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赶走假千金?裁到大动脉啦!》 第1章 裁员裁到大动脉! 穿越五年,桑初晴常常因为自己不够愚蠢,而跟南阳侯府这一大家子格格不入。 刚穿越时,以为成了侯府唯一嫡女,会拿团宠剧本、荣华富贵加身。 后来才发现,侯府外玉内絮,差点连饭都吃不上,欠了一堆外债。 理论上是侯夫人管中馈,实际上: 理账的,是她; 打理庄子铺子的,是她; 为仨哥一弟谋前程的,就是她; 所有得罪人的事,还是她! 她把脏活累活全干了,全家吸的都是她的血。 没有她,这个家迟早得散! 而这一天,真假千金副本,它终于来了—— “大小姐过来了,主子们都在等着你呢。” 桑初晴并没有错过,管家眼里的轻慢。过去几年对她点头哈腰的恭敬,一夕之间不复存在。 她似有若无一笑。 迈步走进侯府正厅,便见桑家这群二笔集中营出来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老小,全都围着一个小姑娘嘘寒问暖。 情之切切,潸然泪下。 祖母拉着那少女的手,老泪纵横:“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侯夫人拿着帕子抹眼泪:“都怪我,自己生的孩子都能被人换走。” 南阳侯满脸心疼:“不,该怨为父。当年我就应该把夫人接回来,在侯府里生产!” 三个哥哥七嘴八舌,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身为大哥,没看好自己的妹妹,是我的错!” “大哥少年进屯营,如何怪得了你?当初我还在家里,该去庄子陪着母亲的。” “二哥你当年在贡院念书,应当怪我顽皮,只顾着玩儿!” 原主的双胞胎弟弟,茫然地摸了摸头,“我……明明跟姐姐一起出生,却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掉包,该怨我???” 桑初晴差点喷饭。 真的是蠢得清新脱俗! 十七年前,老大桑怀民七岁、老二桑怀安五岁,哪里就进屯营、进贡院了? 老三桑怀志贪玩倒没说错,当年三岁的他还穿开裆裤呢! 偏偏,宇宙中心、银河系之光的真千金桑雪,非常配合地掉小珍珠,哭得十分唯美:“要怪只能怪天意,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但也得感激天老爷,把我送回亲人们身边。” “你怎么能这样懂事!”众人都是一脸欣慰地看着她。 桑初晴的目光落在被老太太捉着的一双嫩生生的手上。 肤白如玉、细腻如凝脂。 侯府这些人,瞒着她接真嫡女回府,殊不知她早收到风声,去查了喻家。 农户、爹是屠夫。 怎么把女儿养得这么水灵白嫩的? 目光触及桑雪腕上的一只灰扑扑的木质手镯,她不由一愣。 同时,老夫人也看到了,浑浊老眼中闪过嫌弃,当即将那只手镯撸了下来,往地上一丢。紧接着从自己腕上褪下一只金镯子,给少女戴了上去。 “我南阳侯府的嫡女,怎么能戴那破玩意儿!以后就戴祖母送你的!” 少女面露欣喜,柔柔弱弱地道:“多谢祖母。” 桑初晴走上前去,将手镯捡起来,若有所思。 这帮蠢货只会鉴赏珠光宝气,高级一点的就不懂了。这只手镯看起来平平无奇,上面却似乎有精密的机关! 她不禁怀疑:喻家,真的是农户么? 一大家子开始一个个给真千金送东西,全都是珠宝首饰。 没人注意到桑初晴进来了。 老夫人亲手给少女穿金戴银,“你也太懂事了,吃了那么多苦还这么善良!” 桑初晴:嗯,吃苦是没看出来,善于装纯良,倒是感受到了! 好似要把缺失的十七年补回来似的,落魄侯府平时不舍得穿戴的首饰,一股脑往少女身上挂,活像个暴发户—— 划重点:都是她桑初晴挣的钱! 她把那木镯子放在一旁,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要不还是怪我吧,当年为何不像蜘蛛,长八条腿爬开。平白占了侯府嫡女的位置,让真大小姐吃了那么多……苦!” 她重点咬住了最后一个字。 老夫人第一个沉下脸色:“你还敢说!我就说,侯府如何能出你这样小家子气的逆女,原来是贱民所出!” 桑初晴挑眉。 上个月,老太太支三万两银子买观音玉像。 破南阳侯府根本撑不起这种无谓的开销,侯夫人不敢反对婆母,叫桑初晴去驳回。 还搁这儿气着呢。 “母亲所言极是。”南阳侯顺着话说下来,脸色极差地下令:“来人,把这假冒侯府嫡女的孽种赶出侯府!” 去年给她议亲,南阳侯相看了三十二岁的宁亲王。即便做侧室,也算跟皇亲国戚沾亲带故。 桑初晴亲自去宁亲王那儿,给拒了。 被驳了面子,“爹”也还气着呢。 桑初晴舒了一口气,轻柔地问:“所以,你们都决定好了,是吗?” 五年的付出,还不如喂路边野狗! 既然他们分不清大小王,那就:“那我走?” 唯一反对的人出现了—— “不可!” 众人都看向侯夫人。 只有侯夫人知晓,如今桑家的富足荣光,都是靠这个冒牌货苦苦支撑。 但她历来性子软弱,身为当家主母,她不能承认:我没本事,全靠女儿。 她呐呐地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心疼阿雪,又如何舍得让初晴去吃苦呢?侯爷,要不还是把初晴留下吧,便当个亲戚养着得了。家大业大的,不差这一双筷子。” 桑初晴笑了。 家大业大,脸呢? 这五年,到底是谁养谁! “母亲说得对。”桑雪接话,柔柔说道:“家中只有我一个女孩儿难免孤单,让姐姐留下来给我做个伴也好呀!” 她看向老夫人:“祖母,我不怪姐姐占用属于我的侯府嫡女荣光,倒觉得多了个姊妹,都是缘分。” “可是……”老夫人踌躇:“若是她那亲生父母、兄长找上门来打秋风,后患无穷!” 打秋风? 桑初晴瞧了一眼那只木镯子,心想:只怕犯不着吧! 桑雪很是为难地看向她:“姐姐,我……” 欲言又止,是茶艺入门技术! 贱人就是矫情。 桑初晴眸光冷淡扫过厅内所有人,道:“我愿意接受父兄安排,将属于侯府真嫡女的一切,还给她!” 桑怀志话赶话:“好啊,那你不许带走任何东西!” 桑初晴瞧了他一眼。 年前老三染了赌瘾,她让他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还上了家法。 为还赌债,她每个月扣他的月例、卖了他的私藏品,包括最心爱的画眉鸟…… 他在狐朋狗友面前,彻底抬不起头来,明显是记恨她到现在。 呵!这帮蠢货,裁员裁到大动脉! 她倒要看看,离了她,他们还能不能吃上饭。 原主会愚孝,可她一个现代来的…… 丢那星,哄堂大孝差不多! 她摘下头上珠翠,把腕间的镯子褪下,将外衫脱了扔在地上。 “我总不能裸奔,这身里衣若你们还想要,明日我会送回来给你们!” “不必这样。”老二桑怀安轻声说:“此事本怨不得初晴。即便以后你沦落农户,二哥也永远是你二哥。” 桑初晴给他整笑了。 最是虚伪是政客、最是负心读书人! 二哥学商高,考取功名、进了翰林。 须知,今年的新科状元也才翰林院七品编修。 是她去走路子,硬生生让第十五名的二哥,享受了三甲的待遇。 可惜,有点阴招全使她身上了! 第2章 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桑怀民:“侯府养她十七年,够够的了,要走也不许她带走一针一线!” 南阳侯袭爵已到末尾,坐吃山空六代,老大继承不了爵位,便追着建安公主舔。 驸马不可入朝,为了他的前程,她让他娶了勋贵庶房的嫡女。 岳父在军中有声望,他升得很快。 可,他享受着好处,却认为“给老婆低头、看岳父脸色”低人一等,对促成这桩婚事的她恨得牙痒痒。 倒是那位大嫂,抱着襁褓坐在角落里,一直置身事外的样子,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怜惜。 当她看过去时,大嫂便错开目光。 “相处一场,祝诸位以后顿顿有、肉、吃、日日有、衣、穿!” 丢下这意味深长的一句,桑初晴没多看他们一眼,穿着一身素色里衣,转身径直走出侯府大门。 府门外不少人围观。 她眸光一转,回转过身,双手抬起交叠在一起,对着南阳侯府的门楣行了个大礼。 “既然侯府容不下我,今日我便净身出户,最后一次拜别祖母、父母、兄弟。从今往后,我桑初晴是生是死、是富贵是贫穷,都与南阳侯府再、无、瓜、葛!” 最后,举起手中属于侯府嫡女的印信,砸在地上。 白玉瞬间碎成好几瓣! 其中一瓣,正巧砸在一双崭新的绣鞋旁。 是桑雪追了出来。 少女小口喘气,满脸真诚的样子,“姐姐,我送你!” 桑初晴挑眉。 你是信她好心,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桑雪上来便红着眼眶,“姐姐,我很想你留下的。都怪我,刚回来说话没分量,没能劝说父亲。” 愚蠢会出现人传人现象,桑初晴不想跟她说话,转身就走。 桑雪又凑上前来,用气声说:“姐姐,我同意履行与宁亲王的婚约,桑家成为皇亲,以后就靠我了。你嫌弃做侧室,殊不知事在人为,总有一天我当上王妃给你看!” 桑初晴乐了。 果然是跟大哥一条产道出来的,一个乐呵呵当舔狗,一个喜滋滋做妾,都在做梦跟皇家沾亲带故! 如果他们知道她是太子的救命恩人…… 啧! 她也附耳过去:“小仙女没吃过屎都要尝尝咸淡是吧?尽管品尝,那坨狗屎,送你了!” 既然是奔着恶心她来的,她绝不会好心告知:那位宁亲王外表斯文,实际上不仅日常家暴,床上也玩得很血腥,做妾就是个玩物! 桑雪气息一窒:“你!” 流言发酵需要时间,做戏要做足全套! 桑初晴垮着一张脸走了,一副被赶出侯府、伤透了心的模样。 桑雪看着她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但,毕竟侯府养了十七年,万一以后又让桑初晴回来了呢? 她果断提起裙摆回到厅内。 斟酌该怎么上眼药,没想到,正巧听到三哥说:“父亲,桑初晴知道咱们侯府太多秘密,未来难免不会背刺咱们。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一句话,叫众人的心狠狠一提! 桑雪垂头,差点压不住唇角。 桑初晴这边,径直出城、直奔帝京南郊光明村。 穿越前,她是“每一个霸总身边,都有一个冤种医生朋友”。 十里路徒步,对她这种特殊人设来说,没啥问题。 有问题的是—— 光明村。 路上遇了一点变故,桑初晴一身狼狈,来到其中一个农家小院门外,已经日影西斜。 很难相信,天子脚下、帝京周边,竟然还有这样破落的村子。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破墙烂瓦,土墙草屋。 地里种着的菜稀稀落落的,虫子吃剩的才是人吃的。 院子里几只鸡鸭咯咯嘎嘎叫了一通,一名中年男人拎着一把柴刀,追着一只狸花猫。 一路怒吼:“杀千刀的,又把今天的鸡蛋给偷了!你让阿雪回来了吃什么!” “哼,她都回侯府做贵女了,不会回来啦!”一名面容白净的少年,系着围裙蹲在水井旁洗菜,“不回来就不回来,以后每天的两个鸡蛋都给我吃!” 话是这么说,木盆里的菜几乎要被他搓成泥了。 桑初晴挑眉。 “格格不入”这个词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二笔集中营,出了一个卷王王中王、六边形战士; 淳朴真诚之家,出了唯一一泡绿茶! 她敲了敲柴门。 殊不想,也没用多大力气,这扇摇摇欲坠的门竟然“砰”地,倒地散架了! 桑初晴:……额,尴尬了! 这点动静,引来了父子俩注意,齐刷刷看过来。 呢,真的是一家人,长得像、眉眼的神情都一毛一样! 围裙少年低头一看,菜嚯嚯完了。 晚饭要吃的菜,无了! 他满脸不爽,站起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质问:“你是何人?弄烂了我家的门,赔钱!” 十三四岁,怕是有一米七了,长得好看,却一脸的怒气汹汹。 中二之魂熊熊燃烧! 偏偏,戴上围裙之后,居家感瞬间拉满——中二少年围裙小保姆! 桑初晴转头看向中年男人,福身一礼:“桑初晴,拜见父亲!” “长话短说:桑雪做回了侯府嫡女,桑家容不下我,我便只能找自己亲生父母。” “若你们不愿意认我,我这就走。” 三言两语,干脆利落。 “啊,别走!” 中年男人肉眼可见的紧张,手上的刀随地一扔,乱七八糟地拍了一通身上的泥尘,目光黏在桑初晴脸上。 “你是……初晴?” 围裙少年也是看清楚了,“爹,她长得跟娘真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我的女儿啊!我丢了十七年的女儿啊,可算是回来咯!”中年男人不顾形象嚎啕大哭,却怯步不敢上前。 他将桑初晴上下打量了一遍,脸色很快变差:“你穿着一身贴里,一路走到这儿来的?” 少年也问:“你身上怎么这么脏?” 中年男人快步走过来:“你流血了?他们把你赶出来,还打你了?” 桑初晴撩起衣袖,露出一道渗血的伤口,轻声说:“途中遇袭,打了一架。” 好他一个南阳侯府! 原本只想冷眼旁观看他们自己作死,但现在——他们想要她死,她也不想留他们活! 父子俩都很紧张,问了好多,眼瞧着都恨不能立刻打上南阳侯府去。 桑初晴不想过多解释,赶忙转移话题:“我母亲呢?” “在屋里呢!”男人见她神情冷淡,有点清冷疏离感,便没再问了。 怒瞪儿子一眼:“先带你姐进屋,其他的等会儿再说!” 正屋是一堂屋加东西屋的布局,老两口住在西屋,向阳东屋原先是桑雪在住。 兄弟四人,两人合一间,住两间偏屋。 桑初晴跟着父子俩进了西屋,行了一礼:“拜见母亲!” 原主的亲妈是个中年美妇人,一副病容。 “我的女儿……”看见她的第一瞬,眼泪猛猛地掉,朝她伸手:“快,过来让娘看看!” 桑初晴上前,蹲在床榻边。 妇人抓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 摸到桑初晴掌心的茧子,又见到她袖口的血迹,再看她满身的泥灰,怒道:“咱们养阿雪,可是没让她干过半点农活啊!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是养女,他们让你吃苦、把你赶走、还打你!桑家,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长得很美,虽衣着朴素,却难掩优雅大气。 唔,很有赵雅芝的那个味道! 这样的人,不可能把女儿拿去偷梁换柱。 桑初晴心想,其中必定有误会。 也好,她让人去查一查。 以南阳侯府的德行,迟早用得上! 一旁的少年哼哼地接母亲的话茬:“是呗,没让她干,活儿都让我干了呗!” 中年男人反手一个爆栗打在了少年额头:“不让你干,难道还能让我姑娘干?” 少年皱着一张帅气的脸,敢怒不敢言。 这一家子,氛围感真好。 桑初晴默了一瞬,反过来握住妇人的手,换了更亲切的称呼:“爹,娘!” 又看向少年:“小弟。” 她知晓喻家人的名字。 父亲喻惊鸿,母亲白婉蓉,小弟叫喻今歌。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温润,少年耳朵瞬间红了,撇开头、用拇指擦了擦鼻子,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嗯哼……” 踌躇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姐……” 桑初晴噗呲笑了。 她喜欢这一家子! 比侯府那群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白眼狼,好太多! 她转头,手指按上白婉蓉的腕间。 诊脉片刻,道:“娘身子本就不太好,思虑过重、心生恶气,才会病倒。今日太晚了,明日我进城给你买药。但……你还得开阔心胸才行!心平能愈三千疾,多数疾病都是从情志消沉发起的。” 众人吃惊,喻惊鸿问:“你还会治病?” 桑初晴说得很保守:“略懂一二,皮毛罢了。” “那可太好了。”喻惊鸿上前,给妻子喂水,道:“娘子,明日我就去送信给爹,说找到女儿了!” 夫妻俩哭成一团。 桑初晴心下诧异。 她查到的消息,可没说原主还有爷爷。 所以喻家到底什么来历? 第3章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父母在哭,喻今歌扭扭捏捏地对桑初晴说:“娘之所以生病,还不是怪喻雪,养不熟!哦,现在她叫桑雪了!” 桑初晴温和说道:“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这世上有两件事是阻拦不了的,比如狗要吃屎;再例如,人要找死!” “说得对!”喻今歌瞪大眼睛,小眼神发光。 白婉蓉哭了一会儿,被喻惊鸿哄好了,再次拉住桑初晴的手:“晴晴,娘送你个东西。来,你戴上。” 一枚鸽血红的宝石项链,挂上了桑初晴的脖子。 她狐疑地看向面前的这对夫妻。 见她眼里浮现疑惑,喻惊鸿忙道:“这是很多年以前,别人报答你娘的救命之恩送的,咱们再困难也没舍得当掉。” 桑初晴默。 她爹是不是以为她的脑子跟桑雪一个水平? 桑雪就是拿着珍珠当鱼目,她可没那么蠢! 但她没有追根究底,而是问:“怎么不送桑雪?” 喻惊鸿倒也不隐瞒:“当时就发现阿雪是抱错的了,但养都养了嘛,就当个安慰。” 桑初晴明白了。 即便是养女,也全心全意对待,养得跟亲生女儿一样。 可惜,桑雪的作为,不配得到这样的疼爱! 她又问了一个问题:“前几日侯府就找到她了,想必爹娘也知晓我在侯府,为何没去找我?” 侯府以为悄悄行动能瞒过她,可笑! 一大家子靠她吃饭,还没翘尾巴,她就知道他们要拉什么屎了! 回答问题的是白婉蓉:“你爹说不好贸然去找,要等等看。若他们待你不好,我们再去把你接回来。” 桑初晴心想:应该是怕她嫌贫爱富,不愿意回来? 她倾身上前轻轻抱了抱白婉蓉,轻声说:“很高兴能回来,这个家比侯府好千百倍!” 白婉蓉一愣,旋即心疼地看着她:“我可怜的女儿,这是在侯府遭了什么罪呀!你看看你的手,你看看你的伤!” 说着又开始掉金豆豆。 桑初晴笑着安抚:“没事,手上是练武磨出来的茧子罢了。受过的伤,都是我的勋章。” 当她是哈喽凯蒂呢。 掌握经济命脉,是任何人的死穴。侯府敢让她吃苦,她就让他们吃亏!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最后一个问题。”桑初晴收敛了笑意,问出最重要的问题:“若桑雪还要回来,你们……如何打算?”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答案却很明显。 桑初晴反而满意。 人跟人的感情,不管是要建立、还是要了断,都需要时间! 若他们轻易割舍掉养了十七年的孩子,那才可怕。 当然,如果他们还能心无芥蒂接纳桑雪……那她也未必愿意留在这个家。 晚饭是她爹喻惊鸿当主厨、小弟喻今歌打下手—— 喻家女人不用干活,只等着吃! 饭桌上,喻惊鸿给她介绍家庭成员:“你还有三个哥哥。大哥是货郎,在南方走商;二哥去后山老林,练功;三哥嘛,在慈安寺念书呢。老二老三是双生子,但很好认,以后见了你就知道了。待你大哥回来,咱们带你回老家,见见家里的其他亲戚。” 桑初晴本不明白:家里有人走商,父亲还是屠户,家里可以种田种地,怎么就穷得叮当响了? 只怕是,全都贴给桑雪了? 哦豁,白眼狼可以通过基因遗传! 但听到这些,再想到胸前挂着的鸽血红宝石,盲猜:喻家有隐藏身份,比她查到的要复杂! 哈,桑雪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知道真相后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爽! 她不动声色,一一应了:“好。” 桑雪的待遇,如今全都给了桑初晴。 刚相认的亲人,大家都有些拘谨。 但,三双筷子连轴转,饭桌上的好菜都送到她的碗里。 饭后,喻惊鸿抱着一只针线篮子,坐在油灯下。 “晴晴,爹今夜把衣裳缝好,明日你就有穿的了!” 桑初晴的脑子,被感叹号刷屏了! 爹,你不是个杀猪的吗? 五大三粗的屠夫,手捻绣花针缝衣服?!!! 主打反差萌? 桑初晴再次感慨:别错怪猪油,桑雪一定是被狗屎蒙了心! 后半夜。 桑初晴躺在今天才晒过的被子,满是阳光的味道。 有点认床。 后窗发出轻轻的叩响。 熟悉的暗号。 知道那人的性子,不予理会他指不定会怎么闹,她走过去将窗子打开。 一条影子迅速往屋里钻,她眼疾手快将其拍了出去,低声呵斥:“屋子不隔音,我爹在堂屋缝衣裳,你敢进来试试!” 来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吧唧地看着她,充满了幽怨地瞪她。 她不甘示弱,瞪回去。 一个眼神秒怂,跨在窗台上的大长腿放了下去,问:“遇袭受伤了么?” “无。”桑初晴说谎不眨眼睛,打算把窗户关上:“最近没空,我住这儿期间你别来找我!” 对方撑住窗扇不让她关,很是不满,“桑初晴,你是不是准备抛弃我了?你又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眼瞧着要哭了,桑初晴很头疼。 两人对视一会儿,终究是拗不过,她应了一句:“放心,还没腻呢。” 来人眼眸倏地睁大:“嚯,哪天腻了就不要我了?” 桑初晴不想说这些,再次要把窗扇落下:“你回去吧。” “等等,有件事儿!”这人顶得死死的:“我查了,刺杀你的是南阳侯身边的人,提出杀你灭口主意的,是你三哥……” 对上她凌厉眼眸,连忙改口:“前三哥!是他提议的。” “哦,我猜也是他。”桑初晴唇角一勾,没有任何温度:“那就让他先死!” 对方还想说什么,门被敲响,传来喻惊鸿的声音:“晴晴,你在跟谁说话呢?” “没有。”桑初晴平静地应:“我背诗呢!” 喻惊鸿似乎信了:“哦,夜深了你早点睡吧。” 桑初晴应得很乖巧:“好的,爹!” 对方揶揄地看着她,鹦鹉学舌:“背~诗~呢,好~的~爹!晴晴,你这人冷静到冷漠,理智到绝情!” “闭嘴!”桑初晴唇角一抽:“让你模仿,没让你超越!” 她伸手,将探进来一半的胸膛往外一推,落窗。 那人动作神速,迅速在她唇瓣亲了一下。 “萧风岚!你这个狗币!” 桑初晴怒,猛地松手,窗扇落下,差点夹中狗头! 不多时,听到喻惊鸿的一声厉喝:“谁在外面!” 第4章 要不,我先给你挖个坟? 似乎是追出去了。 知道萧风岚的能耐,桑初晴并不担心,却暗暗吃惊。 她爹,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屠夫,她把头拧下来当凳子坐! 不过,她还是坐在床沿等消息。 以那狗币的性子,被抓住的话,一定会把她供出来的! 直到听到了喻惊鸿回来的动静,才重新睡下。 次日,喻惊鸿进城卖肉。 桑初晴自告奋勇:“爹,我去给你帮忙,顺便给娘抓药。” 然后,在西市上,她就见到了—— 侯府三哥,桑怀志。 得,送上门来了! 桑初晴做侯府千金,有嫡女风范。卖豆腐,就是妥妥的豆腐西施。 朴素,却漂亮。 但,看在桑怀志的眼里,就是十成十的落魄! “哼,从前仗着侯府的宠爱,训斥小爷不是很能耐吗?现在怎么像条野狗一样!” 他刚从赌场出来,走两步就遇见了这晦气的丫头,想到过去被她支配的种种,顿时怒气更盛。 桑初晴眸光冷厉。 七月半的鸭子,她还没去找他索命,他倒是舞到她面前来了! “哟呵,一个乡下贱民,还敢用这种眼神瞪小爷!” 桑怀志撸起袖子上前,一脚踹翻了豆腐摊! 桑初晴没动,余光瞟见她爹拎着斩骨刀在给人砍猪腿。 很好,没注意到这边。 她的双手拢在一起,一个接一个地掰手指关节。 然而桑怀志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欺身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衣襟,将她半提起来,恶狠狠地道:“以前你克扣了我这么多银子,赶紧还我!不然,你休想在这里卖一块豆……” “腐”字还没出口,被迫消音。 围观的人震惊了! 只见桑初晴一个拳头,对准了桑怀志的鼻梁。 顺着力道走势一个旋身,回旋踢飞起一脚! “啊!” 桑怀志栽倒在稀烂的豆腐堆上! 鼻子流血,浑身摔得剧痛,他瘫在地上骂骂咧咧:“你这迟早要当**的贱种,敢伤小爷,小爷找野男人玩死你!” 混赌场的人,嘴巴要多脏有多脏,戾气要多重有多重。 “是吗?要不,我先给你挖个坟?” 阴恻恻的一句,一巴掌当脑门拍下来! 桑怀志顿时爆裂惨叫:“啊!!!” 桑初晴闷笑。 哦豁,她爹来了! 看见喻惊鸿眼里的杀意,她有种感觉:他平时杀的不是猪,而是人! 喻惊鸿把桑初晴往身后一推。 回头,斩骨刀对准了桑怀志:“我家闺女弱小可怜,我是她爹,有本事你冲我来!” 众人:重新定义“弱小可怜”! 桑怀志怒道:“她弱小可怜,那刚才她一拳头把我鼻梁打断,算什么?” 喻惊鸿接话极快:“算你活该!” 桑初晴:我爹但凡是个现代人,必定是5g冲浪! 侯府这边。 一大早,南阳侯给侯夫人说,要给桑雪办接风洗尘宴。 办宴会不难,难的是…… 钱从哪儿来! 以前那死丫头是怎么用这么穷的公中,养偌大侯府的! 桑雪送甜汤过来,见她愁眉苦脸,贴心地道:“女儿学过算术,愿意为母亲分忧!” 侯夫人眼睛一亮,忙不迭把账本塞她手里:“喏,你爹说要给你办个小宴,这件事便交给你了。” 桑雪压下心头的得意,但还要谦虚一番:“我以前算的都是小账,没接触过侯府这样的富贵之家账册,想必会很……复……杂……吧?” 看清那一个个结余,不是红字,就是结余几两银子、几十两银子。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睛都要瞪凸了! 南阳侯府这么穷? 那她回来,还跟喻家一刀两断,值得吗? 烫手山芋丢出手,侯夫人很欣慰,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桑初晴:“没事没事,交给你,为娘很放心!” 桑雪正想问“侯府的银子都去哪儿了”,桑怀志的小厮跑了进来:“夫人!三公子又偷偷溜去西市赌坊啦!” 侯夫人:天塌了! “初晴……”她下意识拉住桑雪:“哦不,阿雪啊,你赶紧去把你三哥带回来!” 下意识的“初晴”,桑雪眼里闪过一丝愤懑。 但她只能答应:“好。” 习惯了发生任何事,都交给女儿的侯夫人,完全忘记了:眼前这个女儿,可不是原先那个! “好好好,你办事,为娘放心!” 放心早了! 桑雪来到西市,看到的就是她三哥被喻惊鸿暴揍的画面! 桑初晴叹为观止:她爹,不简单! 打的都是关节、韧带,能让桑怀志疼得死去活来,表面却看不出什么伤。 “快住手!”桑雪带着人,七手八脚地把桑怀志解救出来。 “阿雪?”喻惊鸿身体一僵,回过头来。 桑雪习惯性喊出口:“爹!” 昔日父女相见,喻惊鸿手都是抖的。 养只狗养只猫丢了都要难受好久,何况疼了十七年的女儿? 桑怀志疼得哇哇叫,怒道:“阿雪,他都把我打成这样了,你还喊他爹?” “我……”桑雪深吸了一口气,改口:“这位……大伯,你可知你打的是南阳侯府的三公子!” “大伯?”喻惊鸿眼里顿时充满了刺痛。 他自嘲一笑,点了点头:“大伯就大伯吧。” 他指着已经稀巴烂的豆腐摊,不愿意多看桑雪一眼,冷硬地说:“你三哥砸我摊子,还打我女儿,我要是不管还算个男人吗!” 话是这么说,桑初晴却看见他眼角的湿润。 可怜的老父亲。 她上前一步,攥住喻惊鸿的手捏了捏作为安抚。 喻惊鸿以为她惊慌,忙回过身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晴晴别怕。” 这样的疼爱原先都属于自己的,此时却给了桑初晴,桑雪嫉妒不已,厉声道:“你们打人还有理了是吧?三哥,我们报官!” 桑初晴挑眉:好啊,报官打脸更爽!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京兆府尹张大人,欠了她亿点人情! 府衙离西市不远,涉事双方上了公堂。 张大人坐在上头,与桑初晴对视一眼,便错开目光。 南阳侯急匆匆赶来,进来后首先看向喊痛连天的三儿子。 他恨恨地扫了一眼桑初晴:“贱种,竟敢殴打本侯的嫡子!” 喻惊鸿听不得这种话,神色一凛。 桑初晴拽住他的手,跨步上前,一巴掌抽在了桑怀志的脸上。 她斜睨南阳侯,轻声问:“是你叫我打的哟!我不但敢打,还敢当着你的面打呢!就问你气不气吧!” 众人:“……” 就连喻惊鸿都震惊了。 “你敢这样跟本侯说话!”以前桑初晴最多给软钉子,南阳侯没被这样顶撞过。 桑初晴笑了下:“从前,南阳侯是我父亲,不能撕破脸。现在,你已经不是我爹了!” 南阳侯的脸色漆黑无比:“侯府养你十七年,你就是这么忘恩负义的!” 桑雪见缝插针:“姐姐,没有生恩也有养恩,你怎能这样对父亲?” 桑初晴反口就怼回去:“哦,那你又是怎么对养了你十七年的爹的?” 对上喻惊鸿深沉的眼神,桑雪心口一惊,闭嘴了。 桑初晴又看向南阳侯,道:“南阳侯若知晓你儿子赌输了多少银子,只怕就没心情跟我盘恩义了!毕竟上个月,为了保住他一条腿,侯夫人才刚拿了自己的嫁妆,贴给他还了一万两的账!” 桑雪猛地瞪大双眼。 那嫁妆不该是以后给她的吗?就这么被三哥霍霍了一万两? 一万两啊! 侯府账面那么穷,他怎么敢的? 她以前那位三哥,就绝不会这样! 提起那件事,南阳侯额头上的青筋立马跳起,厉声喝:“怀志,输了多少!” 桑怀志下注的时候有多勇,现在就有多怂,“三……三百两……” 桑初晴幽幽说了句:“根据我丰富经验,至少得翻十倍!” “你乱说!”桑怀志急了:“只有一千八,没有三千!” “哦。”桑初晴轻飘飘重复:“一、千、八!” 她笑得阳光灿烂,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南阳侯一年俸禄六百两,贵公子进赌坊溜一圈,把你三年俸禄整没了!就问你肉疼不疼吧!” 第5章 我救你一命,你想要我的命? 南阳侯气得倒仰,转头一巴掌抽在了桑怀志脸上! 但,没完! 桑初晴不疾不徐地继续说: “他踢翻我的摊,豆腐八十文,其他物件折旧后合计一两银子。” “我受到了惊吓,精神损失费三十两。” 她挽起袖子,露出昨天遇袭受伤、刚才揍他崩裂了伤口还在渗血的手腕。 “他还打伤了我的手,医药费、伤残费、误工费,十两银子!” 她摊手:“总共四十一两八十文,开价公道、童叟无欺!承惠!” 桑怀志大怒:“那你打我的呢!” 桑初晴平静反驳:“我们同时出手,那叫互殴。你先砸我的摊、先出手打我,我这叫正当防卫!你技不如人,大老爷们,连我这个弱小可怜的女孩儿都打不过,怪我咯?” “放屁!”桑怀志更气了。 桑初晴转头看向南阳侯,蛇打七寸:“吕小姐退婚以后,整个帝京都找不到一个愿意嫁烂赌鬼的了吧?南阳侯,就问你头疼不疼吧!” 心疼女儿的人家,不会把孩子往火坑里推;注重利益的人家,也都知道南阳侯爵位已经到头了。 她这一说,就是在南阳侯心头的怒火上浇了一桶油! 他压抑着怒火,看向公堂上的京兆府尹:“张大人,断案吧!这对父女竟敢殴打侯门嫡子,是以下犯上!” 桑怀志又行了,嚷嚷:“他们把我打成这样,我要赔钱,三千两!” 桑初晴精准卡bug:“刚才那一巴掌是你爹让我打的,不算。鼻子上的伤是我正当防卫反击的,也不算。其他还有哪里伤着了,咱验验吧?” 喻惊鸿看向女儿的眼神,顿时更亮了! 验了,自然是根本没伤! 桑怀志不满:“我要求提证人!” 京兆府尹提了证人。 但,所有人都说,是他先挑事、并且动手打小姑娘! 南阳侯不悦地看向府尹。 本以为民告官,京兆府这位应该是懂办事的。 不曾想,这位还真的铁面无私,公正断案—— “本府宣判……“ 案情起因、经过、发展,叙述得有点冗长。 念完最后落锤:“判罚,南阳侯三公子桑怀志赔付银子给屠户喻惊鸿……抹零四十两!” 这点银子,对于高门大户来说真不多。 但! 脸丢光了! 南阳侯怒极,狠狠记了京兆府尹一笔:“张大人,本侯谢过你了!” 这个“谢”字咬牙切齿,以后自会报复。 但张大人也不像是怕他的样子,笑眯眯地道:“侯爷慢走!” 南阳侯气呼呼地拎着桑怀志的耳朵走了。 桑雪落在后面。 她看向桑初晴:“府尹大人为何会给你撑场子?” 自古官官相护,从来没听说过,民告官有赢的! 桑初晴咧嘴一笑:“因为我命好,你嫉妒吗?” “有本事,你永远都这么好运!”桑雪跺跺脚,走了。 喻惊鸿追了上去:“阿雪!” 桑初晴知道他需要了断,只喊了一句:“爹,我去给娘抓药,你先回西市!” 出了京兆府,她去了济春堂。 合欢轻声禀报:“小姐,太子殿下来了,人在后堂。” 桑初晴挑眉。 没急着去见太子,她吩咐:“走一趟京兆府,送一些东西过去,感谢张大人方才帮我。” 合欢应:“是!” 桑初晴进了后堂,端正行礼:“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萧景明,相貌端正、气质儒雅。年仅十九,已有一国储君的威仪。 “快起来。”他虚扶了一把,感慨道:“上回见面你还是官家身,如今就是民女了。” “蒙殿下不嫌弃。”桑初晴面色淡然,不卑不亢地道:“殿下,民女有不情之请。” “你说。孤答应过你,你救了孤的命,所有条件你喜欢提。”萧景明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南阳侯嫡女,几乎每年宫宴上都能见到她,随着年龄增长,她不仅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这气度也是日益沉着冷静。 她的处世手段,他也是见过的。 私以为,若得此女入东宫做太子妃,何愁储君地位不稳! 只是…… 桑初晴有话直说:“恳请殿下差人去户政处,用最快的速度,将我的户籍从桑家转到喻家。” 萧景明虽不解她为何如此迫切,还是同意了:“可。” 桑初晴一笑,欠身为礼:“那就多谢殿下了。” 萧景明眼底里藏着遗憾,无奈笑了下:“你莫不是早知自己并非南阳侯亲女,才拒绝入东宫的?” “殿下。”桑初晴俏皮一笑,用开玩笑的语气道:“我救你一命,你想要我的命?” 萧景明的脸色登时不好了:“孤护着你,谁敢要你的命?” 桑初晴心道:我永远不会相信任何一个男人,能护着我、且永远护着我! 但她嘴上说道:“德不配位,必有灾祸。我连南阳侯嫡女的身份,都觉得烫手,太子妃的位置更无法胜任。殿下乃良人,自当有佳人匹配。” 萧景明心情失落,但也没再提这回事,转而道:“孤先前说要给你记一功,你拒绝领赏,莫不是早知自己身世、不想南阳侯府得益?” “不怕殿下笑话,昨日我刚出了侯府,在外头便遇上了刺杀。”桑初晴唇线冰冷:“若非我自幼习武,只怕殿下只能给我死后追封赏赐了。” 萧景明一惊,瞧了一眼她手腕上包扎的纱布,上头还在渗血。 他蹙眉:“那……你现在作何打算?” 桑初晴微微一笑:“殿下,初晴想请您帮忙……” 且说,喻惊鸿追着桑雪出府衙。 “阿雪!”他叫住她,问:“你……侯府的人待你好吗?” 一手疼大的闺女,成了别人家的女儿,明明是昨天的事,却叫他感觉过去好久了。 “穿金戴银,绫罗绸缎,你觉得好不好?”桑雪眼底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瞧了一眼喻惊鸿身上的布衣,上头还有斩猪骨飞溅的肉沫,围裙油不拉擦的,散发着一股肉骚味。 她下意识捏着帕子掩住口鼻,掏出那只木镯子,递了过来:“如今我不是你女儿了,还给你!” 说起来喻家人对她不错,比其他农户对女儿都好,但!!! 她本是天之骄女,就因为他们的私心,让她明珠蒙尘。 她能不怨吗? 不能恨吗! 这种破木头,就应该给桑初晴那个贱种! 喻惊鸿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但从她的眼神,总能看出来一些东西。 “这镯子是……” 他话没说完,桑雪将木镯子往他身上一丢,“我管它是什么,拿这破玩意儿回去哄你的亲生女儿吧!” 她转身上了马车。 喻惊鸿站在原地,一直注视着马车远离,直到拐角看不见。 他缓缓弯下腰,把木镯子捡了起来,将刚才没说完的半句话补完整:“是个能保命的东西。” 他找到了机关,按了下去,镯子突然长出了三根毒刺。 “按出毒刺,可在危急时刻致对方于死地,遇上危险可以自救!” 街道空荡荡的,他的话却只能是说给自己听。 西市。 桑初晴回来后,见她爹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依然热情无比地给主顾介绍猪肉。 “炒着吃要这一块……小孩儿肠胃弱,用尾椎骨炖汤不腥不腻……猪耳朵、猪脸皮,卤着吃,炒点花生米,最适合做下酒菜了……” 她把他眼角的微红看在眼里,心想:长了瘤子尽快切除,等创口愈合就好了。 一转头,看见地上掉了个眼熟的木镯子,不由疑惑地问:“爹?” 送走客人,喻惊鸿回头。 看见那镯子,不免又悲从心来。 他叹了一口气,在小板凳上坐下,“不怕你笑话,这是送阿雪的,她方才还给我了。” 至于桑雪说的那些扎心的话,他不可能对他亲女儿说。 自己一个人难受,就够了。 不想,桑初晴却问:“爹,这个能送我吗?” 喻惊鸿一愣。 桑初晴笑道:“听桑雪说,这是爹亲手做的。雕工这样精致,丢了可惜。” “可是……”喻惊鸿看着她毫无芥蒂的笑,鼻子一酸:“你喜欢爹再做一个给你,何必要她……”嫌弃不要的东西…… 后面这个说不出口,他改口:“她戴过的东西,委屈你了。” “哦。”桑初晴点头:“那我等着爹给我做新的!” 喻惊鸿忽然明白过来:他女儿聪慧得可怕!不是她多想要这只镯子,而是在拐着弯安慰他! 他内心一片感动:“晴晴……” 眼瞧着老父亲又要哭了,桑初晴没给他说煽情话的机会,道:“爹,把三哥叫回来吧,有事儿!” 喻惊鸿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什么事儿啊?” 桑初晴神秘一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6章 勾栏做派、绿茶小狗 晚饭后,喻惊鸿拿出一块紫檀木,坐在堂屋油灯下雕刻镯子。 桑初晴的目光落在那块木头上。 她不清楚喻家有什么隐藏身份,又是为何要隐藏,也不清楚是他们没教桑雪鉴赏能力,还是桑雪学不会。 总之,处处都是漏洞! 他们这农户,左邻右舍离得有段距离,也不像经常互相来往的样子。 家里常住人口就父母和老幺,白婉蓉身体弱常年不出门,喻今歌在家里照顾母亲。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农户家庭,随手拿出一块这么好的紫檀木,桑雪是真的一点儿也觉察有哪里不对吗? 喻今歌洗好碗,变声期的嗓音在院子里嘶吼:“姐,我已经给你提好热水了,你去沐浴吧!” “换洗衣裳我已经给你找好了。”找到女儿,白婉蓉精神好了很多。 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浑身都有劲儿了,一口气上六楼……不是,划掉! 桑初晴应:“好的,谢谢娘!” 喻家人的爱,都体现到了点点滴滴上。 所以,桑雪那个傻叉,知不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 泡完澡,她回到堂屋。 见她爹娘对坐灯下,一个在雕刻木头,另一个则是撑着下巴在一旁看,负责…… 咳,出嘴? “相公,这一刀真漂亮,一刀成型!” “这纹饰适合我们晴晴!” “相公,你现在刻花的速度,比以前要快多了!你真棒!” 主打一个情绪价值拉满! 喻惊鸿眼睛盯在手上的活计,应着:“嗯,娘子的身子也好很多,白日可以多出门走动走动。” 桑初晴唇角抽搐。 桑初晴牙酸。 桑初晴吃狗粮吃撑了! 她迅速回了自己屋里。 关上门一转头,发现床上多了个人! 美人鱼斜卧的身姿,撑着脑袋朝她媚笑。 没看错! 一牛高马大的大男人,他娇媚如斯! 眉目精致如画,笑容甜得拉丝,眼神如钩。 故意扯开了衣襟,露出了半个锁骨;撩开了衣角,露出一片腹肌。 纯纯的勾栏做派,就只差拿个红丝帕冲她招手了! 不但媚,他还茶:“早知姐姐会变心,却不料姐姐喜新厌旧的速度这样快!有了我还不算,还要勾着太子。你不用管我的死活,只要你过得快乐,我不打紧的!” 桑初晴眼角疯狂抽搐。 想割了他的舌头! 她跨步上前,猛地掐住那狗币的脖子,把他往被子里按,用气声怒斥:“萧风岚你疯了!明知道我爹娘在堂屋,被发现了怎么办?” “被发现就被发现呗!”萧风岚面不改色,薄唇勾起:“晴晴,你都没舍得用力,你还是疼我的,对吧?” 说完,他搂住她的腰。 桑初晴被他拽得重心不稳,与他一起跌落床上。 这狗东西的脸就埋在她身上,使劲儿蹭。 “我都迫不及待被发现了。”他咬着她的耳垂,唇角厮磨到了她唇畔,轻声道:“晴晴,你会给我名分的,对吧?” 桑初晴想说:只欢不爱、只做不婚! 可—— 上一秒她敢把这句话说出口,下一瞬她爹娘和小弟肯定会立刻认识这个有实无名的郎婿! 她果断放弃治疗,松了手。 早知道他又黏人又狗,一年前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被他的颜值给迷惑! 还以为,当今皇上的十六皇叔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知书达礼、阳光开朗,正好是她的菜。 勾到手之后,知道真相的她眼泪掉下来! 狗皮膏药一样的十六皇叔食髓知味,将一哭二闹三上吊演绎得精彩绝伦。 砸手里了! “晴晴,你说句话呀!”萧风岚不满意地在她颈间咬了一口。 桑初晴沉声警告:“你敢在我颈子上留痕迹试试!” 男人哼了一声,酸溜溜地道:“对本王爱答不理,凶巴巴的。对太子,就笑脸相迎!怎么,腻了我这个老太叔,喜欢更年轻的肉体了?” 桑初晴无语,将面前的脑袋拨开:“瞎说什么?” 他俩同岁,辈分却跃了两级!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见太子了?