病源不在水？”十一的眼神里透出诧异。 他看到那西疆守军在饮马池发现三具腐烂的羊尸，下意识地就想到了有人在水源上下毒。 却听小晴说这是种通过蚊虫传播的热病。 他毫不怀疑眼前小姑娘的专业性。 别看这小姑娘跪坐在绣墩上，那张精致的脸庞在烛火前映得如同瓷娃娃般莹润，看着就不像什么靠谱的大夫。 但十一他可是亲自领教过的。 光是那一手缝合之术，就已经是全大夏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不，病源在水。” 小晴挠了挠头，想了一下，用尽可能方便理解的方式解释道。 “既然是通过蚊虫传播的热病，那蚊虫才是关键，而水源也是蚊虫繁殖的关键，自然就和水有关系了。” “其实这疟疾，说麻烦是挺麻烦的，但要治疗也不难。” “首先，当然得遵循传染病防治三大原则……”小晴摇头晃脑，边想边说。 “也就是控制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保护易感人群。” “控制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保护易感人群……”十一指节轻敲桌面，却并未开口打断小晴的话。 “传染源从水而来，我们首先应该在取水处上游设木栅，每隔三丈挂一袋明矾。通过过滤的方式尽可能保证水质，然后在全军宣传喝开水，水要煮沸过后才能喝。” “至于切断传播途径就更简单了，我刚才也说了，这病得通过蚊虫传播，那就杀灭蚊虫。” “脏乱潮湿的环境方便蚊虫滋生，那便号召军士清理营区积水、打扫卫生。” “病患按发热时辰分帐安置。” “杀灭驱赶蚊虫的方法有不少，比如垂挂艾草香囊。每日用苍术、白芷各三钱，雄黄一分，在营房四角熏烧。” “又或者是制作避瘟香囊，常见的配方有内装雄黄、鬼箭羽各五分，再以硝石粉为引，悬于帐门可驱蚊虫。” “当然，如若有条件的话，给军士分发蚊帱才是最直接的。”她原本是想说蚊帐来着。 小晴端正地跪坐在绣墩上，小手捧着茶盏暖了暖指尖，稚嫩的嗓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说到这种自己专业的领域，她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她的声音不大，但小房间里足够安静，十一也是一名非常好的听众，从不开口打断她的话，软糯的声响异常清晰。 “通过以上方式，可以有效阻止这传染病的传播。” “传染病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说这个病是什么疑难杂症，必死病症之类的。而是可以无限蔓延，直至医者、照护人员同样受到感染，工人也受到感染失去工作能力，导致各工作部门瘫痪。” “所有人都病倒了，所有工作瘫痪，即便这个病并不是太过致命，也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反之，一旦得到了有效抑制，传染病失去了传染性。那也就不可怕了。” “这疟疾，一旦传染得到控制，那它就比寻常热症厉害不了多少。” “治疗方子也简单。”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帐，在她小巧的鼻尖投下细碎的影子。 她边说边用指尖蘸了茶水，在案几上画起图示。 “取新鲜青蒿一束，捣汁时要用青石臼，不可沾铁器。”茶水勾勒出石臼的形状。“绞出的汁液盛在陶罐里，悬于井水中镇凉半日，去其燥性。” 十一的目光落在她沾湿的指尖上，见那葱白似的手指又画了个奇怪的装置。 “这是双层麻布滤器，上层铺细炭末，下层垫洁净河沙。” 她又说了几种药材。 “黄花蒿需在花未全开时采摘，阴干后疗效最佳。” “常山子，用酒浸过才能去其毒性。” “服药后要盖三层棉被发汗，但切记两个时辰后必须换干燥被褥。” “退热用柴胡三钱配黄芩，若出现谵妄就加朱砂一分安神。” 其实这方子还是当年她读大学时候从校报上看来的。 要不然，身处现代医学条件的她可不会用这些原始方子治病。 考试的时候她都是直接写奎宁或者青蒿素的…… 所以即便她有些质疑这方子的某些步骤是不是合理，就比如那盖三层棉被发汗是否真的需要。 即便她是有些怀疑的，但她也怕是自己学艺不精，既然都是抄来的方子，干脆照单全收了。 所以此时她和十一解释这些步骤的时候，都是完全按照记忆里的方案完全复述的。 第339章 为了世界上的美好而战 夜色如墨，将小晴与十一的身影包裹在暖黄的光晕中。 窗外的桂花树在秋风中轻轻摇曳，细碎的花瓣如同星辰般飘落，带着淡淡的甜香。 小晴的话语在静谧的小室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敲击在十一心头的重锤。 十一眼神之中满是喜色。 小晴一番话的的确确给他解决了问题。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从这个小家伙身上得到了帮助。 特别是自从大哥不在之后，这种能商量着做事的感觉，也就只有和这个小家伙相处才有了。 西疆守军至关重要，不容有失。 这军情送到的时候，他说不着急，那是骗人的。 要不然也不会在宴会上，就把这小家伙给捞过来了。 但眼下问题圆满解决，十一便想着把这小家伙给送回去了。 但他还没开口呢，便被小晴摇头打断了思绪。 “疟疾虽是常见热病，但症状相似的病症甚多。”小晴的声音虽稚嫩，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的小手在案几上轻轻比划，白皙如玉的圆润手指头轻轻划过，也牵动了十一的心弦。 “败血症、伤寒，甚至鼠疫，初期都可能表现为高热不退。”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严肃，“一旦误判，后果不堪设想。西疆若破，京城亦难保全，我所爱的亲人朋友都将陷入危难。” “败血症、伤寒、鼠疫？那些是什么？”十一皱眉，这医术，他就是门外汉。 作为练武之人，顶多算是处理外伤有些经验罢了。 说到这治病救人，他的确是两眼一抹黑。 和小晴聊天，他一贯放松，不会端着帝王架子，更不会摆出什么长辈姿态。 这是普通人和大夫的聊天，业余和专业的请教，所以十一表现得非常谦虚。 不懂就问那种。 “比之你刚才所述的疟疾，如何？” “过之而无不及。”小晴语气里满是凝重。 十一的目光落在她认真的脸上，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眼前这个十岁的小姑娘，平日里总是鼓着腮帮子啃着糕点形象的小家伙，此刻却展现出如此成熟的一面。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畏惧，只有责任与担当。 “光凭几个病症，无法准确判断情况，最稳妥的方式，就是到那西疆，到那现场，亲自检查问诊。”小晴轻声说道。“京城与西疆中间是一大片开阔地，虽然没有弯弯绕绕的山道与障碍，但军情快马传报最快也要两三天，一来一回就耽误了好几天，再算上发现情报、书写情报、发出情报的当天，如若判断失误，下一次传来情况恶化的情报就已经是十天后了。” “到时候想要遏制住恶化的局面，将会更加困难。” “小晴儿，你可知西疆路途遥远，且疫病凶险？”十一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过她柔软的发丝，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小晴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我当然明白。” “为医者，见死不救非我本心。” “为大义，西疆守军镇守疆土，为他们治病解忧，助他们抵御外敌，也是为了这大夏的千万百姓。” “为小家，这京城里，也有我最最重要的亲人朋友。” 她的声音虽轻，却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照亮了十一的心。 “你不过十岁，朕怎能忍心让你涉险？”十一的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忍如同潮水般涌动。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小晴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若西疆失守，京城亦难独善其身。我身虽年幼，却也知轻重缓急。” 十一沉默了，他望着小晴那张精致可爱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小姑娘，平日里总是柔柔弱弱的，此刻却展现出如此坚强的意志。 她的勇气和担当，让他感到高兴又痛惜。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想，他们是有共同之处的。 一如他大哥，为了这岌岌可危的大夏，以身入局，甚至主动作为弃子。 一如他，本是闲散性子，却被大哥抬到了这帝王之位，每天为这岌岌可危的大夏烦心。 一如她，也是懒散软弱的性子，却能为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而战。 他们都是一样的。 都是为了保卫心中的美好而战。 小晴突然抓住他的衣袖。 “让我去吧，我一定能帮到他们的。” 十一当然不会质疑她的能力。 十一担心的，是其他的危险。 若这传染病是意外，那还好，小晴的医毒技术，十一是信任的。 但若是人为，是那金狮国、是那云澜国天衍教奸细所为，那就说明西疆守军里已经有被渗透的可能性，也就说明军营里存在刺客。 十一从小到大，面对过的刺杀可太多了。 没有人比他更懂刺杀。 他有上乘武艺傍身一样天天被砍。 这小姑娘过去怕不是凶多吉少。 十一明白这个道理，小晴自己也想到了。 正如政变的那天，小晴明明害怕，却还是颤抖着小腿爬上围墙参加战斗。 人在面对危险、面对不愿意面对的东西的时候会害怕，这是正常的。 害怕只是一种本能，害怕并不可耻，重要的是不能逃避。 而此时，十一心底里的情绪是不愿意这个小“朋友”去冒险的，但作为帝王，他却只能让她前往。 因为他知道这才是正确选择。 “好。”十一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他笑了笑，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注意安全。”