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蒸汽氤氲。


    即便隔着高高屏风也能看到那不断升起的热气。


    “大人有事大声唤我便是。”


    婶子添完热水就退出了门外守着。


    也许是因为晚上的时候那群杂役管不住自己眼睛，总喜欢往两位小姐身上乱瞟。


    老驿丞暗骂这一群手下杂役不堪大用，便把自己夫人给寻来帮忙了。


    免得这群杂役伺候两位小姐的时候毛毛躁躁的，得罪了大人，害人害己。


    老驿丞的夫人特意在柏木澡盆里撒了干茉莉，小晴却连玩水的力气都没有。


    她像只湿漉漉的雏鸟，任凭江小雪给她洗漱。


    晨露未曦，檐角的风铎在微风中轻响。


    江小雪早已起身，一袭素白衣裙纤尘不染。


    昨夜小晴睡得早，她本以为今日能早些启程，可当她走到床榻前时，却发现小姑娘仍蜷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缕散落的发丝。


    “小晴，该起了。”江小雪低声唤道。


    被窝里传来一声闷闷的鼻音，随即锦被动了动，露出一张泛着薄红的小脸。


    小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在枕上，杏眸半睁，眼尾因发热而微微泛红，像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嗓音软糯微哑。


    “嗯……”


    江小雪眉头微蹙。


    小晴平日里虽爱赖床，但从不误事，今日却迟迟不动。


    她伸手轻轻掀开被角，只见小晴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额前碎发微微汗湿，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些。


    “小姐？”


    小晴慢吞吞地睁开眼，睫毛轻颤，原本就软糯的声线此时却带上了一丝鼻音。


    “好像不太妙了……”


    江小雪心头一紧，立刻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触手滚烫。


    她面色难看，就连状态不大好的小晴也注意到了。


    小晴却弯了弯眸子，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衬得那张略微泛着不正常红熏的精致小脸愈发乖巧。


    “没事的，就是赶路累着了。”


    两人也算是同吃同住相当长的时间了，对于江小雪，小晴也有了一定了了解。


    此时不过是一个眼神，小晴便大致看懂对方在想什么。


    两人此去西疆的目的，江小雪是知道的。


    那天小晴和十一的密谈，全程就没有打算瞒着江小雪。


    包括小晴和十一说的话，那段关于她对西疆突然出现的怪病的描述与诊断，江小雪都是知道的。


    也就是说，江小雪知道疟疾的存在。


    突然的发热、全身酸痛和没力气，除了基本症状，还会出现咳嗽、胸腹部疼痛、吃不下饭和呕吐，整个人像被掏空一样难受。


    这些症状，乍一看和她现在还比较相似的。


    她们原本这一路就是奔着那疟疾传染地去的，江小雪难免脑子里就想着这事呢，现在看到小晴这般模样，自然很容易就联想到一起了。


    小晴昨天在路上的时候还呕吐来着……


    当然，她昨天吐，可不是因为真感染了疟疾。


    她纯粹就是被颠吐了而已……


    就像是晕车一般。


    她晕马……


    至于眼下的发热，不过是她在京城娇养习惯了，突然间这般高强度赶路，休息不好自然容易发病。


    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就是随着她们往着西疆方向前进，气温也在渐渐下降，虽然此时也算不上冷，但相比京城，还是下降了几度。


    气温的变化也容易让人体质下降。


    各种因素加起来，她就中招了。


    “不用担心，只是这不过是普通风寒而已……”话未说完，忽然掩唇轻咳了几声，纤瘦的肩膀微微颤动。


    江小雪连忙端来温水，小晴抿了几口，缓了一口气后，又朝着放在房间一侧的包袱指了指。


    江小雪心领神会，立刻从那里头掏出临行前带上的瓷瓶。


    里头自然是小晴自己搓的蒲地蓝消炎丸。


    “没想到我自己倒先用上了。”小晴看着手里的药丸，长叹了一口气。


    “我自己就是大夫呀，”她咽下药丸，软糯嗓音仍带着病中的鼻音，却故作轻松地眨了眨眼。“不过是风寒侵肺，喝两剂药发发汗就好，西疆的疫情可耽误不得……”


    江小雪沉默地看着她，眸色幽深如墨。


    小晴被她盯得有些心虚，伸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袖角，细白的指尖在雪白衣料上格外醒目。


    “真的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轻咳。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呼吸微促，额前沁出细密的汗珠，衬得肌肤如雪，唇色却因高热而嫣红如樱。


    江小雪忽然抬手，用雪白的袖口轻轻拭去她额角的汗，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深吸一口气，她终于点头。


    “好，我们启程。”


    “不过你得先乖乖吃完早饭。”江小雪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


    不知道是不是小晴的错觉，江小雪的眼神，似乎比以往更加柔和了几分。


    江小雪坐到床沿，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粳米粥，粥面上撒着细细的葱花，香气扑鼻。


    她走到床榻前，轻轻放下碗盏，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床上的人儿。


    小晴靠在床头，脸颊仍带着病态的绯红，但精神已比先前好了些。


    “小姐，喝点粥吧。”江小雪柔声道，伸手将小晴扶起，背后塞了个软垫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小晴点点头，张嘴接过江小雪的投喂，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江小雪见她吃得慢条斯理，眉宇间透着一丝安心。


    “慢点，别烫着。”江小雪轻声提醒，眸中满是温柔。


    小晴咽下一口粥，抬头冲她笑了笑：“小雪姐姐，我没事的，真的。”


    江小雪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待她吃完粥，又递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润润喉。”


    小晴接过杯子，浅浅抿了一口，蜂蜜的甜香在舌尖散开，带来一丝暖意。


    她放下杯子，轻声道。


    “谢谢小雪姐姐。”


    江小雪微微一笑，收拾好碗筷，转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清晨的凉风拂进屋内，带来一丝清爽。


    随着这一缕凉风拂过，小晴似乎也感觉精神了许多。


    忙完这一切，江小雪这才俯身，轻轻将小晴横抱起，动作轻柔得仿佛抱着一团易碎的云朵。


    江小雪抱着她走到马厩，黑马早已备好，鞍辔齐全。


    她小心翼翼地将小晴放在马背上，调整好坐姿，确保她舒适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