萧风岚你闲得蛋疼是么,暗中监视我?” 萧风岚缩进了被窝里,弱弱说了句:“蛋不疼,痒!想你想的!” 桑初晴:!!!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待她开口,他理直气壮地对上她的眼眸:“我就说直接去提亲,你非不同意!还豁出命去救太子,招他!他还想让你做太子妃!” “南阳侯府的人,做梦都想攀附皇家。”桑初晴太了解他们了。 虽然先前他们还没进入真假千金副本,但:“他们烂泥糊不上墙、贪得无厌,本质上也没有一个是知恩图报的,我绝不可能让他们如愿!” 以她的能耐,本可让南阳侯府延续荣光,但他们不配。 所以她一直把控着,让他们在温饱线上蹦跶,就不会太飘了! 萧风岚打蛇上棍:“晴晴,要不我们成亲吧?刚把你赶走,就痛失成为皇亲的机会,气死他们!” 桑初晴睨了他一眼。 那张俊脸跟川剧变脸似的,立马换了黑脸:“怎么,你又在想始乱终弃了,是不?还是说,你想将来做皇后!” 桑初晴:不想做太子妃,她已经说累了! 这位十六皇叔,跟那些古早言情文里的女主似的,成天惦记着:你到底爱不爱我! 她疲于应对,“你先回去。” “不!”萧风岚不肯,搂住她的腰不肯松:“十二天了,你想饿死我呀?你就不想我吗?离了我你不空虚?” 桑初晴想掐死他! 这狗币像坦克一样,每次碾得她第二天腰酸背痛,他还想天天吃肉! 在一起388天,第366天想分手! 她正想说两句好听的,先把他哄走。 不想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姐,我发现屋后菜地有脚印,方才可能有人在窥探你沐浴!” 桑初晴猛地一惊! 想死,真的。 她赶忙下床,拖着萧风岚的手往窗户那边拽:“你快走!” 又听得白婉蓉的声音:“晴晴别怕,你爹已经去追踪了。娘进来陪你!” 桑初晴:天杀的萧风岚,沉得像死狗,拽不动一点! 跟他角力她出了一身汗,她干脆放弃了,瞪他:“你再不走,咱俩就玩完了!” 萧风岚一万个不情愿,用怨妇的眼神看着她。 “晴晴怎么不应声?”白婉蓉的声音越发焦急:“幺儿,你姐不会是出事了吧?” 喻今歌:“进去看看!” “我没事!”桑初晴大惊失色:“别进来!” 已经太迟了。 门被“小牛犊”撞开! 第7章 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 “姐!” 农户的门实在不结实,喻今歌一下就撞开了,急匆匆跑进来,生怕她出什么事。 桑初晴的心差点要跳出胸腔!!! 回头一看,松了一口气。 狗币已经走了! 假如她刚回到这个家,就被抓到夜会野男人,就当众社死了。 “晴晴,你没事吧?”白婉蓉快步进来,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 喻今歌警觉得很,一进来立刻朝才窗户那边看去:“我怎么好像看到有道黑影飘过?” 桑初晴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走过去,将喻今歌挤开,“是小狸钻进来,我给赶出去了。” 她把窗扇落下拴上,回头对母子俩说道:“我也是习武之人,真遇上应付不了的事,会呼救的。” 喻今歌狐疑地回头,脚上却踩了个什么东西,便拿起来看。 桑初晴眼角瞥到。 妈的,她怀疑萧风岚是故意留下的! 心里惊涛骇浪,她面上保持平静,极为自然地把那块玉佩拿过来,顺手塞进腰封里。 好在是刚认回来的亲人,他们也不认得她的东西。 “小弟,你去把爹叫回来吧。早点歇下,寅时他还得去杀猪呢!” 关键,明天还有一出好戏! 南阳侯府。 昨日输了官司,回了侯府后,浑身疼痛的桑怀志,又挨了一顿打手板、被罚跪了一夜的祠堂。 今日早晨,筷子拿不好了,要人喂饭;路都走不好了,要人抬着。 桑雪来到他的房间给他送药。 “三哥。”桑雪一脸关切:“姐姐下手也忒狠了些,再怎么说,你与她也曾做了十七年的兄妹,怎地这般不顾念旧情。” 侯府接了她回来,本来是很热情的,因为桑初晴净身出户的事,大家也欢快了一阵。 但,一提到要办小宴,侯夫人便不开心,一见面就要把账本塞给她。 账面没钱,小宴不了了之。 桑怀志输了一千八,挨了揍还得买药,令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昨夜,大哥长嫂在房里好像爆发了一场争吵,具体内容不得而知,反正一大早,长嫂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父亲、二哥都上衙去了,孪生弟弟则是去书院念书。 只能找三哥培养感情了。 “别提那个晦气的东西!”桑怀志眼里都是阴狠:“父亲派去的人,怎么没能把她杀死,真是祸害遗千年!” 桑雪叹息道:“我虽然回了亲人身边,但想起养父母,还是有些不习惯。昨日见姐姐的样子,似乎没有半点对侯府的不舍。还是佩服她呀,适应得真好!” 她才上眼药两句,桑怀志就想到了一个卑劣的主意—— “走,我们去西市!” 西市。 今天不卖豆腐,桑初晴帮着卖猪肉。 昨晚的事是糊弄过去了,但早晨喻惊鸿叫喻今歌去把家里的篱笆重新固一遍,可见并没有放心。 以萧风岚那狗德行,被发现怕是迟早的事! 要不,想个什么法子,把他甩了? 她走神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桑雪的声音:“大伯。” 一抬头,就见桑雪领着俩丫鬟,站在肉档面前。 鼻青脸肿的桑怀志,被人用凉轿抬着在不远处,倒是没靠近。 喻惊鸿神情微动,下意识开口,但开口后,却不是他原先想说的:“桑小姐来做甚?” 桑雪从荷包里拿出一锭五两银子,放在了肉案上,“虽说我认亲回去了,却也一直惦念着你们。大伯起早贪黑不容易,我是来照看生意的!” 她的声音很温柔,不了解她的人,听着就觉得美好。 “大伯,我也并非见利忘义之人,虽说以后不能喊你一声爹了,但我会跟母亲商量,以后侯府的猪肉就跟大伯买。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可惜,她的话落到喻惊鸿耳中,却是叫人无比心寒。 他脸色越发难看:“不必!” “大伯你又何必逞强?”桑雪弱弱地说:“赚谁的钱不是赚,家里都那么困难了,就不要为了这两分骨气故作清高了吧?” 喻惊鸿的拳头倏地握紧,把手放上了斩骨刀的刀柄上,手背的青筋都暴起了。 但他还是忍着脾气:“不卖!” “装什么!”桑怀志下巴高仰,傲慢地道:“你的女儿换在了我家,锦衣玉食养到了十七岁,可我妹妹在你家,却过的穷鬼的日子!她不计前嫌愿意帮衬你,你还不跪下说谢谢!” 桑初晴看明白了。 这可不是什么顾念亲情,而是故意让桑雪来做筏子,兄妹配合来找茬羞辱人的! 又蠢又坏! 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她一把盖上钱匣子,发出砰的一声吸引众人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从前桑小姐在喻家,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全家呵护地过了十七年!难怪桑小姐这样顾念旧情!不过,怎么才给五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一顶高帽扣了上去:“如今你可是南阳侯府嫡女了,天之骄子、权门贵女,不拿个五万也得拿个五千两吧?” 桑雪面容差点扭曲! 她是怎么敢一开口就是五万、五千两的? 回到侯府后,每个亲人都送了她东西,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屋里的摆件儿…… 唯独银子,除了月例没有多的了! 不想被人说她忘恩义,她面色涨红,梗着脖子解释:“我……我暂时没有这么多,若我有,肯定给。” “哦~”桑初晴尾音拉长,唇角勾着一抹浅笑:“假如我有十万两黄金,我一定给养父母九万两!但我肯定不能说给一两,因为……” 笑容扩大,“我真的有!” 要多气人,就有多气人! 围观人群哈哈大笑,有人大声嘲讽:“是啊,吹牛皮谁不会啊!” 桑雪呼吸窒住,祭出用一百零一招:哭! 的确是个美人胚子,泪水掉下来,我见犹怜。 可惜,除了桑怀志无人买账! 桑怀志看得心疼了,怒道:“桑初晴,你欺人太甚!” 有人帮衬,桑雪哭得更凶:“大伯,虽然你我父女关系断了,但多年感情也不是假的。你们当年为了亲女儿的荣华富贵,把我掉包了,即便知晓真相我也不曾怪过你们,可你怎么能……纵容她这般欺负我,嘤嘤嘤……” 桑初晴的维护,让喻惊鸿心头暖洋洋,但被养女这么绑架,他也是忍不住了。 不曾想—— 他尚未开口,人群后方传来高亢的话语:“桑小姐,说话是要负责任的。我爹什么时候掉包了你们,希望你拿出证据来说话!” 第8章 书生戴佛珠 人群散开一条通道。 一名青衫男子提着一只食盒,缓步走上前来。 青年模样俊秀,举止儒雅,书生儒袍,书卷气袭人。 明明衣着素净,却叫人仿佛看到了新绿的春天! “爹、妹妹,我来送饭。” 他朝父女俩微一点头,便将左手的食盒放在肉案上,右手盘着一串佛珠,一颗一颗捻过。 转过身看向桑雪,眸色锐利地道:“桑小姐从前在我喻家之时,在下也曾教你百善孝为先,我爹惯来把你疼得像眼珠子一样,你就是这么对待养育了自己十七年的养父的!” 书生戴佛珠。 桑初晴知道他是谁了。 喻慕文,她那在慈安寺读书的三哥! 可桑怀志不认识啊,他怒骂道:“哪来的狗东西,本公子的妹妹,是你有资格训斥的么!” 桑初晴:“……”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三哥vs三哥,一张口高下立判! 她眼尖地发现,喻慕文捻过佛珠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她看人看骨相,总觉得三哥的骨像——书生戴佛珠,十步杀一人! 但他还是保持平和,斯文一笑:“家父与妹妹在这里做买卖,没有半点不合律法的地方。可总有不长眼的狗东西,冲上来就是一阵乱吠。听说,昨日也不知道是哪条狗,上来便胡乱咬人!” 桑初晴眼眸倏地睁大。 三哥战力非凡啊。 口诛笔伐四个字,具象化了! 她隐隐有种感觉:披着书生皮的三哥,骨子里应该是个狠角儿。白切黑的高智商学霸! 他捻在手里的佛珠,只怕不是因为他受慈安寺的佛学洗礼,而是…… 用来压制狂暴值的吧? “三哥……”桑雪哭得更凶了,“就算我有天大的不是,也跟我三哥没有关系。我真的只是心疼大伯这么辛苦,想着能帮点忙就帮一点。可姐姐她……” 桑初晴被cue了,一脸懵:不是,有我什么事儿啊? 但她都没开口的机会,喻慕文冷着脸道:“别叫姐姐。我喻家只有一个女儿,既然你选择一刀两断,就别套近乎、以后也别叫我三哥了!” “我……我认回自己的亲人,也没说不认你们了呀!”桑雪想不明白:以前但凡她掉一滴眼泪,全家人都紧张得不行。 现在怎么变了? 她转头看向桑初晴,质问:“姐姐,我不曾怪过你占据我的身份,可你怎么能鼓动喻家人不认我呢?” 桑初晴无语:“人在旁边坐,锅从天上来?” 这回,是喻惊鸿开了口:“你不要错怪晴晴!喻家在十七年前捡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亲生的。从来没阻止你认回亲人,是你自己跟着南阳侯走的时候,在南阳侯面前,果断跟我们一刀两断的!” 一家之主发话:“我喻家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也不稀罕你的回报。你以后做你的权门贵女,我等继续当我们的平头百姓,大道通天、各走一边!” 他这是彻底失望了,心痛在所难免、但拿得起放得下。 “哈哈!”桑怀志嘲讽道:“说得我妹妹稀罕你们这穷亲戚似的!” 他又扭头看向桑初晴—— 比起喻家其他人,他最恨的还是桑初晴。 这几年,他倒的所有霉,都是她害的! “你这贱蹄子,假冒侯门嫡女这么多年,享尽了荣华富贵!以后过穷哈哈的苦日子,可不要哭着回来求我们给你一口饭吃!” 喻惊鸿、喻慕文神情猛地一变。 桑初晴却是笑了:“哦,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就在此时,人群后方传来一声高唱: “圣旨到!桑初晴……哦不,喻初晴接旨!” 对峙双方以及围观人群,都是一愣。 桑怀志瞪大眼睛,不解地道:“你怎么就是喻初晴了?这么迫不及待就改姓了!” 桑初晴没理会他,上前领头跪下:“喻初晴接旨!” 一众跪地。 桑怀志不得不从凉轿上滚下来,忍着浑身的痛,老老实实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传旨太监打开明黄圣旨:“既已拨乱反正,原南阳侯府嫡女桑初晴,即日起户籍回归农户喻家,是为喻初晴!” “日前,太子遇险,得喻初晴拼死相护。东宫感念救命之恩,特来请旨。” “特封喻氏初晴,为永安县主,食邑两千户!赏黄金一千两、绫罗三百匹……” 接下来一系列的赏赐,都是一些珠宝首饰。 闻言,桑怀志震惊不已。 喻初晴特意瞟了他一眼,没说话,却似乎赤裸裸在说:看,打脸不要来得太快! 桑怀志脸被打肿,气得要命。 但,也只是无能狂怒。 圣旨宣读完了,那太监又拿出一道:“太子殿下手谕:喻氏初晴救东宫功在社稷,赐七进宅院一座、奴仆二十人……荫其家人,特准喻家次子尚武,入东宫亲卫;喻家三子慕文,入国子监就读!” 念完了手谕,太监冲喻初晴笑得和蔼可亲:“县主大喜,恭喜、贺喜呀!” “喻家老爷,三喜临门呀,恭喜恭喜!” 一系列封赏,顿时把众人都砸懵了! 这这这…… 也太多了! 桑初晴——从今日开始,她叫喻初晴了。 喻初晴双手举过头顶:“喻初晴接旨,谢主隆恩!皇上万岁,太子殿下千岁!” 后面太子给的,其实是她要求的——宅子和奴仆都是她准备好的,需要找个合理的手段,跟侯府切割干净。 但,太子过意不去,额外又给她添了不少东西。 譬如,提拔她那对双胞胎哥哥。 喻惊鸿和喻慕文都惊呆了! 桑怀志不顾疼痛跳起来:“桑初晴,你什么时候救了太子,怎么没跟父亲说!” “就在你们找到真嫡女、背地里商量着把我这个假千金赶走的时候呀!”喻初晴唇角勾起,“幸亏没跟你父亲说呢,不然皇上与太子赐下隆恩,把我赶走后,岂非都要便宜给你们了!” 桑雪嫉妒到质壁分离,脸都白了:“你……所以你是故意的?故意在离开侯府后,才接受皇恩赏赐!那么多东西,一件都不给侯府?” “是的呀!”喻初晴利落承认,直截了当说道:“桑家找到你的第一时间,我就收到了消息!我便想着,倘使南阳侯府还顾念十七年的感情与恩义,那救东宫的这份殊荣,理当与桑家共享!可惜……” 第9章 三哥是个人精 站在一旁的喻慕文,迅速反应过来。 手上盘着的佛珠攥在掌心,他潇洒一笑:“可惜,他们把桑雪接回去的当时,就把你赶了出来,甚至,让你净、身、出、户!” 后面四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她穿着一身里衣,不带毫厘被赶出南阳侯府,一路步行到了光明村。途中还遭遇了刺杀! 喻惊鸿心痛难当:“晴晴,真是苦了你了!” 喻初晴忽然想起:这句话,桑老夫人也跟桑雪说过。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她竟感觉有些鼻酸! 人之所以坚强,是因为背后无人支撑;人之所以敢委屈,是因为知道有人护着! 她忍下了酸涩的心情,安抚道:“爹,苦不苦都过去了。皇恩浩荡,我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开始了!” 父子俩对视一眼。 喻慕文伸手,用手中的佛珠蹭了蹭她的额头,道:“晴晴,以后三哥护着你!” 他瞟了一眼桑怀志,哼笑:“绝对比你以前的三哥称职!” “好!谢谢三哥!” 兄妹俩相视而笑,落在桑雪的眼里,嫉妒得发狂。 以前,这样温和斯文的三哥,是属于她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原来被喊“三哥”的桑怀志,勃然大怒道:“好你个桑初晴,见利忘义的贱蹄子!父母亲养了你十七年、我们哥几个疼了你十七年,你竟然这样算计侯府!有这样天大的功劳,你竟敢瞒着!救太子得来的好处,你竟然全都便宜了喻家!” 须知,桑家老二是年幼时在贡院,后来拜名师进太学,考进殿试。 侯府嫡子,都没得进国子监! 本朝国子监出来的学子,基本都能直接入朝为官。在国子监里的所有同窗,都是自己将来的人脉! 这事儿要让二哥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气呢! “昂,我就瞒着!”喻初晴唇角微微勾起,轻飘飘回怼:“我拿命挣的功劳,就是不想给白眼狼,咋地!” 她条理分明地道:“第一,你们疼了我十七年,这话说得不亏良心吗?难道不是剥削我十几年?尤其是你桑怀志,家里但凡有点什么好东西,你不都要我给你、至少也要分你一半?” 桑怀志一窒。 她又道:“第二,并不是我先不要桑家,而是桑家先把我赶走的。现在发现赶走我亏本了,你就跳脚啦!那么我请问呢,你到底是疼爱我、还是想要我带来的好处?” 这些问题,桑怀志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他怒极,抬手就想打她:“你这个贱人!” 但,喻惊鸿和喻慕文都在呢,他怎么可能得手? 喻慕文第一时间,将喻初晴拉到身后护着。 “你想打我女儿?”喻惊鸿虎目一瞪,猛地上前一步。 攥住桑怀志的手腕,反手就用桑怀志自己的手扇了桑怀志自己的脸。 “嘴巴不干净,就好好洗洗!” 杀猪人的力道一上手,桑怀志感觉被铁钳夹住了,痛得眼泪哗啦啦流:“你这个庶民,快点放手!” 传旨太监直皱眉:“桑三公子,永安县主可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你这般放肆无礼,咱家可是要禀报殿下的!” 桑怀志纯属于窝里横,在外头被随便敲打一下便立刻怂了。 他根本没想那么多。 完全不记得刚才他还看不上眼的妹妹,如今已经是享食邑、有品阶的县主了,地位比他这个南阳侯嫡子要高! 喻初晴嗤地一笑。 她就说南阳侯府尽出蠢货吧。 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的定位! “公公。”她顺手把肉案上的那锭银子,塞给了太监:“大家都知道,我离开侯府除了一身里衣,什么都没有;亲生父母家里条件,也是不太好。待我安定之后,必定不会忘记公公今日相助之恩!” 传旨太监“嗐”了一声,笑吟吟地道:“县主客气啦!您是贵人,以后指不定咱家还有仰仗您的地方哟!” 方才对桑怀志说话有多轻慢,此时就有多殷勤。 听听那些赏赐,永安县主会是没钱的人吗? 只是赏赐还没到手罢了! 哼,南阳侯府早已是强弩之末,还把中流砥柱给赶走,当真是愚蠢至极! 被太子殿下记在小黑本上了的,整个桑家,完咯! 他一抖拂尘:“得嘞,既然圣旨送到了,咱家这便回去复命了!” “公公拿着吧。”喻初晴笑着把银子重新塞回太监手里:“多个朋友多条路,您别嫌少。” 喻惊鸿父子俩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原来你是这样长袖善舞的闺女(妹妹)! 钱匣子里还有今天的营收,但她没有追加银子,给的是桑雪送来的五两。 这事儿办的,滴水不漏! 同时,桑雪脸都被打肿了! 桑雪再怎么,也不可能不知道她是故意挤兑自己的,怒道:“喻初晴,你不是嫌弃我给的少吗?怎么还拿我的银子打赏太监!” “你方才不是打发叫花子吗?”喻初晴理所当然地回答:“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怎么用,是我的自由!” 说着,她面露恍然大悟的神色,瞪着眼睛笑盈盈地对桑雪道:“哦对了,我现在不是穷光蛋叫花子了。对比起来,好像还是你更穷一点,就问你气不气吧?” 桑雪怎么可能不气? 快气死了都! 但她还要端着人设,柔弱地看向喻慕文:“三哥,你就看着她这样羞辱我?” 喻慕文回答得很快:“哦,那我不看。” 他撇开头看着喻初晴:“晴晴,我已经不是她三哥了,你不用给我面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喻初晴:厉害了我的哥! 这回答她给满分! 她就说吧——你以为佛珠在他手上是大慈大悲?不,只是控制他不能大开杀戒的开关! 桑怀志也气到抽筋儿,但他有什么本事呢? 只能回家告状:“妹妹,我们回侯府!先把这件事告诉祖母和父亲!” 兄妹俩走了。 桑雪不断回头看向喻慕文。 从前三哥可疼她了,她读书认字,都是三哥手把手教的。 可现在,他有了新的妹妹,连看她一眼也不! 怎么会这样? 离开时说那些话,她是冲动了点,但十七年的感情他们这么快就放下了吗? 她也没说不要他们啊! 当时说她回去后,就要跟喻家彻底断了,让喻家人不要上门打秋风,这话是南阳侯说的,不是她亲口说的啊! 桑怀志想的,就跟她不一样了——他就知道,这个小贱人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在长辈面前装得乖顺可人,面对他却是阴险毒辣、凶狠暴力! 回去把这些事告诉祖母和父亲,就不信没人治得了她! 第10章 美人抡大锤 喻初晴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的,转头看向喻惊鸿:“爹,太子殿下赏赐的宅院有二十个下人,今天这猪肉也别卖了,拿回去让大家伙儿先吃一顿,熟悉熟悉。” 在现代,这叫破冰团建! “这……”喻惊鸿倒不是舍不得这些猪肉,而是:“晴晴,你救太子的事,不会有什么隐患吧?” 他看了一眼三儿子,又道:“让你二哥进太子亲卫,你三哥进国子监求学……咱们无依无傍的,突然天上掉馅饼,未必是好事!” 喻初晴爽快地道:“以前无依无傍,那二哥三哥争气点,我以后不就有依傍了吗?我也争气点,哥哥弟弟不也有依仗了吗?” 她拍了拍喻慕文的胳膊:“三哥努力,明年考个三甲!将来你骑马游街的时候,我给你送花!” 至于二哥,其实她没想让他做太子亲卫,而是希望他能进屯营建功立业。 谁知道,太子来这一招! 罢了,事在人为,她慢慢来吧。 喻慕文失笑,没说自己读书不是为了考科举。 不过,既然妹妹想他考状元,他就努力考一个! 三人收档,去了“太子赏赐”的宅院。 看见她来,合欢木棉兴奋不已。 “小姐……哦不,现在是县主了!” “对了,太子殿下命人折现给了咱们,总共给了三万两银子!咱们买这宅子,可没花到零头呢!” 这两人是文婢,后面两人是武婢。 齐齐给父子俩行礼:“腾云、覆雨,见过老爷、三公子!” 喻慕文目光扫过庭院内一众下人,敏锐地问:“晴晴,这些都是你提前安排好的?” 喻初晴抿唇微笑,俏皮地冲他眨了眨左眼。 她就说吧:这三哥啊,是个人精! 合欢笑道:“三公子,宅子是县主三年前买的,咱们这些日子已经收拾好了。明日,婢子们就去光明村,给老爷公子们搬家!” 这一说,父子俩都明白过来:喻初晴早就计划这些事了! 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当晚,还是回光明村。 他们前脚回到小院,二哥后脚从深山里出来了! 一回来便喊:“阿雪快出来看呐,二哥给你抓了兔子,有两只呢!” 穿着短打麻衣的青年,急匆匆踢开柴门—— 好家伙! 喻今歌刚修好的柴门,又废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围裙少年第一个从屋里窜出来,看到不幸阵亡的门,他哀嚎:“二哥我要跟你拼了!你自己说,这个门因为你我都修多少回了!” “不就是木头吗?我明日去给你砍!”青年不在意,只顾着看里面:“阿雪呢?” 他兴冲冲走进院子,发现从屋里出来的少女,并不是桑雪。 他整个人愣住,震惊地看着面前俏生生的姑娘:“这……” 迅速退了出去,左右望了一眼,满脸茫然:“这是我家呀!” 又看了一眼喻今歌:“这是我弟呀!” 他甚至怀疑自己回错了家,都没怀疑自己认错妹妹! 好在,听到声音,其他人也出来了。 喻慕文站在屋檐下,无奈叹息:“二哥,她是我们的亲妹妹,初晴。阿雪如今已经是南阳侯府嫡女,改名桑雪,不再是喻家人了!” 喻惊鸿则是道:“对对对,尚武你快来认识一下晴晴!” 喻初晴行了一礼:“二哥好!” 二哥喻尚武,与喻慕文是双生子。 但一如喻惊鸿说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外俊内秀的长相,三哥书生气浓重,还戴着佛珠,外表很有十里春风、春风和煦的感觉。 二哥呢,明明跟孪生弟弟长得七八分像,偏偏,看上去要比喻慕文秀美很多,妥妥的一大美人儿。 喻初晴心想:这也太违和了! 更违和的是—— 喻尚武肩头上扛着一个圆滚滚的大铁锤,一个锤子就有他两个脑袋大。 凑在一起,都叫人担心脑袋被锤子砸扁了! 额…… 这叫什么? 美人抡大锤! 他单手扛着锤子,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竹编小笼子,里面装着一对灰兔。 “……”他好长时间没能消化信息,懵懵地看着兔笼,问出的第一个问题是:“那这兔子……怎么办?” 喻慕文:“……” 很多时候,他一点儿也不想承认自己有这么个孪生哥哥! 喻初晴:二哥智商低,却着实长得美丽! 一胞双生,智商点给了三哥,武力值点给二哥? 但,三哥也不像文弱书生,锋芒都隐藏在表象下了! 一家之主发话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屋说话!人家晴晴都给你挣来了太子亲卫的差事,你就惦记着你那破兔子!” 喻今歌气鼓鼓地道:“尤其是,这兔子还是要送给桑雪的!你敢拿送那个白眼狼的东西送我姐,我就不认你这个哥!” 喻尚武无端端挨了爹和小弟的骂,却一点儿也不生气。 他是全家武力值最猛的,脾气却是全家最好的。 “我也没想把原本打算送阿雪的兔子,送给晴晴。”他还在纠结手里的灰兔:“这……我放生了?” 喻初晴被他的一根筋逗得噗呲一笑:“兔兔那么好吃,怎么可以放生呢?” 她走上前接过兔笼,笑眯眯地道:“二哥把兔子给我吧,今天晚上我给你们露一手,做一个全兔宴!” 三言两语,化解掉了尴尬。 喻尚武接受亲妹妹也很快,“哦,那就交给你了。” 却被喻惊鸿一个爆栗砸脑门上:“交你个头!咱们家什么时候让姑娘下过厨房,你去杀兔子、老三去炒菜,幺儿你去打杂!” 喻初晴弱弱举手:“爹,我做红烧兔肉真的可以!” 喻惊鸿脱口而出:“可以也不用你,你哥你弟就算手残了,不还有脚吗!” “emmm……”喻初晴无奈一笑:“那也不能用脚给我做吃的吧?” 话是这么说,做饭时她就当螺丝钉,哪里需要去哪里。 老父亲倒没反对了,拿着刻刀,蹲在小厨房门外继续雕镯子。 白婉蓉则是坐在湘妃竹做的躺椅上,负责出嘴: “老二,你妹妹救太子有功,受封县主啦!” “她还得了宅子,说是咱们明天搬进城里去!” “还给你挣了太子亲卫的差使!” “你就说说,谁家妹妹能这么争气,都给你们安排好了!” “……” 一股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都给讲了。 正在烧火的喻今歌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插了一句:“娘,那我呢?” 他目前,就是中二少年当保姆! 喻初晴笑:“你再等两年,也把你送国子监念书去。” 不想,喻今歌却不乐意,眼巴巴地问:“姐,我对考功名不感兴趣,能跟你学医不?” 第11章 一家好算计 “可以。”喻初晴答应得很爽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反正他才十三岁,未来有无限可能。 喻今歌却很意外,迅速回头看他爹和俩哥。 他们家跟别人家不一样,一般说来,爷疼长孙爹娘疼幺儿,但他家老幺是被管得最厉害的。 妥妥的家庭弟位! 换平时他要是敢说“我不想念书、想学医”,肯定要挨一顿削。 可话是喻初晴说的—— 他爹说:“晴晴说得对!” 白婉蓉说:“以后有你姐带你,我就放心了!” 二哥把他给忽略了:“晴晴会医术呀?这么厉害!” 三哥只是看了一眼,笑了下。 喻今歌:我姐这家庭帝位,她就是我的福星! 一顿饭坐下来,也就都熟悉了,喻“大美人”叹息道:“没想到阿雪竟也会爱慕虚荣,咱们也没亏待她呀!” 喻初晴一语道破:“她想要做回侯府嫡女,却又想同时拥有你们的宠爱。” 既要,又要。 只是她把路走窄了、把事做恶心了! “侯府那些人……”喻尚武询问:“会对她好吗?以前你在侯府,他们对你好吗?” 喻初晴不答反问:“你应该问,过去几年,我是怎么对他们的。” 她说得简单:“南阳侯夫人并不擅长理账,五年前老夫人大病一场精力不行了,中馈的印信到了夫人手里,账本都到我这儿。” 五人都惊讶地看向她。 喻尚武是个快嘴:“那时候你才十二岁呀!” 真心爱你的人,只会关心你辛不辛苦、委不委屈! “嗯。”喻初晴笑了下,自然不可能说:原主十二,我可是穿越来的! 她看了一圈,想了想,还是诚心说道:“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桑雪的希望肯定会落空,她未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毕竟是他们养大的孩子,即便不成一家人了,也会希望桑雪过得好,这是人之常情。 得知桑雪将来不好过,他们会难受在所难免。 果然不出所料,几人齐齐愣住。 喻慕文斟酌着问:“我听说,南阳侯袭爵已经到最后一代了。权消耗完了,财也吃空了?” “三哥聪明。” 不愧是智囊担当! 喻慕文轻叹:“罢了,这是她自己选的。” 对于桑雪离开的事,他看得最开、放下得最快。 骨子里果然是杀伐果决的狠人! 喻初晴又提醒了一件事:“南阳侯想让我去给宁亲王做侧室,我拒了。但听桑雪的意思,她想嫁进皇家。” 一家子眼睛都瞪大了。 喻今歌更是失声道:“她疯了!嫁进皇家那也是做妾呀!而且人家年纪都比她大一倍了,嫁一个可以当爹的人,猪脑子吗!” 美人二哥拎着刀砍兔肉,“既然她不要我们,你管她嫁爹还是嫁爷爷!” 喻慕文则是跟喻惊鸿对视一眼,眼里全都是失望。 “啊。”白婉蓉怅然说道:“我寻思着,十几年来也没教她贪慕荣华追求富贵呀!怎么就……养了那么多个孩子,就这么一个养歪了。” 她第一时间自省,转头问:“相公,你说是不是我们哪里做错了?” 喻初晴不参与这个话题。 她都没说完。 首先,南阳侯府没有桑雪要的荣华富贵; 其次,侯府那群蠢货自私自利惯了,现在对桑雪好也就是三分钟热度,过段时日必定会原形毕露; 最后,前面两条只要忍忍,日子就还能过。等到出嫁了,远离这帮人就好。 但,如果桑雪固执想给宁亲王做妾,大概率是死路一条! 这种事,只能老两口自己想开。 但娘毕竟还病着,也不能让她一直难受下去。 喻初晴她便转移话题:“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喻惊鸿赶忙接话:“按他原定计划,南边走一趟,少不得要到六月才能回家。爹给他去信了,让他把手里的事放下,尽快赶回来见你。” “好。”喻初晴颔首:“那明日我们先搬家?整理好了,大哥一回来就能住上了!” 喻惊鸿点头:“好嘞!” 这边一家子和乐融融,南阳侯府却像是刮风打雷、下雨还砸冰雹! “那个逆女!她竟然留了一手!” “好哇,桑初晴她竟敢溜我们!父亲,我们不能就这样放过她!” “怎会如此?”侯夫弱弱地说了句。 她平日里就没多大魄力,但她好在能生。 有四子一女的支撑,不用被逼着给丈夫纳一堆小妾。 南阳侯只有一名妾室,还有两个通房。庶出没有儿子,只有两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儿。喻初晴管得好,后院也没什么争斗。 此时听说了这样的事,她也只得一句:“初晴她……以前很乖的呀!” “母亲!”桑怀志愤怒地表达对母亲态度的不满:“你没听到吗?我刚才说,她早就知道我们找到亲妹妹了!她故意隐瞒我们救了太子的事、故意让太子先不要下赏赐,就是在防着我们!” 侯夫人这两三天被账本弄得头昏脑涨,喻初晴离开侯府才三天,她已经无比思念她的好。 尤其是,她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喻初晴能变出银子来! 她瞪了一眼桑怀志:“还不是你们!我就说要让初晴留下来的,是你们非要说赶走她的!” 天地良心,她是最不想喻初晴走的人。 当时也提出反对了,只是她说话历来没分量,父子几个坚持要赶走! 现在问她怎么办? 她怎么知道怎么办! “再怎么样,侯府也养了她十七年!”老大桑怀民自然是站在自己弟弟这边的:“我们都已经不计较她亲生父母掉包侯府嫡女的事,只是赶走她,也没要她赔偿什么!她怎么这么小心眼,在我们还没有赶她走之前,就做了这么多打算!” 桑怀志点头:“对,可见就是那小贱人的问题!” 老夫人精神不太好,听得脑袋瓜子嗡嗡的:“以前也看不出来,初晴心眼这么多呀!” 她看向儿子,斥责道:“你是怎么办事的?当时说好了,这件事要瞒着初晴不让她知道。她若不知晓,那先前救太子后的功劳,不还会落在侯府吗?” 一想到那么多赏赐,一件都轮不到侯府手里,她就捶心口。 南阳侯被母亲呵斥了,也并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错:“儿子自然不会泄露风声,也不知是谁说的!” 侯夫人在心里腹诽:你们都不知道初晴真正的本事,又没人愿意听我的! 抱着孩子坐在外围事不关己置身之外的长嫂,在心里冷笑:当初要不是看在初晴的面子上,我爹也不会给我说这门亲!结果你们倒好,把全家唯一有谋有略、有勇有能的人,给赶走了! 现在这样,就是活该! 但,南阳侯府的男人们,都是要踩在女人头顶上,才能证明他们有本事的。 南阳侯如此,桑老大也这样,长嫂知道自己说话没用,多嘴一句都懒得。 “现在怎么办?”桑雪的孪生弟弟桑怀盛开口问:“一个农户之子,凭什么进国子监!我二哥都没得进!” 他特别嫉妒这点,毕竟他觉得习武太吃苦,从文舒服很多! 提到了桑怀安,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他身上。 第12章 侯夫人:就是后悔 南阳侯询问:“安儿,你不是一直在走动林大学士吗?他与国子监祭酒交好,偶尔也会去国子监讲学。你看能不能走走路子,把盛儿也送去?” 老二有念书的才能,但那时候他们不是没路子嘛。 现在老二在通路了,老三不是个念书的料,但老小貌似还可以啊! 桑怀安看了一眼小弟,并不是很情愿接这个活儿。 林大学士是个正直到顽固的老家伙,只是夸过他做的文章漂亮,他铆足了劲儿想要讨好,也还只是对方记得他、偶尔提点两句的程度。 他自己的未来都还没定,如何去帮弟弟谋? 但,他不想帮却不说,只道:“父亲,儿子记得,从前祖父还在的时候,似乎帮过国子监祭酒的忙?梁祭酒的性子直来直往的,拐弯抹角找林大学士反而会让他反感,不如我们直接找上门去?” “也好。”南阳侯就这么决定了:“为父这就去递帖子!” 桑怀志着急追问:“那桑初晴的事,就这么算了?” 顺着话,老大桑怀民跟上一锤:“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小蹄子不还要搬进新宅子吗?咱们上门去,把当年他们偷梁换柱的事捅出来,要他们赔偿!” 喻初晴得了那么多封赏,封号就算了,县主的名头他们也要不了。 但,不还有千两黄金,以及诸多珠宝首饰吗? 重点是,有食邑! “对!”桑怀志立即接话:“她竟敢防着咱们、算计咱们。必须得叫她拿出来跟我们分,才对得起侯府养了她十七年!” 这一次提出反对的,是桑怀安:“我觉得不妥。” 众人朝他看去。 他缓缓说道:“别忘了,她是太子的救命恩人,短时间内太子肯定看重她。这样的身份,不宜交恶!” 但他不说自己想要在官场爬升,而是看向南阳侯,道:“父亲,大哥都没得袭爵了,但屯营的品级不想往上升一升吗?三弟没事做,难道不想找个差事?即便小弟进了国子监,但未来不需要铺路吗?” 他提出了最关键的一点:“初晴是县主,还愁找不到好亲事?若将来她飞上枝头变凤凰……打好关系,不比得罪死她要好?” 当时赶走桑初晴,他就不是很赞成。 以他的性子,哪怕把桑初晴放在后院长草,都好过让她离开。 他的婚事没谈,便是没找到能帮扶他仕途的岳家。 将来为了巩固势力,不也有个妹妹可以送去联姻吗? “安儿说得对!”老夫人发话了:“安儿,你比较会说话。要不你走一趟,提点吃的喝的带上门去,好好说道说道。怎么说都是咱们家养大的孩子,修复关系应该不难!” 她又看向侯夫人:“初晴有几样爱吃的东西,你应该是知道的,交给你啦。先这样吧,以后再让老大媳妇也去走走,联络联络姑嫂感情!” 事情走向急转直下,桑雪猛地抬头。 所以,就这样不找那占了她的一切的小贱人的麻烦了吗! 桑怀志也瞪大眼睛:我挨的打,都白受了? 但,他们还真说定了。 桑怀安答应了,道:“他们乔迁,我们正好上门恭贺,有劳母亲备一份贺礼。” 侯夫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贺礼贺礼的,她根本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岂非又要从她嫁妆里抠? 唉,怎么就把初晴赶走了呢? 有初晴在,哪里会有这些烦恼! 唉,就是后悔,怎么没有强势一点把初晴留下呢? 永安县主府。 喻家人口虽然多,东西却不多,搬过来并不费多少功夫。 “匾额还没有呢。”喻今歌最先下马车,仰头看着空荡荡的门楣。 中二少年掐着腰,脸上充满了朝气。 一袭青衫襦袍的喻慕文跟在后面,用手里的佛珠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懂什么?皇上封的县主封号,匾额自然也是御赐的。刻牌匾,不需要时间?” “哦?”喻今歌的确不懂这些。 他摸了摸后脑勺,问:“姐,那我们办乔迁宴吗?” 喻惊鸿愣了下,看向喻初晴,问:“是啊晴晴,咱们家没什么能请的宾客。你那边……过去来往的人还会来吗?” 喻慕文则是问:“晴晴,你以前往来的那些贵女,可有真心待你的?” 高门大户之间的往来,大部分不会单纯是友情,多半夹杂着家族利益。 “那定然有。”喻初晴微微一笑,道:“待挂匾的那一日,让府里的人备几桌就行。” 喻尚武是个直肠子,扛着他的大铁锤,道:“只怕他们都奔着太子殿下的名头来的!” “不管奔着谁。”喻初晴领着他们进府门,毫不在意地道:“人之本性趋利避害,那只要我永远都是利的一方,不就好了?再说了,哪个真心哪个假意,我心里都有数。” 看透世情,融入世情,脱离世情掌控,才是在这肮脏世界稳步前行之道! “晴晴,你这话……”喻惊鸿皱眉,面露担忧:“说得有点满了。” 喻初晴回头,冲全新的亲人们笑得灿烂:“目标要定高、起点要放低。任何时候都不要忘形,问心无愧就好啦!别人对我可能是利用,那谁又能说,我不可以反利用回去呢?” 抡着大锤的笨蛋美人连连点头:“我妹妹说得对。爹别忧虑这么多,干就完了!” 他就是直性子,会这么说一点儿也不奇怪,喻惊鸿看向心眼比较多的老三:“你怎么看?” 手中盘着佛珠的书生笑了笑:“妹妹只管去冲,做哥哥的都努努力,争取成为你的后盾,让你无后顾之忧!” 今天没戴围裙的中二少年热血瞬间被激活了:“还有我还有我!大哥争取做皇商、二哥从戎、三哥入朝,我以后考太医署!让我姐在哪一条路上,都有护盾!” 柔弱的美妇人只管笑:“相公,你看孩子们多活泼呀。” 喻惊鸿:“……” 朝局瞬息万变,太子如今储位稳不稳定还不确定,喻初晴救了太子,她的哥哥弟弟以后肯定被定为太子拥趸。 一旦太子失势,他们会很被动! 但大喜的日子,这种丧气话他也就不说了。 罢了,他也早做准备吧。 一行人刚坐下喝了会儿茶,合欢进来了:“县主,侯府二公子来了!” 喻初晴挑眉。 还没见桑怀安,喻初晴就知道他会说一些什么了。 第13章 狗都没有你会舔! 果不其然—— 桑怀安进来后,向喻惊鸿夫妇行了一礼:“怀安问喻伯父、伯娘安好!” 又说明了来意:“听说你们今日乔迁,虽还没到大日子,但身为初晴的二哥,理应有所表示。” 他送上提来的礼盒:“一点薄礼,还请笑纳!” 不愧是翰林院编修,礼数还真是周全,摘不出半点错处! 只是这礼盒里—— 喻尚武性子直,想也不想直接拿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发现:“糕点?” 他转头看向喻初晴:“晴晴,你喜欢吃这些糕点?嗯,品种还有点多,五六样呢!” 桑怀安脸色一僵,也上前看了一眼。 只看一眼,他就恨不能立刻晕过去,心里把母亲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说了,叫母亲准备一点值钱的首饰什么的,喻家有好几口人,每个人都准备一样礼物。 出门的时候,他提了提觉得还算沉,便没多想。 谁知道! 竟然只是糕点? 造孽啊! 喻家人脸色都变得难看了,全都看着喻初晴,等她回应。 “我不爱吃甜食,更不爱吃糕点。”她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 侯府是真穷啊! 但,跟贫富无关,真心相待的,送她一块手绢儿她都高兴。 重点是,她不打算跟南阳侯府交好。 不但不会好,还恨不能踩死他们! 桑怀安有些急:“初晴……” 喻初晴没让他把话说完:“别这么喊我!” “从我净身出户那一日起,你我再无瓜葛。而如今,我户籍也已经回到喻家。