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他蓦然有了一种，自己是什么老父亲，面对临行的小女儿，明知道不应该阻止她前往，却心有不愿的纠结感。 十一当然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人。 他不过是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便将眼底下的情绪压制了下去。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十一问她。 “这当然是越早越好。”小晴解释道。“我就不回国公府里。” “免得奶奶担心。” “我让人送你？”十一问道。 小晴却摇了摇头拒绝了。 “小雪姐姐送我就行。” “我娘那边，还有奶奶那边，就麻烦你帮忙打个圆场了，就说我去研发新的香皂方子去了。”她语气轻快，说着便翻身站了起来。 然后拿下一物，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也不等十一反应，只留下一句话，便推门小跑离去。 十一低头看向桌面，桌面上正是那枚玉佩。 他的贴身之物，他自然认得。 耳边，还有小姑娘未散的软糯声响。 “我没有回来之前，替我照看一下那些家人朋友。” “你也是我的朋友。”小姑娘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脚步声却已经远去。 十一轻轻拿起那枚玉佩。 玉佩入手温润。 他空着的左手猛然挥拳，一拳将侧面的墙壁砸出一个大坑。 第340章 准备出发 明月如霜，将这小房间旁的青砖地面照得泛起一层冷光。 小晴告退时的环佩叮咚声还未散尽，十一突然抬手，修长的五指在月光下泛着玉色。 没有蓄力，不过瞬间，拳头已经没入三尺厚的宫墙。 “陛下！”侍卫们听闻闷响急忙赶来。 冲进来时，只见皎洁的月光从墙洞斜斜漏入，在地砖上投出个并不完美的圆。 少年天子静立月华中，玄色衣袍上的金线云纹流动如水，连袖口都不曾沾上半点尘埃。 指间把玩着的羊脂玉牌映着月光。 “无事。”十一摆了摆手，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月光如水银泻地，小晴刚踏出这宫院，便对着虚空轻唤了一声。 “小雪姐姐。”话音未落，一道素白身影已如落雪般悄无声息地立在她身侧。 “走。”江小雪单手揽住小晴的腰肢，足尖在宫墙青苔上轻轻一点。 小晴只觉耳畔风声骤起，眼前宫墙如画卷般飞速下坠。 也许是江小雪的确武艺超绝，只有十一或者玄平等几个高手能发现她在黑夜中移动的踪迹。 又也许是十一已经暗自下了命令。 那些平日里森严的哨岗此刻竟毫无动静，唯有几片被惊起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他们方才驻足的地方。 国公府后院的梨树正开着花，雪白花瓣簌簌落在小晴肩头。 江小雪一拂衣袖，雕花窗棂无声打开，就像是被微风吹开一般。 两人的声音无声掠过，进入房间的同时也无声带上了窗户。 房间里一片静谧，依旧保持着小晴白天离开时的模样。 “这禁步真要命。”小晴双脚才刚落地便咬着唇想要解下腰间叮当作响的玉禁步，十二枚羊脂玉坠子在月光下泛着柔光。 江小雪却连连摇头走了过来。 即便是昏暗的房间里，小晴依旧能朦胧地感觉到对方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充满了无奈。 “别乱动了，越扯越乱，我来帮你还快些。” “你之前到底是不是丫鬟啊，如果不是一直和你住在一起，我还道你也半道换人了呢。” “连个禁步都戴不明白。” 房间里一片昏暗，很好地掩盖住了小晴那张白嫩软糯的包子脸上尴尬的神色。 这话可没法反驳。 作为丫鬟，虽然是不会戴禁步，但这种首饰，是需要伺候主子穿戴的。 这也是丫鬟的基本功。 小晴也知道，打从她还是老太太院子里寻常三等丫鬟的时候，和身边动作麻利的小丫鬟相比，她就显得动作缓慢，有些笨手笨脚的。 也是运气好被老太太选上。 又或者说运气好那时候老太太就喜欢她这一款笨手笨脚的。 如今成了嫡小姐，她可以名正言顺使唤别人了，自己动手的次数就更加寥寥无几了。 原本就笨拙的动手能力，如今越加生疏了。 这事不用江小雪说，小晴自己本人也意识到了。 三月的夜风带着微暖的湿意，国公府后院的梨花开得正盛，雪白的花瓣簌簌飘落，有几片沾在小晴的发间，又被江小雪轻轻拂去。 江小雪的动作极快，却不会让小晴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漆黑的房间里只听到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响。 小晴站在铜镜前，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身轻便打扮。 江小雪给她换了一身浅杏色的窄袖襦裙，衣料是上好的云锦，虽不似宫中那般绣满繁复花纹，但质地柔软轻盈，行动时裙摆如水波微漾，既不会束缚手脚，又不会显得太过随意。 腰间只系了一条细细的绛红色丝绦，衬得她腰肢纤细，却不至于勒得难受。 她的长发被江小雪利落地挽成两个小巧的丸子头，用红绳松松地系住，发尾微翘，衬得她本就圆润的脸蛋更加可爱。 没有珠钗玉饰，也没有禁步叮当，整个人干净清爽，像是寻常富贵人家娇养的小女儿，却又比那些满身珠翠的闺秀多了几分灵动。 “这样就好。”小晴满意地转了个圈，裙摆微微扬起，露出脚上那双绣着缠枝莲纹的软底绣鞋。 鞋面是上好的绸缎，鞋底纳得极软，走再远的路也不会磨脚。 “每次也就只有这让你伺候的时候才会觉得，你的确是伺候老太太多年，经验丰富的大丫鬟。”小晴笑着说道。“别误会，这是夸你的话。主要是丫鬟和你顶尖高手、教主大人的身份摆在一起显得太过违和了。” 江小雪当然也不会在意，只是扭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难得地开口评价。 “你这样，比戴那些累赘的首饰好看多了。” 两人谈话间，江小雪手上动作也不停。 给小晴换完衣服后，江小雪便转身收拾行囊去了。 “西疆不比京城，昼夜温差大，夜里冷，带件厚些的斗篷就好。”江小雪从衣柜里取出一件藕荷色的织锦斗篷，内里衬着细软的兔毛，既轻便又暖和。 她利落地将斗篷折好，塞进一个小小的包袱里，又扭头看向小晴。 小晴站在窗边，正睁着一双杏眼盯着这边。 月光洒在她身上，衬得她肌肤莹润如玉，杏眼清澈透亮。 没有珠光宝气的点缀，她反而显得更加纯净可爱，像是山间初绽的野花，不施粉黛，却自有灵气。 小姑娘这乖乖站在一旁，安静等待出发的模样可爱极了。 “带这个就好，其他有什么需要的大可在西疆再买。”江小雪说着，又往怀里揣了一沓银票。 她是从小晴床头的小金库掏银票的，小晴也不知道自己的小金库如今有多少存货了。 到了她如今地位，银子反倒没有多大意义了。 自家二哥偶尔给她的分红，她也只是随手往那床头的匣子一丢，不再理会。 如今她和江小雪住在一个房间，安全性肯定比之前几人一间的丫鬟房间高。 如今她身份不一样了，老太太院子里的人没有得到她的允许，是不敢进来的。 而且谁不长眼跑江小雪眼皮子底下偷钱呢？ “把那个带上吧？”小晴指了指床底下的另一个匣子。 江小雪打开，里头是一大堆瓶瓶罐罐，倒在床上发出好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这是什么？” “药。” 第341章 夸! “什么药？治疗那疟疾的药？”江小雪晃了晃那堆瓷瓶，瓷瓶里药丸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瓷瓶有大有小，两种明显不一样的规格。 “你怎么会提前知道的？” “这种病有什么规律性吗？比如旱灾过后会出现之类的，或者你知道这是金狮国拥有的某种特殊毒药，所以提前做的药。” 江小雪一直跟在小晴身边，从小晴参加淑太妃的宫宴，到被十一带走然后谈话，全程目睹。 她自然是知道小晴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这刚得到消息就拿出药来了，可不是早有预料嘛。 小晴有些无语地看向对方。 “你就别乱猜了。” “这个不是治疟疾的药，带上这个只是有备无患而已。”小晴这些小瓷瓶里就两种药，其实都是给十一准备的。 十一可是她“医院”的常客。 小晴常年准备着蒲地蓝消炎丸和麻沸散两种药。 当然，目前用上的也就这蒲地蓝消炎丸而已。 大瓷瓶装的就是这个，小瓷瓶装的是麻沸散，但十一说什么也不愿意用这麻沸散。 所以这药小晴搓出来后，大半都留在了这里，还有一小份，被她自己消耗掉了…… “带上那两个大瓶子就好。”小晴示意江小雪拿两瓶蒲地蓝消炎丸。 小晴见江小雪收拾妥当，她便朝对方伸出手，做出一个等待抱抱的动作，准备出发。 然而，江小雪却突然定住不动了，只是望向窗外。 小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月光下无声伫立着一个黑影。 那人一身夜行衣，身姿挺拔，隐在夜色中却依旧气势逼人。 小晴借着月光和对方的体态轮廓，勉强认出那是国公府的暗卫陈瑾松。 陈瑾松反手一扬，一件物事划破夜空，准确无误地落在江小雪手中。 江小雪接过一看，竟是一块雕工精美的御史信物，上面刻着龙纹和“钦差”二字，显然是皇帝陛下赐予的。 “这是陛下之意，方便姑娘在西疆行事。”陈瑾松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夜色中清晰地传来。 江小雪一挑眉。 她如今时刻跟着小晴，对于小晴和十一的关系自然是非常了解的。 她并不怀疑那位年轻帝王对小晴的信任。 但让一个十岁小姑娘挂上钦差名头，这小晴怕是古往今来第一遭了。 陈瑾松继续道。 “宫里已派人传令，西疆守将全力配合姑娘开展治疗工作。如今西疆驻军守将是国公爷当年的偏将，算是嫡系，会全力配合照顾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小晴点点头。 她与十一密探国家大事也不是第一遭了，十一给她介绍过大夏的基本情况。 西疆作为重点位置，小晴对于那边也有不少了解。 西疆总兵厉寒川是国公爷，也就是如今小晴她爹的老部下，官拜从一品镇朔将军。 