桑初晴已经死了,以后只有喻初晴!” “圈子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后相见,我称呼您桑二公子,也请您称呼我一声永安县主!” 喻家众人:这么刚! 杵着大铁锤的美人二哥眼眸瞬间一亮:不愧是我妹!这调调,他爱极了! 桑怀安知道自己走这一趟肯定要遭受白眼,纵然心里不快,也能忍得住。 而且,他也没忘记,她离家那日,父亲的确派出死士去杀她! 但他不提,而是道:“初晴,你离家那一日,我也同你说过。无论如何,我永远都是你的二哥。” 话音落,一个大铁锤砸到他面前,地砖瞬间碎了! 喻尚武身法极快,没人注意到他是怎么过来的。 但他一眨眼就到了桑怀安面前,指着桑怀安的鼻子,骂道:“你是她二哥,那老子是什么!” 喻初晴:“……” 二哥,你忘记自己长了一张美人脸了么?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二哥vs二哥! 尽管南阳侯府勉强也能说是将门,但桑怀安是个文人。 被这么怼过来,口水都要喷他脸上了,一瞬间他的内心充满被死亡支配的恐惧! 他下意识退后三步,用袖子抹了抹脸,勉强作了个揖:“你便是喻家的二哥、尚武兄?” 眼前这位要进太子亲卫营了,自然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但显然,喻尚武一点儿也不怕得罪他:“说得没错,老子就是凶!” 他提着桑怀安拎过来的糕点礼盒,指了指大门口的方向:“姓桑的欺辱我妹妹,竟让她清清白白、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穿着一身里衣走了十里路,途中还被刺杀!” 他力气奇大,单手拎着大铁锤,另一只手拿着礼盒的同时,还能一把将桑怀安拎起来往外面拽:“当初是你们赶走她、还想要她的命!现在她立功了,又来套近乎?狗都没有你会舔!” 一口气把人扔出了府门外,大铁锤在他手里虎虎生风地转了几圈。 “赶紧滚!不然下次就砸破你的脑袋!” 生怕不知道怎么砸,他抡起锤子演示了一番:“咣当这么一砸,脑浆迸裂,像撒了一地的豆花儿!” 桑怀安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在府门外了。 紧接着,是砸到了他身上的礼盒。 门砰地关上了! 桑怀安都已经是七品官员了,读书人遭遇了这样野蛮的事,简直完全没法消化。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就是这个感觉了! 他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跟喻初晴翻脸? 那必须不能,他可不像桑怀志那个蠢弟弟那样无脑。 唉,就是后悔。 如果当初赶走喻初晴的时候,他阻拦一下就好了。或许今天喻初晴都能给他一点脸面。 说这些也无用,他应该想办法,如何才能改善这关系? 喻尚武回到厅内,对上了一家子无语的眼神。 小管家喻今歌指着碎掉的地砖,气势汹汹地道:“二哥!咱们现在住的不是土房子了,你这一锤子下去,要修的!地砖不要花钱买呀!” 笨蛋美人浑身一僵,秒怂:“我没有钱!” 喻初晴一笑:“二哥马上就要去东宫当差了,你要有俸禄了!” 喻尚武:“……” 说好的兄妹相亲相爱呢?钱还没到手,就被惦记上了! 兄友妹恭的小船,说翻就翻! 喻初晴笑了下,转头看向喻慕文:“三哥,二哥那边会有太子的人来接应,无需操心。倒是你,要去国子监了,必定要拜一位良师,日后在国子监才混得开。” 喻慕文颔首:“我拿几篇文章,去了国子监给夫子们过目,选一位老师?” 不想,喻初晴却道:“你准备好,过几日我带你亲自去国子监祭酒府中拜访!” 喻今歌震惊:“姐,你跟国子监祭酒也有交情?” 喻初晴笑得意味深长。 多的是南阳侯府不知道的事! 国子监祭酒姓梁、名实,是远近驰名的大儒。 人如其名,是一个很实在的人,看重的也是真才实学。 他年近七十,头发花白、留的山羊胡几乎全白。 这一日他休沐在家,南阳侯携幼子拜访。 “额……” 听完南阳侯的来意后,梁实很是为难。 但,出于有教无类的原则,他还是给了个机会:“四公子带了你写的文章吧,可否让老夫看一看?” “这……”桑怀盛十七岁,却已经是牛高马大的了,被这么一问,整个人尬住。 南阳侯拧眉看向他:“安儿不是让你准备了吗?” 老二是真有文才的,不但帮选好了题,还指导了一番。 给了这三四天,闷头写那几百个字,怎么写不出来? 桑怀盛没写。 但桑怀盛不敢说。 他撒了个谎:“我写了来着,忘记带了。” 梁实见他这求学却一点儿也不端正的态度,眉头皱得更紧了。 国子监是为朝堂输送人才的,走后门本就为人诟病。 只是这世道都是如此,水至清则无鱼,偶尔有些规则之外的松动,未必不可。 但! 一个连想走后门都出纰漏的人,怎么能胜任入朝为官、为皇上效力、为百姓谋福? 南阳侯也是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不满意,但头都剃一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祭酒大人,犬子笨是笨了点,胜在还算勤勉。若得您盯着点儿,兴许能争气一些。” 要是喻初晴在,听到“勤勉”二字,大概想无语问苍天。 信他桑怀盛勤勉,不如信她是武则天! 梁实面有菜色。 这样的资质,还让他盯着点儿? 想什么呢! 他收的学生,都是不需要科考、可以直接举荐入翰林的级别。 一个文章都没拿来给他看一眼的,盯哪里? 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共有四个洞吗! “南阳侯……”满头华发的小老头犹豫了一会儿,道:“令郎看着一表人才,但要带文章来考校学识,这是必须的。国子监并非老夫一言堂,不若您改日再来?” 南阳侯自是不愿。 还没说话,听得管家来报:“老爷,永安县主求见!” 第14章 一旦对比伤害超级加倍 “永安县主,是哪位?” 梁实是个全心全意做教育的,这几日闷头做学问,尚未听说南阳侯府那点事,还不知道帝京什么时候出了个永安县主。 南阳侯脸色可就难看了。 桑怀盛更是脱口而出:“那个贱种,她来这里干什么!” 梁实脸色瞬间一黑,心里更是给桑怀盛打了个巨大的叉叉! “老爷,是这样的……”管家在一旁,三言两语的,将南阳侯府嫡女换人的事、以及桑初晴救东宫受封赏的事说了一遍。 听得南阳侯父子的脸垮得一批。 梁祭酒的脸色,却只比他们还要难看。 他捋着山羊胡,瞥着面前的两人,直接下逐客令:“南阳侯,令郎这等天才,老夫怕是无力教导。您带着他回去吧,以后也不必再来!管家,送客!” 他们这些老学究自持身份、自恃清高,最讨厌的便是这等伦理不清、不讲仁义道德之人! 更何况,欺负的还是初晴—— 哼! 直接把南阳侯轰走还不算,他当着南阳侯的面,态度十分热情地吩咐管家:“快快快,将初……将永安县主请进来!” 管家也是很亲切地应:“是,这就去!” 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其他下人:“快备春山茉莉,另外,送几样咸糕和饼子!” 桑怀盛一愣:梁府的管家,是怎么知道桑初晴的喜好的?还这么熟稔的模样! 他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喻初晴与喻慕文兄妹俩,被管家热情迎进来。 她好像没看见南阳侯父子似的,领着喻慕文朝梁实行礼:“初晴,问老师安!” 梁实刚才的黑脸瞬间阴转晴:“好好好!来了就好,做什么这么多礼数!” 喻初晴便开始做介绍:“老师,这是家兄喻慕文。得太子殿下眷顾,允他入国子监求学。但家兄未得夫子们的认可,终究是内心难安。初晴便冒昧带他前来,叨扰之处,请老师原谅则个!” 她转头:“二哥,这位便是国子监祭酒、梁大人!” 喻慕文端正作揖:“学生喻慕文,拜见祭酒大人!” “好孩子不必多礼,快入座说话!”梁实笑眯眯的,转头看向喻初晴道:“你这丫头,也是有段时日没来见老夫了,就这么忙?” “可不!”喻初晴笑吟吟地应着,用眼神示意合欢将礼盒送上。 这才解释道:“那还不是听闻老师一直在寻访锡山老人所作的《四君子图》,没找着,不敢来见您么?也是巧了,这幅画正好在太子殿下给初晴的赏赐里。这不,借花献佛,屁颠儿屁颠儿地讨老师欢心来了!” 这位年逾七十的国子监祭酒,官位是不高,地位却崇高。 朝中五品以上大员,随便一点就能数出来几十多位是他的学生,学生的学生更是不计其数。 南阳侯父子俩还没走,站在一旁听了个完全。 没见过梁实对谁这般热情过! 对比方才对待他们的态度,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信息太多,南阳侯只抓住一个重点:“老师?” 他看向喻初晴,质问道:“初晴,你什么时候拜了梁祭酒为师,本侯怎么不知晓?” 喻初晴好像这才看见他们父子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倒是有问有答:“那一日,桑二公子拜了太学的师长,我提了一嘴偶遇梁祭酒。南阳侯怒斥我一介女儿身,就该在家里绣绣花、学厨艺,将来好好讨好丈夫、给夫家生儿子巩固地位,而不该抛头露面晃悠到祭酒大人那儿去。之后,全家给二公子庆贺,我也就没有了说话的余地。所以,我就没告诉你。” 平淡的叙述,不带半丝感情。 一番话,却好像扇了南阳侯响亮的一耳光! 她说得非常详细,他一听就想起来:“是前年的事。” 旋即又怒斥:“这么重要的事,你就不能挑个正确的时机说!” 喻初晴没再看他,都懒得回答。 她巨讨厌这种大男子主义,多生了二两肉就得了屌癌的恶臭男! 其实,她并非靠文才征服这位大儒。 不过是碰巧遇上发病的梁实,用了急救法救了他的命,后来又陆陆续续给他治疗,让他得以病愈。 他便说要收她做学生! 仅此罢了。 梁实也不喜欢南阳侯这种做派,尤其是听了喻初晴方才说的,更是心生鄙夷。 他面色不虞地道:“南阳侯府的家事,老夫本不该置喙。但,既然此时是在老夫府中,便忍不住多嘴说一句——南阳侯你这是错将珍珠当鱼目啊!令女的学识,可比贵府几位公子要高多了……哦不对,现在初晴也不再是侯府嫡女了。” 他转头看向喻初晴,小老儿笑得很是慈祥:“你现在是永安县主了,老夫还没说恭喜呢!” 变脸比翻书还快! 南阳侯被噎得呼吸不畅,不满地道:“她一介女流、短视妇孺,有什么才学!” 这话、这态度,梁实都不想理他:“抱歉了南阳侯,老夫有客人,您请回吧!” 桑怀盛憋了很久,本以为爹出马能顶事儿,没想到这梁老头连南阳侯的面子都不给,怒道:“祭酒大人,他喻慕文就可以特例入国子监,为何我不能!” “你问老夫、老夫问谁?桑四公子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问太子?”梁实说话也是响亮:“四公子也救一位贵人,等封赏呀。” 桑怀盛气息一窒。 但他还是哼哼地道:“那也是桑初晴救的贵人,他喻慕文算什么东西,靠的不过是自己妹妹罢了!” 喻慕文可不惯着他,说话也很响亮:“哦,桑四公子也有妹妹,不妨你也靠一下?” 桑怀盛吐血三升! 他妹妹——喻初晴本是他姐姐,可他们全家把她赶走,现在不是了。也不让他靠。 而他们认回来的侯府真嫡女,别说靠她能成什么事,她不拖他们后腿就不错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旦对比伤害超级加倍! 他怒视喻初晴,道:“桑初晴,南阳侯府养了你十七年,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念旧情!” “抱歉,你是在叫我吗?”喻初晴面色冷淡:“鄙姓喻。谢谢。” 桑怀盛说不过她,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爹!” 多大的人了,遇上什么事就找爹。 笑死,难道南阳侯就说得过? 他一个大家长,历来是直接下令的:“初晴,既然你亲生二哥能进国子监,你的孪生弟弟——就算不是亲的,也是养弟!你请梁祭酒通融一下,把盛儿也送进国子监!” 第15章 新脑子就是好使! 喻初晴挑眉:“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喻慕文给气笑了,手里的佛珠捻得飞快,疯狂在心里念静心咒,还是差点没压住。 好在,在他几乎要暴起的一瞬间,喻初晴突然按住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 他心一定:这是梁祭酒的地盘,他们没必要出风头。 果然,梁实气得瞪圆了眼睛,一拍桌子站起来:“南阳侯!” “虽说您贵为侯爷,但如今初晴是永安县主,也已经回归本籍,跟你已经没关系了。你这般对别人家的女儿呼来喝去,不合礼数吧?” “再者,你当我国子监是什么地方,说通融就通融,什么草包都能往我国子监里扔?” “你信不信,老夫明日上朝参你一本!让御史台参你、参到你下面三代人都进不了国子监!” 南阳侯被骂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须知,这位祭酒大人年轻时就是御史出身,惯会参这个、斥那个。 平日里客客气气的,暴脾气一起那简直就跟炸雷似的,别说区区一个侯爷,就是皇帝他都敢死谏! 更何况,御史台有多少官员,是他的学生、他学生的学生、学生的学生的学生! “老师别生气。”见梁实情绪太激动,喻初晴蹙眉,连忙走过去扶住他。 拿出随身带的百年老参片,递了一片送到小老儿嘴边:“您含在舌根下,别怒急攻心一会儿该难受了。” 七十岁的小老头,可真禁不得急怒。 一个弄不好,就过不去了! 等梁实把参片含了,她转头朝父子俩看去,眸色冰冷:“虽说我二哥是太子殿下特许入国子监的,但今日,他也是带了文章来拜见老师的。” 她抬手作揖,朝梁实行了一礼:“老师,初晴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梁实这些年已经不收学生了,对这个关门弟子一直是感激又喜爱。 也知道她一向不会提无理要求,哪有不同意的。 喻初晴是他唯一一个没有教导、只有师生名分的。 对此他格外愧疚,自然也想多护着她一些。 喻初晴说道:“既然他们不服,那不如在国子监举办一次较文大会!不仅是南阳侯府的公子,还是其他各家,都可派一人出战。没有真才实学者,即便是经过太子殿下特许的、是我二哥,您也不收!同样,也给真有才干的其他门户的才子,争取一个机会!” 梁实眼眸登时一亮:“妙哉!不愧是初晴,新脑子就是好使!” 如此一来,不但国子监不会落人口实,喻慕文也不会被人指指点点。想刚才桑怀盛说的那样——靠妹妹救太子之恩,走后门才进的国子监! 南阳侯四公子也可以参加大会,这种草包,可以名正言顺把他踢掉。 最后,还给了其他高门大户一个公平较文的机会,卖了个人情给他们。 日后,那些真有才干被破格录取的学子,会对永安县主感恩戴德,承她一份恩情! 一举数得! 他早知这个小弟子长袖善舞、聪明睿智,这是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这么一想,他心情美美的,傲娇地看向南阳侯:“这不,初晴给你们争取了一个公平的机会,侯爷可敢让令郎应战?” 南阳侯哪有不战之理,当即道:“应!” 桑怀盛脸都吓白了——他不是写不出来文章,只是够贡院也就差不多了,考到举人顶天了。 太学都进不去,就更不要说国子监! 但,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半晌后,梁实将兄妹二人迎进了小花厅,命管家重新上茶。 小老儿哈哈大笑:“终于把这玩意儿送走了,赶都赶不走,这脸皮也是厚!” 喻初晴心想:若其他学生知道,这位大儒私底下是个老顽童,不知该如何做想? 喻慕文也有些愣住,但适应良好。 他当然不知道,只有在喻初晴面前,梁祭酒才是老顽童。 “初晴啊,要我说,他们把你赶走,真的是干得好!好到呱呱叫!”梁实哼唧唧地道:“一家子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还当他们是开朝时候、马背打天下的南阳侯呢?没本事就该把皮绷紧点,夹着尾巴谨小慎微做人!他们倒好,对你颐指气使的!当你是没人罩着的呢?” 喻初晴轻笑,没说话。 老头又给了她一个白眼:“你也是的!就你结交的那些个小家伙,哪一个拿出来不能把南阳侯府震塌?偏偏你说要低调、不要声张!他们就把你当软柿子捏!” 见妹妹挨骂,喻慕文不是很愉快。 但见她笑着,而梁实明显很亲昵的样子,像祖孙一样的相处,他便释然。 “不这样,怎么等到他们把我赶走的一日?”喻初晴实诚说道:“外界无人知晓我经历过什么,只看见我承受了养育之恩,只会骂我白眼狼。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可不想背这口黑锅!” 她准备了很久,应对家里这群人也是很强势的,目的就是要激怒他们,将她往死里整。 一旦他们开始行动,她就合理反击,名正言顺脱离桑家,还不会背负骂名! 别说如今太子会护着她,十六皇叔萧风岚也会,就是这帝京还有许多大能,在她需要的时候都可助她一臂之力。 但她经营多年,格外爱惜羽毛,自是不肯让南阳侯府这些蠢货脏了自己的手! 让他们自己作死,再暗中收拾,不香吗? 梁实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行吧,你总是有你的理儿!” 喻慕文倒是很喜欢妹妹这个性子,符合他的原则:外表软糯,内里腹黑! 跟爱徒叙旧完了,梁实转头看向喻慕文:“小伙子,老夫相信初晴的眼光,她看人错不了!你的文章老头子今日也就不看了,以后再拿出来。” 别说喻初晴的眼光,就是他阅人无数的老辣眼光看,这随身带佛珠的书生,就不是个吃素的角色! 喻慕文恭谨行礼:“是。多谢祭酒大人关照舍妹!” 因为梁实特别着急,次日回国子监便跟其他人敲定好了,七日后较文大会。 整个帝京都有份,五品以上门第可选一人参与。 并且对外宣称:这是永安县主为大家争取来的好事! 一时之间,夸喻初晴大义的人层出不穷。懂得感恩的人,自然记她一恩。 较文大会这天,很快就到了。 第16章 坦克又压过来了 大会前一天夜里。 喻初晴叮嘱了喻慕文做好准备早点休息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县主府虽然还没挂牌,但七进的宅院那么大,全家都有各自的院落。 原本她想让父母住主院的,但他们没人同意,一致表明:县主不住主院,说出去让人笑话。 她拗不过,就只好由他们去了。 “县主,沐浴用水已经备妥了。” 合欢和木棉迎了上来。 木棉红着脸,低声道:“那位来了,说等县主沐浴完了再回房,他年轻、等得起!” 喻初晴默。 那狗东西上次还说他是老太叔,这次就说“等得起”,她还能不知道他? 除了会用勾栏手段外,会的一手好茶艺。 如果她真让他等很久的话—— 她沐浴完毕回到房里,果然不出所料,等来的就是劈头盖脸的绿茶味: “晴晴可算是想起我这么个小把戏来了!” 谁敢说您是小把戏,您可是帝京谁都不敢招架的主儿! “唉,本王知道,我比不过外头的野花骚、浪、贱,所以只好默默守护。所求不多,只愿你在闲暇时分,能够想起我,我就心满意足。” 您想多了,外头的野花都没你骚! “你还不过来么?” 这不是已经过来了,还要闹哪样? “你再不过来,我就要闹了!” 喻初晴叹气。 喻初晴过来了。 喻初晴知道:“我就要闹了”这句话是萧风岚的标配! 刚走到床前,就被一双铁臂大力箍住,天旋地转,她整个人摔进柔软的羽绒被里,铺天盖地的吻便落了下来。 急切、密集,宛如雨打芭蕉。 喻初晴差点被亲到断气,好不容易推开他,她整个舌根都是发麻的,气喘得像拉风箱。 她宛如溺水的猫、上岸的鱼,仰望着床顶大喘气,气息不匀地骂:“你这个狗东西!” 还没喘过来呢,“怨妇”的问题又砸了下来:“你都不问我,这么多天哪儿去了么?我若是死在外面了,你是不是都不知道?” “我请问呢,你让我有时间问问题了吗?”喻初晴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 他低头,把她的胳膊拿开,在她唇上迅速啄了一下,主动交代:“见鬼的皇帝,那么多皇叔他不派,专门盯着我,让我去南陵!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见不得我清闲、就怕我早日娶媳妇儿生娃!我可是好不容易等到你脱离南阳侯府了,他都不给我跟你培养感情的时间!” 喻初晴:“……” 如果你以为,这厮只是个纯纯恋爱脑,满脑子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那点事儿,那就大错特错了! 认识他一年多,在一起一年过点,她可太了解:妥妥的心机boy一个,有的是使不完的力气和手段。 他要是女的,放后宫绝对宫斗冠军! 顺着话题,她随意问:“南陵那边出什么事了?” 萧风岚侧过身来,撑着脑袋看她,笑嘻嘻地道:“我晴晴果然聪明。” 他解释道:“南陵发生了盗墓事件,甚至发生了异象,民间传扬着一个信息——当朝不祥,该换代了!” 喻初晴抬手捂住耳朵:“别告诉我这些,我不想某天被暗杀,原因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萧风岚不满意了,瞪着她,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眸中的幽怨,宛如能化为液体流出来一般,质问道:“这案子落本王头上了,你还想置身事外?” “我是你什么人?”喻初晴哼了一声,翻身:“我只想擦着边线,闷声s发大财,不想插手皇家的事,你别搞我!” 这么一说,这狗东西便不乐意了,当即伸手向下掏去,恶狠狠地叼住她的耳朵:“你是我相好儿,我们以后要成亲的!我的事就是你的事!” 喻初晴被他弄得狠狠一喘。 靠,她就不该教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结果她教他的花样,全都用她身上了! 她是不太想负责,一入皇家深似海,未来很多事情可能会身不由己,处于不可控的状态。 所以,对于这种事,她就会无限沉默。 萧风岚弄了一会儿,见她毫无松口的迹象,便微微松开她,垂眸看着面容沉静的女子。 很多时候,他觉得她不像十几岁的少女,太冷静、太理智了。 到了极致,就是绝情! 是的,他总觉得:桑初晴——哦,现在他是喻初晴了。喻初晴,骨子里是一个非常冷漠的人! 在她的眼里,几乎看不见他人的倒影。 不过想想,她处于南阳侯府那种环境,会这样也无可厚非。 他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轻浮不可靠,所以从未相信过我?” 喻初晴转头看他。 被他弄的,她面颊有点红,但她的眼神却十分清明,没有丝毫沉醉于男女情爱之中。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忽然笑了,道:“人生说长,也很短。说短,也很长。不要想很久远以后的事,先顾好眼前要紧。现在我不想成亲,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改变想法了。” 其实,她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平等地不相信任何人! 萧风岚沉默了一会儿。 正经起来时,这人的精致面容其实有点凌人,很尖锐的那种,让人直觉此人很不好相与。 所以,他习惯摆出嬉皮笑脸。 “行,只要你不说要跟我断了,我可以等你。但,你不可再招惹其他男人了!” 正经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又吊儿郎当的了:“晴晴,是不是我太主动倒贴你了,你觉得我不值钱、不值得被珍惜?” 喻初晴失笑一声,抬手捏了捏他的俊脸,道:“十六皇叔值钱得很,至少这张脸,我真的是稀罕!” 不为了这张皮,她都不至于掉进这个坑里! 萧风岚眸光瞬间勾人起来,轻声问:“那我今晚是不是可以留下来?偌大的县主府,不用担心被你爹娘兄弟发现了吧?” 喻初晴想了想,的确好久没一起睡了,便道:“天亮之前,你从后门走。” 顿了顿,她又道:“别浪,我总觉得我爹是个隐藏高手,你很容易被发现。别想着让我爹知道生米煮成熟饭,就可以谈婚事。如果你暴露了,我们俩到此为止、再没以后!” 说着,她把上回他掉在她房里的玉佩塞他手里:“下次再故意掉东西,但凡你钻进我房里,我就叫人把你当成淫贼打出去!” 萧风岚:“……” 他心虚地挪开视线,低头亲了亲她,道:“我真不是故意掉的!” 喻初晴:哼,男人都是说谎成精,当她会相信? 但她也顾不得想太多,坦克又压过来了。 大半个月没碰,狗东西仿佛上了发条,又凶又狠。 喻初晴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知道后来自己累得闭眼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天光大亮,他睡的半边床铺早凉透了。 腰酸背痛,腿都是软的! 木棉给她更衣,没忍住吐槽:“逍王也太不怜惜人了,主子身上那么多斑斑点点!” 喻初晴自个儿倒不介意,坦然道:“不疼。” 她其实喜欢。 能跟萧风岚在一起这么久,一来是他长得好看,二来当然是他这方面强、天赋异禀,能让她很享受,并愿意长期保持这种关系。 “只要他不发狂弄脖子上,让我见不得人,也还好。” 她说完,打了个呵欠。 木棉问:“县主这样困倦,还能去较文大会吗?” 喻初晴不想去,但:“必须得去!” 这么精彩的场面,她怎么能不在呢? 巳时过半,国子监,较文大会现场。 第17章 这就不平衡了? 出于尊重,喻初晴提前半个时辰来到了国子监大会现场。 除了来参加较文大会的三哥,扛着大锤的笨蛋美人二哥说自己没事干,也要跟来——保护他们。 她干脆也带上了不戴围裙的中二少年,带他见见世面、多认认人。 一众参会的才子,见到她,纷纷朝她走过来行礼。 “永安县主安好!” “蒙县主仁心,为我等争取来了这一次机会,无论是否能中选,都铭记于心!” 甚至有说媒的:“县主今年也有十七岁了,不知您可有婚配?” “或者,您两位兄长可有婚配?” “再不济,您这位小弟……” 喻初晴脸都黑了:“我小弟才十三,我们家家训,先立业再成家,不急着找老婆!” 俩哥一弟满脸疑惑地看着她:我们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一条家训? 喻初晴用眼神回应:刚编的,从我开始以后就有了! 打招呼的人实在太多、太热情,即便有兄弟帮忙分担了一些压力——不少想跟他们结交的。 几人都有些招架不住。 这时候,南阳侯府的人来了。 南阳侯没来,除了老大,三兄弟和桑雪都在,声势整得还挺浩大。 看到喻初晴被人簇拥着,万众瞩目也就算了,那些人还全都是恭维她的,桑家几人个个看得眼冒鬼火。 养了这些天,桑怀志全身的伤都已经好了。 他张口就是嘲讽:“当了县主了不起,瞧她那架势,跟红袖招里卖春的**似的!” 国子监的监生、以及能来参加这场较文大会的才子,除了桑怀盛,哪一个不是有点学识的? 文人多半清高,平时以风雅为毕生追求。 一听这粗俗不堪的话,众人眉头直皱,有人嘀咕:“这南阳侯三公子,是个什么教养?” 有知晓桑怀志什么德行的,眼里都是一言难尽。 “笑死!”喻初晴嗤地一笑,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行了,是吧?红袖招里的姑娘卖春,你呢?青天白日地就出来卖蠢,吓人呐?” 众人听得哄堂大笑。 还别说,方才桑怀志弄得他们不快,瞬间被喻初晴这骂人不带脏字给治愈了! 喻今歌一脸懵懂地问:“姐,红袖招是什么?他怎么知道红袖招的姑娘是干什么的?难道他去过?” 问得天真,眼里全都是不谙世事。 却叫侯府一众脸都黑了! 桑怀志也已经十九岁了,虽然没成亲,但院子里也有通房丫头,哪能没沾过男女荤腥? 可他好赌却并不好色,根本没嫖过! 他涨红了脸,道:“哪来的臭小子,在这里口无遮拦!” “口无遮拦的,不是你吗?”中二少年的脾气可不是吹出来的,喻今歌不甘示弱地道:“茅坑都没你的嘴臭!” 说着,他还转头看向喻初晴,问:“姐,较文大会不是希望才子出口成章吗?总不能是出口成脏吧?” 喻初晴唇角的微笑,用ak都压不下去,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就是一群好狗里,也会有某一只得疯狗病的!” 众人:“……” 好家伙! 永安县主的这个弟弟一张嘴好生犀利,而永安县主本人,口才也是真好! 桑怀志骂不过喻今歌,气得头顶冒烟:“你这个乡巴佬,庶民!” 老二桑怀安漆黑着一张脸瞪了他一眼:“闭嘴,还嫌不够丢人?” 桑怀志歇菜了。 桑老二眉头皱得死紧。 他本不想来的,但架不住南阳侯非要他今天休沐,陪着桑怀盛过来走动走动。 而他自己,也确实想跟国子监大儒、监生、以及未来监生多接触接触,也好为自己将来铺路。 可他没想到,是来丢脸的! 带桑怀盛就算了,带桑怀志简直就是最愚蠢的决定! 他当即找了个借口:“三弟、四弟,我去解手。你们先过去修德堂,稍会儿我再去找你们。” 果断尿遁! 喻初晴看在眼里,不由暗笑:不愧是整个桑家有点智商的人,只不过骨子里流淌的就是自私自利的基因,有点脑子都用来想阴招了! 二哥一走,桑怀盛就忍不住了,阴阳怪气地道:“桑初晴!你才跟他相认十多天?倒是会同一个鼻孔出气了!” 从前,桑初晴和他是孪生姐弟,他们俩都会被人看成是个整体。 从小到大,也没少遇见招惹他们的,向来是姐弟俩一起怼人。 可此时,她却有了另一个弟弟,并且看起来他们的关系,比过去他与她还要好! 此时的桑怀盛,完全忘记了,当初自己是为什么赞同赶走她的—— 虽然是同一天出生,就因为她比他早生那么两三个时辰,她就以长辈的姿态自居,衣食住行样样管着他! 她自己拼命三娘,读诗书、琴棋书画、练武、算术,还学医! 还每天盯着他学! 她晨起习武将近一个时辰,他得跟着练; 她每天读书、书画两个时辰,他必须陪在一旁,少学一点就要挨打手板; 他吃点什么东西,她都要管着,这不让吃、那不让吃; 更不要说他结交朋友了,这几年因为她的阻止,多少朋友跟他绝交! 桑怀盛一直觉得孪生姐姐的全方位管控,让他窒息。 并且,让他在朋友面前丢尽了脸,说他堂堂男儿,竟被女子把控自己的一切! 幸福是个比较级。 眼下看着她站在另一个弟弟身边,他就不平衡了! 喻初晴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拉住喻今歌的手,转头对美人二哥、佛子三哥说道:“较文大会在修德堂,我们先过去吧。” 见状,原先一直没开口的桑雪,软绵绵说了一句:“我真没想到,姐姐这样目中无人,都没把三哥和盛弟放在眼里!” 无视是最高的鄙视,又被这样拱火,瞬间拔高了桑怀盛的怒气值。 喻初晴眼里只有喻家那几个庶民,回答他的话都没有。 她还牵着喻今歌的手! 她都没牵过他这个孪生弟弟! 他怒斥:“桑初晴,你给我站住!” 喻初晴没想理会——主要是一会儿较文大会,喻慕文肯定能让桑怀盛输得很惨,在这里就把他按地板上摩擦,属实不够爽。 还有,国子监这种地方,本不适合撕逼……咳咳,主要是怕影响她老师的声誉。 但,中二少年热血好战,可没有那么多顾虑! 第18章 被一群猪环绕,估计挺绝望的吧 喻今歌听不得有人对他姐呼来喝去,猛地转身,仰着下巴道:“我姐现在可是皇上御封的县主,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叫我姐站住她就站住?” 桑怀盛顿了顿。 他看不起喻今歌是个农户儿子,但又不得不承认——喻今歌长得是真的好看,农户出身,气质却不俗! 桑雪好像说过,这个弟弟才十三岁?长得比十七岁的他还要高了! 一个对比,他竟然被个庶民泥腿子给比下去了,他哪能愉快? 他朝喻初晴发难:“桑初晴,你不是说过,会盯着我的课业,一直到我考进殿试为止吗!” 喻初晴嗤笑:她是这么说过,但他不是叫她滚不要管他嘛? 她都懒得说话。 没事,她有小弟! 喻今歌替她怼了:“嚯,你好意思提这种事啊?” 他低头嗤笑,那小眼神瞟过去:“刚好,昨日我姐盯我课业的时候,突然说到了你!” “我姐说,如果不是遇上我这么勤奋好学的,她都不知道世上原来还有另一种弟弟——能让人省心的弟弟!” “不然,她只当全天下的弟弟,都跟桑家四公子那样——”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费心教导,有些人不但不感激,反而还怨恨她管得太多!” “哎哟喂,我都不敢想象,我姐如果肯每日抽半天时间来,盯着我读书、练武,我会有多快乐!” 弟弟vs弟弟! 他一张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突个没完,喻初晴听得非常爽。 完美嘴替! 以后去哪里带上围裙弟弟,吵架都不用费自己口水了。 关键是,桑怀盛十七岁,还吵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半大孩子! 桑怀盛噎住,涨红了脸。 他看不起喻今歌,所以矛头还是对准了喻初晴:“桑初晴,你就一直躲在其他人的背后,不敢跟我说话!” 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观战的喻慕文,终于开口了:“桑四公子,容在下提醒你一句:若你说话的对象是舍妹,她已经改姓喻,不叫桑初晴了!” 佛珠在他手里慢慢捻着。 相处这些日子,喻初晴已经摸清楚规律: 双胞胎哥哥中,抡大锤的美人看起来暴脾气,实际很好哄、脾气最好; 戴着佛珠一身青衫的书生,看着软糯得像白面馒头、像春日里的十里桃花,实际上他脾气很差,全靠捻佛珠、默念静心咒来压制狂暴值! 二哥捻佛珠的速度越快,代表他越想暴走。 如果静心咒压不住,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了! 换句话说:得罪了喻尚武,他可能很吓人,但最多像上次把桑怀安扔出去那样,不伤对方分毫。 但,若得罪了喻慕文—— 呵呵,自求多福! 桑怀盛还想说什么,桑雪已经被周围异样的目光看得脸上挂不住了。 “盛弟,你是来参加较文大会的,我们快去修德堂,二哥在等着我们呢。” 桑怀盛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干什么来的,回头一看这么多人看着,他一甩袖子,拉着桑雪:“走!懒得跟这群乡巴佬计较!” 他俩一走,桑怀志一个人干不过,也追了上去。 喻慕文忽然笑了一声。 面对喻初晴的疑惑,他说道:“虽然这么想有点不厚道,但晴晴,你以前被一群猪环绕,估计挺绝望的吧。” “噗!”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 喻初晴与俩哥一弟往前走了一段路,突然迎面过来一行人。 她眼皮一跳。 狗东西! 哦不,十六皇叔萧风岚! 双方碰面,她带着哥弟行礼:“见过逍王殿下!” 喻家兄弟不认识萧风岚,但喻慕文看一眼对方的玄色王爷服制,就知道对方有多尊贵。 当朝以玄色为尊、紫色为贵,皇帝龙袍以玄色为主。皇叔辈也可以穿黑,亲王辈穿紫,其他身份低一些的,便穿的其他颜色了。 眼前这位很年轻,却穿的玄色,只有一个可能: 他就是跟太子同龄的逍王——十六皇叔萧风岚。 太子见了他,就要喊皇太叔的。 喻初晴一喊,印证了:果然如此! 萧风岚眸光扫过眼前的四人,审视了三个男的一会儿,目光定格在喻初晴脸上。 四目相对,喻初晴先错开眼神。 他唇角微微一撇,很快又恢复正常,随意摆了摆手,端着架子道:“免礼。” 顿了顿,又道:“听闻南阳侯嫡女解开了身世之谜,本王感觉甚是有趣。本以为你要去乡下种地了,不想你又一跃而成县主了!恭喜呀!” 喻初晴在心里腹诽:狗东西,就在我面前绿茶! 她嘴上应得很官方:“皇恩浩荡,太子殿下抬爱,免去臣女种田之苦,是臣女的福分。” 萧风岚一笑。 他长得是勾人心魄的那种好看,如此妖娆一笑,即便是这无限美好的春光,在他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喻家兄弟三人长得都好。 尤其是喻尚武的美人气质,今日穿了一身白底红边的武人服饰,扛着个大铁锤,整个一个回头率300%! 可,在这位十六皇叔面前,硬生生被分走了大部分风光! 天潢贵胄的尊贵、勾人的凤目、天生微笑脸的明媚、言行举止间透出来的慵懒,集成了属于逍王的独特气质—— 对酒当歌、人生逍遥! “听闻今日国子监有盛会,本王是来凑热闹的。”他的目光几乎就没离开喻初晴,说话咬字的时候,总有一种黏黏糊糊的拉丝感。 “永安县主仁义,本是太子给你兄长一人的恩赐,却给了诸多学子鲤鱼跃龙门的机会,你这是行了大善呀!为我辈楷模,本王拜服!” 这话令喻慕文皱了皱眉。 是他想太多了吗? 这十六皇叔看着挺正经的,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喻尚武的想法就简单了:这男人,怎么这样轻浮!他是针对我妹妹吗? 喻今歌年纪小,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想的没那么多,小声说了句:“逍王殿下,我姐做了好事,怎么到了您的嘴里好像不应该?” 喻初晴在心里暗笑:这算什么?私底下这骚、浪、贱的死绿茶说的话,不知多令人喷饭! 但面子上该给的态度,她还是端着的:“小弟,莫要放肆。逍王殿下说话一向如此,并无恶意。” 喻今歌一知半解:“哦。” 萧风岚又是一笑,问:“永安县主,乔迁宴是不是要给本王一张喜帖?本王好久没吃席了,迫不及待想出个份子钱!” 众人:“???” 还有这种操作? 第19章 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 喻初晴不想给。 但人家十六皇叔当庭广众之下开口要,她不能不给:“逍王殿下愿意赏脸,荣幸之至!” 萧风岚轻声一笑。 倒是没再说什么了,煞有介事地道:“成,那本王好好想想送什么贺礼!” 他这便走了。 喻初晴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担心他为了名分,在她哥哥面前暴露点什么来。 还好,虽然狗,但还是有分寸的! 一行人走远后,喻慕文才小声问:“晴晴,你跟逍王很熟吗?” “认识。”喻初晴回答得很保守。 熟啊,他身上哪里有颗痣她都知道! 但,这肯定不能说。 喻慕文手中的佛珠一攥,眉头紧锁:“我观他不怀好意!” 大铁锤在喻尚武手里玩得像棒棒糖似的,他点点头:“对,我感觉他的眼神在冒犯你!” 喻今歌摸了摸头,说出一句:“逍王看着我姐的目光,好像找到了一件很好玩的玩具?” 喻初晴:“!!!” 她抬手,拧住小弟的耳朵,轻柔说道:“再说一遍,很好玩的什么?” “我说错了!”喻今歌赶忙讨饶:“姐,是我用词不对,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喻慕文没解救弟弟,倒是眼神锐利地说了句:“晴晴,以后离逍王远一点!” 佛珠捻动的速度极快了! 喻尚武把锤子换了一个肩膀扛着,简单粗暴:“如果他欺负你,二哥帮你锤他!” 喻初晴:“……哦。” 真的,看多了这对孪生兄弟外表与内里违和的模样,她已经习惯…… 啊呸,习惯不了一点! 大美人吊儿郎当抡个锤子,动不动就“帮你锤他”! 斯文书生拿着佛珠,正常该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却分分钟给她一种感觉:放下佛珠,十步一杀! 很快,修德堂到了。 修德堂,是国子监日常大型集会的地方——堪比现代可容纳三百人的大会议室。 照壁是硕大的“德”字。 门头上挂着“明心见性”四字匾额。 进入大堂,夫子的讲台后方,是本朝初代国子监祭酒写的一首劝说修德重要性的诗。 德才兼备,德在前、才在后! 会场四周准备了旁观的坐席,所有参加较文大会的才子都在大堂中央,每个人一方桌案,上面摆着文房四宝。 时辰到,主持大会的国子助教高扬声音,道:“诸位请肃静!” “大会开始,请诸位学子入席,每位学子可携带一名书僮!” 喻初晴与哥哥弟弟坐在旁观席位上。 喻尚武低声问:“三弟,你没书僮呀!” “我给三哥当书僮!”喻今歌自告奋勇。 喻慕文却摇头:“不用,我自己就行。” 书僮的作用一般是帮忙研墨、洗笔、铺纸等,节省做文章的主子的时间、以及不会打断思路。 但他历来习惯所有事都自己做。 做这些准备的时候,他正好构思。等到准备工作完成,他脑子里已经有框架了。 他站起,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冲喻初晴笑了下,道:“晴晴,看二哥给你露一手!” 俊秀的五官、英挺的眉眼间,全都是张扬自信,别提多赏心悦目! 作为全场mvp,不少人都看着他们这一家子——主要是颜值高、气质佳,太抢眼,想看不见他们都难! 喻初晴还以一笑,重重点头:“嗯,我等着看!” 看得喻尚武都有些嫉妒了:“晴晴,你说我去参加武举,怎么样?” 他也想要妹妹给这样坚定无比的信任,她笑得多美呀! 喻今歌在一旁笑:“二哥,你都有差事了,给别人留点活路吧!” 隔壁坐着的,便是南阳侯府一众。 见兄妹几人言笑晏晏,南阳侯府几人的脸色奇差无比。 桑怀志还是没忍住嘴贱:“笑死,乡下来的土包子,要不是掉包了女儿沾上了侯府的富贵,这种地方你们想进来都难!” 桑怀安只觉得,跟他们坐在一起都很丢脸。 怎么他拥有的,就是这些样式的兄弟,而不是喻家那样的? 倘使他的兄弟都有喻家人的沉稳,能扛事儿,他指不定能在三十岁以前完成仕途巅峰! 可惜,这些都不属于他。 他心情不愉,低声训斥:“三弟闭嘴。” 又转过头去叮嘱桑怀盛:“四弟,尽力为之。” 桑怀志未必怕大哥,却还是有点怕这个二哥的,没再说话。 “我知道。”桑怀盛看向喻初晴的方向,倒是没放狠话。 在做文章这件事上,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他还是有数的。 能写,只不过写出来什么样,就不一定了。 但他就不信了,喻慕文一个乡巴佬,读书都要去寺庙蹭住蹭吃喝,能有多厉害? 听说,慈安寺的才子都是榜上有名的。 但凡喻慕文有真本事,早就在帝京传开了! 如果不是靠着喻初晴救太子有功,特例允许进国子监,喻慕文凭什么能入国子监? 所有学子入席后,国子助教又大声说道:“有请国子监祭酒梁大人、请司业李大人,以及四位教授入席!” 六人评审团就位。 祭酒梁实说道:“今日恰逢逍王殿下来探望老夫,不若请殿下也参一份?” 众人看去,只见那倜傥风流的十六皇叔,在两名随侍的护持下走了进来,坐在梁祭酒隔壁的空位上。 萧风岚笑了下,“各位不必在意本王,开始吧。” 坐下后,他便下意识朝喻初晴所在的方向看去。 喻初晴知道他在看自己,平静地错开目光,看向坐在堂上的三哥。 他唇角一撇:狠心的女人,在床上娇娇的,箍住他不放,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 喻尚武单纯,但越是单纯的人,对周遭的环境却是敏感。 他碰了碰喻初晴的胳膊,低声道:“晴晴,那个逍王刚才是在看你吗?” 喻初晴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我们这边有好几个贵女,他还未婚,指不定在相看未来王妃呢。” “哦。”喻尚武左右瞧了一眼,的确看到几个贵女。 当然,也看到了桑雪。 同时,桑雪也看到了他,软软地打了个招呼:“二哥。” 他的眸色瞬间沉下来,迅速调转目光。 桑雪很是受伤地道:“二哥,我要是哪里做错了,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我知道因为我回侯府的事,大家对我都有误解。但我真的是——” 第20章 晴晴喜欢大的 杵着锤子的笨蛋美人不说话。 中二少年喻今歌才是真正的暴脾气:“桑雪你闭嘴!再多话,我就举手报告,说你扰乱大会,让国子监的人把你丢出去!” 桑雪的泪珠儿瞬间冒出来,一颗颗往下掉。 哭得很漂亮。 可惜,无人欣赏! 即便是她的二哥、三哥,也并不喜欢这种动不动就哭的妹妹。 哭个一两次,叫人心疼。 哭一两百次,就让人心烦了! 桑怀安不说话,也不看她。 桑怀志皱眉道:“叫你不要跟他们说话,你非要说!也不看看这几个人都是公鸡给的嘴,叮人可狠了!” 在他看来,桑雪这低声下气的样子,他是真看不惯。 拿出侯府嫡女的气势来,硬气一点不就完了吗! “不管这么说,以前我也是在喻家长大的。”桑雪垂首,“我可不像姐姐,说割舍就割舍,这般拿得起放得下。” 喻初晴一听:得,这么喜欢对照组,非要阴阳她拖她下水是吧! 行,成全她! 她倏地抬手,朝一旁维持秩序的监生大声说:“这位公子,南阳侯府嫡女好似沙子里进眼睛了,劳烦送她出去歇息!” 众人:“……” 这对吗? 沙子里进眼睛? 那名监生一顿,旋即转头看向桑雪:“桑小姐?” 桑雪一脸懵。 她还没说话,突然门外一阵骚动—— 突然一声高唱:“太子殿下驾到!” 撕逼暂停,迎接太子尊驾要紧。 太子亲自来国子监,绝对振奋了所有学子的精神! 所有人都站起来,跪下行礼。 只有萧风岚站着,脸色不太好看地朝喻初晴那边看去,微不可见地“啧”了一声,低喃:“追得真紧!” 这样不行,他必须想法子,把这个潜在情敌干掉! 不多时,太子萧景明在随侍的簇拥下进入修德堂,一众高呼:“参见太子殿下!” “都起来吧。”萧景明一身华贵的储君服制,端方儒雅地进来,眸光扫了一圈,像是在找些什么。 现场的人都跪着,倒是没看见他在做什么,只有萧风岚。 他恨恨地咬牙,一边气愤萧景明看上他的女人,另一方面也恼恨喻初晴—— 她都有他了,还招太子干什么! 萧景明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朝他看过来,欠身道:“问皇太叔安!” 萧风岚没什么感情地一笑:“太子殿下辅国,怎么这样有空?这么一点小事,还专门来一趟!” 话说完,瞟了喻初晴那边一眼。 喻初晴感受到了一股浓重的酸味,至少踢翻了一百九十八缸醋的那种! 但她不予理会,撇开了视线。 萧景明什么也不知道,笑道:“孤先前为了感谢救命之恩,特例让喻家子进国子监求学。不曾想,竟引发了较文大会这样的盛事,便过来瞧瞧。文坛盛举,人才辈出,是朝廷之幸、是百姓之福!” “太子惜才,是学子之福。”萧风岚唇角微不可见地一抽。 他俩同岁,算从小一起长大。 小时候皇帝经常叫他们一块儿玩,但辈分差了两级,相处起来总是怪怪的。 年幼还好,没大没小的。 后来萧景明成了太子,总端着储君的架子,双方之间的鸿沟也便如天堑。 他一贯看不上萧景明,觉得萧景明太装! 但,非要说敌意,还是从萧景明想要喻初晴做太子妃开始的。 哼,想跟他抢人,也不看看自己有几两重! 他家晴晴喜欢大的,萧景明那么小,她才不会看上。 当然,他对太子的尺寸的认知,还停留在几岁时比谁尿得远的印象上! “太子殿下,请上座!”梁实恭恭敬敬地将太子请到了主座上。 一个选拔学子的文会,没想到会引来两尊大佛,搞得他心情不怎么美妙。 太子殿下尊贵,逍王……难缠! 但一众才子倒是开心得很,万一今天叫太子给看中了,何愁没有前途? 于是,六人评审团,顿时扩容到八人。 萧景明坐下后,为了避免所有人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迅速说道:“是孤耽误时间了,开始吧。” 他的目光在旁观席上搜寻,倒也不难找到目标—— 喻初晴长得亮眼是一回事,她左右坐着的两名少年,又是顶上乘的容色。 尤其是那杵着大锤的,格外好看。 仔细看,的确是一家人,眉眼有几许相似。 “咳咳!”萧风岚眼角的余光盯着萧景明呢,发现他看向喻初晴那边看得专注,假性咳嗽。 萧景明回过神来。 他试探性地放话:“太子在看谁呢?那边好像有几名适婚女郎,殿下尚未选太子妃,莫不是有上心的了?听闻最迟明年,太子就要大婚了呢!” 萧景明倒也没有难为情,微微一笑,道:“的确有留意的。” 萧风岚脸色一黑。 好他一个太子爷,今天敢说出“有留意的”四个字,来日就敢说“求父皇赐婚”! 不行,万一被这小崽子抢先一步请旨赐婚,撬了他的墙角,那他怎么办? 他目光放在坐在堂上认真听讲的喻慕文身上,寻思着:要不,我先跟舅子处处? 他心思散漫,那边,梁实吩咐走流程。 国子助教开始讲规则:“请六位先生,每人现场出一道文题,放在抓阄箱里。随机抓一题,请诸位学子就此题作文!作文时间一个时辰,诸位可以查看前方的漏刻,时间结束后尚未交卷的,视为弃权!” 只有喻慕文一人没有书僮。 一个时辰,做出一篇能打动六位国子监天花板人物的文章,磨墨都靠自己? 他这怕不是卷子都交不上? 但他淡定端坐着,并没有丝毫紧张。 雅! 大雅! 很快,考题抽出来了:“以春为题,作一篇关乎社稷、针砭时弊的文!” 一众学子开始绞尽脑汁。 倒也并非只有桑怀盛是个草包,其他家也有硬塞来的——反正五品以上的门第都能参加,主打一个“万一呢”。 踩狗屎运也并非绝对没可能,对吧? 参加较文大会的总共有二十九人,至少有五六个,从一开始就在抓耳挠腮、咬笔头、抠指甲,然后东张西望,很忙的样子。 桑怀盛就不一样了。 第21章 就怕学霸会控分! 他看了要写的文题后,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便开始刷刷刷写起来。 只是,时不时要盯一眼左侧的喻慕文。 看席上,喻今歌一直盯着呢,见状转头跟喻初晴交头接耳:“姐,桑怀盛一直看着三哥,难道他想抄三哥的?” 他二哥一个拳头推过来:“胡扯!这个距离,写的小楷,怎么可能看得见?” 笨蛋美人不爱读书,但不代表可以不练字。 练字也是修炼心性的一种方式,有利于淬炼他习武的基础。 喻今歌躲过了他二哥的老拳,撇嘴道:“那也不妨碍他们桑家人缺德带冒烟儿,我怀疑桑怀盛要干坏事!虽说三哥一力降十会,但如果他使阴招……” “先看着吧。”喻初晴不担心喻慕文的文才,但—— 不怕正常人绞尽脑汁,就怕蠢人灵机一动! 人一旦愚蠢到一定的份上,能干出来的坏事,绝对能炸裂到正常人的想象! 所以,她不但盯着桑怀盛,还时不时看一眼隔壁的三人。 桑家,除了老二念书这方面的确是有点天赋,其他人完全没点这个技能。 但! 外人不晓得,南阳侯府这几个还能不知道吗? 尤其是桑怀安! 他看起来却是满怀镇定,好像桑怀盛肯定能考过一样,不令人生疑吗? 主审席上的八人,也各有各的看法。 萧景明时不时看一眼喻初晴那边,偶尔看一眼堂上鹤立鸡群的喻慕文。 他一边觉得:不管是初晴,还是她的哥哥,都是人才。有他们做拥趸,何愁江山不稳? 一边又遗憾:初晴为何不喜欢孤?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孤要怎么做,才能打动她? 萧风岚倒是不看喻初晴了,而是死盯着萧景明,满脑子都在戳小人——那个小人的名字叫萧景明! 狗太子,不孝侄孙,连你皇太叔的女人都想抢! 然后问题又来了—— 晴晴拒绝了萧景明,肯定是不喜欢的。可不怕喻初晴喜欢谁,就怕萧景明不肯放手。 一旦圣旨赐婚,他去皇帝侄子那里撒泼打滚都没有用! 思来想去,他灵光一现:既然担心圣旨赐婚,那提前弄到圣旨赐婚,让萧景明娶别人总行了吧。 对,赶紧物色一个太子妃! 想了个好主意,萧风岚终于放心一些了,看向喻初晴的视线,都像是狗子在摇尾巴! 可惜,喻初晴没接收到他的信息。 而国子监的几位,除了梁实外,其他人都如坐针毡。 太子为什么要来啊,本是他们的主场,结果太子在,这么长的时间什么都不敢做了。 一个时辰,怎么这么久啊! 时间悄悄流逝,美人二哥杵着铁锤在打瞌睡。 喻今歌年纪小,对世界充满了好奇,更关心自己的三哥。 从国子助教说出文题后,喻慕文把佛珠盘好,放在书案右上角。 他磨好墨洗好笔,厉害的都写好几行了;他铺好纸,别人都翻页了。 但,他开始提笔后,便没有再做任何停顿。 所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从第一个字开始一气呵成,像是不需要思考的一样。 约摸半个时辰后,他放下笔,扶着袖子举手。 国子助教震惊地走过来,低声跟他确认:“写完了?” 喻慕文颔首。 国子助教又问:“无需检查?” 喻慕文摇头。 考卷收走了,他坐在原位。 虽然文房四宝是国子监官方提供的,他还是将笔洗干净挂在笔架上,又把砚台上剩余的一点墨清理掉。 剩的不多,他甚至连自己写完一篇文章需要多少时间、所用多少墨都估算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怕学霸考高分,就怕学霸会控分!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把佛珠拿在手里,一百零八颗念珠,在他手上盘了三圈。 他站起来,朝上方的评审团成员拱手作揖,打算退场。 不料,就在这时候,他身上突然掉下来一本小册子! 现场很安静,声音有点大。 国子助教迅速回头,见那册子捡起来。 他都没翻开,满脸震惊地看了喻慕文一眼,旋即快步走到评审席,将册子呈上,道:“殿下、大人,喻慕文疑似带小抄作弊!” 尽管声音不大,却因为较文现场太安静,所有人都听到了,宛如一滴水溅进了油锅,顿时炸开! 除了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专注做文章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听到自己孪生弟弟的名字,打瞌睡的锤子美人猛地清醒过来,瞪大眼睛:“我三弟怎么了?” 喻今歌傻眼,满脸的荒谬:“怎么可能!我宁愿相信鬼会放屁,都不能相信我三哥会作弊!” 桑怀志一看,乐了:“哈哈,沾妹妹的光才得进国子监,结果就是这种德行?在修德堂干这种缺德事儿?” 喻今歌中二暴脾气,是一点儿不带忍的,一听就忍不住怼:“德行最差的人,难道不是阁下吗?你才缺德,你全家缺德,你缺德到祖坟冒黑烟儿!” “你!”桑怀志怒了。 桑雪方才哭了一会儿,没人理会,自己又哭好了。 此时拉了拉桑怀志的休息,道:“三哥……不,慕文哥肯定不需要作弊的。” 像是在帮喻慕文说话,但,实在没让人有半点好感。 没讨好喻家人,桑怀志更是骂她:“你现在姓什么不知道吗!你该帮谁说话,不清楚?” 喻初晴微笑。 看吧,她就说。 兄友妹恭是暂时的,三分钟热度罢了! “老三少说两句!”桑怀安喝止:“别在国子监惹事,出点什么事,父亲和我都兜不住你!” 侯爵听起来的确是尊贵,可,朝廷可以不要这些“xx侯”,却不可能没有国子监! 这下,桑怀志不敢说什么了,哼了一声闭嘴。 喻初晴的心反而放下来。 不知道对手要干什么,才是可怕的。但既然对方出招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南阳侯府不作死,她想找机会逐一突破,都很难啊。 “姐?”见她淡定如斯,喻今歌问:“怎么办啊?” 她面容平静,道:“且看三哥应对。” 除了还没见到大哥本人,目前为止,家里武力值最高的是二哥,智商最高的是三哥。 如果这种小场面就能为难他,这个家的上限也不会高到哪儿去。 何况,萧风岚还在上面坐着呢。 即便是太子不帮她,萧风岚要是袖手旁观,那他俩就分了! 在一片震惊之中,梁实看向萧景明:“殿下,您看如何?” 第22章 好狠一男的! 萧景明面色平静,道:“国子监的事,孤不便插手,梁祭酒可自行查证!” “是!”梁实转头看向喻慕文:“你怎么说?” 遇上这样的事,喻慕文也是不慌不忙,平静说道:“这不是小抄。” “却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梁实说的话很公道。 毕竟,喻慕文才是这场较文大会的焦点,若没有他,较文大会根本不会举行。 盯着他的视线那么多,东西是从他身上掉出来,大家都可见证。 喻慕文依旧冷静:“太子殿下、王爷、祭酒大人,学生没有必要带小抄。” 他恭敬作揖,甚至他还为他人着想:“为不影响其他考生,还有半个时辰的作文时间,若两位殿下、与诸位大人同意,学生可以在列位主审官的眼皮底下,重新作一篇文章!” 众人震惊了。 还有这种证明自己没有作弊的方式? 喻初晴笑了。 她觉得,喻慕文没有要求查看那本小册子,一定有玄机! 最怕陷入自证陷阱。 她三哥根本不想着自证,而是选择重新洗牌——用实力打脸,告诉他们:我根本不需要作弊! 梁实捋了捋胡子,手指按在那本小册子的封皮上。 他抬眸,睿智的眼神扫向喻慕文。 喻慕文抬起头,平静地与他对视。 姜还是老的辣,梁实将喻慕文交上来的卷子,呈上给萧景明,道:“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手里这篇文章,虽然只看了前面几行,就已经很叫人惊艳了! 可作文之人竟轻易放弃这篇,愿意重写? 除了他有强大的自信以外,只怕今日的变故,都在他意料之中。 并且,他早有应对! 这个学生若没有拜在他门下,死了进棺材都闭不上眼睛啊! 萧景明大概浏览了几句这篇文章,眸中也有些惊讶。 正要开口,萧风岚抢先道:“本王看可以!太子,时间紧迫,就这么办吧!” 他眸光掠过人群,落在喻初晴脸上,心道:我要是敢说不行,晚上肯定要被踹下床!开玩笑,男人不能说不行! 萧景明颔首:“皇太叔说得对,准了。” 于是,梁实吩咐:“重新搬一张书案来,就放在老夫面前,有太子殿下亲自盯着他写,自然做不得任何手脚!” 喻慕文并没有直接坐下,而是道:“学生可以接受盘查,确保身上没有带任何其他疑似小抄的物件!” 众人又是愣住。 他竟然主动要求搜身?!!! 只要不是心怀鬼胎之人,不免都信了他说的“那册子不是小抄”这一点。 萧风岚一笑,道:“这样坦荡的一个人,明明太子都允他直接进国子监了,何必带小抄?太子,你说是吧?” 萧景明颔首:“皇太叔所言极是。” 这话,也是提醒了众人——若没有喻慕文进国子监这件事,就没有永安县主恳请开较文大会。那他们今日就不会坐在这里! 喻慕文他还用得着带小抄? 但事情走到这里了,喻慕文想要重考。 没人来搜他的身,他干脆自己将外衫脱了,只穿着贴身的直裾里衣,并且把袖子都挽到了肘部,然后坐下,把鞋袜也给脱了放在一边。 众人:好狠一男的! 长得斯斯文文,白面馒头一样软绵绵的模样,行事手段竟然这样刚! 梁实眼里都是欣赏,问:“可需要找人为你研墨?” 初晴的哥哥不一定都有本事——譬如侯府那几个就没有,但初晴认为有本事的哥哥,那就一定有! 喻慕文欠首致谢:“多谢祭酒大人,不过,不必了。” 他将佛珠盘好郑重放在案上,重新开始研墨、铺纸、洗笔。 到此时,时间只剩下三刻。 但他仍旧不慌不忙,将每一步都做到位。 长得俊秀、举止优雅,胸有成竹、从容不迫。 跟家里兄弟一起来的,有不少贵女,目光几乎都聚焦在他身上。 但见他只穿着里衣,个个又娇羞地拿扇子捂住脸,眼神还是忍不住往他那边瞟。 喻初晴根本就没紧张过。 至于喻尚武,见弟弟重新开始提笔,他又重新进入神游时间,杵着锤子闭上眼睛,秒睡! 喻初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喻尚武:天塌下来当被子盖来睡觉! 这下,喻今歌乐了,傲娇地道:“也不看看,是谁的三哥!” 桑怀志想说什么,桑怀安扯住他,给了他冷冷的一眼。 太子在上头,还有十六皇叔那比太子难缠一百倍的主儿,在这里闹事,找死? 喻初晴深深地看了桑怀安一眼,心里的疑惑越发深了。 时间很是紧迫,终于到了最后的交卷时刻! 国子助教说道:“诸位学子,请放下你们手中的笔、起立,站在各自席位旁边!” 喻慕文放下手里的笔。 却并非写完最后一个字,而是—— 他已经将笔洗干净了! 人也站了起来,将平整叠放在一旁的外衫鞋袜重新穿上。 有条不紊做好一切后,他弯腰拿起佛珠,重新盘了三圈,挂在右手上。 别人的卷子是几名助教统一收的,但喻慕文的,是萧风岚下来拿的。 他拿着新写的这一份,跟方才交上去的那份放在一起比较,挑眉道:“后面写的这一篇,稍微简短了一些,但字迹跟前面的还是一模一样啊。写到最后一个字,都没有凌乱!” 可见作文之人心态之稳,根本不受变故影响。 “梁祭酒、李司业,你们可是老牌大儒了,先看看?”他招了招手,让其他主审官都过来看一眼。 没有先给萧景明看。 他故意的。 但萧景明也不跟他计较——毕竟是皇太叔,高了两个辈分。连父皇能顺着就顺着,他更是不可能计较这么微末的事。 而国子监这几位大儒,方才已经传阅过喻慕文刚才写的那篇,全被惊艳到了。 此时迫不及待想要看最新出品,也顾不上先请示太子。 直到六人全部都看完,惊为天才之作后,两篇文章终于送到了萧景明面前。 萧风岚笑得醉人:“太子啊,请过目。” 萧景明唇角微微一抽,悄悄叹了一口气。 他这位皇太叔,从小就喜欢跟他作对,好似让他的冷静沉稳破功,就会特别高兴! 但他不会上当的,接过文稿便浏览起来。 萧风岚又道:“依本王看,今日的事,只怕是有人故意挑事儿!针对喻慕文!” 喻慕文站在原地,虽然不明白逍王为何要帮自己,但有台阶下不积极,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他当即拱手作揖:“恳请太子殿下,还学生一个清白!” 文章简短,萧景明很快就都看完了,还有想再看一遍的感觉。 “殿下,恕臣直言。”太子还没说话,司业李大人迫不及待说道:“这位学子如此才学,根本不需要带小抄!” 他眸光发亮地看向喻慕文:“慕文,你可愿意入老夫门下?” 梁实急了,气得吹胡子瞪眼:“干什么干什么?偷跑抢人是吧!” 李司业捋着胡子笑:“你都那么多学生了,分一个给我,又能怎么样?” “别的可以分,学生不能!”梁实毫不犹豫反对:“老夫的学生,一个都不会让给你!” 两人跑题了。 在一众目光都注视着这里的时候,萧风岚忽然一声轻笑。 “方才因为喻慕文想要重考的事,炸裂了所有人,差点把这小抄给遗忘了!” 原来是他把那小册子拿了过来,在手里翻看了一会儿。 说着,他举起册子往讲台上一扔,道:“你们管这种叫作弊小抄?” 李司业捡起来一看,震惊无比:“这这这……这不是医学手札吗?咱们又不是太医署考试!” “拿医学手札,抓国子监考生作弊?”萧风岚脸色猛地一沉:“你,捡起册子压根都没翻开,一口咬定喻慕文带小抄,该当何罪!” 他的手指,指向了国子助教! 第23章 桑家人的吃相这么难看! 太子在此,被逍王那么一震慑,国子助教扑通跪了下去:“学生冤枉啊,王爷!” “哦?”萧景明看过之后,将那册子放下,面容冷肃:“孤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 储君威仪,不怒自威。 助教急切地道:“太子殿下恕罪,学生只是为保较文大会的公正,捡到了这册子便立即报给祭酒大人。说疑似小抄,并没肯定这一定是小抄!” 萧风岚嗤地一笑:“哦,搁这儿玩文字游戏呢?” 喻初晴自然也是看着这边,眸中带着一星笑意。 她敢打包票,在喻慕文重新写文章之前,他就已经发现猫腻了——不,或许在国子助教将这本小册子呈上、禀报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不对劲! 这狗东西别的不敢说,洞察力是可怕的。 好比在床上,但凡她有一点不高兴、不舒坦,都不用她说,他很快就能发现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跟他玩地下情这么久! 还有!!! 这本小册子方才一直在梁实的手里,梁实会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真相只有一个—— 梁祭酒也在配合喻慕文演这一出戏! 真绝啊,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天生磁场吗? 他们三人甚至没见过几次,就能合作无间了! 国子助教不敢多言,只是磕头:“恳请太子殿下明鉴、请王爷明鉴!” 哪怕是太子在,据理力争还是敢的。 可,但凡知道十六皇叔品性的,谁也不敢挑战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萧风岚跟太子同一年生,送走了他的父皇、与先皇——他的皇兄,从皇子成皇弟、再成皇叔。 可以说,他是当今皇帝看着长大的,偏还是皇帝的长辈! 只要事态不太严重,帝后都会对他睁一只眼闭只眼,养出了一只混世魔王! 他转头看向萧景明,道:“这是梁祭酒的场子,太子,是不是全权交给梁大人处置?” 萧景明本也是这意思:“皇太叔言之有理。梁祭酒,你的人,便你来查吧。” “臣遵旨!”梁实手段老辣,先问喻慕文:“这册子,是你的么?” 喻慕文应:“是学生为舍弟准备的。他前几日说想入医道之门,学生便为他寻了这本册子,尚未来得及交给他。” “嗯。”梁实颔首:“这册子既不是作弊之物,刘通却故意这么说……” 他转头看向那助教,斥道:“你有陷害考生之嫌,暂除国子助教的职务。我国子监绝不容许这等作奸犯科之人存在,必定彻查!” 说的也是“嫌疑”,跟刘通先前说的一样。 刘通被拉了下去。 国子监自有国子监的问讯手段,太子和逍王都说不过问了,自然无一人敢站出来说话。 梁实又道:“事实证明,喻慕文带小抄作弊,此事并不存在!待查明真相后,国子监会出公告,不会容许任何违法乱纪之事,在国子监发生!” “既然真相大白了,那就……开始较文吧!”萧风岚重新坐回去,眸光懒洋洋地扫过堂上的众人——主要是想多看他家晴晴一眼,又不能太明目张胆。 他方才表现了这么一出,晴晴是否满意? 唉,他想要个名分,怎么就这么难! 本想让喻家人抓住,替他做主。谁知这条路也被她封死了! 他眼角的余光扫到萧景明,心情更阴郁了:唉,怎么就冒出了这么个情敌,利用身份之便,故意接近晴晴! 重点是:喻初晴对太子的态度,比对他温和! 方才她都不看他,却看了萧景明! 萧景明哪里知道皇太叔满肚子的醋在翻江倒海? 他下令:“梁祭酒,继续吧。” 梁实应:“是,殿下。” “出了一点意外,但不影响较文大会的进行。所有人,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 较文大会,顾名思义便是现场随机出题、现场作答、现场公开比较。 “那便先从喻慕文的文章开始!” 梁实手里握着这两篇文稿,脸都兴奋红了,道:“老夫亲自来念!” 两篇他都念了,听完全场鸦雀无声。 这是针砭时弊的文章,没点文化、不懂时政的人,根本不可能听懂。 但,懂的,自然明白妙在何处! 即便是同场考试的对手,都不得不承认:大才!好文! 接下来,萧景明和六位主审官依次提出问题,喻慕文对答如流。 南阳侯府的坐席上。 桑怀安震惊地看着喻慕文,又转头看向喻初晴:“他不是在慈安寺念书的吗?为何不曾听闻他的才名?他有这样的大才,早就传到京里了!” 慈安寺收留了很多贫苦人家的学子,每个月只需要交一点香火钱,就能得到一个住宿通铺,并且拥有清静的读书环境。 跟着佛寺的僧侣一起清修,条件十分刻苦。 历年来,也是有过不少出名的才子。 喻慕文有这样惊艳的文才,为何从未有人听说他的名字? 喻初晴唇角一勾:“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似的?但凡有点成绩就恨不能昭告天下说,道爷我成了!” 桑怀安气息一窒。 “我三哥品性高洁,不追名逐利。”喻今歌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傲娇地道:“若非我姐说希望他参加科考,他都不想冒头!” 喻慕文有文才,但他根本不想科考。 到目前为止,他连童生都没考,秀才都不是! 现在,直通车进国子监了。 而且,很可能拜在梁祭酒、李司业门下! 喻初晴幽幽说道:“有些人蝇营狗苟,不过寸功。有些人惊世绝伦,却淡泊名利。就问你气不气吧?” 她的笑容,仿佛硬生生在桑怀安脸上抽了一耳光! 气吗? 当然气! 气死了都! “初晴,你以前说话没这么难听!” 喻初晴头一歪,脱口而出:“因为以前我也不知道,你们桑家人的吃相这么难看!” “你……”桑怀安差点气死。 桑怀志大怒,想要站起来。 桑怀安一把扯住他:“别说了!” 他看了一眼上位的萧景明,多大的脖子都能拧小! 太子今日特意走这一趟,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较文大会? 难道就没有可能,是为了喻慕文? 而喻慕文的事,在太子的眼里,就是喻初晴的事! 他在心里来回揣摩:太子殿下对初晴,是相当关注。 南阳侯府没落了,他们做梦都想攀附皇家,但桑家嫡女只有一个! 今上虽然身子骨硬朗,但也年过不惑,后宫安稳,若将女儿送进宫,很难出头。 南阳侯便寻思着,在亲王中找联姻对象。 结果,喻初晴手段太狠。 她的婚事根本由不得任何人替她做主,但凡南阳侯找上的对象,她都敢亲自登门去,不怕得罪人、直接拒绝结亲。 为此,南阳侯在同僚之中丢尽了脸面! 这也是南阳侯极力想把喻初晴赶出侯府的主要原因——他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女儿! 可现在—— 太子尚未选妃,那位十六皇叔,不也是未婚么? 桑怀安的目光转移到了桑雪脸上:喻初晴反骨不听话,可桑雪却听话啊! 第24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 桑雪认真关注着堂上的品文大会。 其实她不懂文才高下之分,对修文习武都不感兴趣,但—— 堂上的学子都是青年才俊就算了,还全都是五品以上门第的! 喻家的父母对于儿女的婚事是完全不紧张的,别说她今年已经十七了,尚未订亲。就是大哥不成亲,他们也从来没催过。 她刚回侯府的路上,父亲提了宁亲王的事,但后来又没了下文。 这几日,侯夫人为了账本弄得焦头烂额,南阳侯则是被喻初晴的事气得根本顾不上其他。 无碍,宁亲王虽然身份高,又怎么高得过太子去? 这位太子年仅十九岁,长相优秀、气宇非凡,是人中之龙的存在,光是坐在那里,就无限吸引她的目光。 不说做太子妃,只要沾上一点,做个侧妃、甚至侍妾夫人,将来他登基当了皇帝,那都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不得不说,她心里想的事,与桑怀安不谋而合。 桑怀安侧头,在桑雪耳边低语:“阿雪,一会儿……” “啊?”桑雪愣主,没想到二哥会跟她说这些。 但,她没有丝毫犹豫,便重重点头:“好,我都听二哥的!” 桑怀安欣慰地看着她:“阿雪,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带着整个南阳侯府兴盛,以后可就看你的了!一旦事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你懂吧?” 桑雪猛地一点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按住怦怦跳的心,好像看到了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唾手可及! 而此时堂上,喻慕文的文章,当之无愧被选中,他正在被梁祭酒与李司业二人争夺。 两个加起来一百三十岁的老头,为了收个学生,争地面红耳赤。 李司业求太子为自己做主,梁实就拉逍王帮自己说项。 但,萧景明表示这种事他不好插手。 萧风岚则是给了梁实一个眼神,示意他去问喻初晴。 “老夫怎么忘了,我有关系呀!”梁实眼眸一亮,跑过来拉喻初晴:“是你的三哥,你来说,让他拜谁为师!” 喻初晴顺从地被他拉住,走到喻慕文身边站定,笑道:“是我三哥,难道不该由他自己做主?” 梁实哼哼唧唧地道:“老夫瞧他的意思,怕得罪人!” 喻慕文微微一笑,“学生并无此意,跟谁做学问都是一样的。不过舍妹才找回来刚刚认亲,一家子都紧着她的感受。是以……” 他转头看向喻初晴:“晴晴帮三哥选,都听你的。” 大才子,说话可真是漂亮! 喻初晴可没有选择困难症,脱口而出:“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部都要!” 众人都是一惊。 还有这样的说法? 太炸裂了! 尤其是萧风岚,是一点儿也听不得这种话。 这话钻进他的脑子,经过他那特殊的传译器脑子,自动变成:如果非要在他和太子之间选一个的话,她两个都要! 那必须不能! 萧景明听得也愣住,旋即笑道:“初晴,一名学生,怎么能拜两位师父?” “如何不能?”喻初晴不卑不亢,从容说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梁祭酒和李司业都是令人崇敬的大儒。其中,梁祭酒书画一绝,即便是李司业都赞不绝口。而李司业则是棋道上成就更胜一筹,梁祭酒曾亲口开言甘拜下风!” 她俏皮一笑,道:“我三哥拜梁祭酒学书画,拜李司业学棋道。至于二位都擅长的其他术业,强强联手、双剑合璧,岂不美哉?这不总比二位在此争来争去、平白伤了多年交情的好?” “哈哈哈!”梁实抚掌大笑:“说得不错!不愧是初晴,思路总是这样独辟蹊径,却又出类拔萃!” 他看向李司业:“老李,你看如何?” 李司业捋着花白胡子,点了点头:“老夫看,可行。” 喻初晴笑道:“所以,二位先生不用再争,家兄也可学到更多,岂非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两个小老头便恳请太子与十六皇叔做见证,当场收下了喻慕文这个学生。 萧景明看着喻初晴的眼里,全都是光芒:“还是你有办法。” 喻初晴倒不自傲,淡笑道:“为我三哥谋福,断头残腿都要上!更何况,无论是梁祭酒,还是李司业,都是最可爱的人,不会要我肝脑涂地的!” 不得不说,她当真是深谙语言的艺术,这一番话,把两个老头哄得乐不思蜀。 若要问她怎么会这些的,她就有话说了——霸总有多龟毛、霸总冤种医生朋友有多难做,此类网文阅读量但凡上十本的,分分钟都能感同身受好吗? 既然喻慕文已经拜师,喻初晴便没打算继续看其他人。 倒是:“三哥,你留下来么?” 喻慕文颔首:“看看其他才子佳作,也可学到东西。” 喻初晴便道:“那我和二哥、小弟,在外面等你。” 梁实疼爱她,怕她累着,便招呼自己的学生:“季然,你带师妹去歇息。” 又问:“对了,慕文的号房收拾出来了吗?” 季然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文质彬彬的。 梁祭酒桃李满天下,在梁实的学生中,二十岁以下的也就只得季然和喻初晴,现在多了个喻慕文。 他很是知礼:“慕文师弟的号房,这几日已经整理好了。师弟可直接住进去。县主要过去瞧瞧吗?” “叫什么县主。”喻初晴笑道:“我是县主了,也不影响我是你师妹呀!” 季然失笑:“是,师妹。” 他跟喻初晴也很熟悉了,一行人离开的时候,两人有说有笑的。 后方,有几路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心思各异。 萧景明:初晴真乃奇女子,诸多男儿都比不上她! 萧风岚:哼,又勾搭野男人了,她不会还想偷偷养几个吧? 桑怀安:这条关系绝对不能断,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拉住她,才能为自己谋前程! 桑怀志:小贱人真不要脸,怎么样才能弄死她? 桑雪:为何她都被赶出侯府了,却还是这么耀眼?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凭什么!如果她死了…… 桑怀盛:紧张等待品文中,没空看! 喻初晴离开后,萧风岚找了个理由,也走了。 而太子,则是大概浏览了所有文章,挑出几篇自己觉得不错的,拿出来提问。 后续他也离开修德堂,去了海晏堂歇息。 萧景明躺在小榻上休憩。 随行宫女端着一盆水进来,低着头道:“奴婢为殿下洗漱。” 陌生的嗓音,让萧景明睁开眼睛,旋即大惊失色:“你在干什么!” 第25章 他是真饿了! 太子来到国子监,带的当然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 在这里休息,也不可能用其他人。 进来的此人,穿着他熟悉的宫女装束,身形也差不多,半梦半醒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他身边的大宫女春兰。 可是,当这宫女把水盆放在一旁,朝他走过来时,他定睛一看…… 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在干什么!” 他甚至不敢大声呵斥。 此女竟然跪在他面前便开始脱衣裳,片刻之间便脱得仅剩肚兜和衬裤! 萧景明大惊失色,正要喊“来人”,却被这女子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殿下,求您垂怜!” 想到衣衫不整的女子跟自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萧景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当即解开外袍,将眼前的女人裹住,这才喝道:“清风!” 一名侍卫快速进入,见到此等场景下意识避开视线:“殿下?” “将她给孤扔出去!” “明月,立即去给我查!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算计孤!” 萧景明那件袍子,肯定是不想要了! 身为太子,贪慕荣华的女子投怀送抱并不鲜见,但做到这个份上,还是头一次! 清风应:“是!” 拎着那名女子,他迅速退出海晏堂。 扔出去自然是不可能的,还要查她是什么来历! 谁知,根本不用查。 不多时,南阳侯二公子与三公子便来了。 看到清风手里拎住的女子,桑怀志脸色大变:“阿雪!发生什么事了!” 清风顿时想起来了:这是南阳侯府刚接回来的真嫡女! 只是,她的存在感实在是低,太子没认出来,他们这些侍卫也没有。 有原本那位珠玉在前,这桑雪真的是怎么看怎么磕碜! 桑怀志这一吼,引来了不少在海晏堂外面等着伺候太子的监生。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 南阳侯嫡女桑雪,衣衫不整地被太子殿下的侍卫拎了出来。 要说是她勾搭太子吧,那海晏堂守卫森严,她是怎么进去的呢? 可要说是太子宠幸她吧,也不至于这么瞎啊! 桑雪虽然长得不错,我见犹怜的。 可再怎么好看也是农女出身,即便回到侯府做贵女了,也是小家碧玉的气质,根本堪不起太子殿下的眼光。 但凡太子殿下需要通房伺候,他身边的春兰秋菊夏荷冬梅,哪一个比比桑雪大气?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分析推测,有一件事是不争的事实—— 桑雪身上,披着太子的外袍! 桑怀安跪在海晏堂外面,大声道:“臣不才,斗胆请太子殿下给一个说法!” 屋内,萧景明已经换了一件袍子,满脸阴云密布:“还没查出来吗?春兰人呢?” 秋菊应道:“已经找到春兰了,被捂了蒙汗药,扔在小厨房的水缸旁边,刚刚泼水把她弄醒。” 他沉着脸道:“把她叫过来,孤要亲自问!” 外界,这件事很快传开。 听说此事,喻初晴瞪大眼睛:“什么?桑雪爬太子的床!” 抱歉,从这些信息她只能推测出这个结论。 毕竟太子的为人,她还是了解的。 萧景明是个人品不错的男人,有储君之才,只要不出意外,日后他登基为帝是江山社稷之福。 一来不好色,二来尊重女性。 不然他太子之尊,对她强取豪夺,她又能如何? 综上,只有一个可能: 桑雪爬床! 而萧景明极有可能毁于自己的君子行径上——那件外袍,将成为他要给南阳侯府交代的证据! 南阳侯是没落了,可有些事情,不仅仅是南阳侯府的事——总要做给其他家族看的。 不然他会失去臣心! 喻初晴带着喻尚武与喻今歌,跟着送消息过来的季然,赶到海晏堂前。 桑怀安和桑怀志都跪在外面,而桑雪已经换好了衣裳,也跪在那里,一直在小声抽噎。 “真是丢人!”喻今歌看了一眼就不想看了:“以后谁也别说,她在我们家养了十七年!我真是……” 一家品德端正的人,怎么就养出来这么个破烂货色! “幸亏已经不是我妹了!”喻尚武也是没眼看,美丽的脸上,表情吓人。 他们刚到,喻慕文也到了。 “较文大会刚结束,所有人都往这边来了。”喻慕文眉头紧蹙,扫了眼桑雪,眼里都是嫌弃。 贪慕荣华富贵,是人之常情,只要不伤害他人都算不得罪过。 但,桑雪这是脸都不要了! 喻初晴看向海晏堂门口,寻思着,要不要问问太子是什么打算。 她还没想好,身后传来悠然的话语:“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太子呢,他不出来解决一下吗?啧啧,这太子是不是太不挑嘴了?这位南阳侯府嫡女也能吃下去,他是真饿了!” 语气颇为幸灾乐祸。 不但把太子阴阳了,也把桑雪给拐弯抹角骂了。 喻初晴回眸一看。 只见那狗东西冲她眨了眨左眼。 福至心灵,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桑雪是怎么混进海晏堂的? 没有人帮,她肯定做不到。 而今日在国子监的那么多人,有这种通天手眼的,只有逍王。 萧风岚! 当然,一定是桑雪有这样的心思、想干这样的事,才有后面萧风岚推波助澜的可能性。 她瞪大眼睛看向他,仿佛在问:是你干的? 萧风岚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不关我事! 喻初晴没忍住,微微翘起唇角:我信你个鬼,你个狗东西坏透了! 此时,梁实等人急匆匆赶来。 国子监一众跪在海晏堂外:“臣等有罪,恳求殿下惩处!” 在这里发生了这种事,不管是不是他们干的,他们都难辞其咎! 看着几名年逾花甲的大儒颤颤巍巍地跪着,喻初晴看不下去了,瞪了萧风岚一眼:你还不收拾烂摊子? 萧风岚一努嘴,老实了。 他懒洋洋走上前,道:“太子定会有所定夺,诸位先生先起来吧。本王进去问问太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打算怎么办!” 他眸光扫向跪在地上的桑家兄妹三人,玩味地道:“不知羞的贱婢,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随便打杀了便是,犯不着连累国子监!” 喻初晴抿了抿唇。 他这一招挺狠的,说不准还真能把桑雪弄死! 萧风岚跟桑雪没有嫌隙,可她有。 所以归根究底,他是拐弯抹角帮她! “逍王殿下!”桑怀安心里咯噔一下,慌忙磕头下去,道:“舍妹不会做出如此之事,想必是着了谁的道儿、或者是受人蒙蔽蛊惑!恳请王爷明鉴!” 太子不会打杀桑雪,可万一逍王坚持呢? 萧风岚没理会他,上前将梁实几人一一扶起:“几位快起来,闹出点什么来,你们让太子情何以堪?” 就在此时,海晏堂的门,开了。 萧景明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26章 感觉自己脏了 太子出来,除了萧风岚以外,所有人都跪下行礼。 萧景明眸光沉冷,扫了一眼桑怀安,问:“桑卿,你这是何意?