一般来说，一省总兵都是二品武将担之，但西疆战略地位险要，又统领大夏最强的西疆守军，所以才会让一位从一品将军担任总兵职位。 关于这一点，和十一提出要前往西疆之前，小晴就知道了。 她此去西疆，不但有十一这位皇帝陛下的支持，去的还是她爹国公爷的老窝。 任国公老家就在西疆，后来是为了打消当朝皇帝顾虑，才举家搬到京城。 西疆那地方多的是国公爷的老部下，小晴见面得叫叔叔伯伯的那种，所以她此去除了有朝廷支持，还有家族支持。 另一方面，西疆守军不少人也算是她任国公府家势力。 如今小晴作为国公府国公府嫡小姐，也想为家族出力。 陈瑾松交代完所有事宜，转身欲走，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上小晴的视线。 他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只说了两个字。 “小心。”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淡淡的月光和满院的梨花香。 小晴站在窗边，望着陈瑾松消失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知道，这一路上不仅有江小雪的保护，还有无数军队死士保护，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怕。 “走吧，小雪姐姐。”小晴收回目光，重新朝江小雪伸出手，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江小雪轻轻一笑，包袱往身上一绑，揽住她的腰肢，足尖一点，两人便如同一片轻羽般跃上屋脊，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月光洒在小晴的丸子头上，红绳在夜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在为她的西行之路祈福。 烛火在青铜仙鹤灯台上静静燃烧，将书房映照得如同白昼。 任国公——这位曾经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老将，此刻正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那株小晴亲手栽种的海棠。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刚毅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陈瑾松无声地踏入，黑色劲装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任国公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低沉问道。 “走了？” “走了。” 房间内再次恢复寂静。 窗外一阵风吹过，海棠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 任国公目光幽深，盯着院子里的一座假山。 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也有如此一座假山，只是没有他书房窗外的这一座大、没有这一座高。 但老太太院子里的那一座小小假山，也足以遮挡住两个小姑娘娇小的身影。 他不禁回想起那天故意放轻动作，逮住那小姑娘失礼逾越的场景。 原本他只道自家老母亲年纪大了，难得喜欢一个小姑娘，怕小姑娘突然受宠失礼分寸，恃宠而骄伤了母亲的心，所以才故意当的那一回黑脸，想要吓唬一下那个小姑娘。 那一次好像也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吧？ 他分明记得，那时候小姑娘吓得煞白的小脸，以及止不住发抖的身体。 只是没想到，如此一个娇软丫头，如今却能为、敢为、愿为大夏，为国公府冒险。 这是一个晴朗的夜，不时有微风拂过。 无论是陈瑾松还是任国公都是有武艺在身的高手，耳力目力均不是常人所能及。 安静的房间里，可以轻松听到对方发出的任何动静，甚至是那轻微的鼻息声。 过了一小会，陈瑾松才听到驻足窗前的国公爷长叹了一口气。 喃喃自语般说了一句。 “到底是老太太，随便捡一个小丫鬟，无论秉性还是能力均为上乘……” 第342章 日夜兼程 三月的京城，春意渐浓。 河畔的垂柳抽出嫩绿的新芽，微风拂过，柳絮如雪般纷扬。 小晴整个人被圈在江小雪双臂之间，坐在马背之上。 马蹄飞扬，疾驰之下耳边风声呼啸。 小晴丸子头上的红绳穗子乱颤。 此去西疆，宜急不宜缓。 自然不可能坐马车慢悠悠地赶路。 前头江小雪带着她不过三五天就去到了石省，回来的时候坐的马车走走停停，硬生生走了一个多月。 作为医者，小晴自然晓得治疗传染病，做出措施尽早遏制才是上策。 现在若隔离处理得当，她需要面对的不过是那十几个第一轮感染者，若延误时日，感染者不断增加，到时候就会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她只辛苦一遭，快些赶路早些忙活完，不但能确保控制住那传染病，自己也能轻松些，早些时日回到京城躺好才是正道。 江小雪身手了得，骑术极佳，怀里也软软暖暖的。 小晴也不是第一次被对方抱着赶路了。 但即便这不是第一次，即便江小雪怀里非常舒服，也即便江小雪骑术精湛，也改变不了马背上颠簸的事实。 这一路上颠啊颠的，小晴感觉自己的脑浆子都要被摇匀了。 颠啊颠摇啊摇的，第一天就给她摇吐了三回。 为了加快速度，第一天她们并没有停下来休息，而是在驿站换了一匹马，略微休整便继续赶路了。 小晴在江小雪怀里那是被颠醒了又接着睡，睡醒了又接着颠，周而复始。 她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日夜兼程、星夜驰赴。 一连策马赶路了两天只是中途换马休息了一会，江小雪没觉得累，反倒是一直在对方怀里睡觉的小晴在第二天下午就感觉有点遭不住了。 黄昏时分，她们在官道旁的第一处驿站落脚的时候，小晴这才终于又感受到了脚踏实地的幸福。 说到这京西官道旁的驿站。 早在正午的时候，驿丞就领着全站杂役开始打扫卫生。 虽说有了武艺高强的江小雪护送，十一与任国公并不担心小晴的安全，但为了方便两人的旅程，还是派了骑兵信使一路先行向沿途关隘驿站旅馆打了招呼。 这信使一方面是给小晴开路，另一方面也是先一步去到西疆传达十一的意思，通知西疆守军方面将领配合小晴的工作。 所以江小雪所到之处都不用出示御史信物，沿途城镇便直接放行，驿站这种大夏朝廷的官方组织更是热情贴心招待。 天色渐入黄昏，京西官道旁的驿丞就领着全站杂役在门口列队。 老驿丞不停抹着额头的汗，尽管春寒料峭，他的中衣已经湿透。 今天早上，京城禁卫军的传令官便来过，说国公府的小千金今日要在此歇脚。 “都打起精神！”他又整了整官服。“那可是带着御史令牌的主，冒犯了这等大人，没人能保得住你们！” 他虽是和一众杂役说的这话，但其实也有几分对自己提醒的意思。 他不过是一驿丞，对于平民来说，他算是官老爷，但其实就是个不入品级的货色。 面对京城来的御史，他若犯错，指定没有好果子吃。 酉时三刻，那匹通体乌黑的高大骏马出现在官道尽头时，驿丞瞬间就紧绷了身子。 虽然早上就探过那位传使的口风，知道来者御史不过是十岁小姑娘，但真看到这一茬，还是压抑不住心头的违和。 他偷眼瞧着被抱下马的小贵人，不过是个粉团似的丫头，脚上绣鞋还沾着片草叶。 江小雪勒马时，怀里的小人儿已经困得东倒西歪。 杏色襦裙的肩线歪斜着，丸子头散落几缕碎发，随着马背起伏轻轻扫过江小雪的下巴。 其实吧，老驿丞更愿意相信御史是那位一身白衣气质出众的骑马女子。 虽然说吧，这御史是一名气质出众长相不凡的年轻女子，这也挺炸裂的，但总比御史大人是十岁小姑娘来得更容易让人接受些。 驿丞的心思，显然也是在场一众杂役的心思。 有不少人还在偷偷打量那位被侍女抱着坐在马背上精致可爱的“御史大人”。 如果此时小晴能知道这些驿丞、杂役的心思，高低都得吐槽一句即便不同世界、不同时代、不同人群，经典依旧是经典。 就是那句话。 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但此时的小晴可没有心情纠结这些呢，她被颠簸了一天，终于能停下来休息了，脚踏实地后原地蹦跶了好几下，又是伸手又是踢脚的活动了一番。 “恭迎小姐！”站在一侧的驿丞嗓子都喊破音了，身侧的杂役们这才后知后觉地收回打量小姑娘原地蹦跶的探究眼神。 驿丞暗自摇头。 年轻人哪…… 还好这小“御史大人”看起来不是那种计较的人。 换作某些喜欢故意刁难人的，或者是在意这些的大人，光是那盯着人家打量的眼神，就可以给这一批小年轻降罪。 正厅里八仙桌上摆着时令鲜蔬，最当中是道费了二两银子从附近酒楼快马买来的蟹粉狮子头。 小晴勉强吃了半勺粳米粥，眼皮就开始打架。 瓷勺“叮”地磕在碗沿，惊得老驿丞差点跪下。 他还以为是京城来的娇小姐嫌弃他准备的饭菜呢。 “小姐乏了。”江小雪一手环住小晴肩膀，向老驿丞说道。 老驿丞只用了连半息不到的时间便反应过来了，扭头想要喊话，又怕声音太大扰了大人。 “热水！快备热水！” 他连连催促杂役往楼上送热水，急得声音都变了。 第343章 不太妙了 房间里蒸汽氤氲。 即便隔着高高屏风也能看到那不断升起的热气。 “大人有事大声唤我便是。” 婶子添完热水就退出了门外守着。 也许是因为晚上的时候那群杂役管不住自己眼睛，总喜欢往两位小姐身上乱瞟。 老驿丞暗骂这一群手下杂役不堪大用，便把自己夫人给寻来帮忙了。 免得这群杂役伺候两位小姐的时候毛毛躁躁的，得罪了大人，害人害己。 老驿丞的夫人特意在柏木澡盆里撒了干茉莉，小晴却连玩水的力气都没有。 她像只湿漉漉的雏鸟，任凭江小雪给她洗漱。 晨露未曦，檐角的风铎在微风中轻响。 江小雪早已起身，一袭素白衣裙纤尘不染。 昨夜小晴睡得早，她本以为今日能早些启程，可当她走到床榻前时，却发现小姑娘仍蜷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缕散落的发丝。 “小晴，该起了。”江小雪低声唤道。 被窝里传来一声闷闷的鼻音，随即锦被动了动，露出一张泛着薄红的小脸。 小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在枕上，杏眸半睁，眼尾因发热而微微泛红，像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嗓音软糯微哑。 “嗯……” 江小雪眉头微蹙。 小晴平日里虽爱赖床，但从不误事，今日却迟迟不动。 她伸手轻轻掀开被角，只见小晴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额前碎发微微汗湿，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些。 “小姐？” 小晴慢吞吞地睁开眼，睫毛轻颤，原本就软糯的声线此时却带上了一丝鼻音。 “好像不太妙了……” 江小雪心头一紧，立刻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触手滚烫。 她面色难看，就连状态不大好的小晴也注意到了。 小晴却弯了弯眸子，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衬得那张略微泛着不正常红熏的精致小脸愈发乖巧。 “没事的，就是赶路累着了。” 两人也算是同吃同住相当长的时间了，对于江小雪，小晴也有了一定了了解。 此时不过是一个眼神，小晴便大致看懂对方在想什么。 两人此去西疆的目的，江小雪是知道的。 那天小晴和十一的密谈，全程就没有打算瞒着江小雪。 包括小晴和十一说的话，那段关于她对西疆突然出现的怪病的描述与诊断，江小雪都是知道的。 也就是说，江小雪知道疟疾的存在。 突然的发热、全身酸痛和没力气，除了基本症状，还会出现咳嗽、胸腹部疼痛、吃不下饭和呕吐，整个人像被掏空一样难受。 这些症状，乍一看和她现在还比较相似的。 她们原本这一路就是奔着那疟疾传染地去的，江小雪难免脑子里就想着这事呢，现在看到小晴这般模样，自然很容易就联想到一起了。 小晴昨天在路上的时候还呕吐来着…… 当然，她昨天吐，可不是因为真感染了疟疾。 她纯粹就是被颠吐了而已…… 就像是晕车一般。 她晕马…… 至于眼下的发热，不过是她在京城娇养习惯了，突然间这般高强度赶路，休息不好自然容易发病。 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就是随着她们往着西疆方向前进，气温也在渐渐下降，虽然此时也算不上冷，但相比京城，还是下降了几度。 气温的变化也容易让人体质下降。 各种因素加起来，她就中招了。 “不用担心，只是这不过是普通风寒而已……”话未说完，忽然掩唇轻咳了几声，纤瘦的肩膀微微颤动。 江小雪连忙端来温水，小晴抿了几口，缓了一口气后，又朝着放在房间一侧的包袱指了指。 江小雪心领神会，立刻从那里头掏出临行前带上的瓷瓶。 里头自然是小晴自己搓的蒲地蓝消炎丸。 “没想到我自己倒先用上了。”小晴看着手里的药丸，长叹了一口气。 “我自己就是大夫呀，”她咽下药丸，软糯嗓音仍带着病中的鼻音，却故作轻松地眨了眨眼。“不过是风寒侵肺，喝两剂药发发汗就好，西疆的疫情可耽误不得……” 江小雪沉默地看着她，眸色幽深如墨。 小晴被她盯得有些心虚，伸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袖角，细白的指尖在雪白衣料上格外醒目。 “真的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轻咳。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呼吸微促，额前沁出细密的汗珠，衬得肌肤如雪，唇色却因高热而嫣红如樱。 江小雪忽然抬手，用雪白的袖口轻轻拭去她额角的汗，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深吸一口气，她终于点头。 “好，我们启程。” “不过你得先乖乖吃完早饭。”江小雪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 不知道是不是小晴的错觉，江小雪的眼神，似乎比以往更加柔和了几分。 江小雪坐到床沿，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粳米粥，粥面上撒着细细的葱花，香气扑鼻。 她走到床榻前，轻轻放下碗盏，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床上的人儿。 小晴靠在床头，脸颊仍带着病态的绯红，但精神已比先前好了些。 “小姐，喝点粥吧。”江小雪柔声道，伸手将小晴扶起，背后塞了个软垫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小晴点点头，张嘴接过江小雪的投喂，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江小雪见她吃得慢条斯理，眉宇间透着一丝安心。 “慢点，别烫着。”江小雪轻声提醒，眸中满是温柔。 小晴咽下一口粥，抬头冲她笑了笑：“小雪姐姐，我没事的，真的。” 江小雪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待她吃完粥，又递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润润喉。” 小晴接过杯子，浅浅抿了一口，蜂蜜的甜香在舌尖散开，带来一丝暖意。 她放下杯子，轻声道。 “谢谢小雪姐姐。” 江小雪微微一笑，收拾好碗筷，转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清晨的凉风拂进屋内，带来一丝清爽。 随着这一缕凉风拂过，小晴似乎也感觉精神了许多。 忙完这一切，江小雪这才俯身，轻轻将小晴横抱起，动作轻柔得仿佛抱着一团易碎的云朵。 江小雪抱着她走到马厩，黑马早已备好，鞍辔齐全。 她小心翼翼地将小晴放在马背上，调整好坐姿，确保她舒适安稳。 第344章 十岁御史 西疆大营辕门外，暮色渐沉。 西疆总兵叫做历寒川，曾是任国公营内偏将，原本根据大夏惯例，大省总兵基本都是二品武将官职，但西疆地位特殊，又掌控国内最强的西疆守军，所以才会让历寒川一位从一品武将行总兵职务。 厉寒川按着腰间雁翎刀，铁甲下的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他身后，十余名披甲将领整齐列队，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盯着官道尽头。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黄土夯实的校场上，像一排待发的弩箭。 “报——御史大人已至三里外！”斥候飞马来报。 厉寒川微微颔首，沉声道。 “开辕门，迎贵客。” 别说小晴与江小雪是自京城而来，沿途设有城镇驿站、即便是在开阔地，距离军营这么近，也会被斥候立刻发现。 副将赵铁山凑近低语，声音里带的情绪非常复杂，有期待，也有担忧。 “听说这次朝廷派来的是位医术高超的御史。” “但这御史大人居然是国公爷未满十岁的女儿……”赵副将有些欲言又止，语气里的担忧不言而喻。 其实他的担忧，也是在场众将的担忧。 随着他这话说出来，一众守在门口迎接御史大人的将领眼神里也露出了负责的神色。 短短几天，全军上下已有过百染病，若再控制不住这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许多在这西疆已经生活了大半辈子，甚至有部分人一出生就住在这片土地，深知这支军队的重要性。 虽然他们这话，有些质疑朝廷决策、质疑皇帝陛下的嫌疑，但也没人反驳，因为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在场不少将领都是任国公的老部下，按照辈分，小晴还应该管他们叫一声叔叔，但如今这已经不是关系亲疏的问题了。 虽然新皇继位后，朝廷拖欠的粮饷也陆陆续续补齐了，京城也传来不少好消息，但他们终究生活在西疆，谁都没有看过一眼如今“好起来”的京城。 眼看西疆军营出现瘟疫，即将蔓延扩散，下一步就会影响战力，然后西疆防线不攻自破，这种紧急时候，朝廷派来的神医，居然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姑娘…… 这也不怪众将担忧。 不仅是他们，就连厉寒川，眼底深处也露出担忧神色。 但作为大将，虽然心有疑虑，厉寒川还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他冷声喝止了赵副将的话。 “你也是军中老人了，这种话说出来只会动摇军心，毫无益处，再让我听见，定不轻饶！” “四小姐乃国公爷亲女儿，将门虎子，我们都不该质疑陛下的决策，也不该质疑四小姐的能力！” 厉寒川及时喝止了底下人的交谈，这番话不但是说给底下一众将领听的，也是给自己提了一个醒。 江小雪策马赶路的速度极快，三里地的距离片刻便到。 众将来不及过多交谈，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来了！”了望塔上的哨兵高声喊道。 众将领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背。 厉寒川眯起眼睛，想象着即将出现的场景——四马拉着的朱轮华盖车，前后簇拥着侍从卫队，或许还有太医署的随行人员…… 然而官道尽头扬起的尘土中，出现的却是一个孤零零的白影。 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奔来，马背上依稀可见两个身影。厉寒川眉头一皱，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刀柄。 白马转眼已至辕门前十丈处，马上之人猛地勒紧缰绳。那马儿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竟在众将面前稳稳停住。 好吧，虽然此前，他们已经收到京城方向的城镇关隘发来的简报，一直都有御史大人的位置动向报告，报告里也有描述御史大人出行极其简便，轻装上阵轻骑奔袭、速度极快。 但这简报终究还是简报，任谁，想到御史大人出行，都会想到有最基本的马车与卫队吧？！ 而且来的还是未满十岁的小姑娘…… 这两人一骑，与想象中的车队还是蛮有对比落差的。 直到这时，厉寒川才看清马背上的两人。 