要逼孤?” “臣不敢!”桑怀安说道:“臣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毕竟关乎南阳侯府的声誉,臣理应问个情由!” 萧景明冷笑,“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不问问你家妹子?问她为何趁孤小憩之时,用蒙汗药迷晕了孤身边的女侍,乔装打扮进入孤的房里,企图对孤行不轨之事!” 都是做过南阳侯府嫡女的姑娘,桑雪算什么东西,比不上初晴半根手指头! 而南阳侯这群蠢货,把初晴赶走! 现在更是胆子肥了,都敢算计到储君头上了! 众人议论纷纷:太子这说法,便全然是女方不要脸。 不过,太子是如何冰清玉洁,他们还是有所耳闻的。 目前,东宫、太子府,都是一个侍妾都没有! 目光汇聚到了桑雪头上。 桑雪跪趴在地上痛哭,道:“殿下,臣女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像是中了邪一样。” 她好像吃定了这一点,道:“对!臣女再怎么不济也是南阳侯的嫡女,绝无可能做出有辱门楣之事。一定是有人对臣女下了降头,太子殿下,臣女有罪!” “有罪,就以死谢罪呀!” 这种话,当然不会是萧景明说的,而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萧风岚。 他嗤笑一声,道:“旁边就是湖,你跪在这里这么久了,那么多人看着呢。但凡你觉得自己羞于见人,都已经跳下去了!” 所有人:“……” 见过劝人不要轻生的,没见过劝人去寻死的! 萧风岚语气拖拖曳曳的:“或者,你现在跳下去,也为时不晚!” “逍王殿下!”桑怀安大声喝止:“您怎么可以劝说舍妹去死?” “为何不可?”萧风岚一脸的理直气壮,反过来问:“她都有胆子勾引储君了,本就该以死谢罪,不是么?” “我没有!”桑雪急切地道:“真的,我弟弟怀盛还在较文大会上,我只是想去解手。从茅房里出来,便神志不清了。再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在这里了!” 喻初晴想笑。 无法解释的事,就归咎于玄学。 的确是个好理由,符合有点脑子但阴间的桑怀安。 破案了,这件事桑怀安才是主谋,桑雪是个牵丝木偶! 按说,遇上这样的事,太子的确是可以当场打杀了爬床的贱婢。 或者说,同样的事,若发生在萧风岚身上,他的处置手段必定不会如此。 这样的做法,会陷自己于被动! 他会当场杀了爬他床的那个女人,保住自己的清白—— 咳咳,晴晴除外! 然而萧景明终究是太嫩了,傻不拉几地还给对方披衣裳? 到这一步,很多事都像是被架上了虎背,上得去下不来! 在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等太子爷的宣判的时候,萧景明开口了:“两件事。” “第一,这件事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孤与你……南阳侯嫡女,并没有发生任何不轨。孤没有碰你,这一点你承认吧?” 桑雪敢不承认吗? 这也是她的名声啊! “是。”她哭唧唧道:“殿下是正人君子,才赐了臣女这件外袍。” 逻辑闭环了。 萧景明又道:“第二,无论如何,今日之事的确是发生了,你声誉受损是不争的事实。孤身为太子,当为天下人表率,毁女子名节不负责任,是为不义。故,从明日起,允你入太子府,做孤的侍妾!” 这个决定,叫所有人都愣住了。 啥??? 还真给她爬上了? 萧风岚也是一脸懵:“太子,你要收她入房?” 总不至于娶不到原来的南阳侯嫡女,退而求其次娶现在这个也可以吧? 但是,入太子府,而非入东宫,证明:这个侍妾的身份十分卑贱! 他心想:要是晴晴也这么负责任,我不早就有名分了吗? 萧景明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桑怀安:“桑卿,对这样的安排,可是满意?” “臣惶恐!”桑怀安当即俯下身子磕头:“谢太子殿下成全南阳侯府声誉的恩典!” 喻初晴在心里暗笑:还真的是滴水不漏! 这个瓜呀,它又大又甜。 萧风岚这狗东西,是懂整活的! 喻今歌一侧头,发现他姐竟然在笑,不解地道:“姐你还笑得出来?她这是得到她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了!” 即便是侍妾,那是太子的侍妾啊! 万一仗着这身份,欺负他姐怎么办? “附耳过来。”喻初晴低声告诉他:“太子是迫于身份,以退为进!” 入太子府做侍妾,以后是什么待遇,谁知道呢? 堂堂的太子被人算计,萧景明是君子,不代表他是傻子! 刚才在里面待了这么久不出来,难道不是在查前因后果? 桑雪又不是什么厉害的细作,太子的人还查不到事情原委? 难道他就这么把这根钉子吞下去? 报复是肯定要报复的,只是储君的声望高于一切。 有些手段见不得光,须得背地里进行。 喻慕文低声说了句:“南阳侯府……要完了。” 喻初晴颔首:“嗯,日薄西山。” 聪明人都能看透这个真相。 但南阳侯府这些个蠢货,他们没想到这种可能! 兄妹三人当即谢恩连连。 萧景明负手在身后,道:“都散了吧。” 说完这话,他看向喻初晴。 喻初晴发现太子在看自己,屈腿福身一礼。 她悄然看向萧风岚,心道:不知太子查到他头上了没? 即便知道是他干的,太子也不会对皇太叔如何。 但在储君心里镶钉子,总不是明智的事! 萧景明更没心情了,遭遇了这一出,感觉自己被弄脏了,满脸晦气。 突然,有人奔走来报:“祭酒大人,刘通已经招供了!” 本想立即起驾回宫的萧景明,看了一眼喻初晴。 终究还是忍耐了不愉,道:“梁祭酒,将人带过来,就在这里做个了结吧。” 刘通很快被带了上来。 海晏堂前,从方才的太子被碰瓷戏码,转移到了助教陷害考生案上来。 今天的瓜,真的是收割了一茬接着一茬,都吃饱了! 第27章 他是犯天条了吗? 案子还得是国子监的人审理。 梁实义正词严地道:“今日,恰逢太子殿下与逍王都在这里,便请二位做个见证!” “刘通收人钱财,公然在较文大会上陷害学子作弊,品行低劣、不为国子监所容。” “即日起,逐出国子监。此生不可参加科考!” 彻底断了刘通此人的读书赛道,他甚至,别想在帝京混下去! 喻初晴走上前去,“老师,问出来是何人贿赂他的么?” “没有。” 梁实摇头:“他说是在自己的号房里看到一封信,和五十两银子。并不知是何人所为,但近期他母亲病重,需要大量银子买名贵药材,他寻思着做这件事不费什么功夫,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便咬牙收下了!” 喻初晴挑眉,问:“信呢?” 梁实把信拿出来,叹息道:“没用。这一看就是左手写的字,歪七扭八。墨是最常见的、纸也是最便宜的。老夫已经认真审视过,也让国子监最懂纸墨的人都看过了,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将那封信来回翻了一遍,喻初晴也没看出来什么,递给喻慕文。 喻慕文看完,道:“老师说的是对的,对方做得相当完美。” 没有线索,就抓不到贿赂刘通之人。 尽管他们有怀疑的对象,却没有证据捶死对方。 “罢了,就这样吧。”喻初晴与三哥对视一眼,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哥,你一战成名风头大盛,日后在国子监一定要小心。” 没有证据不打紧,不妨碍她知道是谁干的,会在其他地方讨回来! 梁实一听,立马吹胡子瞪眼:“老夫罩着呢,谁敢动我的学生!” 喻初晴面色平淡,眸光冷沉:“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明骚易躲、暗贱难防!” 这话,让梁实顿时无言以对。 权势再大、能力再强,也总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别说他一个国子监祭酒了,太子殿下今天都被算计了,不是吗? 师生俩说话之时,旁边站着的俩尊贵的主儿,目光都放在喻初晴身上。 萧景明说道:“国子监有梁祭酒,慕文若有什么事,直接说便是了。” 因为方才的事,他的脸色还是很差。 喻慕文何其敏锐的一个人,尤其是萧景明那直白的目光,让他心里直打鼓。 他垂眸,认真审视喻初晴。 还好,他家妹妹像那没开窍的单纯少女,没接收到太子的信号! 平心而论,他不希望妹妹当太子妃——再多的荣华富贵,也要有命享受,不是吗? 她高嫁上去,当了太子妃、甚至是皇后,受了委屈都无法说。 因为说了没用,除了让娘家人心里难受,又能做什么! 在他思忖间,萧景明转头看向一直跟在后方、拎着大锤默不作声的喻尚武,又道:“尚武也是,过几日进东宫,若遇上什么事便可直接来找孤。孤不能打包票,东宫不会有恃强凌弱的事发生,但一旦孤知道了,自会公平处置。” 被点到了,喻尚武连忙抖擞了精神,道:“谢殿下!” 喻初晴笑了下:“多谢殿下照拂家兄。” 美人二哥不太爱动脑子,是爆发型的脾气。不招惹他的时候,他是很能逆来顺受的。 这类人,适合做下属,听令行事就行。 而喻慕文这种,只要他想,完全可以是领导型谋略人才! 萧景明很想跟她多说一些话,尤其是解释一下桑雪的事。 不希望她误解自己是个贪好女色之人! 但,碍于人太多,最后也只是保守说道:“你是孤的救命恩人,照看你的家人,都是应该的。” 喻慕文神情淡淡,道:“晴晴救殿下,本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殿下已经给了这么多赏赐,天大的恩情也够了。” 萧景明微微一愣。 身为储君,他能成长到现在,又怎么可能听不懂这点言外之意? 是他太明显了,引发了初晴兄长的不快? 萧风岚早就看萧景明不顺眼了,恨不能给俩眼泡。 没想到,他舅子直接跟太子对上了! 妙! 爽! 但他没高兴多会儿,喻慕文又转过头来对他说:“逍王殿下,今日之事多得你为学生讨公道。过几日县主府乔迁,学生会给您送请帖。” 算是回应了萧风岚先前跟喻初晴讨要喜帖的事! 你不是要来吗? 我请你,跟我妹没关系! 萧风岚:“……” 舅子不喜欢他,要阻拦他和晴晴在一起? 那必须不行! 他咧齿一笑,上前一步,哥俩好地揽住喻慕文的肩膀,笑吟吟地道:“喻兄,今日你拜师大喜,我们去喝两杯?听说你跟本王年纪相仿,想必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喻慕文:“……” 这位逍王也太没有边界感了! 他历来不喜欢人触碰自己,逍王还勾肩搭背。 见三哥手中的佛珠捻得飞起,喻初晴赶忙上前,把喻慕文从萧风岚的魔爪里解救出来。 她站在中间隔开两人,清了清嗓子,道:“不好意思了,逍王。家兄专心读书,不适饮酒!” 晴晴终于站过来了,萧风岚心里得意,面上还是要装模作样:“那……永安县主跟本王喝两杯?” 一个大锤子从他们俩中间劈下! 喻尚武杵着锤子站在他们中间,隔开两人,道:“听说男人找姑娘家喝酒,多半是想占便宜,敢问王爷,是吗?!” 萧风岚:“……” 好一个直来直往的二舅子! 这还不算,小舅子喻今歌也防着他呢。 少年上前拉住喻初晴,道:“姐,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我们是不是回去了?耽搁太久,爹娘会很担心的。娘一担心就会哭,爹就会揪心,然后我就倒霉了!” 萧风岚:“……” 傻子也看出来了! 他是犯天条了吗? 她家兄弟,集体不待见他! 他瞪大双眼看向喻初晴。 那眼神,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碎掉了! 喻初晴看了一眼,就没敢多看。 这么多人在,她还不想公开,也没法安慰他。 只得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她回应喻今歌:“好,我们回去吧。” 萧景明不想她就这么走,看向喻尚武:“尚武,不日你便要跟孤做事,提前与孤熟悉一下很有必要。” 他看向喻初晴,询问:“你说是吧?” 说来说去,就是想把喻初晴留下。 但萧风岚就不乐意了——有别人在,不如回去偷偷私会! 他张口道:“太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开口留人,永安县主难不成还敢说个不字?她心里一万个想回家,却还得碍于你太子的威严留下来!” 萧景明蹙眉,看向他皇太叔。 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28章 招赘? 最后,还是梁实居中调停:“尚武的确有必要先熟悉以后的差事,慕文留下,陪老夫和李老头一块儿用晚膳。初晴,就与你弟先回去吧,莫要让父母挂心。” 这是极好的安排。 老头子看着爱徒,笑得眼睛都是眯的:“你这刚认回来至亲,要多花点时间培养感情,不然过阵子你嫁人了,以后就没什么机会啦!” “嫁人”这两个字,实在敏感。 三兄弟都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喻今歌还小,喻尚武一根筋,喻慕文蹙眉。 刚认回来的妹妹/姐姐,岂能便宜了外头哪一个狗东西? 不行,将来无论谁要娶他们家晴晴,父母兄弟,每个人出一关,过不了的门都不给进! 而萧景明,下意识看向喻初晴。 这话题他们聊过,他是知道她不愿意做太子妃的。 总觉得不甘心,便看向她两个哥哥:“不知未来谁能有这样的好运,能得初晴青眼,将她娶回家。” 萧风岚唇角抽了下。 站在太子后面的他,很想对准太子的屁股踹两脚! 初晴初晴,初晴是你能叫的吗你就叫! 不过!!! 他都把桑雪弄去做侍妾了,还想娶喻初晴? 赶紧回家抱枕头做梦去吧! 喻尚武什么事都很随意的,见太子这么说,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精神百倍地道:“我们晴晴也并非一定要嫁人不可!就算爹娘不能养她一辈子,不还有我们哥几个吗?” 他转头问:“是吧,晴晴?” 喻今歌忙不迭同意:“我也觉得!要不——姐,以后你招赘吧!” “我看行。”喻慕文轻轻点头,头一次觉得小弟聪明! 他甚至想直接做决定了:“回去后,便与爹娘商量。咱们精挑细选,必须不能让晴晴受半点委屈的,赘回咱家!” “……”萧景明吃了软钉子,难掩失望。 招赘? 亏他们想得出来! 偏偏梁实还要来凑热闹:“老夫家中还有几个小子,人还凑合。要不初晴你挑挑拣拣看一下,弄一个回你家去?” 喻初晴:“……” 把她当什么了! 她倒是想,也要有那个命受啊。 但凡答应一下,今晚肯定会被坦克创死在床上! 萧风岚倒是眼睛一亮,立即看向喻初晴,一双勾魂眼仿佛都在说:看我快看我!太子是不可能做赘婿的,我可以我可以啊! 但显然,喻初晴没接收到他的信号,开口辞别:“两位殿下、老师,二哥三哥,我带小弟先回家了!” 她这一走,萧风岚也不想留了,当即跟梁实告辞。 而太子,自然也是起驾回宫。 他还需要回去处理桑雪的事! 南阳侯府胆敢算计他,便一步步瓦解掉。明年今日,他要帝京再也见不到一个桑家人! 离开国子监,喻今歌时不时看一眼自家姐姐。 “姐,寻常人家姑娘嫁人都早,你……没有这种打算吧?” 他想的不多,主要是不希望她刚认亲就要离开家里。 至于什么老姑娘不好找对象? 谁在乎! 他姐又不是需要依傍男人生存的人。 说不定,他姐还能养活几个男人呢! 喻初晴十分肯定:“没有。” 中二少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转而道:“太子殿下似乎对姐姐很好?那也正常,毕竟你救过他。太子殿下人倒是还不错,就是位置太高。姐你千万不要找门第太高的,万一婆家欺负你,我们都不好讨回来。那位十六皇叔……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风流浪荡子的感觉,你以后还是少跟他接触!要我看,姐你还是招赘婿吧!” 喻初晴心里:怎么办,已经负距离了。过几年没腻的话,若萧风岚肯,赘婿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不说自己把这俩的求亲都拒了,说道:“别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卖黄金的心!” 刚过转角,听得一声嘲讽:“当自己镶金边么,还臆想太子、逍王娶你?哈,桑初晴,你这弟弟有没有长脑子啊!” 是桑怀盛。 桑雪那边出了这样的事,桑淮安和桑怀志两人,应该回侯府去了—— 他们得赶紧回去,告知南阳侯妹妹要入太子府的消息! 对这些蠢货来说:好消息、好消息、天大好消息! 在喻初晴看来:这是南阳侯府的丧钟! 喻今歌听了刻薄话,中二少年的气性立马上头,张口就开始喷回去:“嚯,我没长脑子。你倒是长了一万个脑子!你好聪明啊,读书读书不行、练武练武不会!参加个较文大会,都是蹭的我姐和我三哥的光!怎么,落选了吧?” “我呸!”别的不谈,这件事还真让桑怀盛得意洋洋地大笑:“你爷爷我今天写的文章,被选中了!” 喻初晴一愣:“什么?” “啥玩意儿!”喻今歌以为自己听错了:“你?” 他转头问:“姐,不是我幻听吧?” “老子就是中选了!”桑怀盛下巴仰起,嘚瑟极了:“二十九人,当场录取的只有九人。重点是——老子在那九人之中!” 喻初晴瞳孔地震! 六位主审官,都是德高望重的先生,更有几位大儒,他们断然不可能集体看走眼。 能入得了他们眼的文章,必定是写得不错的。 五年来她一直盯着桑怀盛的课业,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桑怀盛写文章的水平。 她不会怀疑国子监作弊,那就只可能是桑怀盛作弊了! 桑怀盛不知道自己被怀疑上了,他要赶紧回侯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 “哼!桑初晴,到时候我出人头地,你不要哭着求我认你这个姐姐!” 放下这句狠话,他急急匆匆走了。 “他有毛病?”喻今歌满脸费解:“你还要求着他认你,这是什么新型笑话吗?” 喻初晴眉心微蹙,还在想桑怀盛中选的事。 同样都当过喻初晴的弟弟,喻今歌难免要去比较比较:“姐,你花那么多时间在他身上,怎么他就一点出息都没有?就他这熊样还考上了,你不觉得奇怪吗!但凡你把精力花给我,我肯定不会辜负你!” 明晃晃的酸。 喻初晴不由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先不管他,你不是要学医了吗?我亲自带你,总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中二少年傲娇地把头一撇。 永安县主府。 姐弟俩刚进厅门,喻初晴就被白婉蓉拉住了:“晴晴你快来看!” 第29章 智者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姐弟俩进了大厅,便看见喻惊鸿坐在厅里刻手镯。 家里境况不同了,除了老大其他孩子都在家,这几天他都没去杀猪,想多花点时间来陪陪家人。 “什么事啊?”喻初晴少见白婉蓉这样精神。 吃了她开的药,白婉蓉病好了。 但当年丢了女儿大受打击,没做好月子,后来又拼老命生了喻今歌,身体难免很弱。 白婉蓉拉着她,走到正厅隔壁的礼桌旁,道:“你看,这些都是京里的权贵门户送来的,说是他们能参加较文大会的谢礼。” 礼桌是准备乔迁宴用的。 眼下还没办乔迁呢,礼盒已经摆放得满满当当的了,看得喻今歌瞪大眼睛:“怎么这么多!” “都登记了,有二十七份礼。”白婉蓉拿出礼簿:“晴晴你看看?若是不想收的话,咱们就退回去。” 喻初晴接过来翻了下,解释道:“嗯,二十九人参会,除了三哥和桑怀盛,当其他二十七户,都送礼来了。” 喻今歌叹为观止:“这些人做事,都这么圆滑的吗?” “这不叫圆滑,叫知恩图报!”喻初晴笑道:“更何况,如今我是县主,在外人眼里,是上了太子殿下这艘大船了。世人逐利本没有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嗯!”喻今歌虽然是叛逆的年纪,却非常听他姐的话。 白婉蓉很是欣慰,又指了指另一张礼桌上的几只礼盒:“这些方才送来的。据说,都是获选的人,还要贵重一些。送礼人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回来啦!” 喻初晴挑眉:“登记入库吧。既然送来了,就都收下。” 她这个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空有美貌的花瓶一只,但却是会打理庶务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侯夫人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被父亲pua,嫁人后被丈夫pua,看似精明、实则懦弱。 而她娘,看似柔弱,实则精干! 白婉蓉迟疑了一会儿,道:“都收下呀?万一有你不想来往的呢?” “没有。”喻初晴淡笑:“目前而言,除了南阳侯府,帝京就没有我不来往的门户!” 只要不得罪她,主打一个和气生财。 得罪了她,那就核气生财。 总之,都要生财的,没毛病! 四口聊了会儿,说了喻慕文拜师的事,夫妻俩都很高兴。 旋即喻惊鸿又提起:“对了晴晴,县主府的匾额已经送来了。日子也挑好了,最快的是在五天后。之后就要等二十多天,一个多月了。” “要等大哥回来吗?”喻初晴问。 全家她就没见过大哥了。 喻惊鸿对于大儿子,那是完全不惦记的感觉:“不用的。你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他所在之处不固定,送个信给他,都指不定什么时候他才能收到!” 喻初晴心里对大哥的看法:一定是一个人格独立、能力很强的人! 用过晚膳后,尚武慕文都回来了。 六口人坐在茶室里喝茶。 喻慕文盘着手上的佛珠,问:“晴晴,你知道桑怀盛入选了吗?虽然没拜在几名主审官名下,但也算是真入了国子监。” “嗯。”喻初晴颔首:“我和小弟离开的时候,遇上他了。如果我没有猜错,很可能是桑怀安押题、还押对了!” 说得这么清楚,喻今歌听得很明白了:“姐的意思是,文章可能是桑老二写下来,让桑老四默出来的?好哇,他们故意栽赃三哥作弊,实际上是他们自己作弊!” 喻初晴点点头:“对。但这种法子,是没办法当场揭穿的。但,草包不可能永远不露馅,进去了国子监只不过是给他埋雷,加速了他灭亡的过程!” 她转头看向喻慕文:“三哥以后要多加小心,别着了他的道儿!桑怀盛蠢,但桑怀安可阴得很!而且,智者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这说法,让一家几口都没忍住,噗呲笑了。 说来也是奇怪,不管是父母、还是哥哥弟弟,没有一个为喻慕文担心的。 她也是看出来了:喻惊鸿和白婉蓉对孩子,在学识上要求严格,但在人格上完全是放养,养出了几个儿子都很独立。 对桑雪,全家都是过分宠爱,反而把她给养废了。 喻今歌想起来另一件事:“要这么说的话,陷害三哥的小抄,也是桑淮安准备的吧?” “必定是他。”喻初晴十分肯定:“幸亏三哥警觉,早做安排!” 喻今歌问:“三哥,你是怎么发现的?真的好险啊!” 被抓到小抄,名声全坏了,这是要跟一辈子的。 “也简单。”喻慕文淡淡一笑,道:“早知桑怀盛会参加较文大会,我便防备着了。在席位坐下后,桑怀盛悄悄把一个册子塞过来,我假装不知。在桑怀盛专注作文时,换成了给小弟准备的医学手札!而那本小抄,后来我压在桑怀盛的桌子底下了。” “咦!”喻今歌瞬间睁大眼睛:“那你怎么不反过来指控他?” 这一点,喻初晴跟喻慕文的想法基本一致:“没必要。桑怀盛是什么料?是迟早会作死的料,三哥若当场反指控,节外生枝,反而对自己的人情交际不利。” 喻慕文看向她,笑道:“晴晴深得我心,我便是这么想的。不过……” 他来了个转折,捻佛珠的手劲也加大了一些,又道:“陪两位老师用晚膳之时,我略微跟他们提了一下。” 没抓现行,梁祭酒和李司业都不会直接去找桑怀盛,但—— 日后被国子监一二把手记在小黑本上了,桑怀盛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狗要吃屎、人要作死,都是无法阻拦的。 喻今歌哼了一声,道:“桑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么?” 喻初晴眸光一转,没回答,反而高深莫测地说了句:“我原也没想过斩尽杀绝,觉得给个应有的教训就差不多了。但现在……是时候了!” “啊?”喻今歌一脸疑惑:“什么?” 喻初晴拧了拧他的脸蛋,笑眯眯地道:“没事,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不能因为这些渣滓,影响了我们正常的生活。” “对!”其他人都很赞成。 茶喝完了,打瞌睡的喻尚武也清醒了。 他不但不爱动脑子,也不太爱说话。 而父母对他也极为放心,问都不问他去了东宫是什么境况。 见状,喻初晴也不说什么。 忙完外间的事,喻初晴回到自己屋里。 她敢打一百个包票,萧风岚一定会来的! 第30章 他还肾虚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月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这一个月里,赵姬几乎是足不出户,而赵政则整整一个月没有离开茅草屋半步。 也不知道大队长对着墙上的捣鼓了一下什么东西,突然间,随着一阵微弱的“滋滋”电流声传入耳内,一块儿几乎和一个车道同宽的墙体竟然缓缓地下沉了!一分钟不到,在头车前面,一个秘密通道进入了所有人的眼中。 这周的周末,菲丽丝正在办公室里泡茶,艾咪被她安排去把朵拉——菲丽丝养的一只独角兽——给接过来,所以泡茶这种事就只有她自己来了。 还没等猴子明白过来那感觉是什么,陈嘉怡就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猴子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一点失落。 每逢真意施展,就有明月自大漠中升起,能使旁观之人在这意象之内被夺走心神,从而于无声无息间,湮没在大漠之内。 “你们好,我们是s基地的人,我是领队,郑亮。”说话的那人竟然是郭青的前队友,郑亮。刚才他真的以为希望基地没了,心里正难过呢。 莫依然看了看欧尘,欧尘也扫了一眼莫依然,对视后,欧尘便直接起身出去了。 但即便只是三个手指可用,露茜娅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那三个蕴含着强大力量的手指正朝自己的咽喉处扣了过来。 季景西不愿苏夜为难,话说的虽直白,却毫无拒绝之意。苏夜也知他只是嘴上说说,对自家表哥那是完全无需客气的,反正以前这等事她也没少做。 宁采臣和无忧闻言,忙各自去帮忙准备,宁氏也去屋子后的菜地摘菜。 “米兰呀,有些军事秘密,我不打听,但是咱俩的对白得统一,就对大家说,她出国休假去了!”铁龙说道。 此话一出,宽阔的宴会大厅里顿时静了下来,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得可怕。原本得意洋洋的众人,竟也有些惭愧起来。 “惠子你可以叫的吗!”突然从后面蹿过来一个忍者,随手就朝着赵行天的脸颊扇去。 战场上,每一分钟的走神都是生命,苏哲不敢,也不能拿龙骁队员的命开玩笑。 海龙圣君在怀志大师和众弟子相助之下,彻底除掉了麻风老祖三兄弟。随后便在这龙泉河之中,继续修炼治水练兵,成为了一代杰出的河神龙王。得到了赤海龙王的大家赞许,成为了所有河神龙王的榜样,修成正果。 这一眼电光火石,看的大老远的裴钱差点把手里新买的茶壶扔出去。 “没事!相信他过一天就会醒过来的,他的生命力不会这么差!”郭念菲看着浪西海苍白的脸颊。 “老头!我要和你单挑!”盖亚气愤地挥了挥自己的拳头,颇有一种要跟拉诺尔大战三百回合的样子。 “这能有什么证据?!”亚修似乎是没有想到迪恩这么难缠,嘴角一抽,道。 双方跳球,梁辉与李庆同时跳起,但是梁辉的实力在哪里摆着呢,李庆怎么可能是对手。 可却逃不过李寺的耳朵,岳母大人,你知不知道刚刚你在我心中树立的形象全部倒塌了。 没想到他刚来到胡同口附近就看见那个壮汉意图不轨,顿时怒火中烧,飞身上前毫不留情地重重一脚将那个色胆包天的壮汉踢成了不省人事。 “我也看了,不过后来,那个少侠也跟着王姑娘走了!肯定是觉得王姑娘抢了她的风头,这才要挑战王姑娘的?”旁边的人也纷纷附和着。 “对了,若兮,新校区那边的建设弄得怎么样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也没空理会这些事情。”林峰弄着事情的时候,突然想起新校区的事情,赶紧问了问夏若兮。 “哥哥有什么事情吗……这改变容貌的药永琳有很多,刚刚永琳的话只是开玩笑罢了。“这时候辉夜插口说。 “薇薇安带着出去玩了,别管他们,有人跟着呢,闹不起来!”伦娜回答道,一点都不担心。 其实,真要说起来,钓鱼与喝茶一样都是养性的法子,关键看你心情在不在。 说话不及,两人咕咕咚咚进去卫生间,顺手把卫生间的门给咣咚关上了。 两个酒店领导听了盛佳慧的话,就感到这个事情有点难办,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出来了,就应该和和气气的商谈,不能把事情说撑了,那不是办事情的来头,全国各地多少事情,一经见诸报端,名声大臭,尤其是开酒店的。 两人的嘴唇粘贴在一起,吥吱吥吱,进行繁忙奥妙的交合,说不尽的绵密,说不尽的痴情不舍,如果不是因为脑子里缺氧,得换口气,恐怕还得鏖战三百回合才能罢休。 自古以来都是墙倒众人推,为了向剑兰公会献殷勤,很多公会可谓是煞费苦心,接二连三的开始向剑齿虎,紫荆盟,夜行魔和太湖老乡会宣战,而且说得一个比一个好听。 “现在木叶面临的最重要问题应该是怎么处理与砂隐之间的关系了,所幸的是双方都比较克制,不过……千代已经死去是消息是事实么?”稍微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自来也开口又问道。 “师尊,我不懂。”听了师尊的话,少了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所以然,立刻摇头回道。 第31章 相信男人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在这方面,喻初晴轻易不敢招惹萧风岚,不会挑衅他这方面的威严。 但也有例外。 好比这一次。 结果无一例外,以她浑身腰酸背痛为代价告终。 年轻小狗体力好,精力旺盛。 她浑身汗湿,每一条筋都感觉被弹橡皮筋一样拉扯过了,像条废狗一样,闭着眼睛躺在书房的小榻上。 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从书桌上,转战到小榻上;萧狗突发奇想,非要将她扛到窗台上,让她体验差点被人发现的刺激;最后她实在站不住了,又回到小榻上。 后面她记不得了,像一滩橡皮泥,随他任意捏圆搓扁,想做什么造型就做什么造型。 唤合欢木棉送了温水过来,萧风岚便拧着布巾给她擦洗,打算弄干净了把她送回寝房去。 “萧风岚。”喻初晴忽然出声。 “昂。”他看了过来,见她仍旧闭着眼睛,刚吃饱喝足的声音懒洋洋的,很是性感:“我以为你睡着了。” 换平时搞这么凶她早就睡着了,但今天她身体很累,脑子却意外地清醒。 她微微睁开一条眼缝,问:“最迟明年,皇帝一定会给你指婚了吧?” 本朝皇子满二十若尚未自主婚配,皇帝都会指婚的。 他虽然是皇叔,却也是跟太子一起长大,相当于皇帝带大的。 “哎?晴晴,你终于紧张婚事了是吗?”萧风岚给她擦完身子,又把干净的衣裳往她身上套。 他凑过去在她唇上碾压着亲了一下,道:“所以,要不我先提亲?咱们慢慢走六礼,婚期定在明年……” “好吧,后年也可以。免得皇帝突发奇想,拿我和亲!” “你可别掉以轻心,以皇帝的德行,不是没可能的!” 喻初晴没说话。 他又道:“以前你是不想让南阳侯府那帮兔崽子占便宜,可现在呢?” 她还是没吭声。 他突发奇想:“你弟不是想要给你招赘吗?我也可以的!带着逍王府的全部家当,嫁过来给你当小媳妇儿!” 喻初晴唇角一抽:“出息。” 每次都这样,听他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她便再也说不出要分手的话了。 算了,用着很顺心。 绿茶小狗虽然又作又茶,但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关键是,床品好! 萧风岚哼了一声:“我只是喜欢你,有错吗?怎么就算没出息了?你看我一个闲散王爷,没权没势的,不得找棵大树好乘凉?永安县主表面没权势,实际帝京的关系网几乎都在你掌控。我慕强、想要嫁给你,有错吗?” 喻初晴:“……” 什么离谱话到了他这里,都能逻辑闭环! “你以后在我哥他们面前,悠着点儿。”她难得说一句退一步的话:“即便是最一根筋的二哥,对你的观感都不好。” 她冲他坏笑:“你要是征服不了他们,我们俩也不可能谈婚论嫁。” 萧风岚一张俊脸全部垮了下去:“你是故意的。” 长睫毛眨巴眨巴着,他好像要哭了:“故意给我希望,又故意给我设门槛那么高。你就是想抛弃我!你这个骗人感情、又骗人身体的混蛋!” 他掐住她的细腰,哭唧唧地道:“说,你是不是看上哪一个小妖精了!” 眼瞧着他要长篇大论、洪水泛滥了,喻初晴难得好脾气,朝他勾了勾手:“凑过来。” 萧风岚凑了过去。 她在薄唇上亲了一下,道:“别作妖了,对你还很满意的。” 一句话打垮了绿茶小狗,又一句话哄好。 萧风岚又笑了,给她把衣裳套好前,趁机在她胸前啃了一口,道:“明日我又要去南陵了,这次去的时间会有点长。” “哦。”喻初晴没什么力气地任他抱着。 这厮又不满意了:“喻初晴,你冷酷、你无情!” 喻初晴想也不想接话:“你无理取闹!” “我怎么就无理了!”萧风岚差点跳起来:“虽说我没有名分,但我们都这样了,要求你记挂我,很过分吗?” 他又要哭了:“床上叫我卖力的是你,提起裤子就不认账了是吗!” 喻初晴:“……” 就真的,离谱! “当初,我护着裤腰带不让你扯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萧风岚一旦打开话匣子,那就宛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当时说得好听,想要人家的时候,就说会对我负责的、会一生一世的。不喜欢了,就说我要名分是无理取闹?哼,渣女!” 这点,喻初晴还真的无力反驳。 一年多年吧,当时情况有点特殊。 在花宴上,她误食了别人的食水中了药。本来不是冲她来的,结果她承担药效发作的结果。 她当机立断离开,打算今早回侯府,自己配药解毒。 不想,遇上了这位十六皇叔。 那时候她已经不怎么清醒,瞧见他姿色可人、端端正正的,一时鬼迷心窍走不动道儿了,便改变用药解毒的主意。 把他吃了,还吃什么药啊! 起初他抵死不从,后面他见她说不解毒会死,就只好接受了,但前提是次日就去南阳侯府提亲。 为了把他搞到手,她什么都答应—— 主要是当时神智有点不清楚了,而合欢木棉根本拦不住! 然后第二天她就反悔,说可以保持相好的关系,但不成亲,如果他敢去侯府提亲,她就吞药自杀。 十八岁的少年,是最纯爱的年纪。但凡过个几年,他都没这么好骗。 但当时他真信了。 于是,他们俩就拉拉扯扯地下情,走到了今天。 渣女的名号扣她头上,她真的不冤。 “怎么不说话了?”萧风岚好不容易抓住她理亏,又道:“从前我说帮你收拾南阳侯他们,你又不乐意。现在好了,你都不姓桑了,也还是不乐意!所以,又是骗我的?” 喻初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搂住他又亲了一口,道:“以前是想脱离南阳侯府,但他们仅仅是自私自利,我也没想拿他们怎么样。可如今不同了!他们想要我的命,那我也想要他们死!” “我可以……”萧风岚焦急想要开口。 一根手指压在薄唇上,喻初晴与他四目相对,道:“我不但要自己动手,还要双手干干净净,看着他们在泥坑里痛苦挣扎!” 萧风岚不说话了。 谁让他就喜欢她这点:表面国泰民安、骨子里坏得很! 欲罢不能! “怎么?”喻初晴松开他,问:“怕了我吗?” “怕!”萧风岚扁嘴,弱唧唧地道:“怕你不要我。” 喻初晴其实分不清他口口声声的爱,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难道,就靠一次又一次睡出来、日久生情? 但她的心始终有所保留。 世上男人多薄幸,爱存在过、但爱也会消失。 相信男人嘴里惊天动地的爱,不如相信我是秦始皇! 不过,该哄的还是要哄。 她揉了揉他的下巴,想哄狗一样笑眯眯地道:“乖一点,我也不想要别的狗。毕竟其他狗子没你懂事,嗯……也没你强!” 萧风岚:“……” 瞧,又开始哄骗他了,是吧? 见她实在是很累了,强打着精神跟自己说话,他便没再多说,只道:“等你乔迁宴后,我再去南陵。” 乔迁宴这一天,很快到来。 第32章 属于桑雪的富贵荣华路 且说,较文大会当晚,桑雪便被太子府的人接走。 对于南阳侯来说,这是天赐良机。 “雪儿,你去了太子府虽然是侍妾,但只要努努力,争取将来上个侧妃。” “太子妃这个位置,将来不在相府,也会在六大阁臣家中选。咱们侯府够不上,我们的目标就是侧妃。” “太子性情算温和,你只要不犯他的禁忌,争取尽早怀上孩子。生下太子长子,有个皇孙做依傍,以后你的富贵少不了的!” 面对这样的叮咛,桑雪心里有些发虚。 她自己是当事人,很清楚太子是个君子,但性情温和当真未必。白日她真的快要吓死了! 可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女儿明白。”她娇柔说道:“女儿一定不负父亲所望。” 侯府如今穷得叮当响,但侯夫人手里还是捏着一些嫁妆。 女儿出阁,她狠狠心把嫁妆拿出一半。 失去了喻初晴那个挣钱工具,进账已经很少了,还要出这么多钱,侯夫人心疼得不行:“阿雪,在太子府要上下打点,少不得许多花钱的地方。但你还是要省着点用!” “省什么?”南阳侯沉下脸:“堂堂的侯府嫡女,岂能那样小家子气!该打点的都得打点好了,不然怎么怀上孩子?” 侯夫人气息一窒。 她又不敢说:侯府已经没有银子了!你不省,你倒是拿银子来贴补家用呀! 一旦说了,丈夫大怒,少不得又要骂她没本事。 她转头对长媳说:“阿玉,妹妹出嫁,当嫂子的是不是也给她添妆?公中手头有点紧,你那边宽松的话,是不是可以借点银子出来?” 南阳侯长媳连玉看了一眼桑雪,拿出准备好的一只玉镯,道:“婆母,实在抱歉。银子是借不出来了,前几日我娘家弟弟娶亲,跟我借走了。但身为长嫂,添妆礼肯定是有的。” 她转头递给桑雪:“喏,这是嫂子给的。” 该有的礼数,她从来没有缺失。 若是初晴出嫁,她会准备多一些添妆礼,六件全套的头面是少不了的。 但桑雪—— 不是明媒正娶,甚至连日子都没看,这屈辱他们是全都没当回事,还当嫁女来对待。 就这样吧! 侯府穷,还想拿她的嫁妆借出来? 老虎借猪么! 她不禁想起来,前几日匆匆碰见喻初晴,喻初晴送了她金玉良言:“无论侯府做什么,只要让你拿银子,你一律装死。否则,就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她信了。 谁敢动她的钱,就是要她的命! 但她这样的态度,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南阳侯夫妇,脸色都极为难看。 桑怀民脸上挂不住了,怒道:“你怎么搞的!娘说要借银子,又不是不还,你怎么还小气吧啦的!再说了,你前几日回娘家,就是为了把银子填给你弟弟?” 连玉冷笑:“我高兴,我乐意。我的嫁妆,我做主!你这么大方,怎么不见你多拿一些银子回来补库房?哦,现在你还惦记上我的嫁妆了?” “你……”桑怀民怒极,便想抬手扇她。 桑怀安连忙拽住他,低声道:“大哥还想连家来人声讨你么!” 长嫂前几日回娘家,她父兄觉得她受委屈了,在屯营没少给桑怀民排头吃。 结果,不还得低声下气地去请回来? 若这才过了几天,长嫂又跑回娘家,连家大哥怕是会立刻提枪杀上门来! 桑怀民这才作罢,拂袖道:“妹妹有喜,懒得理你!” 连玉哼了一声,抱着孩子转身就走。 如此,桑怀民也气汹汹地出去了。 老大家走后,桑怀安、桑怀志、桑怀盛,也都拿了一些东西出来。 当然,桑怀志全家最穷,他现在还是负债状态,被迫拿出添妆礼后,雪上加霜! 他寻思着,弄点银子去赌坊走一遭,万一就翻本了呢? 但,哪里有银子呢? 他决定这几天再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放印子钱的,暂借一笔! 其他人不知他心中所想,送桑雪出门。 临走前,桑怀安拉着她走到一旁,递给她一只胭脂盒大小的药盒,低声道:“尽量留住太子在你房里,这东西加在汤里、茶水里都可,知道吗?” 他的前程,就靠妹妹闯出来了! 只要桑雪能怀上太子的骨肉,生下长子,即便不是嫡出,那也是皇孙! 桑雪忽然明白过来:这药是给太子用的? 名不正言不顺的,她还是有几分娇羞,低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上了轿子,要不了太久,便抵达恢弘大气的太子府。 只是个侍妾,并没能从正门入,而是开的角门,就这么走上了属于桑雪的富贵荣华路! 但,她换了一身红衣、精心打扮,等了一晚上,也没等来萧景明。 让陪嫁丫鬟去问,什么也没问到,只得来一句:“太子的行踪,也是你们能打听的?” 丫鬟说:“我们小姐是太子侍妾,如何连这一句都问不得?” 结果,太子府的掌事嬷嬷却是冷笑:“你们小姐莫不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想疯了吧?侍妾说好听了是主子,说难听的,不见得比我们这些奴婢高贵多少!” 平心而论,不得宠的太子侍妾,地位还不如太子府随便拉出来的一个丫鬟! 丫鬟回来禀报,桑雪傻眼了。 这不是她想象的样子! 非但如此。 接下来的几日,她每天的活动范围,只有太子府给她安置的小院,连院门都出不去! 三日后,按理说应该有回门的。 桑雪连太子的面都没见着,怎么回门? 大掌事嬷嬷倒是来了,带来了一箱成色普通的珠宝,道:“桑夫人,殿下有令,让您自个儿回门。让太子陪着回门,只有太子妃才有资格。” “殿下不在府中吗?”桑雪弄不明白:“他既然收了我,为何不让我见他?” 嬷嬷笑了下,道:“桑夫人莫要高看了自己。你是用了什么手段进来太子府的,自己心里没数吗?你觉得,太子会喜欢你?” 真是搞笑,勾搭太子,都不知道用高明一点的手段! 这么下作、又粗糙拙劣的手法,一只破乌鸦,还做梦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桑雪怒了,道:“你不过就是个嬷嬷,凭什么这样跟我说话?再怎么说,我也是南阳侯府嫡女!” 第33章 风雨初晴,山市晴岚 嬷嬷更是笑得嘲讽:“倘使是前面那位南阳侯嫡女,咱们还真要恭敬地尊她为主母、当菩萨供着。可你……呵呵。” 后面没话了,那位是主母、是菩萨,这位也就只值得“呵呵”俩字! 桑雪感觉被冰水从头浇下,浇了个透心凉! 前面那位南阳侯嫡女,说的岂非喻初晴? 凭什么都是侯府嫡女,对喻初晴就当菩萨供着,对她,就当奴婢看待? 她勾引太子,是为了荣华富贵,不是为了当奴作婢的! 过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在侯府当个大小姐呢。 也不对。 南阳侯府外表光鲜亮丽,实际上穷得叮当响,也给不了她富贵! 人比人气死人。 回了喻家的喻初晴,应该过农女的生活的,为什么就当上了县主、得了那么多赏赐? 而她明明已经脱离农女身份、成为官家女了,为什么还是一无所有? 气死她了! 再生气,回门也是要回的。 回了南阳侯府,她便跟祖母与母亲哭诉了一通。 知晓她在太子府的待遇后,南阳侯沉默下来,抓住了一个诡异的重点:“你说,大掌事嬷嬷说若是初晴,便会当主母供着?什么意思?” 桑怀志哼了一声,道:“桑初晴救太子,怕不是救到床上去了吧!” 提到这个,桑怀盛想起来较文大会的时候:“太子对桑初晴的态度,好像很不一般,目光几乎都黏在她身上了!” 回忆那天的事,桑怀安恍然想起:太子称呼她为初晴? 莫非…… 太子不仅感激桑初晴的救命之恩,还钟情于她! 那他把桑雪送去给太子,岂非走错了一步棋? 不行,重点还是得跟桑初晴修复关系! 可显然,南阳侯不这么想:“那小贱蹄子就不是个东西!逆女,本侯绝不容许她春风得意!” 桑怀民提议:“她不是要办乔迁宴吗?” 听着父兄弟弟他们的商量,桑怀安退出群聊。 他不能再跟他们一起办蠢事了! 乔迁宴这一天,来了—— 永安县主府挂匾,匾额是御赐的,意义重大。 一大早,还有个好消息。 “晴晴,你大哥回的信送回来了,知道我们找到你了,立马回程。但他途中可能还会被其他事耽搁,加上路途遥远,最快也要十多天后才能到帝京。” 人逢喜事精神爽,喻惊鸿今日穿了一身新衣,看上去竟也不像平时那个屠户了,反而显得有几分中年儒雅。 喻今歌很是高兴:“真的吗!太好了,我好久没见大哥了!” 喻尚武有点头疼:“完了,说教的回来了。” “等大哥回来,我就要住国子监了。”喻慕文一脸淡定,但捻佛珠的速度加快了。 喻尚武立马有样学样:“那我去东宫当差了!” “……”喻初晴不解:他们俩为何这样怕大哥? 喻惊鸿拿着回信,递给喻初晴:“你看看。” 她接过来大概看了一遍。 那一纸的隽秀文字,叫人脑海里下意识浮出一幅画卷:这是个谦谦君子,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男人如花一样的年龄段。 喻初晴不禁好奇:“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二哥三哥为何怕他?” 尚武慕文异口同声:“我们不怕他!” 喻初晴:“……” 你们回答的速度慢一点,我大概就信了! “你大哥常年在外走商,一年到头咱们也没见他几次,要问我他什么样的人,还真说不上来。”白婉蓉温温柔柔地笑:“等你见到他不就知道啦,不过十来天的功夫!” 对于儿子们的关系,她不操心。 哦,应该是:白婉蓉相当心大,什么事都不操心。 大概也是因为十七年前丢女儿,打击太大;后面生喻今歌,身子大垮,之后一大家子都不让她操心任何事了,只管把她养成不谙世事的美妇人。 “好。”喻初晴看着落款:昔词。 四个儿子:昔词、今歌,尚武、慕文! 光从兄弟的名字看,喻家会是什么贫农人家么? 没有学识的农户,难道不该叫大牛、二牛? 她脑子里已经大概勾勒出来了一个大哥形象: 常年走商,肤色应该不会非常白,大概会是蜜色、小麦色的那种健康肤色。 出门在外,有点武艺在身是必须的。 生意人,八面玲珑、和气生财。 “县主,有宾客到!”管家来报。 看好的挂匾时辰是午时一刻,但辰时刚过,就有人来贺喜了。 尚武慕文双生子在府门外迎客,父母在正厅招待客人,围裙少年则跟在喻初晴身边忙前忙后。 先是来了一些官员家的贵女;紧接着,喻慕文在国子监结交的同窗到了;喻尚武这几日在东宫熟悉了环境,也有几个同僚过来贺喜。 在这时候,南阳侯府来人了! 是桑怀安,没有其他人。 “恭喜初晴!”桑怀安面带微笑。 喻初晴也面带微笑:“多谢桑二公子。” 昔日的兄妹对起话来,很官方。 在桑怀安这里:全是功利,没有感情。 在喻初晴这里:全是敷衍,没有感情。 大喜日子来者是客,喻初晴没有拉下脸色,让人把人请进府内,私底下吩咐:“覆雨,命人看好他。” 没多久,十六皇叔、逍王萧风岚的车驾来了。 看见他,守在府门口的双胞胎兄弟的脸色,登时不太好看。 同一时间,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来。 “太子殿下驾到!” 看到那车驾,喻尚武率先上前,单膝跪下行礼:“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其他人纷纷跟上跪拜。 萧风岚唇角一撇:哪儿都有他! 堂堂的太子,不好好在东宫做他的储君,来给一个县主贺喜乔迁,像话吗! 萧景明从马车上下来,一挥袖:“孤的救命恩人今日乔迁之喜,自当前来恭贺。” 客套话走了一遍后,喻尚武便将其请进府里。 又有其他宾客到,喻慕文前去招待。 被手动遗忘的萧风岚:“???” 那本王呢? 那么大个人,就没人管么! 还是说——本王是自己人,不用接待? 他主动代入了这个可能性,正待自己进门,梁实来了。 看见逍王还站在府门外,华发老儿笑呵呵地行礼:“逍王殿下也来了。” “老师来了。”喻慕文赶忙过来相迎,领着梁实进门,这才顺带多说了句:“逍王殿下,请!” 萧风岚这才进门,但心里已经开始下雨了! 他不甘心地凑上前,说道:“永安县主如今叫喻初晴,雨初晴呀,倒是与本王的名字相配。风雨初晴,山市晴岚,一片大好时光!” 第34章 保护我方晴晴 跟书生舅子对谈,他尽量往文才上靠拢。 看着他没话硬凑的模样,喻慕文唇角一抽,委婉地道:“王爷,舍妹年纪尚小,待字闺中,您这么随意把关系拉在一起,怕是有损她的闺誉。不太好吧?” 萧风岚心道:年纪尚小,有损闺誉!她扒我衣裳、对我上下其手的时候,你是没瞧见! 但,也必须不能瞧见。 想到要跟舅子打好关系,他还是面带笑容:“慕文兄,本王与永安县主,男未婚女未嫁,名姓都这么相配了。不若趁梁祭酒在此,给做个媒人?” 梁实天外飞来一顶帽子:怎么还有老头子的事儿! 喻慕文眸色一沉,手中的佛珠捻得飞快,语速也增快不少:“王爷莫要说笑,您身份尊贵,舍妹高攀不起!” 说话间,已经走到正厅门口了。 萧风岚急了,快步跟上:“怎么就高攀不起了?前几日在国子监,你们不是说想给她招赘吗?本王高堂皆已不在,家族人丁兴旺,用不着继承香火,做上门女婿也可以的呀!” 喻慕文想说:你太轻浮了,不适合我妹妹! 但还是捻着佛珠,耐着性子道:“王爷,帝京贵女这么多,您真的就要盯着舍妹吗?” 话已经不客气了。 萧风岚追上去,道:“这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王与永安县主年纪相仿、身份相配、性情相投,很合适的呀!” 这话让喻惊鸿夫妇听见了。 夫妻双双震惊,猛地转头看向一旁在跟太子说话的喻初晴,又看回来萧风岚。 萧风岚一看,正想上前好好认认未来岳父母。 不曾想,喻惊鸿下意识往左边站了站,挡在了喻初晴前面! 萧风岚:“……” 我请问呢! 看不见喻初晴了,他只得收回视线朝二人作揖:“风岚问伯父、伯娘安!恭喜二位找到亲生女儿,祝贺您二位福寿安康、幸福美满!” 可以说,身为王爷,他的态度太过谦卑了! 见到此景的宾客,都很震惊:喻家这是怎么回事,把这位最难搞的主儿收服得服服帖帖? 在皇帝面前,他都没这样老实! 然而,在喻家众人的眼里,这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好在,这时候喻初晴看过来,见他来了,便跟萧景明说了句:“殿下,我去跟逍王谢礼。” 萧景明道:“是皇太叔来了,孤与你同去。” 两人朝这边走来,不少人看在眼里,竟觉得十分和谐。 私底下已经有人在猜度:“太子殿下这般给永安县主做脸,不是南阳侯嫡女了,这身份反而上去了。” “你看,县主站在太子身边,竟然毫不逊色。看上去就像一对璧人!” “你们注意到太子殿下看初晴的眼神没有?好生温和,这初晴以后不会成太子妃吧?” “我看有可能!” “你们忘了现在那位南阳侯嫡女?已经成太子府的侍妾了!” “嘘,这永安县主府说这个事,不礼貌吧?” 细细碎碎的声音,零落地钻进萧风岚的耳中,他捏了捏拳头。 但实在没能忍住,他跨步上前,强行走到喻初晴和萧景明中间,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道:“初晴今日大喜,看本王给你准备了什么!” 当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叫她闺名! 萧景明下意识看向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给她整这种修罗场,喻初晴想锤爆萧风岚的狗头! 这么多宾客在场,也不好发作,毕竟要脸。 喻初晴面带微笑,福身一礼:“多谢逍王殿下赏光,马上到挂匾的吉时了。您送的礼,稍会儿再看吧。” 四两拨千斤。 看向萧风岚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仿佛在说:你再作一个试试! 但,这眼神落在喻家人的眼里,却是吃定了:这小子是不是欺负晴晴了?不然她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连喻惊鸿这个屠户都听说过十六皇叔不着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行,保护我方晴晴,坚决不能让这臭小子沾上半点! 喻惊鸿给白婉蓉一个眼神,白婉蓉立即上前挽住喻初晴的胳膊,笑道:“晴晴,请各位贵客到府门外,一起观礼吧!” 众人移步出门。 喻家众人,全程隔开了喻初晴和萧风岚。 萧风岚急死了! 急得像闻着肉香却吃不上肉而团团转的小狗! 好在,他身份摆在那儿,在前面观礼,他能跟萧景明在一块,总算距离喻初晴近了一些。 匾额昨夜已经挂上,蒙着红布。 府门外两边,挂着长长的鞭炮,一路从大街上铺到了照壁处。 司仪高唱:“吉时已到,请永安县主亲手揭开匾额!” 喻初晴走上前,拉住红布上垂挂下来的绳子一扯,红绸掉落,露出了金字红底的匾额,上书五字: 永安县主府! 同一时间,鞭炮被点燃,爆竹声声、添福添喜! 然而,在一片烟雾散尽的时候,却见一行人从街道那边走过来,怒斥—— “桑初晴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何以当这殊荣!” 随着烟雾散去,众人纷纷转头看去。 只见南阳侯携带家中众人:老夫人、侯夫人,桑怀民、桑怀志、桑怀盛,以及长媳。 好家伙,来得这么全! 而桑怀安早前便来贺喜,竟然跟他父母兄弟不是一路的? 众人想去找桑怀安的存在,却不料,刚刚还见他出来观礼的,此时人已经不见了! 算了,吃瓜要紧,桑怀安不重要。 只见南阳侯义正词严,愤慨怒斥:“卑劣无耻的农户,十七年前偷我南阳侯府嫡女,让其女儿取而代之享受侯府荣华!我南阳侯府养了她桑初晴十七年,未曾计较当年之事。可她桑初晴,对我侯府说弃就弃,是为不仁不义、不孝不悌!” 百善孝为先。 孝字当头,是天底下道德绑架的顶配! 尤其是,一把年纪的南阳侯府老夫人,杵着拐杖由侯夫人扶着颤颤巍巍地走来。 南阳侯府那点事儿,在场的宾客多多少少都有听到一点风声,知道一点故事。 此时不免都转头看向喻初晴。 她如何应对? 第35章 反转它这不就来了吗? 南阳侯故意在挂匾的时候闹这一出,不啻于鸿运当头的时候,被当头棒喝! 太子萧景明蹙眉,上前一步想要说点什么,萧风岚却扯了他一把,低声道:“别急,看着!” “皇太叔……”萧景明怎么不急:“初晴是救了孤的命,拼来的县主殊荣,跟他南阳侯府什么事!” 但萧风岚却老神在在,唇角甚至还勾着一丝玩味的浅笑:“你以为她没有预料到会发生今日的事,没有做任何准备?” 他可太了解晴晴了! 南阳侯闹的这一出,岂非正好给她发作的机会? 现在还不是让太子出头的时候,先让她打个爽,到时候她还能不利用太子的权势来为自己谋福利? 他的晴晴,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但凡南阳侯府一众能够全须全尾回去,他萧风岚今天就抱着头蜷着腿、一路滚回逍王府! 更何况,这个女人做事历来喜欢自己动手,要的是亲自动手的爽感。 她不喜欢依附任何人,相反,让别人依附她,她反而更高兴。 顶天立地大女子! 但凡他是个喜欢掌控一切的性子,在她床上都留不住三天! 哼,别以为长得好看,就能留住她。想要得晴晴的宠爱,还是要有两分手段的。 萧景明狐疑地看向喻初晴,见她泰然自若的模样,丝毫没有半点紧张神色,倒是没有着急站出去为她出头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喻初晴脸上。 “太子殿下。” 喻初晴喊了一声。 在众人以为她是要让太子帮自己的时候,却见她说道:“今日乃臣女的私事,请殿下旁观。如有需要殿下主持公道支出,再请殿下不吝出手!” 她朝萧景明身边靠近,用手掩嘴低声说了句话。 萧风岚听她说话之时,唇角露出“拿捏一切”的微笑。 然而见她凑近萧景明,顿时失去了全部快乐! 他拧了拧眉,心中不快,但没在这种场合闹。 不想被晴晴踹下床! 萧景明诧异地看了喻初晴一眼,想到萧风岚所言,便颔了颔首:“允。” 看到太子,南阳侯一众并不担心,反而高兴。 有太子在,揭穿喻初晴的身世,更让她名声扫地! 老大桑怀民站了出来,喝道:“桑初晴,今日我们来清算两件事!第一,叫你父母出来,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让偷梁换柱的贼人得到应有的制裁!第二,侯府养了你十七年,你不能就这么叛出桑家!” 老三桑怀志立即跟上:“对!只要你跪下认错,我们一定不计前嫌,重新认回你这个妹妹!” 别的不说,南阳侯三公子这话,多少有点搞笑。 永安县主不但名头风光,还享食邑,换句话说她后半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侯府嫡女,可没有这种含金量! 在场的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了。 然而—— “哦,原来是自称孝顺的诸位,非要将老夫人带来我这里兴师问罪,是这样的诉求。”喻初晴没有任何不愠之色,依旧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话一出,众人不免都朝南阳侯投过去一言难尽的眼神。 桑老夫人自然要维护自己儿子——也是维护自己的利益:“老身今日前来,是为声讨偷我孙女的罪魁。是老身自己坚持要来的!” “哦。”喻初晴轻一点头:“那没疑问了。” 她今日穿得格外华丽,暗红底色绣金色丝线的县主服制,头上日常的素簪,今日也换成了步摇金钗,尽显华贵。 配上她的面无表情,尽显威严霸气! 她没有做任何自证,陡然沉下脸色,喝道:“大胆南阳侯府一众,太子殿下在此、逍王殿下在此,尔等竟不过来跪下见礼?怎么,当我大夏朝,是你桑家的天下不成?” 萧风岚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对哦,本王差点以为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不是我好侄儿了!” 他这笑,颇有画龙点睛的作用。 吃瓜群众顿时找到了乐趣—— 逍王绝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永安县主这一招,着实厉害! 对方来势汹汹讨伐她,她却是拉了别的事,一下子扑灭了南阳侯府的气焰。 南阳侯府占据道德至高地,本该是压倒性占上风,孰料,喻初晴四两拨千斤! 但—— 他们必须跪! “臣……携满门家眷,叩见太子殿下、逍王殿下!”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一群人跪了下去,哪里还有气势? 更何况—— 萧景明心里恼恨南阳侯破坏喻初晴的大喜事,面色不愉地道:“原来,南阳侯眼里还有孤的存在?” 并没有让他们免礼,还要问罪! 轻飘飘一句压下,南阳侯额头开始冒汗:“殿下恕罪,臣今日本为侯府伸张冤屈而来,并非不敬殿下!” “哼。”萧景明想到桑雪算计自己的事,心里的气还没消。 他把桑雪接入太子府,即便将来赶出太子府,长了眼睛的都不会有任何人敢娶她,后半生基本毁了! 即便在太子府里,养着她不废什么钱财,但磋磨她,让她知晓不是哪个男人的床都是可以爬的,就够她受的了。 结果今天,南阳侯又舞他面前来了! 他冷笑道:“永安县主乃拿命救孤换来的功勋,为何你说她当不得如此殊荣?在你南阳侯的眼里,莫非孤的性命不值?” 看这帽子又大又圆,扣在南阳侯头顶上,抠都抠不下来! 他感觉膝盖都跪痛了,咬牙道:“臣并没有这等意思,往殿下明察。” 顿了顿,他为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臣只是被这不孝女所行气昏了头,一时冲动,说错了话!” 围观群众看得津津有味。 这瓜啊,它不但又大又圆,还汁水又多又甜! 有人低声吐槽:“南阳侯怎么想的?要是我家养女得了这天大的殊荣,讨好她供着她尚且都来不及,竟然还在这种大喜的日子来找茬?” 喻初晴唇角微弯。 要不怎么说,因为她不够愚蠢,而跟南阳侯府这群人格格不入呢? 哦不对,也还是有一个聪明人的。 老二桑怀安—— 唯一一个前来恭贺的桑家人! 只不过,他功利心太重,并非出于真心,完全是想算计她、从她身上薅福利! 而此时,他已经不见踪影。 真的是:父兄勇敢飞,有锅自己背! 众人都以为,今日有太子殿下护持,喻初晴肯定是安然等着南阳侯府这一家子灰溜溜离开。 孰料,她一个回马枪又杀了回来:“今日太子殿下在,既然你们想请殿下做主,正好——我也有冤屈,恳请殿下为我父母正名!” 她朝萧景明行了一礼,道:“十七年前掉包侯府嫡女一事,另有隐情!” 最后一句话,炸裂全场。 反转它这不就来了吗? 第36章 本王只是天生爱笑! 对于喻初晴的请求,萧景明自然是允的。 他也没让南阳侯府众人站起来,仿佛忘了这回事似的,显然有故意磋磨的意思,道:“你且说来。” 喻初晴不急不缓,语速慢悠悠的,说道:“这件事我虽然是当事人,可当年我刚出生,婴孩并没有记忆。那么,便让知情者站出来说话——” 她看向南阳侯,道:“你们一口咬定,是我娘有那龌龊之心,为了亲生女儿能够享受荣华富贵,用自己刚生的女儿换走了侯府嫡女。” “那一日你们逐我出侯府,说的是当年侯夫人在水泉山庄分娩,才给了我娘可趁之机。” “谁主张、谁举证!” “现在,请问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的确是我娘所为?” 高门大户,谁家没有一点秘辛? 这种掉包嫡女的事,倒也不是多炸裂的大瓜。 但,南阳侯府这件十七年前的秘密,因为踩在了永安县主乔迁大喜、太子殿下亲自做主的基石上,精彩程度瞬间升级! 而喻初晴的做法,又叫所有人都很惊讶—— 明明太子是帮她的,随便找个由头,都够南阳侯喝一壶的。 但她,却给南阳侯府举证的机会? 南阳侯愣了下,仿佛抓到了时机,当即道:“那自然是有的!” 他一挥手,命人带了一行人上来。 本该很有气势的姿势,奈何他们还跪着,顿时显得滑稽无比。 但南阳侯本人是看不到自己的狼狈的,大声说道:“这是当年在水泉山庄伺候的下人,以及为贱内接生的稳婆!” 带上来的一行约摸七八人,纷纷跪下:“见过太子殿下、逍王殿下!” 萧景明面无表情。 萧风岚一挑眉:“怎么能不拜见永安县主呢?太子,你说是吧?” 他这插的一句嘴,倒是叫喻家多看了他一眼:他在帮晴晴嗳! 但! 还是那句话: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十六皇叔这人油滑不靠谱,绝不能让他接近晴晴! 那行人只得又朝喻初晴跪拜:“见过永安县主!” 喻初晴微一点头,看向还朝太子跪拜的老太太看去,道:“桑老夫人年事已高,百善孝为先,太子殿下仁善、尊老敬贤,不若允她站起来说话吧?” 别误会,她可不是要帮老夫人。 方才,南阳侯骂她不孝不悌,现在她反手就打回去! 但,她故意只让老夫人站起来,其他人还要跪着,岂非是对众人明晃晃的磋磨? 不少人在心中感慨:这位永安县主,手段了得! 萧景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道:“桑老夫人,起来说话吧。” 桑老夫人得以不用跪着,但—— 满地跪的都是南阳侯府的人,于她而言,喻初晴之所为,何尝不是给了她重重一耳光? 她看向喻初晴,眼里都是怨怒:“初晴,你并非我桑家骨血,却也在侯府十七年。老身自问,不曾亏待于你,你就是这么回报的?” “哦。”喻初晴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南阳侯府的人怎么都这样爱斤斤计较呢,原来是有传承的呀?意思是,桑家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要有回报的,就不能是单纯做好事吗?” 事实证明,有些人就该跪着说话! 但她也无所谓,本来就不是出于心疼、也并非出于孝道。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罢了。 他们想要道德绑架她,她反绑架回去! 果然,最后一句又有人笑了出来—— 萧风岚! 发现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他摆摆手,道:“不用在意本王,本王只是天生爱笑!” 众人:“……” 桑老夫人气息一窒,手中拐杖重重杵地,道:“初晴,你这不孝逆孙!今日这么多人在此,老身势必要跟你讨个说法,见证你这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先不说到底谁是白眼狼。”喻初晴不痛不痒地道:“现在,让你们的证人先行陈词吧!” 于是,水泉山庄当年的下人、以及稳婆,陆续陈述当年发生的事。 大意基本是: 南阳侯夫人在水泉山庄分娩过后,力竭昏睡,产房内伺候的一名叫秋丽的丫鬟,趁着所有人照料夫人之时,将早就准备好的女婴与嫡女调换。守在外头的南阳侯见到的,便是喻家之女——即今日的永安县主喻初晴。但南阳侯不知女儿被掉包了,因为已经持续阴雨半个月,嫡女出生便放晴,故而给嫡女取名初晴。 当年十来岁的丫鬟秋丽,如今已经是中年妇人了。 她哭哭啼啼地讲述:“是喻家给了我三十两银子,要我这么做的!他们喻家当时很穷,便想出来了这丧良心的阴招,把自己的女儿放去南阳侯府教养,待孩子长大后再认回来,由此得以享受侯府嫡女带来的荣华,并可为其家中三子谋前程。一举数得!” 全程,喻初晴都没有打断。 喻惊鸿和喻尚武都有些冲动,几次想要打断。 但,两人一个被柔柔弱弱的白婉蓉拉住、一个被单手捻佛珠的喻慕文拽着。 至于中二少年喻今歌,反而安安静静听了下来。 他无条件相信他姐,一定能扭转乾坤! 直到秋丽说完,他忽然道:“有个疑点。” 十三岁的少年郎,有条不紊地点出问题的重点:“当年喻家很穷,却拿得出三十两银子给你换孩子!这一句本就自相矛盾!” 他哼哼说道:“三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诸位贵人大概不是很了解。但!普通农户一家数口一年的开销,也不过才几两银子。” “这位秋丽大婶说的没错,当年喻家很穷。” “我家是从爹娘生了我之后,为了改善家境,才做的屠户。也就是说,不可能有三十两银子买通你做这件事!” 他上前一步:“你、在、说、谎!” 闻言,喻初晴回眸,瞧了一眼自己的父母。 喻惊鸿夫妇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喻慕文手中盘着的佛珠十分缓慢,喻尚武扛着锤子认真听,脸上还有些疑惑。 不愧是围裙少年,喻家小儿子是个小管家公。 家里几个大人都不知道盘算银子的事,只有他对此最敏感! 秋丽一口咬定:“我怎么知道喻家娘子哪来的三十两银子?反正就是她给我,让我做这件事的!” “哦。既然提到了我娘。”喻初晴看向白婉蓉:“娘,你来说吧。” “好!” 白婉蓉在丈夫的扶持下站了出来。 第37章 养母VS亲娘!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看清楚尽管年岁已经不小了,却依旧美丽照人的妇人,不由惊叹。 这气质、这样貌,是农妇? 再转头看一眼跪在南阳侯后面的侯夫人。 高门大户、侯门夫人,二人年岁相当。 连生的孩子个数都一样——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孩子年岁差不多相当;生了几胎也一样,双方都有一对双胞胎! 可是! 白婉蓉看上去柔弱吧,却美艳动人,神采之间充满了自信。 肯定是千恩万宠出来的。 中年女人,是漂亮还是黄脸婆、是暴躁泼辣还是温柔善良、是世俗功利还是天真单纯,全看她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 一看白婉蓉这姿态,就知道她的丈夫对她有多好、儿子对她有多孝顺。 而南阳侯夫人呢,却显得瑟缩、小气,拿不出手! 从这也能看出,她在家中多半是受气的,丈夫儿子都凌驾在她头顶上呼喝。 长此以往,让她变得懦弱不争。 白婉蓉温和开口:“感谢太子殿下、逍王殿下,以及所有贵客今日光临寒舍。府中略带薄酒,诸位却尚未得以饮上一杯,便生出如此变故,真是让大家见笑了!” 她柔弱地朝两位贵人行了一礼,又朝其他宾客倾身为礼。 这一开口,更叫人震惊: 啊这,是农妇? 比贵妇还要端庄得体好吗! 白婉蓉转身,朝跪在地上的南阳侯夫人行了个平级的礼,道:“在讨论侯府与我喻家的恩怨情仇之前,我必须向侯夫人致谢。感恩侯夫人将我女儿平安养大,甚至她还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让父母欣慰。单以此论,婉蓉便该念你这份恩情!” 南阳侯夫人还跪在地上,看着养了自己亲生女儿十七年的妇人,心里的感觉很是微妙。 记恨对方换走了她的孩子。 但,她也不瞎,知道比起其他农户,桑雪已经是被养得非常宝贝的了。 在没见到白婉蓉之前,她一直以为:这名农妇会是卑贱粗俗、大字不识一个的那种。 难免有点优越感。 但—— 今日一见,竟啪啪打脸! 养母vs亲娘!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喻初晴挑眉。 她娘,可真的是太优秀了! 相比起来,南阳侯府众人——长嫂不算,侯夫人虽然生性懦弱,却不招她恨。 最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若没有侯夫人让她理账,给她全部的信任,也没有她的今日。 于是,她便顺着白婉蓉的话,道:“夫人,您养育我十七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初晴是记得的!” 主要是,养原主的十二年。 后面五年,都是她养着他们的了! 说起来,侯夫人依靠她,但何尝不是给她施展才能的空间? 她继续道:“过去五年,我在侯府帮您打理中馈,知晓您支撑这个侯府有多不容易。嫁妆都拿出来贴补了不少,尤其是为老三还赌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桑怀志。 桑怀志气极想要说话,却被南阳侯瞪了一眼:“闭上你的嘴!” 却又听得喻初晴说道:“今日,我喻初晴放话在此,倘使某一日夫人走投无路,可来寻我。我会给你一个遮风挡雨、安度余生之所,还你养育之恩!” 这话一出,四下惊叹。 却更像是狠狠的一巴掌,朝南阳侯脸上掴下去! 他勃然大怒:“你是在咒本侯!” 侯夫人走投无路这个前提,岂非要说他这个丈夫完蛋了!? 喻初晴没理会他,反而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个承诺只对我养母一人有效。若拖家带口的,恕我不能接受!” 侯夫人一震。 她抬起眼眸,与喻初晴对视。 喻初晴看着她的双眼,说道:“那一日,我被逐出南阳侯府,无论您是出于什么心思,至少您反对了他们所有人,想把我留下。虽然无果,但我承情!” 听得所有人震惊不已。 所以,所有人都要赶走喻初晴,只有这位侯夫人想要留下女儿? 在场有不少对南阳侯府也算熟悉的,他们知晓:侯夫人在府里根本没有话语权,即便是掌管中馈,也根本架不住夫与子的大男子“气概”! 她在侯府的日子,是相当艰难的,不然也不会这般瘦弱了。 侯夫人听得心中酸楚,不免想起,过去五年喻初晴帮自己度过重重难关的事来。 初晴在婆婆面前护着自己,帮自己理账,替她面对南阳侯的呵斥、以及训斥几个儿子的不敬…… 可她这个当母亲的,在她被赶走的时候,别说一两银子没给她贴补,甚至还让她仅着里衣、步行十里路回亲生父母家! 她鼻子一酸,便落下泪来,哭着道:“初晴,是母亲没用,我对不住你呀!” 她这话一出,无非让南阳侯下不来台。 他反手一巴掌,扇到了她脸上:“无知妇人!” 侯夫人便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众人不免唏嘘。 嫁了这种男人,当真是……掉进了火坑! 喻初晴依旧面色平淡,心里却更冷了几分:该死的渣男,从女人胯下出生、却看不起女人。 难怪,养出来的儿子一个个全都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货色! “养母养我之恩,是一回事。”她将话题扭转回来:“但,诬陷我亲娘偷走侯府嫡女,又是另一回事!” 她看向侯夫人:“夫人,并非我娘偷走你女儿,请你仔细听好了!” 说着,她便将场子交给了白婉蓉:“娘,你开始说吧。” “好。” 白婉蓉点点头,娓娓道来:“十八年前,我们喻家尚未在光明村扎根,而是一家五口——便是我们夫妇二人、与三个幼子,一路从南方北上。” “到了帝京之时,我又怀上了。” “于是,我家相公便租了光明村的一个农家院子,暂时落脚,打算孩子生下来后,养到一岁了再返乡!” “但是!” “谁能想到,我分娩当天,相公请不来稳婆。据说村子里的稳婆都被请走了。我家相公只得亲手为我接生,生下了一个女儿。” “因为护理不当,我产后虚弱,缠绵病榻。三子年幼,新生儿嗷嗷待哺,相公忙得像陀螺似的。谁也没发现,两日后我女儿不见了!” “我受不了这个打击,由此落下了体虚之症。” 她讲得非常细致,因为她的声音温柔而有感染力,所有人都不觉得她啰嗦,而是听得很认真。 第38章 那就让你们看看真正的证据 这段,连喻初晴都不晓得。 她上前一步,捉住白婉蓉的手,轻声道:“娘,您受苦了。若非为了我,你也不至于身子境况大跌!” “为人父母者,为子女付出本不该求回报的。你们个个都孝顺,娘已经很开心啦!”白婉蓉温柔地笑了笑,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背。 看得众人好生羡慕。 谁不想有这样一个美貌又温柔的娘啊! 白婉蓉继续讲述:“说来也是奇怪,相公满村子寻访不着的女儿,却在三日后,又神奇地回来了!” “一模一样的襁褓,放在原来的位置。” “但是,认真检查之下发现,那并不是我的女儿!” “我自己的女儿没了,无端多了个女儿。相公便说,兴许是缘分,姑且养着吧,聊表安慰。” “此后数年,我们养着那个女娃,也一直在寻找亲生女儿的下落。” “长子喻昔词,十三岁便开始走商做货郎,也是为了走街串巷、查探妹妹的下落。” “没想到,丢失女儿十七年后,南阳侯府的人突然找上门来,说我家养女喻雪,是他们家亲生嫡女。” “南阳侯亲自前来,不但带走了喻雪,还要喻雪当面跟我们一刀两断,从此改名桑雪!” 话到这里,白婉蓉看向萧景明:“太子殿下明鉴,在两家女儿调换的这件事里,我喻家也是受害者!究竟是何人所为,必定是另有隐情!” 喻初晴看着她娘。 平日,白婉蓉很像恋爱脑傻白甜,干啥啥不会、做啥啥不行。 可此时,她表现出来的条理性、气度,都表明她绝不是一个单纯的农妇! 此时,喻慕文站了出来,接着道:“太子殿下,我们喻家的养女、如今的南阳侯嫡女桑雪,已经是您的侍妾了。可否请她出来,我等要与她对峙!” 话头到了萧景明这里,他颔首:“可。方才初晴便是请孤命人把桑雪带来。此时,人已经到了。” 桑雪被送到了人群前面! “谢殿下恩典!”喻慕文拱手作揖,转头看向桑雪。 太子侍妾,再不济也是个贵人小主。 但,桑雪并没有光彩照人的模样,反而显得有那么点憔悴。 不过,好歹她绫罗绸缎、穿金戴银,倒是衬得起身份。 喻初晴一看,便知应该是萧景明命人做的,做给外人看的! 桑雪行礼:“臣妾见过殿下!” 萧景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并不与她说话,而是对喻慕文道:“你问吧。” 喻慕文谢过太子,便上前一步,问:“桑雪……哦,桑夫人。你自己说,我喻家养你十七年,可有半点亏待你之处!” 他是兄弟几人中,最介意桑雪忘恩负义的人。 桑雪的一刀两断,父母虽然伤心失望,但并没有责怪,觉得她若能回去享福,也是好事。 印证了白婉蓉说的:父母养子女,本就不是为了求回报的。 喻尚武脾气好,性子也比较直,断了就断了,以前感情好是以前,以后不可能好。 而喻今歌虽然一直骂骂咧咧,但日常在家中,他与桑雪相处的时间长、围裙小弟伺候姐姐日常生活多,他也是爱恨交加最严重的那个。 因此提到桑雪他就暴躁。 而喻慕文为人理性,疼爱妹妹不与她计较是一回事,但这个妹妹反过来刺家里一刀,他就不能忍了! 桑雪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向萧景明,道:“太子殿下,臣女在喻家过得还算好,对喻家养育之恩也是感激不尽。当时知晓他们掉包,让我堂堂侯府嫡女落身农户,心中不忿,一时冲动说了让养父母伤心的话,的确是我的不对。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说的,也没什么问题。 不少人纷纷点头,表明:这位侯府嫡女是受害者,她一无所知,却要承担这样的后果! 这种说法,喻初晴听得想笑:“哦。按你这么说,所有一切都是别人害的,即便是你杀了人放了火,那也是被杀的那个人不好、那把火自燃的!” 一句惊醒梦中人! 是嚯,这么一说,南阳侯嫡女的确是矫揉造作,还推卸责任? 她是不知情,但她自己也承认,养父母对她很好,她不平衡两家关系,却任由亲生父母对养父母咄咄逼人? 有人说道:“不管怎么说,十七年的养育之恩说断就断,也着实过分了。不过也能理解吧,毕竟比起侯府千金与农户女,自然是能回侯府要好!” 桑雪狠狠一掐手心,恨死了喻初晴。 但她不敢把话说得难听,只道:“初晴姐姐,你占据了我十七年的荣光,自然说得轻松。但我真的不怪你,毕竟你和我一样,在这件事里都是无辜的。” “无辜什么!”桑怀志早就听不进去了,也终于忍不住了,怒道:“那个妇人说的,不过是一面之词!证据呢?谁能证明她说的是事实,而不是狡辩!” 闻言,喻初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啊,既然正主儿来了。那就让你们看看真正的证据!”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想弄死桑怀志了! 只希望这蠢货多蹦跶几次,好钻进她给他量身定做的笼子里! 她抬起双手,轻轻一拍。 不多时,腾云从府门内走出来,押着一名仆妇。 仆妇被推了出来,腾云一脚踹在她的后膝上,让她跪下! “殿下。”喻初晴转头看向萧景明:“可让南阳侯夫人认一认,是否认得这名仆妇!” 萧景明便道:“南阳侯夫人,你且瞧仔细了!” 跪得双腿发麻的南阳侯夫人,勉强抬起头看去,顿时吃惊不已:“是你,刘嬷!” 她不解地问:“当年你不是因为偷盗我房中珠宝,被我擒住,打了二十个杖子发卖了?” 刘嬷瑟缩地道:“是,是奴婢!” 见她不肯多说一个字,腾云一脚踹了上去,“还不一五一十招供出来!” 刘嬷顿时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大声供述:“老奴该死!十七年多前因我儿子沉迷赌博,欠了赌坊的银子。我便动了坏心,偷盗夫人的黄金首饰,拿去当铺换钱给儿子还债。被夫人杖责发卖,因此记恨在心!” 她吼出事情真相:“于是,老奴便想报复夫人,将夫人刚生的女儿换成了农户女,想让她疼一辈子别人的女儿、而她的亲生女儿却成低贱的农女!” 第39章 打你,医药费我出! 真相大白。 是刘嬷因为记恨南阳侯夫人,纯粹为了报复,想出了这损人不利己的偷梁换柱之计! 但问题来了—— 萧景明问:“方才说三十两银子的这名证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问,南阳侯府众人不由脸色发白。 秋丽本人,更是浑身抖如筛糠! 喻初晴唇角勾着冷笑,道:“怎么回事,岂非就要问南阳侯了。毕竟,这证人是他带来的!” 铺垫这么久,现在,到了用权势的时候了! 萧景明脸色一沉:“南阳侯,孤等着你的实话。否则,便要治你一个欺君罔上之罪!” 事情败露,南阳侯额头上的汗水滴落,背后的衫子都湿了。 他哪里想得到,喻初晴竟然找到了刘嬷! 正踌躇着不知道怎么说,萧风岚忽然幽幽说了句:“做伪证的证人,也并非不能做实证的!” 他的话,让所有人恍然大悟。 可不是吗! 既然秋丽能做伪证说那三十两银子的事,岂非能反过来证明:是南阳侯驱使她这么做的? 萧景明厉喝:“犯妇秋丽,再不快从实招来,便大刑伺候!” 秋丽吓得趴在了地上,大哭说道:“我招!我招!是侯爷要奴婢做伪证的!奴婢并没有收喻家的三十两银子,奴婢甚至都不认得喻家夫妇,以前从不曾见过!” “好一个南阳侯!”萧景明上前一步,冷冷地道:“你今日闹这一出,知情的说你是为了构陷永安县主父母、陷害永安县主。不知情的,可就当你是在把孤当成猴儿来戏耍了!” 他怒道:“来人,南阳侯欺君罔上,当场责五十庭杖!此事,孤会如实禀告父皇,再行惩处!” 五十庭杖后,还会有别的处罚! 喻初晴只想说:等的就是此刻,蠢人多作怪,真的是不作不死。人贱自有天收,都不用脏她的手,多好! 但,破坏她乔迁大喜,这事儿还没完呢。 她幽幽说道:“殿下,这只是他做假证构陷家父家慈。庭杖完了之后,还有另一桩呢!” 另一桩是什么? 众人一回忆,就想起来了——南阳侯斥责永安县主不孝不悌,桑怀民声讨喻初晴叛出桑家! 无论怎么说,当年的事是乌龙,但她的确享受了侯府嫡女的尊荣,十七年来养尊处优,得到精心培养,才有今日的她。 可她呢?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养育之恩就是养育之恩,侯府误解当年的事迁怒于她,把她赶走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离开侯府后,却不认养父母,要说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也的确说得过去? 但—— 鉴于方才的各种反转,众人不禁纳闷:瞧永安县主淡定如斯的模样,在别人都忘记了这件事的时候,她自己提出来,总不能是为了要打死自己的。 莫非,这事儿也能有反转? 