前面是个白衣女子，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袭白裙气质出尘，更令人惊讶的是，她怀中竟抱着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小姑娘。 白衣女子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落地时竟未激起半点尘土。 光是这一下，便让众将面色一凝。 都说高手看门道，江小雪只是一个简单的下马动作，在场众将便已经看出她身手出众、武艺不凡。 她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小姑娘放到地上，那动作轻柔得像在放置一件易碎的瓷器。 “小姐，我们到了。”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冷冽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被唤作小晴的小姑娘脚刚沾地，身子便晃了晃，像风中摇曳的芦苇。 白衣女子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肩膀，那纤细的手指看似柔弱，却稳稳地撑住了小姑娘的全部重量。 厉寒川与身后众将面面相觑。 这……这便是朝廷派来的御史？！ 小晴今日梳着简单的双丫髻，发间只簪了一朵小小的银制杏花。她穿着淡青色的交领襦裙，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斗篷，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精致。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那不自然的红晕——从瓷白的肌肤下透出来，像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即便众将此前做了好些心理建设，但此刻面对如此一个瓷娃娃般的“御史大人”，此时也不禁猛掐自己大腿，多次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厉叔叔好。”小晴微微欠身行礼，声音软糯却清晰。“我是任晴，奉皇命前来协助处理西疆疫情。” 她说话时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刚才的几步路程让她有些喘息。 那双杏眼却亮得惊人，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将领时，带上了几分打量探究。 小晴话音刚落，江小雪也适时掏出了那枚御史金信。 厉寒川一时语塞。 他征战沙场十余年，见过无数奇人异事，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面对一个十岁的上官。 他有些微怔，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他单膝跪地，铁甲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末将厉寒川，参见御史大人。” 他身后的将领们如梦初醒，纷纷跟着行礼。 铠甲碰撞声此起彼伏，在暮色中格外清脆。 第345章 医不叩门 看着跪倒一片的将领，小晴似乎被这场面吓了一跳，下意识往白衣女子身后躲了半步，又很快挺直了腰板。 “诸位将军请起。” 厉寒川收起手谕，目光复杂地看向眼前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姑娘。 小晴管他叫叔叔，但他可不敢应。 现在还当着这么多军中将士的面呢。 先别说应了这一声叔叔，和国公爷称兄道弟算不算逾越，光小晴这御史身份，就不是他能应这一声叔叔的。 小晴现在可是他的临时上级了。 “御史大人远道而来，想必乏了。末将已备好住处，请大人先歇息……”他观小晴状态不太好，脸色泛着不健康的粉红、身后那个白衣侍女还在虚扶着她、还小嘴微张微微喘气。 看着就是一副不舒服的模样。 所以才会建议小晴先休息的。 小晴却摇摇头，这个动作让她鬓角的碎发轻轻晃动。 “疫情紧急，我想先了解情况。”她说着，忽然掩唇轻咳了两声，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 江小雪立刻从腰间取下一个水囊，小心地递到小晴唇边。 小晴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然后才长长呼了一口气。 “这位是……”厉寒川试探性地问道。 “江小雪，我的贴身侍女，也是我的护卫。”小晴介绍道，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依赖。“这一路多亏她护着我。” 江小雪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她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但那双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小晴，仿佛这世上其他事物都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厉寒川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接受这个荒谬的现实。 他刚开始还以为御史大人有两位呢，这江小雪看起来就身手不凡，又比较年长，看起来起码比小晴靠谱多了。 朝中若想要给谁立功，一般是先派一位能解决问题的能人，然后再让关系户跟着混战功。 前头任二少爷就是挂着副将位置跟着到鹿省走一遭，战功就顺其自然到手了。 所以此时厉寒川才会想到江小雪有可能是朝廷方面派过来的“神医”。 虽然吧，江小雪这出众的外貌看起来也和什么神医形象不太搭边。 一般说到厉害的医者，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形象都是留着长长白胡子的老头，这样一个年轻女子也不太靠谱的样子。 但话又说回来了，人就怕对比啊！ 再不靠谱，也比不满十岁瓷娃娃一般的虚弱小姑娘靠谱吧？！ 厉寒川脑子里思绪万千，但他手上动作却并不慢。 他侧身让开道路。 “御史大人请随我来。”又转头对身后众将道。“诸位也一起来吧，正好向御史大人汇报军情。” 一行人穿过辕门，向中军大帐走去。沿途的士兵们看到总兵亲自引着个女童，无不瞪大眼睛，有几个甚至忘了行礼。 小晴走在厉寒川身侧，脚步有些虚浮。江小雪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随时准备伸手搀扶。 夕阳的余晖透过营帐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晴的白狐裘斗篷被染成了淡金色，远远看去，就像一团移动的光晕。 “御史大人年纪……尚小，为何国公爷会舍得让你来西疆？”厉寒川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道了一句。 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小心，也就只有离得近的小晴与江小雪能听到。 而且这话说着也挺小心翼翼的。 他说的是国公爷“舍得”让小晴过来。 他这话是委婉问小晴缘由，却没有质疑小晴能力的意思，只会给人一种如此可人的女儿，国公爷舍得让她冒险，是在担心小晴安危的感觉。 这话即便是让人听了去，也可以理解为他在感慨，国公爷明知西疆危险，但心系大夏，还是让亲女儿冒险了。 他这话问的委婉，但小晴也是心里门清。 她当然知道对方在顾虑什么。 小晴继承了曾经在其他世界行医的记忆，那些记忆可不仅仅包括医学知识，还包括一些行医的经历。 作为医者，她非常清楚世人对医者的一些看法。 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这话放在医者身上分外贴切。 医者本来就是吃经验的职业，年龄直接关系到了工作经验，从侧面也印证了医者本身的水平。 特别是一些医学技术落后的时代，教育水平还相对落后的时候，这个问题就更加明显了。 可以说，老医生不一定医术高超，但医术高超的一定是老医生。 即便是她在那个教育水平相对先进的世界，也受到了一些这种歧视。 甚至因为她看起来年轻，一些病人家属非常不信任，直接让换了一位医生给看病。 如今，她身处的大夏是一个医术落后的国度。 别说公开教育授课了，甚至一些医者还敝帚自珍，甚至还搞什么传男不传女那一套，这就让医者的水平更加堪忧了。 都说医不叩门，这句话一定程度也反映了患者对医者信任的重要性。 患者的信任，是可以直接影响治疗效果的。 这放到小晴学医的那个世界，有一个非常专业的名词，叫做“安慰剂效应”。 更加通俗的说法就是“心理作用”。 若病人足够信任医者，即便医者给喝的是符水，病人也会觉得有效，甚至是立刻见效那种。 反之，若病人不信任，那对于治疗效果，是会打折扣的。 小晴作为经验丰富（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医者，当然知道患者信任的重要性。 她瞬间便察觉到了这一群随行将领，包括走在前头的厉寒川眼中也藏着疑虑。 她知道，当务之急，是让大家对她的医术建立起信任。 所以，小晴清了清嗓子，打起精神，就开始吹牛。 “父亲很早就察觉到了我的医术天赋，在我很小的时候，便送到了南方的一户隐士高人家学习医术！” “我三岁识药，五岁能辨脉，七岁开始随父亲出入太医院。” “在我七岁的时候，当年还是十一皇子的皇帝陛下遇刺受伤极重，太医院一众御医束手无策，是我亲自出手治疗的！” 第346章 有备而来 也许是因为发着低烧。 又也许是极少吹牛，此时就算是为了让旁人信服她还是半真半假地给自己编造了一份“医术天才”的简历，吹嘘自己让她有些害羞。 此时小晴瓷白的小脸上泛着一抹好看的粉红。 旁边一众将领不知真假，即便满腹疑惑也不敢开口反驳御史大人啊。 厉寒川倒是满脸笑容地应和。 “四小姐的能力大家自是相信的。” 一行人终于来到中军大帐前。 帐外站着两排持戟卫士，见总兵到来，齐刷刷地行礼。 “御史大人，这是您的临时住所。”厉寒川掀开帐。