南阳侯勃然大怒:“桑初晴!再怎么说也养了你十七年!你胆敢这样谋害你的养父!” 看在喻初晴眼里,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她面无表情地道:“看在南阳侯抚养我多年的份上,今日你挨杖责受的伤,医药费我出!” 众人:“!!!” 太绝了! 她是怎么想到这样膈应南阳侯的? 但也有人觉得她的确不孝的:“永安县主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十七年,没有生恩,也有养恩。父母再不是,做儿女的又岂能落井下石?” 喻今歌一听,便要开口。 喻初晴伸手拉了他一把,往前站了一步,道:“既然大家对此事有疑虑,那不妨先把这件事说清楚了,该清算的,一起算!” “是,南阳侯府的确养了我十七年,这一点我绝不会否认。方才也给侯夫人承诺,愿意照料她后半生!” “但是!” 她看向南阳侯,对上那双怨毒的眼眸,冷声质问:“赶走我的那一日,我在前往光明村的途中,遭遇了一波截、杀!” 她一甩手,扔出一只锡制印令,丢到了南阳侯面前,道:“从刺客身上,我薅下来这一枚信物。巧得很,从前我在南阳侯身上见过这个东西!”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愣住了。 还有反转? 喻初晴又往前走了一步,踩在满地红的鞭炮纸上,沉声道:“南阳侯你好狠的心呐!即便没有生恩,也有养恩!我喊了您十七年的父亲,尊敬您、崇拜您,父亲就是女儿的天,我努力为侯府门楣争光!” “今日太子殿下在这里,我也不怕说实话!” “当时殿下遇险,我想的便是,若拼了我这条命救了一国储君,南阳侯府是否能够延续从前的荣光?” “我大哥桑怀民,是不是将有重新袭爵的可能?” “二哥桑怀安与孪生弟弟桑怀盛,是不是能够有更好的前途?” “是否可以恳求殿下给三哥桑怀志一个差事,治好他的贪玩任性,在被吕家退婚后,也能说一门好亲事?” “光耀门楣,将来说不准还能为我母亲挣个诰命!” 她每说一句,就看向对应的人。 南阳侯、桑怀民、桑怀志、桑怀盛,以及侯夫人! “可是,我从阎王殿里走了一趟回来,便听到了你们找到亲生女儿的风声!” “这便也罢了,不算什么大事,多个姐妹我也挺高兴的。” “然而,你们当时在商量什么?” “南阳侯你说:桑初晴桀骜不驯,不肯接受宁亲王侧室的婚约,违抗父训,天理不容!” 说到这件事,她停顿了一下,眸光在所有围观群众脸上流转一圈。 不少人倒抽一口气。 宁亲王是什么德行,圈内谁不知道? 尤其是萧景明! 自己的皇叔,他还能不知道底细? 他震惊地道:“初晴,南阳侯想把你送去给宁皇叔……做、妾?” 想想,她连太子妃都不愿意做,南阳侯竟敢想把堂堂的嫡女送去做妾!!! 让他这个求亲被拒的太子,情何以堪? 南阳侯,他真该死啊! 观礼的宾客们,顿时议论声迭起,都是对南阳侯指指点点的。 喻初晴皮笑肉不笑地道:“可不是么?因为我的好父亲,想当皇亲国戚啊!虽说一个妾侍名不正言不顺吧,但那可是亲王啊,好歹也沾上关系了呀!” 她的笑容逐渐冰冷:“南阳侯,当时您是这么说的吧?你说……” 用着南阳侯一模一样的口吻,她说出那一句:“初晴这个逆女竟不是我亲生,难怪不肯听话!既然她不肯为我桑家谋前程,便把她赶出家门,不再让她享受半点侯府的荣华!” 天知道听到后面这一句,她差点没被笑死。 没有她,侯府都揭不开锅了! 还特么荣华! 说罢,她看向其他几人:“当时,三位哥哥都在吧。哦,怀盛也在。” 又看向站着的老夫人,以及依旧跪着的侯夫人:“祖母与母亲都在。” 她哂笑一声:“全家一个不少,聚集在一起,商量着接回亲生女儿后,如何把我赶走的事!我没说错吧?” 以上,这群人没有一个能反驳的! 南阳侯怒道:“这些不过你一面之词,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世间还有公道吗!” 众人:是啊,即便还有侯府的下人知道,那也必定是他们的心腹吧? 谁也没能想到—— 此时,却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站了起来,道:“我作证!” 第40章 我作证!无能狂怒 一名跪在南阳侯府众人之中的年轻妇人,站了出来! 她走到前面来,重新跪了下去,铿锵有力地道:“臣妇,南阳侯长媳、桑怀民之妻——连氏女玉娘,叩见太子殿下!” 看见她出来,南阳侯府众人脸色铁青。 老夫人更是脱口而出:“老大媳妇,你在干什么!” 连玉却好似听不见,继续说道: “我作证!” “初晴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错漏。当时,公爹的确是这么说的。随后,兄弟几人都同意了,紧接着是老太太。” “唯一反对把初晴赶走之人,是婆母。但婆母在家中言轻,多说两句便会被群体攻之,抵不过大家一致通过,她只能不了了之!” 此番言论,印证了喻初晴先前说的——她为何愿意记念侯夫人的恩情?因为这是唯一一个想留她的! 所有人震惊无比地看着她。 桑怀民震怒道:“玉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谁能想到,出来指证的人,竟然是南阳侯府自己家里的人! 在场的也有不少人,是认得这位南阳侯府长媳的,只见她平时瘦弱,在所有公开的场合也都不太爱说话。 原本大家都以为,她是懦弱不争的性子。 却不曾想,她能干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来!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 “我有说错一个字吗?”连玉瞪视着他,掷地有声地道:“倘使婚前便知晓,南阳侯府的人都是这样狼心狗肺,我绝不会点头嫁过来!宛如进了一个狼窝、一个虎穴!” “世人皆知,女子嫁人,即便是穷困都不可怕,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总能遮风挡雨!只要丈夫爱重妻子,小富即安!” “可你南阳侯府不但穷,人品还卑劣!” “我连玉嫁过来三年有余,吃穿用度都在嫁妆中出,此外,还要贴补银子养育孩子!” 连玉越说越激动:“非但如此,你的脾性不好,在外头受了委屈无能为力,只能回家中对我狂怒!” “上次回娘家,便是因为吵两句嘴,你打了我一巴掌!” “不曾想,你好求歹求要我回来,竟是让我来背刺初晴一刀的!” “也不想想,去年冬,宝儿出天花。连我这个娘都害怕,初晴却不畏传染,亲自照料宝儿!” “若非得初晴亲手医治,我的宝儿就没有了!她是我宝儿的救命恩人!” “桑怀民,你狼心狗肺,我却不可丧良心!” 她一番陈词,听着就知道积怨已久。 真能忍啊! 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能忍,又如何? 逼到极致了,便如此时,给所有人揭开了南阳侯府的遮羞布—— 南阳侯府很穷,穷得连儿媳妇都养不起要吃嫁妆就算了,连自家孙子都养不起! 还有,以前这位侯府嫡女桑初晴,她会点医术,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 甚至帝京中得她治疗的人,还有点多! 却不知道,她能未来给侄子治天花,亲自照料! 这样天大的恩情,桑怀民却要赶走她? 我的天呐! 他是怎么有脸骂喻初晴忘恩负义的??? 真的是活久见呐! 桑怀民无比愤怒,当即一巴掌朝连玉脸上扇过去:“你不清楚谁是自己人、谁才是外人吗?” “啪”!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对南阳侯大公子的为人,也算是真看清楚了。 连玉挨了打,捂着火辣辣的脸,却没有半分畏惧,反而更是激活了她反抗的决心! 既然她选择站出来,那就一举说下去,掀翻南阳侯府这天! 她冷笑,继续道:“诸位是不知道,那一日,公爹与夫君将阿雪接了回来,三两句话之间,便把初晴赶出侯府。并且,是我夫君说的,不让初晴拿走侯府一针一线!” 桑怀民愤怒得脸都红了:“连氏,你不配做我桑家长媳!” “是,我不配!” 连玉嘲讽一笑,眼睛都是红的,眼泪就这么掉下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看不起我吗?” “虽然我是嫡女,我爹却是庶出!你南阳侯嫡长子心高气傲,看不上我。” “可我扪心自问,嫁过来三年多,不曾有过任何亏心之处!倒是你,脾气暴躁、眼高手低、无能还喜欢狂怒!” “我忍你很久了,桑怀民!” 成亲三年,她一直都是温顺隐忍的,桑怀民只当她不爱说话,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 一时之间,惊呆了。 “再说回方才的话题。” 连玉转头,看了一眼喻初晴,道:“因为桑怀民、还有三弟桑怀志,不让初晴带走侯府的任何东西,初晴当场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全部留下了,只穿着一身里衣走出了南阳侯府的大门,这是许多人亲眼所见,可不是我造谣!” “光明村距离京城,有十里路不止,她就这么用一双脚,走回了亲生父母家!” “初晴,我没有愧对桑家其他人,却感觉愧对于你。” “这些日子我深感不安,夜里睡不好觉。因此跟桑怀民吵了几次架,才回的娘家!” “今日,我便是为安我的良心,站出来为你作证,只求还你的恩情!” 她的一番话语炸下来,宛如深水鱼雷,发出了质的炸裂! 南阳侯府,外表光鲜,内里竟然如此腐朽!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妇!”桑怀民怒极,猛地站起来,一巴掌朝连玉脸上呼了过去:“老子是你夫、是你的天,你竟敢胳膊肘往外拐,背刺老子!” 再一次证实了,什么叫做“无能狂怒”! “啪”! 他虽然不是什么武功高手,但也是个武将,那手劲儿抽下来,连玉瘦小的身子飞了出去。 眼瞧着要装上大门外的石狮子,喻初晴眼疾手快地冲了过去,搂住连玉。 但力道的冲撞太大,她自己后背却是狠狠撞上了石狮子! “初晴!”萧景明焦急地走过去。 但萧风岚更快。 他第一个冲到喻初晴面前搂住她,问:“怎么样?伤着了吗?伤哪儿了?你说句话呀,别吓我!” 语无伦次,焦急无比。 见她闭着眼睛不吭声,他眼睛都红了。 第41章 公开处刑莫如是 喻初晴疼得想骂娘。 她深呼吸忍过那阵痛,正想说话安抚安抚这绿茶小狗:“我没……” 不想话没说完,人已经落到了另一人怀里。 喻尚武一把将萧风岚推开,接替他扶住喻初晴,道:“多谢逍王殿下,不过男女授受不亲,请您让让。” 萧风岚面色有一瞬间扭曲。 喻初晴知道他是真的担心,朝他看去,眸光深邃地说了句:“我没事,可能撞青了,没有大碍。多谢逍王殿下!” 萧风岚还是不放心,眉心紧蹙。 内心愤怒至极,有一股火气无处发泄! 不能对她亲哥说什么做什么,难道还不能对假哥? 他当即转身,大步朝桑怀民走过去,一脚朝桑怀民胸前踢过去,怒斥道:“大老爷们打自己媳妇儿,算什么男子汉!有本事你上前线、上战场、上边疆守国门!你打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妻子,出息啊你桑怀民!” 桑怀民不是完全躲不开,但眼前可是逍王—— 是十六皇叔! 萧风岚一旦去皇帝那里流两滴眼泪,皇帝都要头疼! 他只能卸下防御,任由这一脚踹过来。 整个人也就飞了出去,砸在了另一只石狮子上! 这一幕反转,看得所有人震惊无比。 观礼的宾客那么多,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南阳侯府这下是完蛋了! 家里有女儿的,不免都要说两句:“南阳侯府还有三位公子尚未婚配,这老大对媳妇儿的态度,以后谁还敢跟他们家结亲?” “即便不这样,南阳侯府也落魄了。倘使他们品行好一些,不图名利、只图人好的,或许还能谈几桩婚事。可现在……” “你们不知道吗?那三公子迷上了赌博,输得可惨。南阳侯夫人嫁妆都被迫拿出来替他还账了!” “天啊,这么说连氏说得没有错,桑家阵的是狼窝虎穴!” 与桑怀志退亲的吕家,尤其庆幸:“当初他们家老三赌输了那么多银子,我们当机立断退了婚。幸亏呀,不然我女儿就要跳火坑了!” 感谢永安县主,麻溜果断帮他们退亲的! 这些议论声入耳,桑家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关键是,他们还跪着呐! 公开处刑莫如是! “晴晴……”白婉蓉红着眼眶过来扶着喻初晴,问:“真的不严重吗?这么娇弱一个小姑娘,撞这石狮子上,得多疼呀!” “不严重,娘不要担心。”喻初晴抱了抱几乎要碎掉的母亲,安抚地看了一眼父兄和小弟:“你们也别担心,疼一会儿就过去了。” 她松开白婉蓉,走上前去把倒在一旁的连玉扶起来,道:“玉娘,你没事么?” 连玉整个人都是懵的。 当时的力道,她若撞上石狮子,即便不断肋骨,撞出内伤也是免不了的。 但喻初晴却替她挡了灾! 她泪水涟涟落下:“初晴啊……你又救了我!我性子太弱不敢为你抗争,我已经够对不起你了,你还救我!” “抱歉。”喻初晴叹息一声。 她对连玉是真心歉疚:“当初你与桑怀民的婚事,是我谈成的。当初我只想着,他是我大哥,我希望他娶对他有助益的妻子,挑来挑去,便选到了你。却没有为你想过,让你嫁给他这样的人,累及你进了这火坑!”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你不用背负这些心理包袱,觉得我对你有大恩!” 连玉摇头:“不!你救了宝儿的命,刚刚又救我!你就是我恩人!” 喻初晴没有跟她争辩,反正话她已经说了。 她倾身抱住连玉,在连玉耳边小声说道:“你若想和离,我会帮你。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 很快就松手,她转头看向南阳侯,道:“事已至此,南阳侯还不肯承认,在我被赶出侯府后,派出了死士杀我吗!” 南阳侯面色铁青。 对上昔日女儿的这双凌厉的双目,他忽然感觉: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女儿! 但他撇开视线,矢口否认:“不是本侯做的,本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连玉回过神来,听到这话没忍住大声驳斥:“公爹,你还是留点良心吧!” 她看向桑怀志,道:“当时我抱着宝儿坐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也听得明明白白!” “初晴出府门后,三弟向父亲建议,说初晴知道太多侯府的秘密,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于是,公爹便派出了死士,去追杀初晴!” 比起南阳侯毒辣到连养了十七年的女儿都能灭口,连玉的所言所行更是另一个炸裂大瓜。 连公爹和小叔子她都指证了,可见她在这桩婚姻里,是走到了何等境地! 这是完全不怕撕破脸,恨不能同归于尽的态度! 由此可知:南阳侯府对她而言,真的是炼狱、是火坑! “连氏!”南阳侯怒道:“妇道人家知道什么,你给本侯闭嘴!” 话刚说完,一个大铁锤砸到了他面前! 下一瞬,喻尚武便拎住了他的衣襟把人提了起来,道:“你把我妹妹赶出家门也就算了,她不稀罕你们!她还有我们喻家这些亲人,有的是人疼爱她!但你,为何容不得她活下去!” 喻尚武是个天赋武学奇才,南阳侯在他面前真的不够看。 南阳侯一老爷们、武将出身,竟被那看上去秀气得很的大美人单手拎起,举了起来! 他没拎铁锤,而是把南阳侯当锤子耍,南阳侯被他抡得飞起! 活到这把年纪,南阳侯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恨不能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喻初晴唇角一抽:现代坐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加在一起怕是都没这么刺激! 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是谁?” “永安县主的二哥!” “我的天呐,他长得斯斯文文的,怎么力气这么大?” “斯文?你怕是用词太保守了!这长相拎出来,随便不能把哪家俊秀公子给比下去?” “挺好的嘛!看桑家几个公子的德行,想来县主在侯府过的日子,也不怎么样!” “对对对,都是三个哥哥一个弟弟,明显她认回亲生这边,对她好得多!你看她二哥因为她被欺负的事,都抓狂了!” 第42章 我不羡慕初晴,我同情她 细碎的讨论声中,藏在暗处的桑怀安悄悄离开了。 侯府出了这样的事,以后全完了! 他得想法子保住自己,不能跟他们一起掉进这个坑里! 想到这个,他就气愤——早晨他出门的时候,再三叮嘱让他们不要闹事,他们不愿意做、也做不好,没关系,他来跟喻初晴打关系。 喻初晴从前在桑家,虽然性子挺硬的,但对他们也都很客气,也是真心给他们谋福利。 他相信,只要多花点心思,肯定能把她说到心软。 谁知道,这群蠢货! 唉! 这下好了,他们把整个桑家的前路,都给斩断了! 萧风岚眼尖地看见桑怀安走了,悄悄挪步,凑到喻初晴身后低语:“桑家老二跑了,原来方才是藏起来了!” 喻初晴挑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倒是不着急:“随他。” 这个桑家老二还真的是自私自利,选择了明哲保身! 但,这种场合不明哲保身,又能如何?跟着这群蠢货一起出来,丢人现眼吗? 萧风岚又说:“他太奸猾,未来回做出什么事,不敢保证。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你要小心。” “嗯。”喻初晴低声回应。 人声鼎沸,两人没有眼神交汇,只是动嘴低声交谈,倒是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而这边,喻慕文看差不多了,这才捻着佛珠慢悠悠上前,道:“二哥,把南阳侯放下吧。太子殿下在此,自会为晴晴主持公道!” “哦。”喻尚武迟疑了一会儿,放下是放下了。 但,方式也太过独特—— 他本是单手举着南阳侯那么大男人,听了他孪生弟弟的话,手上一松。 “啊!”南阳侯突然失重,吓得肝胆俱裂,没忍住爆出惨叫。 但是,他没摔着。 在所有人提着心看他要血溅当场的时候,喻尚武突然抬起一条腿,用膝盖顶了一把,又将南阳侯抛了起来! 抛上去,又往下坠。 喻初晴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她捏着帕子捂住嘴巴。 萧风岚则是眼眸发亮,鼓掌夸赞道:“尚武兄好身手!” 南阳侯往下坠呢,眼瞧着要重重砸在地上了,喻尚武伸出脚尖,托了一把轻轻掂了掂。 然后,绷直了脚尖。 南阳侯就这么顺着他的脚背翻滚,滚到了地上,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止住趋势! 好家伙! 永安县主的二哥,这武力值也太强悍了! 没让南阳侯伤着分毫,却能让他吓破胆,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美人抡大锤,竟还不是最佳看点,而是他对力道的掌控,简直是炉火纯青啊! 太子殿下眼光可真好,就这么把这位给收入麾下了! 南阳侯刚才脸色铁青,此时却是发白了。 今天跑了这一趟,本来是为了拿下喻初晴的父母,跟喻初晴清算,最好是从她身上扒下一层皮、讨要到好处的。 谁知—— 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搭了进去! 他想走,离开这千夫所指的地方。 奈何—— 谁允许他走了! 喻慕文转身,抱拳朝萧景明行礼,道:“太子殿下,南阳侯派人杀害自己的养女一事,请您定夺。不说杀人偿命,但刑罚跑不了。请太子殿下示下!” 南阳侯动作一顿。 他恨极! 喻家这些完犊子玩意儿,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狠? 重点是喻初晴,她出身侯府,竟然对侯府赶尽杀绝! 这个小贱人,若再给他机会,还是要杀她! “孤都看见了!”萧景明的脸色,并不比南阳侯好看到哪里去。 是气的。 若不是喻初晴会武功,岂非已经死在了被赶出侯府那一日? 岂非都得不到他的封赏、报答救命之恩? 岂非…… 岂非他心慕之人,从此天人永隔,再也无法相见! 他胸中燃烧熊熊烈火,怒道:“南阳侯心思歹毒,但爵位是太祖太宗赐下的,孤无法虢夺他的封号,待回宫禀明父皇,再让父皇定夺此事!” 众人都是一惊: 很好,者是要虢夺封号啊。 啧,最后一代南阳侯,也嚯嚯无了! 喻慕文唇角一抿,又问:“既如此,学生斗胆请问殿下,庭杖五十是不是应该开始了?” 今日大喜,他还是穿的青衫,只不过换了一身比较繁复且绣了华丽刺绣的。 长身玉立,芝兰玉树。 儒雅俊秀,书生意气。 手上盘着的佛珠,更是为他平添了一份超凡脱俗的特质。 跟喻尚武,明明长得七八分相似,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美男子! 已经有贵女在交头接耳了:“好羡慕永安县主!拥有两个这么好看、能力又强的哥哥。前几日的较文大会,我也去现场看了,若说喻慕文乃帝京第一才子,一点儿也不过分!” “我不羡慕初晴,我同情她!这么好的两个哥哥,以后却只能跟别人成亲,好哥哥都便宜了别人,她一个都得不到!” “哈哈你够损的呀,你小声点,初晴听到得掐死你!” “嘿嘿,我怕什么?初晴人很好的,这点玩笑她又不是开不起!” 其他人的交谈,说什么的都有。 无论如何,南阳侯的爵位,是彻底到头了! 侯府一众日后,指不定会过什么日子呢! 只听得萧景明下令:“来人,惩处南阳侯庭杖五十,即刻执行!” 顿了一下,眸光扫到桑怀志脸上,又道:“桑家三子怀志,心思歹毒,庭杖三十!” 父子俩都被拖住,刑凳摆上,“啪啪啪啪啪”的拍打肉体的声音传来,听着都痛! 谁曾想,本是永安县主乔迁之喜,竟然闹到了这样的局面! 喻初晴听着这声音,感觉跟放鞭炮的声音挺像的。 呵呵,就当是给她乔迁之喜庆贺了! 感谢南阳侯府送来大礼! 但这时候事情还没完—— 人群中忽然挤进来一行人,为首的青年护着一名中年妇人,走到连玉面前。 “我的女儿啊!若非今日的事,我们都不知道你在侯府,竟受了这样的委屈!你怎么都忍着不说,你打算以后数十年都这么过吗?!” 正是连夫人。 还有连玉的大哥连升。 连升转头看向桑怀民,怒斥道:“阿玉嫁到了你家,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回娘家从未有过半句怨言!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 桑怀民方才被萧风岚踹了一脚,已经是痛得厉害。 连升冲上来,又给了他一脚! 他当即躺倒在地! 连升踹了桑怀民之后,一拱手,跪在了萧景明面前:“恳请太子殿下做主,赐下和离书!臣的妹子,要与这不仁不义、丧尽天良、当街殴打妻子的东西,和、离!” 第43章 喻家,绝无可能与萧家联姻! 萧景明蹙眉。 身为储君,判臣下和离,这事儿不太厚道。 但—— 喻初晴跨步上前,道:“殿下,当着您的面,桑大公子都敢殴打妻子,更不知在家中都是怎么对玉娘的。” “在玉娘指证他们的恶行之后,回了侯府,指不定还会如何报复她!到时候说不准就不是一人单打,而是群殴了!” “玉娘是伸张正义、为我作证,才招致横祸。当初也是我促成这门亲事,致使她跌落火坑的!” 她拱手行礼:“初晴斗胆,恳请殿下赐下和离书,日后,连玉其人的后半生,由我喻初晴负责!” 连家母子震惊地看向她。 顿了顿,喻初晴转头看向同款震惊、哭得满脸都是泪的连玉,问:“玉娘,你想要孩子吗?” 桑怀民的儿子两岁,大名叫桑光恩,小名宝儿。 孩子还小,最好不要放在这种家庭成长。 况且—— 她不仅要南阳侯爵位到头这么简单,对他们,她只想说: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连玉忙不迭点头:“要的!要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岂能把他留在那鬼地方!” “不可能!”桑怀民狼狈至极,更显得阴狠几分:“恩儿是我桑家的骨血,岂能让你带走!” 连玉笑得绝望:“宝儿留在你身边,以后养成你这样欺凌妻子、欺负妹妹的混蛋吗!” 她扑通跪地,重重一磕头:“太子殿下,求您为臣妇做主!” “孤从未见过这般不堪的一大家子!”萧景明深吸了一口气:“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可桑怀民,你之所为实在混账。为保连氏的性命,孤不得不插手此事!” 他还是留了一点缓和的余地:“和离一事,非同小可。桑家与连家,可共同商议此事。若双方争执不下,孤会根据实情,再行判决。今日暂且如此。” 太子这么说,意思是让连家自己决定和离的事,若南阳侯府不肯,太子会帮做主。 尽管没有赐下和离书,也算是给连家底气了! “谢太子殿下恩典!”连玉谢恩之后,又朝喻初晴磕了个头:“谢永安县主大恩!” 喻初晴心里不是滋味,只给承诺:“如有需要,尽请开口。” 连家几人走了,他们还要赶回去侯府收拾东西,嫁妆总要带回连家去吧? 重点是—— 把孩子抱走! “连氏你给我站住!” 桑怀民想要追上去,喻初晴却往前一站! 她偏头看他,眸光凌厉得恨不能一秒刀了他,沉声道:“桑怀民,你若因为孩子的事,为难连玉。我喻初晴今日在此立誓,将不惜一切代价,亲手送你上西天!” 兄妹这么多年,桑怀民从未见过喻初晴如此阴狠的神情,下意识愣住,后退一步。 他似乎,从未认识过这个妹妹—— 哦不对,现在也不是他的妹妹了! 放完话,喻初晴便转头,回头永安县主府五字匾额下,大声说道:“桑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会否认,即便他们想要我的命,我也不会赶尽杀绝!” “但是!” “从他们想要我的命开始,恩义便断了!” “从今往后,我与南阳侯府桑家,再、无、瓜、葛!” “倘使谁再把不仁不义、不孝不悌这样的罪名,往我头上扣,那么不好意思了……从说出这句话开始,你、就是我的敌、人!” 她又看向桑老夫人和侯夫人,眸色冷淡,却震慑力惊人。 “老夫人、夫人,希望你们以后管好家中子弟,千万不要撞到我的刀口上来。” “今日是我永安县主府乔迁,也是我喻初晴重获新生、开启新的人生的开始!” “过往恩义仇怨,今日一笔勾销!” “但,他日若桑家子弟再犯到我面前来,跟我过不去。那么,我就让整个桑家全、部、都、过、不、去!” 话到这里,已经说得太清楚了。 过往恩仇勾销,但—— 从今天开始,重新算账! 这样的喻初晴,也是所有人没见过的。 从前他们认识的南阳侯嫡女桑初晴,没有这么飒爽霸气! 她日常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将所有事都办得很漂亮,是贵女典范。 谁曾想,她骨子里竟然这样刚硬! 不愧是独立门户了呀! 喻初晴说完,转身朝萧景明行了一礼:“恳请太子殿下为臣女做主!” 萧景明看着这样的她,比先前还要心动得厉害。 “初晴放心,孤替你做见证,日后你与南阳侯桑家,再无干系!若他们再来纠缠、欺凌、恐吓于你,孤……必究!” 他没看错,她真的太适合当太子妃了! 错过她,他很可能不会再遇上这样的女子! 萧风岚原本看着他的晴晴气场全开,看得津津有味。 一碰到萧景明那眼神,顿时心生不妙! 他连忙走到喻慕文身侧,掩嘴低语:“慕文兄,你应该不希望妹妹做太子妃吧?” 悄悄放了一把火,他便默默退开,深藏功与名。 喻慕文眉尖儿一扬,回眸瞧了他一眼。 萧风岚冲他微微一笑,笑得十分讨巧。 “嗯。”喻慕文若有所思,微一点头,看向萧景明。 其实,他早看出来萧景明对他家妹妹有点那意思,但—— 他们全家都不会同意喻初晴做太子妃的! 别说喻初晴自己对太子没有爱慕之心,即便有,他们也会想办法让她慧剑斩情丝! 喻家,绝无可能与萧家联姻! 萧景明不行,萧风岚一样不行! 这时候,庭杖那边结束了。 太子亲卫来报:“禀殿下,桑三公子昏死过去。南阳侯在最后五下的时候,也晕死了过去。” 一听这话,桑老夫人顿时晕了过去。 侯夫人慌忙扶住她,看向喻初晴的眼神,十分复杂。 萧景明唇线冰冷,道:“送回南阳侯府。” 他转身,对喻初晴说道:“初晴,贺礼已经送到,孤还有要事处理,便先走了。” 他还要回去,参南阳侯一本,早日摘掉南阳侯府的匾额! 哦,还有个人。 他转头看向脸色雪白、半天找不到话说的桑雪,道:“将桑夫人送回太子府!” 桑雪心口一惊。 完了,南阳侯府完了! 她也完了! “谢太子殿下的贺礼!”喻初晴领着喻家众人上前,齐齐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太子走了,其他宾客吃瓜吃得饱饱的。 今日的精彩连环大戏,拿出去够茶余饭后谈一年的! 喻家重新开启招待宾客状态:“请诸位贵宾入席,用个便饭!” 众人开始搂席,宴席结束,所有人都告辞了。 萧风岚不想走,但也实在没办法—— 喻家三兄弟看着他的眼神,仿佛他再多待一会儿,就要把他骨头全给拆了! 一家几口回到正厅。 喻惊鸿问:“今日南阳侯吃了大亏,按他们的气性,只怕会报复!” 第44章 她还真有个相好的! 这种场合,锤子美人通常充当花瓶角色,是不会发言的。 喻今歌年纪小,血气比较冲,一脸鄙夷地道:“今日的事,那么多人见证,以后但凡我们家人有点什么事,那一定是他们害的!” 他的话倒是没有错,只是喻慕文却凉凉地甩了他一眼,“等你被害了,哪怕是皇上给你讨回公道,你不还被害了吗?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挑战别人的底线!” 喻今歌顿时哑然。 是啊,好比他姐。 如果不是她会武功,并且恰好被低估了,没让刺杀她的死士得逞,事后就算把南阳侯剁成一百八十八块,他姐没了就是没了! 白婉蓉面露担忧,道:“咱们是一定要留在帝京吗?相公,既然找到晴晴了,我们是不是回南方去?” 喻初晴挑眉。 她就说喻家好多秘密吧!要揭开了吗? “等昔词回来了,看他怎么说吧。”喻惊鸿捉住她的手,安抚地说道:“咱们回去容易,但晴晴她经营了十七年的关系,她又是在帝京长大的,未必能适应南方的生活。” 喻今歌:“……” 有人为我发声吗? 我就不是在帝京长大的? 物以稀为贵,女儿是宝儿子是草,对吧? “相公说得对。”白婉蓉扭头问:“初晴,你想去南方吗?” 这对中年夫妻的感情,是真叫人羡慕。 爱人如养花。 只有用心栽培,花才能姣美。 而不是像南阳侯夫妇那样,一人独断、一人消耗自己磨掉自己去迎合。 喻初晴看得心里暖洋洋的,觉得自己穿越过来后的命运,其实挺好的。 她张口,想回答:先去看看。 却见喻惊鸿转头看向她,说道:“晴晴,爹肯定是尊重你的选择。你不用为了我们,去改变你的决定。” 他们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刚认回来的女儿/妹妹,在帝京的人脉关系,如今他们能看到的绝对只是冰山一角! 今日的乔迁宴,她几乎没发几张请帖,大部分是自己来贺喜的。 不排除有奔着太子这层关系来的,但他们也都瞧见了:喻初晴在这样的场合如鱼得水、张弛有度,无论来客是权贵、长者、高官,还是同龄的名门公子、贵女,甚至是年纪尚小的孩童…… 她几乎都能记住人家的身份、名字、年岁! 这是多么强大的能力? 让她跟他们回南方隐居,实在太浪费她的才能了! “好的,爹!”喻初晴没有拒绝父亲的好意,道:“那就等大哥回来,无论如何,我也要认祖归宗,回一趟祖籍。到时候是走是留,便再说吧!” 从这话,也可看出,她的心其实很高。 但她日常为人却很低调。 真正能成大事的人,都是谦恭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谦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一瓶水不响,反而是半瓶水晃荡! 喻慕文盘着手里的佛珠,轻笑着问:“晴晴,你莫不是非要三哥给你考个状元,让你高兴高兴?” “那也好呀!”喻初晴还以一笑:“三哥疼我!” 喻尚武冷不丁插话:“我还是想参加武举。” 主要是,不能让双胞胎弟弟比下去! 纯属于暗戳戳吃醋! “如果二哥非要去的话,也行。”喻初晴尊重任何人的任何决定,哪怕是她的至亲。 她很直白地说道:“我本来并不希望二哥在太子麾下当差,说起来荣耀,但对你来说束缚太多。你若想选择其他的路子,那便按自己的心意好了。” “好!”锤子美人简单粗暴,打了个呵欠,道:“那我先回房了。” 他早上练武起太早,晚上也都是睡很早的。 见状,喻惊鸿发话:“今天都累了,大家都回房歇息吧。” 一众各自回院。 喻慕文送喻初晴回主院,主要是有话要跟她说:“晴晴,你白日撞伤的地方,记得要叫合欢给你上点药。” “嗯!”喻初晴颔首:“放心吧,撞了一下罢了,顶多青紫一些,揉开淤血就没事了。” 喻慕文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你……在京中可有看得上眼的儿郎——三哥的意思是,谈婚论嫁的那种。” 跟妹妹聊这种话题,即便是淡定如他,也难免有些难为情。 喻初晴反而很坦然,诧异地问:“三哥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不答反问,掌握主动权。 毕竟,这种话不好回答,她还真有个相好的! “那我直说了。”喻慕文斟酌了一会儿,直言不讳地道:“看得出来,太子心悦你。” 喻初晴恍悟,笑道:“但我对做太子妃没有兴趣。不是说太子这个人不好,而是……” 她想了想,干脆直接说出心里话:“我不相信男人的感情。” 喻慕文微微一愣。 “三哥。”喻初晴停下脚步,仰头与他对视,道:“你也是男人,想必清楚,像爹这样数十年如一日待发妻如新婚、将娘捧在手心的,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这一点,喻慕文不得不给予肯定:“不错。男子多薄幸,于嗟女兮无与士耽。所以我才专门与你讨论这个问题,既然你心里很清醒,我就放心了。” “三哥担心我会喜欢太子,甚至为了权势嫁给太子,好登上至高无上的位置?”喻初晴直接把他心底里的担忧点破。 喻慕文抬手,用佛珠顶了顶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我看得出来,你绝非池中之物,不会甘于现状。” “呵!”喻初晴不由失笑,双手负到身后,道:“我承认,我的心很野,想要的很多。但……” 她看向全家智囊担当的三哥,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认真说道:“越是高位的男人,越是难以从一而终。他视野太开阔、可以拥有的太多,通常不会珍惜手上已经得到的。” “我不会耽于情爱,即便我非要有个共度余生的对象,那个人也绝不可能是太子。皇权上的男人不会守着一个女人……” “我不想有朝一日后悔自己的选择,半夜醒来,想一刀捅入我曾经爱过的人的心脏!” 是不信男人。 也是太了解自己。 她清醒理智,不会轻易动情。守住自己禁不起搜刮的真心,便是为了预防某一天发现自己真心错付,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喻慕文被她的说法震惊到。 但:“这样很好,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两人在分岔路口,他又说了句:“晴晴,即便你某天考虑找婚配对象,也不要考虑萧家男人!” 喻初晴一愣:“啊?” 第45章 纯纯一只悲伤小狗 喻初晴回到屋里,还是没想明白喻慕文为什么要那么说。 但显然,她三哥并不打算深入解释,只说了一句:“等大哥回来,我们回祖籍,你就知道了。” 直觉,这是一个大秘密! 但怎么办呢? 她都已经跟姓萧的搞上了! 好在,还没有婚嫁,只是在一起玩玩、谈谈,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刚进门,便感觉到屋里有另一道呼吸。 并且,是不太愉悦的频率,生闷气的节奏! 她扬了扬眉,道:“合欢木棉,去给我准备沐浴用水。” 两人心领神会地退下。 下一瞬,她就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萧风岚看上去很不开心,但他动作还是很轻,抱了她一会儿后,拉着她走到一旁小榻上坐下,道:“快点让我瞧瞧你的伤。” 他不高兴得很明显,却还是先惦记她今天被撞到的后背。 平日的死绿茶,又争又抢。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纯纯一只悲伤小狗,不闹了、不作了。 喻初晴反而心软了一点,伸长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柔声道:“没事,一会儿我们一块儿沐浴,再让你瞧?” 她的态度,宛如给萧风岚注入了强心剂! 刚才还蔫儿了吧唧、几乎要枯萎掉的花朵,瞬间像是吸饱了水一样,肉眼可见地恢复光鲜亮丽。 他眸光一亮,迅速搂住她的腰,嘟嘟囔囔地道:“你还愿意要我?” “嗯?”喻初晴不解,还以为他转性了呢,结果又来了:“怎么又问这个?” 她开始复盘,“我今天做了什么事,让你觉得我又想抛弃你了?” 扪心自问,她偶尔真的会想甩了他。 但,每次就是想想,想到最后还是觉得留着他、比扔掉要舒服! 若说吃醋,她今天也没做什么,即便是他的眼中钉太子,也没干啥吧? 萧风岚哼了一声,低喃一句:“我都听到了。” “啊?”喻初晴愣了一瞬,很快想明白了:“刚才我和三哥说话,你都听到了?” 萧风岚没说话,显然就是这么回事。 喻初晴怔了一个呼吸,很是无语:“你这样跑来那么近偷听,也不怕三哥发现。得亏是三哥,要是二哥,眨眼间就把你逮出来了!” 旋即又笑了,抬手揉了揉这张幽怨的精致俊脸,道:“你是在意哪一句?因为我说,我不相信男人?我不会耽于情爱?还是,我不会付出真心?” 平心而论,这些话被他听到了,他不高兴在所难免。 但,萧风岚在意的却并不是这个,而是:“你三哥让你不要跟萧家男人结亲……” 他拧着眉头,道:“姓萧的,得罪他了?他反对我,不是因为我好不好,却仅仅因为我姓萧?” 一开口,他就没完没了:“他但凡觉得我品行不好,我可以修正自己。他们要是觉得皇家女婿他们掌控不了,我可以入赘。但只是因为我姓萧……这个我怎么办?我挖开皇陵,让我那死了十几年的父皇给我改姓?还是让我那早逝的母妃,把我塞回娘胎、重新找个男人把我生出来?” 喻初晴:“……” 搞半天,他最在乎的是这个。 她倒是不太在意这点,道:“说不定,是三哥今日看了你和太子两人,都不踏实,所以干脆找了个幌子,提前做预防?” “说这种话,你自己相信吗?”萧风岚斜着眼瞧她,那小眼神,劲劲儿的。 喻初晴一窒。 的确不信,本就是说来哄他的。 但事情都发生了,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反过来问:“那你要怎么?打算一晚上就为了这个闹情绪?” 这话终究是说动了萧风岚。 他薄唇动了动、抽了抽,最后道:“我明日一早就要去南陵了,这一次去估计要好多天,今晚必须要吃饱!也得把你喂饱,免得我不在的时候,你又瞧上眼什么鬼玩意儿了!” 喻初晴翻了个白眼:“……” 就蛋疼! 懒得理他! 顿了顿,他又问:“我不在京中,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能有什么事?”鉴于绿茶小狗实在好哄,喻初晴安抚地亲了亲他的下巴。 却没能糊弄过去,萧风岚瞪她:“你还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你被赶出侯府、还被追杀、还受了伤!这才几天,就出了那么多事!你又不让我时时刻刻守着你!” 他的语气欺负特别大,好一个委屈小狗! 喻初晴不去做任何解释,只问:“那你要怎么办?” 萧风岚问:“你先告诉我,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我再留点人手在京中,供你驱使?” “也行。”喻初晴没拒绝。 因为她如果拒绝,一会儿肯定要花很多很多时间,去跟他来回拉扯这个问题,一直到她答应为止,他才会不闹。 都是经验! 她便道:“接下来,第一个对付的,是桑怀志!” 她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眸中却是锋芒毕露,像刚出鞘的、寒气逼人的利剑:“他个破烂货,一无是处、心思还歹毒。那就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萧风岚看着她这模样,只觉得喜欢到了骨子里,每一滴血液的流淌,都是心动! 他真的爱极了她这副样子——表面四平八稳、泰然自若,心里却已经暗戳戳决定好了要将对方切成多少块了。 危险、美丽,致命诱惑! “不管要做什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他捏了捏她的耳朵,低声道:“不准出事,我会心疼死的!” 