“条件简陋，还望海涵。” 帐内比想象中宽敞。 正中摆着一张红木案几，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 左侧是休息区，一张雕花木床挂着素色帐幔。 右侧居然还设有一个简易的梳妆台。 这明显就是临时设置的住所，别说这帐内用度都是营内最好的东西，光是那女子用的梳妆台，就不是这营区内会出现的东西。 看到那梳妆台，一直在后头虚扶着小晴的江小雪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但她并未说什么，只是扶着小晴走进帐内。 厉寒川站在小晴的帐内，亲自指挥着亲兵们要给小晴准备热水和晚饭。 营帐不大，其他将领已经得令散去，只留几个主要部门的大将陪着。 厉寒川正欲开口请小晴先用饭休息，却见小晴已经先一步看着他开口。 “厉将军。”小晴抬头，那双杏眸清亮如泉。“我想先去看看病人。” 厉寒川一怔。 不止是他，其他几名大将同样面面相觑。 “御史大人，你一路奔波，又身体抱恙，不如先歇息一晚，明日再……” “不行。”小晴摇头，语气坚定。“瘟疫最怕拖延，多耽搁一日，便不是多死几个人的问题了，而是蔓延开来能不能控制得住的问题。” 在大夏，瘟疫泛指厉害的传染病。 鼠疫、天花、流感、霍乱、疟疾等等，都可以归为瘟疫。 虽然小晴和十一谈话的时候说的是疟疾，但现在面对军中将领和几位军医，还是选择了对方更容易理解的表述方式。 也许在这些大夏军医的眼里，鼠疫、天花、流感、霍乱、疟疾这类疾病并无区别。 厉寒川没再多问，只是点头。 “既如此，末将陪御史大人前往病营。” 病营设在军营西南角，远离水源和粮仓。 厉寒川带着两名亲兵和三名军医，陪着小晴穿过重重军帐。 还未走近，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着汗臭和血腥气。 小晴面上神色有些急切，甚至脚步还加快了几分。 但没走出多远呢，她便气喘吁吁了。 两人并未语言，江小雪直接伸手一捞，就将她抱在怀里加快了脚步。 “病营分三区。”厉寒川边走边解释。“轻症者居东，重症者居西，新发病者居中。” 小晴点头，夸奖了一句。 “隔离做得不错。” 来之前，她就想过会看到的局面。 甚至做好了面对疫情小规模爆发的准备。 毕竟距离十一和她说发现疫情，再到她出发来到西疆军营，即便她让江小雪全程策马奔袭、星夜兼程，但还是用了四天的时间。 在这医疗条件、卫生条件落后的世界，绝不能低估一个传染病的蔓延速度。 按照一路过来刚才厉寒川的介绍，这里住下的病人不到一百人。 四天的时间，传染人数才几十人，这已经让小晴很满意了。 又或者说，西疆军营的应对措施，高出了她的预期。 站在这病营前，小晴一眼扫过，果然周边整洁没有积水，显然是收拾过卫生的。 这定然是在京城的时候，和十一的谈话，十一让人火速传令八百里加急将她的“防疫建议指令”给下达到了这西疆。 这一路上虽然是江小雪抱着她策马赶路，但江小雪还是顾及到她的身体，偷偷地放慢了些许速度，再加上偶尔借口说要让马匹休息，停下休整。 这样一来，自然比不上十一派出的传令兵。 这传令兵的速度快出一截，这头西疆已经根据小晴的建议先一步做出了隔离措施。 “做得很好。”她话音刚落，病营门口的守卫见总兵亲至，连忙行礼。 厉寒川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亲自掀开营帐的帘子。 帐内光线昏暗，几张简易木床上躺着面色苍白的士兵。 有的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有的则满头大汗，神志不清地呻吟着。 小晴毫不犹豫地示意江小雪抱着她走了进去。 “御史大人！”一名军医急忙拦住她。“疫气凶猛，你千金之躯……” 小晴摇头，瞥了一眼腰间的香囊。 “无妨。”她如此说道。 这是她自己配置的驱蚊药囊。 同样的药囊，她也让江小雪挂了一个。 刚才路上她再次和厉寒川确认了一遍这瘟疫的特征，在她心里已经初步确定了这就是疟疾。 既是疟疾，只要保证不被蚊虫叮咬，就可排除大部分传染性。 所以，她可不是乱来的啊，她是有备而来的。 有这驱蚊药囊在身，她是有防备措施的。 再说了，别说她现在因为生病畏寒，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小脸和一双小手。 就算她没有穿得这么严实，寻常蚊虫也近不了她的身。 江小雪可不止一次在她身边表演轻轻一动手指，隔空弹飞蚊子的绝技。 没错！她家小雪姐姐不但防刺客，还防蚊虫！ 小晴这是有备而来。 但跟着她的几个将领军医可不知道啊！ 几个将领军医面面相觑。 他们此时眼神已经有了些许变化了。 别的不说，这京城来的娇小姐是真的勇啊！ 面对瘟疫，也不掩一下口鼻，就这样直愣愣地冲进去了！ 第347章 医者要老 小晴可不知道后头那些跟着过来的将领与医者已经自行脑补了一段万字长文。 《关于四小姐为何这么勇的问题》 《四小姐这么勇她家里人知道吗》 《保留悬念，四小姐如此行为，是有备而来还是愣头青》 小晴和江小雪就这样走进病营，反倒给后头的将领与军医给整不会了。 特别是那几位军医，因为经常要出入病营，他们兜里还揣着掩盖口鼻用的面巾。 但如今娇滴滴的御史大人都没带面巾冲在前头呢，他们跟在后面带着面巾全副武装的模样只是想想就觉得很招笑。 当然，小晴没心思去观察身后这群人的表情。 现在她觉得又累又困。 无论是为了早些回去歇息，还是早些把这疫情压制下来，她心底里想的都只有营区里的病人。 在小晴的示意下，江小雪径直走向最近的一张病床。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士兵，此刻正裹着被子发抖，嘴唇青紫。 小晴点了点江小雪的手臂，江小雪轻轻将她放下。 小晴在他身微微弯腰，伸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按在士兵粗糙的手腕上，形成鲜明对比。 但她的动作却极为专业老练——三指分按寸关尺，指尖微微调整位置，似乎在捕捉最细微的脉象变化。 其实吧，要说这诊脉功夫，小晴还真是半桶水。 特别是站在这一群留着又长又白的胡子的军医里。 就显得她原本就不高的诊脉水平有所欠缺。 但她这一下诊脉的动作标准啊，即便是这群老军医，看她的动作也挑不出毛病。 毕竟她这诊脉动作，也是专门练过的。 记忆有些久远，她都忘记是多少辈子以前的事情了。 那是她大学毕业后，去到医院实习的第一年，一位科室主任私底下和她闲聊的时候说的。 她发现，那位科室主任总喜欢给人号脉，即便诊断的病情与号脉内容毫无关系，他也喜欢伸手搭在病人的脉上和病人聊天。 “我们当医生的，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病人相信你，如何相信你，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展现出能力与信心。” “信心如何展示？语气、神态、微笑等等，都可以。” “能力如何展示？桌面上的简历牌，信手拈来的专业名称，包括这号脉，也是手段之一。” “你只是把手往对方脉上一搭，对方又不知道你诊脉到底看出个什么，对方只会觉得你懂得诊脉，多了一项能力。” “而你，也许仅仅只是数一个心率，确认一下病人的基本指标，但故作高深地诊脉，得到病人的高看一眼，对于整个治疗过程都是有益的。” “不要觉得这是装神弄鬼，这是在给予病人信心，给予对方更多的信任你的理由。” 光是这手号脉动作，她可是请教过老教授的！ 果然，她这伸手往病人手腕上一搭，精准、干脆利落的号脉动作，瞬间就让几位军医眼神都变了。 帐内众人屏息凝神，连厉寒川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生怕打扰了这位“小神医”的诊断。 但实际上，只有小晴知道，她只是在数病人心率…… 接下来的问诊，才是重点。 片刻后，小晴收回手，又轻轻拨开士兵的眼皮看了看。 “寒热交替几日了？”她问。 “三……三日……”士兵虚弱地回答。 “可曾呕吐？” “昨……昨日吐过一次……” 小晴点头，转向一旁的军医。 “可有记录病患的发热规律？” 军医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硬着头皮道。 “回御史大人，只粗略记了发热与否，未曾细分时辰……” 小晴眉头微蹙。 “疟疾发热有定时——间日疟、三日疟、恶性疟，治法各不相同。从今日起，每个病患的发热时辰、症状变化，都要详细记录。” 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军医们连忙应是。 小晴一连查看了十几名病患，时而切脉，时而询问，动作娴熟得令人咋舌。 厉寒川跟在她身后，心中的疑虑逐渐被惊讶取代——这哪是个十岁孩童？分明是个行医多年的老手！ 最后，小晴站在帐中央，环视众人 “现有病患一百一十七人，死亡十三人，可是如此？” 厉寒川点头。 “御史大人明鉴。” 小晴点了点头。 看了一圈，结合了一下各个营帐登记的基本情况，她心中对于这个隔离开来的病营已经有了基本概念。 这个数据与刚才厉寒川汇报的一百人左右的病患是有些出入，但也不奇怪。 毕竟现在也在不但有新发现的病患被送进来，这个数据原本就是实时变动的。 她刚落地就来问诊巡视，现在是又累又困，还有点晕，实在是是有些不耐烦了，只想早些交代完工作就回去歇息。 小晴随手拿起账内纸笔就开始写方子，然后递给为首的军医。 “这方子先给重症者服用，槟榔、厚朴、草果、知母、芍药、黄芩、甘草，按此比例煎煮。” 她又写了另一个方子。 “轻症者用这个，青皮、厚朴、白术、草果、柴胡、茯苓、黄芩、甘草。” 军医们接过方子，如获至宝。其中一人忍不住问。 “御史大人，这方子与寻常治瘟疫方剂有何不同？” 小晴解释道。 “其实瘟疫也分不同的病症，这是一种名为疟疾的疫症，先分清是什么病，才能对症下药。” “我还在原有配方上加了黄芩、知母以清热，更适合西疆干燥气候。” 她转向厉寒川。 “厉将军，防疫需从三处着手。”她也就刚进门的时候喊了一声叔叔，这种正式场合下，小晴还是会喊职务。 厉寒川肃然。 “请御史大人示下。” 小晴伸出两根手指。 “其一，清理营区所有积水，每旬撒一次石灰；其二取水必须煮沸，全军配发驱蚊药囊。” “刚才一路过来，我观察营区卫生，发现整洁有序、不见脏乱积水，显然厉将军已经命人打扫过一番了，这也是最近两天新增病患变少的主要原因。”钦差小晴对厉将军的工作表示高度肯定。 她说着，又写了一张新的方子。 “这是我配的驱蚊药，内装艾叶、苍术、香茅、雄黄，制作成香囊，尽可能做到每人随身佩戴。” 厉寒川郑重收下驱蚊药方。 “末将即刻安排。” 第348章 生气的她 小晴交代完药方和防疫措施，终于松了口气。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眼前一阵阵发黑。 低烧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重，双腿也软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若不是江小雪在后面虚扶着她，她恐怕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该回去休息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目光却忽然扫到不远处一名病患的手臂——上面赫然留着几个细小的针眼，周围还泛着淡淡的青紫。 小晴脚步一顿。 “这是怎么回事？”她指向那名士兵，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帐内原本低声交谈的军医们顿时噤声。 其中一名年约六旬的老者上前一步，拱手道。 “回御史大人，这是老朽为病患施针放血，以助退热。” 放血？！ 她猛地转向其他病床，果然，不少病患的手臂或颈侧都有类似的针痕。 小晴揉了揉脑门。 脑壳痛。 心理意义上的和病理意义上的都有。 小晴长长呼了一口气，心底里的不耐烦那是压了又压。 她明明那么努力地干活，明明那么努力地干活就是为了早些下班回去躺好！ 但现实！却让她加班！ 她该怎么和这群人解释这瘟疫，依旧是疟疾的传播途径？ 该怎么和他们说这个其实是血液传播。 该怎么解释消毒不彻底的银针反倒会让疫情传播得更快？ 小晴想那解释的词汇，想不出来。 只觉小脑袋瓜阵阵发胀。 又痛又涨。 然后她就果断不解释了。 “不许这样做了。”她软糯的嗓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出来的话却惹得众军医面露不悦。 帐内一片死寂。 另一名蓄着灰白胡须的老军医站了出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服。 “御史大人，放血退热乃《炎夏内经》所载之法，老朽行医四十载，向来如此。” 小晴胸口剧烈起伏，眩晕感更甚，但怒火却压过了不适。 “立刻停止。”她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从今日起，严禁对疟疾病患使用针灸或放血疗法。” “这……”两名老军医同时变色。灰白胡须的那位更是直接提高了嗓门。“御史大人！此法退热立竿见影，怎能说停就停？” 小晴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烦躁，还是耐下性子解释了一句。 “疟疾通过血液传播。你们用同一根针在不同病患身上扎来扎去，是在帮瘟疫扩散！” “荒谬！”最先开口的老军医涨红了脸。“银针每次使用前都会用火烧灼，怎会传播疫病？” “烧灼？”小晴嗤笑反问，她也是真的急了，也是少数的有些生气了。“你们确定每根针都烧到通红？每个穴位都擦干净了？病患的血液没沾到你们手上？” 老军医被问得一窒，胡须抖了抖，却仍梗着脖子。 “祖传的法子，岂会有错？” 小晴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本就头晕目眩，此刻更是耐心耗尽。 “听着。”她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小小的身子绷得笔直，声音却出奇地冷硬。“我不是在跟你们讨论，而是在下令。再有擅自放血者，军法处置。” 帐内一片哗然。 灰白胡须的老军医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御史大人！你虽奉皇命而来，但医术之道，岂能如此武断？老朽……” “够了！” 小晴突然提高音量。 十岁女童的嗓音本该清脆，此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苍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杏眼里跳动着罕见的怒火。 “高热者用湿布擦身，饮淡盐水防脱水。再让我看到谁放血……” 她扫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军医们纷纷低头。 “再让我看到……再让我看到……” 兴许是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惩罚措施。 又也许是因为低烧所致，小晴一张瓷白的包子脸憋得有些涨红。 其实她并不觉得这些老军医刚才敢于顶撞她这个“御史大人”有什么错。 甚至，她还有些敬佩这些老军医。 在这些老军医的眼里，她不过是十岁小姑娘，兴许还有仗着家族势力耀武扬威的嫌疑。 她一个大小姐，平常时候在家胡闹就算了，西疆守军军中爆发瘟疫可是国家大事，小则危害军士姓名、大则损害国家利益乃至害得城关丢失、国土沦陷。 小晴虽然提出的方案有板有眼，但她所拿出来的三个方子都只是“看起来”靠谱，并没有得到实践。 老军医们自然更相信自己一直以来学到的医术。 这是他们钻研一生的东西。 现在这位娇小姐居然还让他们放弃用他们认为对的治疗方案治疗病患，这岂不胡闹？ 无论是为个人还是为大义，他们都应该站出来提出异议。 但小晴现在挂着御史的身份。 整个军营里她最大。 甚至连厉寒川都得听她的。 她一个不高兴，完全可以把这群老军医给剁了。 但即便如此，冒着被砍的风险，这群老军医依旧敢向她进言，无论是身为医者的仁心，还是身为军医的责任心，都值得她敬佩。 所以小晴并不会怪这群有些倔强的老头子。 小晴心底里是明事理的，但此时她实在是状态不佳，她只想回去躺好，但又不能让这群老头子继续给人放血针灸加快疫情传播，只能强硬下令了。 “再让我看到,我就请总兵大人把他调去清理茅厕！”最后，小晴红着一张脸，憋出了这么一句。 厉寒川原本站在一旁静观其变，闻言差点笑出声，连忙握拳抵唇咳嗽一声。 “御史大人所言极是。” “诸位照办便是。” 两个老军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究不敢违抗军令，只得憋屈地拱手 “遵命……” 小晴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 她转向其他军医。 “记录好每个病患的发热时辰，明日我会来检查。现在，去准备我方才说的药方。” “是……”军医们稀稀拉拉地应着，眼神却不断往那两个老军医身上瞟。 小晴懒得再管这些暗流涌动。 她转身就走，却在迈步时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晃。 身侧的江小雪动作何等迅捷，不过是她刚身子一侧，便伸手将她轻轻抱了起来。 “我们家小晴就连生气都这么可爱。”江小雪轻笑着说道。 “我还有更重的话，憋着没说出来呢……”小晴小声嘟哝着，她闭了闭眼，缓了缓传来阵阵眩晕之感的脑袋。 “什么话？”江小雪好奇问道。 “能干就干，不干就滚。你们不想干大把人干……” 第349章 且试一回 病营内，一片死寂。 军医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丫头竟敢如此强硬地否定他们的医术。 “这……这算什么？”灰白胡须的老军医姓孙，行医四十余载，在军中素有威望，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压着怒意。“黄毛丫头，懂什么医术？” “就是！”另一名年近六旬的军医姓赵，专攻针灸，此时也愤愤不平地拍案而起。“不让放血退热，简直胡闹！” “质疑老祖宗的东西，她以为自己是谁？” “《炎夏内经》明明白白写着，‘热则疾之’，她竟敢说放血退热无用？” 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原本还顾忌着御史身份不敢多言的军医们，此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越说越激动。 有人拍桌，有人叹气，更有人直接冷笑出声。 “我看她那些方子，也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孙军医捋着胡须，冷哼道。“知母、芍药、黄芩、甘草等药谁没开过？可效果如何？还不是要靠针灸退热！” “没错！”赵军医附和。“那些病患高热不退，不放血，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烧坏脑子？” 帐内气氛愈发激烈，甚至有人开始质疑小晴的身份。 “她真是陛下派来的？这权贵家的千金跑来胡闹的吧？” “十岁的御史？闻所未闻！” “说不定连医术都是临时背的医书……” 就在议论声即将失控时，一道冷冽的声音骤然响起—— “够了。” 厉寒川站在帐门口，面色阴沉如铁。 他方才送小晴离开，原本想要送到营帐的，却远远地就听闻这愈演愈烈的议论声，当即折返。 此刻，他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所过之处，军医们纷纷噤声。 厉寒川往日待人亲和，特别是这些老军医不少都是军中老友，共事多年。 而且在大夏，医者地位极高，军医在军中的地位也不低，往日厉寒川待他们如地位平等的老友，但一旦涉及到原则问题，认真起来的厉寒川，也是能瞬间镇住他们的。 再说了，礼遇是一方面，但再怎么强调和气有礼，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这些老军医也知道不能惹厉寒川生气。 他们敢吵，也不过是仗着平日厉寒川对他们的纵容和礼遇罢了。 这一点，在刚才小晴，也就是御史大人在场的时候，老军医们大多不敢大声反驳，只敢小声嘀咕就能看出来。他们了解厉寒川，知道厉寒气不会和他们计较，但他们不了解那位御史大人啊。 小晴离开了，他们才敢把憋在肚子里的话说出来。 “御史大人乃陛下钦点，奉旨而来。”他厉寒川语气森冷。“诸位若有质疑，不妨直接上书朝廷。” 一句话，堵死了所有人的退路。 上书朝廷？谁敢？ 军医们顿时噤若寒蝉，连孙军医和赵军医也低下头，不敢再言。 厉寒川见众人安静下来，这才稍稍缓和了语气。 “御史大人虽年幼，但医术精湛，方才的诊断和方子，诸位也亲眼所见。既是有益于将士们的法子，为何不试试？” “可是总兵大人……”孙军医还想争辩。 “没有可是。”厉寒川直接打断。“军令如山，照办便是。” 他说完，转身便走，却在掀开帐帘时，又冷冷丢下一句。 “若因诸位阳奉阴违，延误了病情……”他顿了顿，声音更冷。“军法处置。” 帐内一片死寂。 直到厉寒川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军医们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这……这叫什么事啊……”赵军医颓然坐下，喃喃道。 孙军医冷哼一声。 “既然总兵大人发话了，咱们照做就是。” 然后对着赵军医说道。 “我等且照她的方法一试，看她应与不应。若不灵验，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也只好如此了……”赵军医长叹一口气。“可惜了那些军士，他们有的才不过十五……” “这般闹腾，若那位御史大人的方法不应，耽误的这些功夫，可是会让数不清的军士丢掉性命的……” “但愿，那位御史大人是有真本事吧……” “哎……” 军医们对视一眼，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罢了，先照做吧。”孙军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药柜。“刚才的方子，我来配。” “我去准备湿布，给高热者擦身。”赵军医也站起身，虽仍绷着脸，但语气已缓和许多。 其余军医见状，纷纷行动起来。 有人去熬药，有人去烧水，有人去检查病患的情况。 厉寒川刚才走出营帐，但他并未走远。 毕竟他得确保这群老军医有没有好好听话。 若是小晴的法子出现问题，耽误了治疗那还好说。但若是这群老军医阳奉阴违，那问题就大了。 厉寒川可以不责怪这群老军医的顶撞，甚至敬佩他们医者仁心，能为病患负责任，不顾自身安危站出来提出异议。 但若是这群老军医阳奉阴违，不听军令，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厉寒川微微颔首。 即便刚才这群老头子刚才议论的是御史大人、甚至还质疑陛下的决定，这些都是丢脑袋的罪。 但刚才，小晴并不追究他们的顶撞。 此刻，厉寒川也不打算追究。 走出病营，夜风微凉。 厉寒川抬头望了望天色，眉头微皱。 方才小晴离开时，脸色泛红，气息不稳，显然身体不适。 她年纪小，又连日奔波，如今还要操心疫病，怕是早已到了极限。 得去看看她。 他大步朝小晴的营帐走去，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安排她的起居。 军中条件简陋，但御史大人身份特殊，总该尽量照顾周到。 他走到小区营帐面前，手刚抬起，在触及营帐的瞬间却又停住了。 营里没有女子，如今这帐内住着的却是两位姑娘。 他这贸然掀开营帐，怕是不妥。 但没等他纠结多久，江小雪那有些清冷的声音便已经传了出来。 “厉将军此来是有何要事？” 随着话音落下，营帐便从里侧掀开露出了一个小角，江小雪侧身从掀开的位置走了出来。 第350章 这破地方 夜色渐深，营帐外风声簌簌，吹得帐帘微微晃动。 小晴的营帐外，一队卫兵肃立，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们站得笔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帐内那位小御史的休憩。 这营帐位于中军大营的核心位置，距离厉寒川的主帐不过二十步远，是特意安排的，既方便护卫，又彰显朝廷御史的尊贵。 帐外还立着两盏青铜风灯，火光在夜风中摇曳，将帐前照得通明。 帐内，虽说是临时搭建的军帐，却处处透着用心。这是军中最大最好的营帐，四壁挂着厚重的羊毛毡毯，既能挡风，又能隔寒。 地面铺着两层软垫，最上面还覆了张完整的狼皮褥子，踩上去柔软无声。 屏风后，浴桶里的水汽氤氲，蒸得帐内暖融融的。 小晴整个人泡在热水中，只露出一颗小脑袋，脸颊被热气蒸得泛红，连带着鼻尖也挂着点点水珠。 她闭着眼，睫毛湿漉漉的，像是沾了晨露的蝶翼，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呜……”她舒服地嘟囔一声，身子又往下滑了滑，水波荡漾，漫过她的小嘴，然后水面浮升起几个水泡。 她这一天真的是又累又困，但现在泡在热水里，才得精神了许多，精神得甚至已经有闲心吐泡泡玩了。 江小雪绕回屏风后，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着摇了摇。 “再泡下去，水都要凉了。” 小晴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却连眼皮都懒得掀，活像只餍足的猫儿。 江小雪刚上前伺候小晴起来，抬起的手却动作一顿，反倒是摁了一下小晴的肩膀，示意她先别起来。 “再泡一会，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江小雪小声叮嘱了一句。 厉寒川站在小晴的营帐前，眉头微蹙。 他原本是想来问问这位小御史有什么需要的，西疆虽贫瘠，但总兵府里尚有些许存粮，若她想吃些精细的米粥或是安神的熏香，他也能派人去寻。 再者，那群老军医虽言语冒犯，但终究是担忧将士们的性命，若能替他们说几句好话，缓和些矛盾也好。 可刚到帐前，便见江小雪掀起门口帷幄一角侧身走了出来。 她动作非常巧妙，从外头那是一点都看不见帐内情况。 “总兵大人？”江小雪见到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帐内的人。 厉寒川微微颔首，目光越过她，朝帐内瞥了一眼，当然，他看不见任何东西。 因为此时不但是江小雪挡在了他的面前，甚至江小雪还放下了帷幄。 但厉寒川也是有内力修为的高手，五感何等敏锐，很快就听到了营帐内的点点水声。 他立刻收回视线，轻咳一声。 “御史大人如何了？\"” “刚服了药，正在沐浴。”江小雪语气平静，但她这站位，就仿佛在无声地警告。 厉寒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他堂堂西疆总兵，还不至于冒失到擅闯女子闺帐，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十岁的小丫头。 “既如此，本将就不打扰了。”他顿了顿，又道。“若御史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外面的卫兵。” 江小雪点头。 “多谢总兵大人。” 厉寒川见此情形，也知道这不是交谈的时候，便告辞离去了。 帐内，烛火摇曳，映得屏风上的花鸟纹路影影绰绰。 “刚才厉总兵来了。”江小雪回到小晴身边低声道。“说是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小晴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显然没放在心上。 “他还想替那群老军医求情。”江小雪又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那群老顽固，有什么好求情的？” 小晴终于睁开眼，眸中水汽氤氲，却透着一丝狡黠。 “他们又没真害人，不过是固执了些。” “我这是在替你鸣不平。”江小雪挑眉。“你倒是好脾气。” “好脾气？”小晴歪了歪头，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他们怕我耽误救人，我也怕他们耽误救人，大家半斤八两，有什么好气的？” “与其夸我好脾气，我倒更喜欢你夸我明事理。” “我的立场和他们是一样的，何必争吵。” “倒不如说，我刚才实在是太难受了，没有那个精力去和他们解释，一时之下有些气急败坏、仗势欺人了。” “如此说来，还是我的不对。” 江小雪哑然，随即失笑——这小丫头，还说自己不是好脾气。 小晴打了个哈欠，又往水里缩了缩。 “不过嘛……若是他们敢阳奉阴违，我就真的让厉总兵把他们调去刷茅厕。” 江小雪忍俊不禁。“好，我记下了。”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刷茅厕，你就不能想想别的惩罚？” “要不你还想怎样？”小晴反问。“那群老头子，年纪大看着都有七十了，你还打算罚他们去操练一番么？” 帐外，夜风掠过，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小晴泡得浑身发软，终于扒拉着江小雪的手慢吞吞地爬出浴桶，任由江小雪替她擦干身子，裹进柔软的寝衣里。 “困了……”她嘟囔着，一头栽进床榻，连头发都懒得绞干。 江小雪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帕子，继续替她擦拭发梢。 烛光下，小晴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脸颊仍泛着病态的潮红，呼吸却渐渐平稳。 江小雪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轻轻摇了摇她。 “别睡啊，晚饭还没吃呢。”她端来粥碗，碗里肉粥还在冒着缕缕热气。 小晴靠在床头，并未语言，只是小嘴微张。 江小雪挖了一勺肉粥，吹了吹才递到她的嘴边。 小晴张嘴接过，然后一边嚼着一边嘟哝着。 “这谁煮的啊……肉也不知道提前腌一下，入口硬邦邦的……” 她一边吃一边抱怨。 似乎是怕她真的睡着了，江小雪不但有条不紊地给她喂粥，还一直陪她聊天。 “这可是西疆，军中厨子也自然比不上国公府的啊！” “唉……”小晴闭眼叹了一口气，只是配上那张软糯的包子脸，她这种叹气的动作总会给人一种小孩子故作老成的可爱感觉。 “还是早些处理完这疟疾，我们好回京城吧……” “这破地方，待着难受死了……” 她这话语里倒是一点都没有掩饰对西疆的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