喻初晴笑了下,又亲了他一下,应了“好。” 合欢在外面道:“县主,热水已经备好了。” 两人便去沐浴。 浴桶很大,坐下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以前在南阳侯府,即便是腰缠万贯她也只能暗戳戳享受,不能太明显,免得对不起整个侯府的穷! 现在她是县主了,独立门户,享受的等级自然不一样了! 一男一女一起泡澡会发生点什么,这还用说么? 年轻,血气方刚! 萧风岚给她检查了后背,确定只是撞青了,放下心来,便开始大刀阔斧地放纵自己。 胡天胡地地闹到水逐渐凉了,才从浴桶里出来,回到寝房滚到榻上继续。 几家欢喜几家愁。 比起永安县主府一切都往美好的方向进展,南阳侯府这边,却是电闪雷鸣、阴雨连绵! 第46章 就是一万个后悔! 整个侯府,一晚上闹腾。 南阳侯和三公子,父子俩都挨了庭杖,是太子命人下的手。 知晓太子震怒,手底下的人丝毫不留情,用着正常的庭杖手法,两人都被打得皮开肉绽。 被抬回来途中就痛醒了,一路哀嚎,回到府中送入各自的院子里,喊痛连天。 夜里,更是起了烧。 没有一个人有好觉睡。 唯一一点好,便是他们都算是武人的身体,虽然被打了个半死,却好歹留条命在。而且,并没有人在其中徇私报复,骨头也都还是好的。 倘使是个文弱书生,只怕没打完就死过去了。 老太太白天气厥过去,被抬回来,也是汤药伺候着; 而老大房里,老婆跑了、孩子没了,太子都支持和离; 老二说是当值,命人回来报,今夜住在翰林院不回,躲个清净; 老四呢,毛头小子一个,历来眼高手低,扛不住事。 所有一切都压在侯夫人肩头,她着急得嘴里起了泡。 跑了这房跑那房,后半夜都没得睡,躺在小榻上哎哟哎哟地**,让丫鬟给她捶腿。 她闭着眼睛,迷迷瞪瞪地道:“你说我怎么就这样命苦?要是初晴还在就好了。” 嬷嬷在一旁,端着汤碗给她喂参水,低声道:“唉,当初夫人都说了要把初晴小姐留下的,侯爷还骂了夫人一顿。” “就算非要赶走,也用温和一点的手段,按二公子的说法,给初晴小姐安顿好了送庄子上去,如今她也还是侯府的人。结果呢,直接赶走便罢,连件衣裳都短了人家的,不是赤裸裸羞辱人嘛!” “现在好啦,人家都是县主啦,铁了心不回来不说,还恨毒了侯府!后悔也没个用,夫人还不如想想,咱们侯府以后怎么办!” 要说起来吧,府里的下人,不少人都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初晴小姐在侯府历来得人心,不会对奴仆肆意打骂,日常对下人都是很温和有礼的,逢年过节也都会打赏让大家都过个好节。 谁不羡慕她院子里的人? 结果嘞? 侯府这些主子,干的都不是人事儿! 唯一有点人性的夫人,还是个说话不得准的!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侯夫人想到前景一片黑暗,又想到如今账本上那一片赤字,家里这一群人的医药费用还不知道要用多少。 因为穷,府医都辞退了。 现在从外面请大夫来给他们治伤看病,花的钱更多! 前路黯淡无光,她哀怨地道:“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呸呸呸。”嬷嬷给她喂完水,道:“夫人,开源节流是很有必要的。要不,把能辞退的下人都辞了、那些铺子的租金也赶紧去收一波回来。今日县主不是说,若夫人有需要,她会给您兜底么?再不济,夫人也可以投奔县主。怎么能把那晦气的字眼挂嘴边呢?” “初晴是好心,可我有那脸去找她养我老吗?”侯夫人头疼,干脆摆烂了,道:“唉!我也病了,我什么都管不了!” 自己主子是什么人,嬷嬷还能不知道吗? 叹了一口气,嬷嬷祭出最后一招:“要不,还是请二公子回来,如今侯爷是管不了事了,以后这个家就让二公子做主!” “对对对,把安儿叫回来!” 想到有才能的二儿子,侯夫人眼里仿佛生出了一点希望。 但—— 绝望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次日,被找回来、听完他母亲的说法后,桑怀安心里生出了绝望! “母亲!”他在侯夫人的屋里走来走去,拍着手背,百般无奈地道:“儿子是要每日去翰林院的人,哪里有时间管阖府上下?自古以来,也没有儿子打理中馈的!” “那怎么办?”侯夫人过去五年习惯依赖喻初晴,凡事就问对方怎么办,此时也如此。 她摆烂地说道:“你祖母病着,我身子也不好,你长嫂要和离,你妹妹又在太子府……这个家也就指望你了,你不上心谁上心?” “我……”桑怀安有苦说不出:“先前我说什么来着?不要跟初晴闹翻!前面已经得罪她了,就修复关系!可你们呢?” 他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拍手背:“我前脚拿着礼品上门贺人家乔迁之喜,结果后脚父亲带着你们一大家子,去找人家晦气!” 说着,他气笑了:“当时我都不敢在那待着,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三弟四弟不懂事就算了,父亲一把年纪了,也在官场混着,怎么能这样糊涂啊!” 这是种什么感觉? 他一个人努力向前奔跑,一大家子在后面拖着他的后腿不放! “这个家里什么时候有人听过我的话?”侯夫人什么都不管、也管不了:“你问我,我问谁?” 桑怀安:“……” 行吧,他早该知道,母亲是靠不住的。 就是一万个后悔! 如果当初赶走初晴的时候,他为她说几句话就好了。 瞧瞧当时母亲说了要留她,她都能念恩,说可以为母亲养老;倘使他也那么说,自己的前程岂非就有指望了? “二公子。”嬷嬷倒是个有主意的:“要不……您早日迎娶未婚妻过门,有二少夫人,家里岂非就有人打理了?” 侯夫人眼睛一瞪:哪来的钱办婚仪?哪来的银子下聘! “娶亲?”桑怀安不知家穷,倒是很清楚一件事,冷笑道:“这个节骨眼,谁还敢嫁进侯府?也不看看大哥,那做的是人事儿吗!依我看,邱家指不定也要退亲了!” 这些个蠢驴,全完了!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母亲辛苦一些吧,我这几日打算多走动走动老师那边,还有初晴那边也尽可能修复关系……” 看了一眼侯夫人,他突然有了主意:“母亲,初晴还是念你的养育之恩的。要不,你去做一件事?” 侯夫人瞪眼。 侯府这几日,老大房里空了,连家追着他要和离,连屯营都去不成,便告假在家。 老二这边,绞尽脑汁想办法,阻止侯府的颓势。 老三在房里痛得狗。 而老四,见家里瘴气冲天的模样,直接搬去了国子监住号房! 因为都是新来的,他就住在喻慕文的号房隔壁的院子里,只隔着一道墙。 侯府的公子,那必定是声势浩大的。 喻慕文早起读书,听到隔壁的叮铃咣当的动静,微微蹙眉。 第47章 他瞬间被点炸了! 他拿出两个棉花塞子,往耳朵里一塞,便当没有这回事,继续念书。 尽管是书生,他每日上午下晌都会分半个时辰出来练武。 雷打不动。 季然是个玲珑心的,给他选的这个院子,四间房只有他一个人住,本是非常清静。 但,隔壁的动静又传过来了! “什么?三哥都那个样子了,不老实待在房里养伤,还要银子干什么?不理他,说我没有!” 听到这把嗓音,喻慕文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 他收拾好了自己,去膳堂用午饭。 果然是冤家路窄,他端着自己的两碗小菜一碗米饭。 刚坐下,桑怀盛就来了。 桑怀盛一进来,也看见了喻慕文。 两人对视一眼,喻慕文目光很快移开,仿佛没看见他似的。 他顿时不高兴了,朝喻慕文走过去:“喂,桑初晴得了那么多赏赐,都没给你花点么?吃这么点,真是穷苦出身的!” 纯属于没事找事,吃太多盐了。 喻慕文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饭。 像桑怀盛这种人——南阳侯府的小公子,历来都是趾高气昂的,好像自己就是中心,所有人都应当看见自己。 被无视,他当场就不干了:“跟你说话呢,你还吃!” “哐当”! 喻慕文眼前的菜碗,被桑怀盛掀翻在地。 顿时,其他监生全朝这边看过来。 没菜吃了,喻慕文缓缓抬起眼眸,看向桑怀盛。 抖了抖右手,套在右手腕上的佛珠滑落到他掌心,一粒一粒地捻着,速度极快。 “看来,南阳侯府小公子前几日,在县主府门外丢的脸,还不够多!” 一句话,叫所有人都忍不住想起那件事,这几天传得沸沸扬扬——南阳侯府一家大闹永安县主挂匾之喜的事。 能进国子监的,绝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中的佼佼者。 帝京权贵之中,谁家娶媳妇了、谁家生娃了,他们都会听说一嘴。 此时看到两方对峙,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桑怀盛如愿得到了万众瞩目的机会,只不过那些眼神都不太好看! 他瞬间被点炸了! “喻慕文!”他双手撑在饭桌上,凑近喻慕文,怒道:“你个乡巴佬,要不是我姐……要不是你踩了狗屎运,傍上了桑初晴,你以为你是谁!” 喻慕文不怒反笑,唇角勾着浅淡的笑意,反问:“哦,按这么说,你不是靠晴晴的面子,参加较文大会进来的?” “你!”桑怀盛竟无话可说! 当时梁祭酒不愿意收他,是喻初晴说要开较文大会,他才得以参加的! 喻慕文看着他难看的脸色,捻佛珠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 菜没了他总要讨回来吧? 他站起来,道:“请桑小公子还我两份菜,不多要,你打翻多少就赔多少即可。” 慢条斯理,温润如春风。 长得好看,气质绝伦。 即便同是男子,谁还能不愿意看赏心悦目的事物? 对比之下,桑怀盛长得一脸凶相、身高不如喻慕文、性子又臭。 高下立判! “你做梦!”桑怀盛下巴一仰,嗤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叫小爷给你打菜就给你打菜?” 他是带了书僮来的,书僮已经帮他打了菜:“公子,我说要给你多要两样菜,他们不给了,说是国子监的规矩,给银子也不让多要。” 国子监膳堂上挂着一句诗:粒粒皆辛苦。 所有人的标准都是两菜一汤,都是配的馒头包子类的。有米饭,但很少。 喻慕文虽然在帝京长大,但他父母是南方人,即便米饭很贵,他们家也吃米习惯了。 桑怀盛看了一眼书僮打来的饭菜,不由皱眉:“不就是钱的事吗?给他钱!” 国子监大部分是官宦子弟,但也有那么一些,是民间选拔上来的优秀学子,家境不太好的,甚至有穷困的。 膳堂打菜的,便是那些勤工俭学的监生。 他怒瞪过去,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克扣小爷的伙食!” 喻慕文实在没忍住,提醒道:“桑怀盛,你是不是以为过去四日了,南阳侯还没被薅掉爵位,是因为太子殿下不想薅了?” 晴晴说得对:桑怀盛那没眼力见的东西,情商极低。因为是幺儿,惯来受宠,普通却无比自信。自己是什么品级的垃圾,一点儿数都没有! 别说喻慕文,就是其他监生都没忍住摇头:七月半的鸭子,不知死活! 他找喻慕文麻烦尚且是个人的事,挑衅国子监的规矩? 当国子监是他家的后花园呢! “少拿太子殿下压我!”桑怀盛哼道:“我南阳侯是太祖太宗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来的功勋,岂是说虢夺就虢夺的!” 他又看向书僮,呵斥:“去,再给我打一份肉!” 十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很能吃。 喻慕文冷静询问:“我最后问一遍,打翻我两碗菜,你赔不赔?” 桑怀盛头发一甩:“不赔!你这种破落货,这么想吃,就趴地上舔啊!” 这话说得,旁边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桑小公子如此欺人太甚,是不把永安县主放眼里,还是不把太子殿下放眼里?” 说话的人,是贤国公的小孙子。 他站了起来,道:“国子监有国子监的规矩,这里不是南阳侯府,不是你桑小公子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桑怀盛还真肆意妄为惯了,看向对方:“你一个庶出子,能进国子监,都是跪舔你大哥得来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小爷!” 贤国公小孙子施若羽,的确是庶出。 但先不说贤国公府嫡庶分野没有那么明晰,只说施若羽这个幺儿,自幼聪慧过人,年仅十二岁就被国子监录取,在贤国公府也是大家都爱护的存在! 可是,从桑怀盛嘴里说出来,却是相当卑贱。 他当场气红了脸,气愤不已地道:“桑怀盛,你……你有辱斯文!这种人都能进国子监,怕是出了什么差错吧!” 国子监的风气,先修德,再修学。 怎么会放这么个东西进来的! 喻慕文见施若羽完全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看得出来他并不擅长跟人斗气,便上前一步,拱手为礼:“多谢施兄仗义执言!” 不过还真不用了! 他看向桑怀盛,唇角勾起一抹锋锐的笑意,指尖一弹—— 一道影子飞速窜出,打在了书僮的膝盖上! 第48章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那影子实在是太快,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书僮膝盖一痛,脚下一拐。 “哗啦啦”! 手上端着的托盘摔在地上,两菜一汤三个馒头,全都撒在了地上! 而那窜过去的影子,迅速窜了回来,回到了喻慕文的手上。 这一幕极为隐秘,由于速度太快根本没人注意到。 桑怀盛惊愣之时,喻慕文忽然转头看向膳堂门口,朝迈步进来的两名先生行礼:“先生。” 旋即道:“学生喻慕文,虽是新来的监生,却也知晓国子监主张节俭的院风,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然而,桑小公子不但打翻了学生的菜,他还嫌菜太少看不上,把自己的那一份,也给打翻了!” 众人:“???” 如果不是他们亲眼所见,的确不是桑怀盛打翻的,看他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就信了! 桑怀盛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当即矢口否认:“我没有!明明是我书僮没拿稳!” “哦?”喻慕文转头看向施若羽,问:“施兄也在一旁,应该是看得很清楚,是桑小公子所言如此么?” 施若羽顿了顿。 对上喻慕文的眼神,果断朝两位先生作揖,道:“先生,喻兄所言,才是学生亲眼所见!” “不是……”桑怀盛傻眼了:“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 孰料,睁眼说瞎话的,又何止施若羽一人? 其他几名正在吃饭的监生,看到先生来了,纷纷站起行礼。 并且,一致指认: “先生,的确是桑小公子故意找茬,打翻喻兄的菜!” “学生亲眼所见,桑小公子不但打翻喻兄的菜,也嫌自己的伙食太差,一怒之下掀翻了。反正可以说是书僮不小心打翻的,他有恃无恐!” 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 哦不! 这叫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国子监是什么样的地方? 尽管大部分学子都出自权贵之家,但也都是真有才能,才能被选进来的,哪一个不清高? 结果,让他们同桑怀盛这种半桶水的粗鄙之徒在一起修学? 不但没有大文才,品德还有问题! 南阳侯没落了。 谁家还没个在朝为官的祖父、父亲或者兄长呢? 在场的人,随便抽几个,都能硬踩南阳侯一头! 更何况—— 喻慕文是谁? 永安县主的二哥! 不仅一战成名,一跃而成帝京第一才子,更是被太子殿下、逍王殿下以及梁祭酒、李司业宝贝着进来的! 国子监其实就是小型的官场,除了桑怀盛,哪一个不是八百个心眼? 桑怀盛完全没想到,情况竟然会这般一面倒。 他语无伦次地道:“我没有!我真没有!” 那两名先生听喻慕文说的时候,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再见桑怀盛这副模样,更是怒气上头。 “桑怀盛,所有人都说你做了,你还想否认?” “浪费粮食,天理难容!” “你可知每年有多少黎民百姓吃不上饭?” “哪一个监生不是吃的两菜一汤,就你嫌少?嫌差!如此骄奢淫逸,国子监庙小、供不起你这位南阳侯嫡子!” 桑怀盛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赶出国子监! 他赶忙跪下求饶:“先生,我错了!我好不容易考进来的,我不能离开国子监。” 这时候他也想起来了:二哥耳提面命让他抓住这一次机会。 要是因为打翻了两碗菜被逐出国子监,他的前程没了不说,二哥一定会打死他的! “念在你初犯,略微惩处便罢了。”其中一名先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今夜不许睡觉,抄五百遍国子监院规!” 好脾气是好脾气,却还是很严厉:“不许错一个字,但凡有一个错字,就要重抄!” 桑怀盛一方面觉得这惩罚太狠了,另一方面,也算松了一口气:还好,不会被赶走了。 不想,喻慕文却没想就这么放过他—— “先生,学生要求桑小公子赔两碗菜。”他声音淡然,举止斯文,令人很有好感。 要是喻初晴在,就会说:颜值即正义! 国子监每日的餐食是固定的,桑怀盛打翻了他自己的,今天就没饭吃了。 但他打翻了喻慕文的,也是要赔! 施若羽非常好心地提了建议:“先生,既如此,桑小公子便该用他明日的膳食,赔给喻兄!” 先生捋着胡子颔首:“合该如此!” 好家伙! 这就意味着,桑怀盛今天没饭吃、明天也没有了! 桑怀盛还以为自己是侯府小公子呢,拿国子监当什么地方? 要是南阳侯还成气候,他们还会忌惮几分。 但如今—— 南阳侯还能做几天,都还是个未知数! 桑怀盛听到这话,人都傻掉了:“什么?我来国子监是来求学的,不是来吃苦的!罚我抄书可以,凭什么不让吃饭!饭都不给吃,还怎么做学问!” 喻慕文唇角微勾:“敢问桑小公子,你一进来,二话不说就打翻别人的菜碗,这是什么学问?是准备写一篇关于如何欺凌同窗的文章么?” 这话一出,哄堂大笑。 施若羽看向喻慕文,眼眸亮晶晶的,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他就吃亏在不会骂人! 喻兄,高明啊! 桑怀盛还想跟喻慕文吵,但两位先生已经不想听他说话了:“桑怀盛,你若不想在国子监求学,老夫可立即叫人把你退回去!” “我……”桑怀盛哑火了。 他以前在侯府作威作福惯了,大家都不跟他计较。 除了喻初晴,没有人对他严厉。 但喻初晴也不曾让他饿着肚子读书啊! 他很能吃,别人吃两个大馒头管饱,他至少要吃三个,有时候要吃四个! 吃肉也是,喻初晴食量很小,都会把多出来的那些分给他吃—— 当然,他不晓得,喻初晴有钱,通常会自己开小灶! 他早就习惯了别人都让着他,到了国子监发现:所有人都不让着他! 晚上。 喻慕文受到施若羽的邀约,去跟其他学子一块儿论学——其实是喝喝茶,闲谈当前朝局大事之类的。 回来的时候已经亥时,发现桑怀盛站在他的院子外面。 第49章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喂!桑初晴平时会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你吗?” 饶是喻慕文这样的智商,也想不到,桑怀盛会问这种问题! 他还以为又是来找茬的呢! “我不叫喂。” 丢下这一句,他便错开桑怀盛,打算进院子。 晴晴说得对,愚蠢是会出现人传人现象! 桑家兄弟几个,第一蠢是桑怀志,第二就是桑怀盛了。 桑怀盛急匆匆地追着他进入院子,不甘心地道:“我知道你叫喻慕文!我还知道,你是桑初晴的二哥!” “错。”喻慕文不太想跟他说话,但还是得搞清楚一件事:“她叫喻初晴!我是喻初晴的二哥。” 他家妹妹这般美好,桑家配不上她! 桑怀盛根本不关心她姓桑还是姓喻,胡乱说道:“这是重点吗?我问你,她平时是不是也吃得很少,把多出来的食物,分你、或者分给你那个弟弟吃!” 喻慕文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非要问这种弱智的问题,斜睨了他一眼,道:“不,我们都会把最好的食物,留给她吃。” 说完,进屋、关门。 院子是公共的,号房是喻慕文个人的,桑怀盛就没法进去了。 他站在喻慕文门外,摸着脑袋思考喻慕文的话:分给她?我又不够吃了,怎么分! 想不明白,他又拍门,问:“为什么!” 喻慕文捻佛珠的速度增快,重新拉开房门,对外面那只脑残说道:“因为我们疼爱她,所以想把一切好东西都给她!” 顿了顿,又道:“因为你们南阳侯府这群蠢驴,一直都在消耗她的付出,从未有人为她付出过!” 桑怀盛整个人愣住了。 夜色黑暗,光线薄弱的灯火下,一道极快的影子朝他膝关节打来。 陡然一痛! “啊!”桑怀盛惨叫一声,单膝跪在地上。 他赶忙抱住自己的膝盖:“什么鬼东西攻击了我!” 然而他根本注意不到,在他痛呼的同时,那影子又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喻慕文的手里。 桑怀盛撩起裤管,发现膝盖的位置多了个红点。 很痛,皮肉没破,皮层却在渗血,可见用劲之巧、力道之重! “你这里……”他震惊无比,猛地看向喻慕文:“你这个院子闹鬼了?” 他宁愿相信世上有鬼,都不怀疑是喻慕文打的他! 喻慕文面无表情地捻着手上的佛珠,冷冷地道:“你再不走,那只鬼相中的,就是你的喉咙,立刻送你见鬼!” 桑怀盛强行镇定:“世上哪里有鬼?对,没有鬼!” “哦?”喻慕文挑眉:“你想见见?” 桑怀盛瞪圆了眼睛,心里怕死了,左顾右盼着。 膝盖实在太痛,不敢继续待下去,一瘸一拐地走了。 “砰”的一声,喻慕文把门关上,一声哂笑。 永安县主府。 自从搬过来后,白婉蓉便提议:每隔五日,除了出远门在外头的老大,尽可能所有人都回来一起吃饭,维系感情。 喻初晴很喜欢这个主意。 他们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反而是一边吃一边聊点家常闲话,更温馨一些。 这天便又是五日了。 喻慕文回来,简单说了桑怀盛的事。 “哈哈。”喻今歌第一个笑出声,“他以为闹鬼了?” 他提议:“三哥,要不这样……你连续几天夜里都去他房里,装鬼吓他,说不定不出几日,他就吓得屁滚尿流,自己都不敢在国子监待下去了!” 喻慕文瞧了他一眼,没理会他这种幼稚中二言论。 “所以……”喻初晴扫了一眼喻慕文右手上、吃饭的时候变成三圈手串的佛珠:“三哥的佛珠,原来竟然是你的武器?” “凑巧练成的。”喻慕文说得很谦虚。 喻初晴:“……是啊,凑巧。” 她三哥是不是把她当成桑怀盛的智商了? 但她也不追问下去,而是道:“侯府的眼线送来的消息说,桑怀志的伤,快好了。” “毕竟年少,恢复得快。”喻慕文说道:“而且,本朝的庭杖可以算是轻的了,只是对着有肉的地方打。换了前朝,五十庭杖能死人,三十庭杖能残废一生!” 庭杖这种东西,是可以控制的。 可以说一个不小心打中了脊椎,直接把腰椎打断,未尝没可能。 但,好比她爹卖猪肉一样,熟能生巧,说了要一斤就是切一斤,误差不会超过半两。 这执杖的人也一样,想要破皮就能破皮,想要断骨就能断骨! 喻初晴抓住的重点却不是这个,而是:“三哥怎么知道前朝的庭杖是什么样的?” 问题一出,喻惊鸿夫妇都是一愣。 喻尚武还是闷头吃饭,不爱说话。 喻今歌也跟着疑惑地问:“前朝都是百多年前的事了吧?三哥爱看书,是不是看过关于前朝的记载了?” 喻慕文跟平时一样,面容淡然,咽下嘴里的食物,才道:“嗯,国子监藏书颇丰,这几日得两位老师特许不用去课堂听讲,基本都是看藏书阁的书。” “我就说嘛!”喻今歌点头:“姐,三哥特别爱看书,但书太贵了咱能买的不多。以前在慈安寺,他连佛经都读,简直就是求知若渴呀!” 喻初晴心想:难怪先前查喻家,查到的都是很穷。 屠户,家里没人种地,也不至于穷。 但也很难富裕。 一来,好几张嘴吃饭;二来,老大要本钱走商;三吧,这时代读书习武都是很贵的,老二练武、老三读书,还尽可能宠爱桑雪。 仅仅是几个孩子读书习字,开销都不小! 喻慕文把话题拉回桑怀志身上:“我听说,桑怀志找桑怀盛借银子。” “哦?”喻初晴笑了:“我已经命人给桑怀志用了我调配的伤药,他自然好得快。保准他再过几日,就能活蹦乱跳。” 尽管她人已经离开桑家,但留下的人脉却都还在。 从前她待侯府下人都很好,她命木棉去找桑怀志院子里的人提议—— 我们县主虽然不是侯府嫡女了,却还顾念旧情,命我悄悄送来伤药。可不敢让三公子知晓,不然他怀恨在心肯定不会用的。 那下人便悄悄把大夫开的药给换了。 众人不知此节,听到她说送药,不由纷纷一愣。 还真以为是因为桑怀志年轻恢复得快? 原来玄机在这儿呢! 喻慕文眸中藏着笑意,问:“你等不及了?” “嗯。”喻初晴唇角绽开笑容,道:“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几日后。 西市赌坊。 第50章 赌徒 “哟,三公子来啦!” “听说您挨了庭杖,这年轻就是好,身子骨可真强啊,这么快就恢复啦?” “您今儿个是玩骰子大小呀,还是牌九?” 桑怀志的屁股还是有点疼。 三十杖真不是闹着玩的,他爹还每天趴着呢。 只能说,他身体比别人强壮,好得也贼快了! 自从上次输了一千八百两的事,在京兆府被喻初晴揭穿,南阳侯把他拎回家狠狠教训了一顿后,他院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充入公中了,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实在弄不到银子。 大半个月过去没得出门,他心痒难耐。 养伤这几日闲得发慌,他的手更痒了,伤还没好就想方设法换银子。 借了一圈,一个铜板都没人借给他。 但他还是来了! “那个……”他试探性问:“小爷今天出门走得急,忘了带银子,放印子钱的大当家今天在吗?我先借一点来转转好运,回头赢了立马还上!” 南阳侯府桑三公子的名声不太好,但—— 开赌场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赌场最喜欢他这种烂人,简直就是行走的财神爷! “在呢,在呢!”伙计赔着笑,道:“小的马上带您去!” 搁喻初晴还是桑初晴的时候,他们还真不敢放印子给桑怀志。 起初,桑怀志输钱不算多,桑初晴不知道这件事。上次桑怀志输了好大一笔钱,所有亲戚的钱都借过、自己也实在兜不住了,赌场说要砍他一条腿。 他怕极了,回侯府求救,这件事才终于在侯府曝光。 最终,在桑初晴的运作下,这笔钱填上了。 桑初晴亲自拿钱来赌坊还债,找到大当家放话:倘使赌坊再借银子给桑怀志,哪怕只有一两,她也要赌坊即日起关门大吉! 小姑娘放狠话,哪个刀口舔血的会怕? 谁曾想,紧接着她就抛出一叠纸:但凡这些东西送到了京兆府,即便赌坊背后有人,也兜不住! 侯府嫡女人狠话不多,手段那是真硬! 一传开,不仅西市赌坊,其他赌坊也都不敢借钱给桑怀志。可以说,有桑初晴一日,桑怀志就是安全的。 然而!!! 桑初晴被他们赶走了! 上次他们尝试着给桑怀志放了一千八百两,一点事儿没有。 桑初晴成了喻初晴,不再管她曾经的三哥。 那么今天—— 大当家笑着问:“三公子想要借多少银子?” “一千两!” “好,签字画押。” 拿到一千两,桑怀志火速投入赌桌上,瞬间杀红了眼。 未久,他又回到大当家面前:“这次要两千两,人不可能一直走霉运。现在把霉运输掉了,鸿运肯定来了,我铁定能翻本!” 拿到两千两,他又杀上了战场。 然后,再来到大当家面前:“五千两!” 这一次,他还真的赢了,把五千两给还上,还结余一千两。 胜利的喜悦,让他回到侯府的时候,都哼着小曲儿。 回到空荡荡的廊檐下,不由想起被喻初晴卖掉的画眉鸟来,瞬间心情不愉了:“啧,等我赢到一万两,我就再买一只漂亮的凤尾鸟来养!” 第二天,吃完早饭,桑怀志雄赳赳气昂昂赶到了西市赌坊。 倒是不用借钱了,他有一千两本金! 可是,散财童子就是散财童子,一千两几乎是眨了眼的功夫,就全部都做善事了。 他又去找大当家。 大当家笑了:“三公子,想要赚大钱,你总在小场子玩,是玩不出花儿来的。毕竟人的运气总是一时一时的,不会一直好运,也不会一直霉运。你刚刚把霉运输掉了,一会儿就是好运了。趁运气好的时候,干大的才有前途啊!” 桑怀志果断上套:“好,那我借一万两!” 拿到一万两,桑怀志已经不在小场上混了,进了赌坊二楼的中场。 一阵杀红眼,他果然赢了! 三万两! 我滴个娘呀,长这么大,他就没有一次性拥有过这么多银子! 桑怀志顿时感觉自己赌神附体,浑身散发金光! 于是,大当家的又建议:“鸿运当头啊,我看三公子肯定要翻盘,要不三公子去三楼?” 三楼玩的,就高级很多了。 诗情画意的装潢,玩的手法很高级,还有乐伶在弹奏助兴,衣着清凉的舞女在一旁扭着腰肢。 只穿着肚兜和薄纱阔腿裤的美貌荷官,盘腿坐在长桌上,媚眼如丝地摇骰盅,活像个蜘蛛精转世。 每一个赌客左右,都坐着穿着纱衣红肚兜的妖娆美人,一会儿给嘴对嘴喂酒、口对口递葡萄。 当然,赌注也很大。 桑怀志虽然有通房丫头,十五岁就开荤了,但他真的对女色不太感兴趣。 一把推开送过来的葡萄,他把银票往桌上一拍:“我跟,五千两!” 好家伙,输了。 他再跟:“五千两!” 又输了。 赌徒脑子里只有一件事:现在输只是运气不好,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就能翻本。 并且,所有的赌徒都认为自己很会算术:我、很、聪、明! 桑怀志尤甚。 他一边大脑“精算”要怎么样下注才能翻本,下多少钱才能赢。 尤其是这两天赢的不少,他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赌神附体,怎么可能不赢呢? 最后一把,赌注全部堆了出去! “开盅!” 桑怀志瞪大眼睛,血液都凉了。 输了。 他已经身无分文。 刚才对他有多殷勤的纱衣美人,此时对他就有多无情:“公子,您没有赌注了,便下楼去吧!” 桑怀志又来到大当家面前:“我要借银子,借我五万两!” “好说。”大当家唇角勾着笑,道:“银子有的是,不过……三公子啊,借钱还钱,感觉不太好玩。你是赌徒,我也是,咱们都喜欢刺激。” 桑怀志不解地问:“你想怎么玩?” 大当家拿出银票放在桌上,缓缓说道:“五万两在这里你拿走,如果你能在今日内赢到五万两回来,你赢的、和这个五万,共计十万两都是你的。” 桑怀志眼眸一亮。 还有这种好事! 然而,大当家的又说:“但,你若是输掉了这五万两,我也不要你还钱,而是按我们的规矩,留下你一双腿!” 第51章 被赶走的假千金回来了! 永安县主府。 喻初晴在书房里,翻看账簿。 身形颀长清瘦的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站在她面前,给她禀报: “第一季的佃租都收上来了;所有铺子的租金也都交齐。” “县主先前资助的学堂,已经开始讲课。城隍庙外面的那群小乞丐,如今都进了学堂。开支都在癸字号账本上。” “济春堂这边,在下私以为,原本的药材进价太贵了。原本商谈得挺好的,却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要抬高价格。” “县主,倘使咱们真要实施五日一次的义诊,这个开销算起来实在是太大……” 这几年,喻初晴在背后的经营,全都是眼前这位钱大掌柜在打理。 他真实年龄有二十八岁了,看上去却显年轻,刚过二十的样子。 然,与他清秀的气质不一样的是:大掌柜不仅姓钱,名字更有意思——钱利来。 听完钱利来的讲述,喻初晴把账本大概扫了一遍,道:“第一季度的利润,送去给合伙人了吗?” “都送去了。”钱利来应答完毕,又询问:“县主,三年的契约已经到期了,您还打算跟他们续约吗?不续约就不用分利润给他们,日后县主的营收将能翻几倍。” 喻初晴并没有犹豫,直接道:“续上吧,没有这些天使投资人,没有当初他们无条件信任我,真金白银地砸给我起步,哪有我的今天?就凭南阳侯府那仨瓜俩枣的,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啃草呢!” 钱利来微笑:“县主是念恩的,自然是有福之人。” 身为大掌柜,自是为她马首是瞻,报完业务便离去了。 恰在此时,木棉进来:“县主,桑三公子出事了!” 喻初晴抬起头来。 她头微微一歪,发髻上的步摇轻轻晃动,一声轻笑,道:“走,给我更衣梳妆,我们看戏去!” 木棉抬眸一看,自家主子的笑容,可真是…… 分外明媚! 心情好着呢,都要更衣梳妆才出门了! 南阳侯府。 从府门外到正厅门口,是一路的血迹,如今府中的下人减少了,所有人都忙前忙后,顾不上清洗地板。 喻初晴穿着一身金丝绣线的夏季薄衫,脚踩祥云藕丝履,顶着初夏的暖阳,从马车上下来。 美丽,高贵,朝气蓬勃。 她身后跟着合欢木棉、以及腾云覆雨四大侍婢,一步步踏上台阶,踩在那些血迹上,跨步进入侯府大门。 与那一日她穿着一身素色里衣、身无分文地被逐出侯府,身份来了个顶级转换! 进门的一瞬,她的脚踩在了门槛上,停留了一会儿。 宛如,将南阳侯府踩在了脚底板上一样! “永安县主到!” 被赶走的假千金桑初晴,当然是回不来的。 但,永安县主喻初晴上门,谁敢阻拦? 更何况如今的侯府——老太太一病不起、南阳侯杖刑伤势未愈、老大为婚姻焦头烂额,老二住翰林院不问世事,老四住国子监躲避一切,真千金在太子府后院长草…… 一个能主事儿的都没有! 侯夫人历来是没主意的,此时更是六神无主,一边掉眼泪一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三子腿都断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哭。 一听说喻初晴来了,宛如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 太好了是初晴,我们有救了! “初晴!”她面露惊喜,连忙拉着嬷嬷的手站起来:“初晴来了?她在哪儿呢?” 喻初晴一进府门,便听到杀猪一般的哀嚎惨叫声: “我好痛!” “母亲,我好痛!” “我的腿!我的腿!” 听说她来了,侯府的下人纷纷让开一条道,夹道迎接。 眼瞧着那看上去比以前尊贵百倍的前嫡女,仪态端庄地一步步走到正厅门口。 一众都朝她行礼:“见过永安县主!” 被赶走的假千金,第一次回来南阳侯府! 侯夫人趔趄地从厅门里跨步出来,许是腿软无力抬不起来,脚背撞上了门槛,往前摔去。 嬷嬷都来不及搀扶。 喻初晴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她。 但,冲势太猛,侯夫人还是一膝盖着地,跪在了喻初晴面前! 喻初晴没有第一时间将她扶起,而是轻飘飘来了句:“夫人曾养育我十七年,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声音很平静。 她承诺可以照顾侯夫人的后半生,却没说要怎么赡养—— 留在身边、晨昏定省,三餐关切、四季关怀,是赡养; 扔到庄子上,一日两餐供应,安排两名下人照料,病了请人看诊,这也是赡养! 侯府的下人中,有不少受过大喻初晴恩惠的,听着这话,莫名感觉到一股爽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爽! 县主大人就好像那复仇使者,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当初多被侯府厌弃,如今侯府在她面前,却低入尘埃! 但,侯夫人是感知不到这些的。 她宛如揪到了救命稻草,紧紧抓住喻初晴的双手,急切地道:“初晴!初晴你帮帮母亲,现在这是要怎么办!” 她完全没注意到,喻初晴双眸古井无波,冷静到绝情。 只淡淡说了句:“我听说了三公子断腿的事,专程过来。” 过来看笑话的。 侯夫人自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有初晴在,她就找到了主心骨,心也安定下来了不少。 “初晴,你三哥他……他又去赌坊啦!他在西市赌坊签下契约,拿腿跟人家玩!结果他输掉了,对方真当场砍了他一双腿!” 喻初晴心道:嗯,我知道。 不但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知道怎么发生、为什么发生的! 倘使还是过去的南阳侯府,兴许赌坊大当家还忌惮几分,打断腿差不多了。 如今的南阳侯府,还真怕不了一点! 但她嘴上却道:“哦,我去瞧瞧他。” 她提了提裙摆,抬脚迈步进正厅门槛。 进门后,宽大的裙摆一甩,旋出漂亮的弧度。 桑怀志躺在担架上,是被抬着回来的,被砍掉了双腿,一路鲜血淋漓。 进入厅内,冲鼻的血腥气袭来。 她问:“府医呢?府医怎么说的?” 侯夫人应:“府中的状况你是知道的,哪儿还请得起府医?前阵子我就把府医给辞了,有事才请大夫上门。” 她又开始哭。 以前花大价钱请府医,平日里只有头疼脑热的小病。 结果一辞退掉,接踵而来的各种伤病! 亏大发了! 其实喻初晴知道侯府的府医没了。 被辞退后,那人来找过她,想在县主府做事。 她没有留,而是送济春堂坐诊去了。 一旁的嬷嬷见侯夫人解释不清不楚的,帮着应答:“县主,大夫说是已经给上了止血药了,但血流实在太大,止不住!” 侯夫人又抓住喻初晴的手,道:“初晴,你会医术,你能不能想法子给他先把血给止住呀?再这么流下去,会要了你三哥的命呀!” 第52章 怎么说呢,就是爽! 喻初晴心里:他想要我的命,巧了,我想要不仅仅是他的命! 喻初晴嘴上:“我来试试吧。” 听言,合欢将背在身上的医药箱拿出来,招手让人送来一张小几,打开药箱放在上面。 喻初晴走到担架旁边,伸手。 合欢迅速拿出她惯用的银针,递了过来。 侯夫人顿时好像吃了大补丸,顿时浑身上下都有劲儿了,也不哭了,跟在旁边说道:“初晴、初晴!母亲就知道,还是你最好。你三哥对不住你,你却不计前嫌,母亲感激你一辈子!” 这点音量,在桑怀志的痛苦哀嚎下,显得格外弱。 喻初晴没应她的话,吩咐:“太吵了,塞上他的嘴,来几个人把他按住。” 侯府这些下人,只要不是各院屋里的,都很听她的话。 两名身强体壮的家丁一人一边,死死按住桑怀志的双臂,一个按住他的头,还有两人按住他扭动的腰部! 先前在打扫卫生的丫鬟,顺手将手里的抹布塞进了桑怀志的嘴里! 侯夫人哭得眼睛红肿没注意,其他人…… 咳咳,无人在意。 耳根清静了就好! 喻初晴一根一根地接过银针,一根一根地扎进桑怀志身上。 她的针术止血效果很好,几乎有立竿见影的功效。 但,桑怀志好像更疼了! 他痛苦挣扎,但被五个人按住,动不了一点! 紧接着是清创。 喻初晴命人把桑怀志破破烂烂的外裤脱掉,露出桑怀志一双被整整齐齐砍到膝盖下方的断腿。 “清创要消毒,不然细菌感染,他这断面很容易腐烂。木棉,给他清洗伤口!” 木棉拿着喻初晴命人酿造的58度烈酒,一点儿也不心疼,直接往桑怀志那两条腿的断面上泼! “呜呜呜呜……”桑怀志身体猛地一弹。 酒精的刺激,让伤处爆痛! 又来了两个家丁帮忙,干脆拉过来八仙桌,把他的双手捆绑在两条桌腿下,狠狠按住。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等酷刑,桑怀志已经昏死过去。 清创完毕,喻初晴又喊:“合欢。” 合欢拿出药粉,不要钱似的给桑怀志敷在伤口上,厚厚的一层。 强烈的痛楚,又让桑怀志醒过来,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呜呜呜呜呜……” 合欢才不管他,均匀地撒好药粉,用纱布给他包扎伤口。 全程,桑怀志痛晕过去几次,又痛醒来几次,浑身的衣裳都已经湿透了,凌乱的头发黏在脸上。 最后,彻底晕过去! 一旁的丫鬟端过来的水盆:“县主,洗洗手吧。” “谢了。” 喻初晴洗干净了手,涂抹上香露,面无表情地说道:“好了,把他抬回房里去吧。” 桑怀志被抬走了,送回他那个穷哈哈的屋里。 侯夫人拉着喻初晴的手,捏着帕子抹眼泪:“初晴,幸亏有你,不然母亲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喻初晴这才纠正她的说法:“夫人,方才情况紧急我才没有订正你的说法。我有亲生母亲,我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 侯夫人一僵,期期艾艾地道:“我知道,可我心里,还是把你当女儿。” “哦,那桑雪呢?”喻初晴淡然问。 侯夫人又被噎住,弱弱地道:“不管怎么说,我们毕竟有十七年的感情。” 喻初晴顺其自然地接话:“因为有这十七年的感情,所以你们在我乔迁大喜之日,组团去我府门外闹事,想要把我亲生父母抓起来、还想把不孝不悌的帽子扣在我头顶上?” 侯夫人窒息。 她该怎么说? 都是事实啊! 倒是一群下人,个个听得心里爽极了! 没错,就是要这样怼! 当初赶走人家的时候有多轻飘飘的,跑去人家家门口闹事有多畅快,现在回旋镖扎回来,就有多痛! “我是没办法。”侯夫人叹息,又开始哭了:“你是最清楚的,在你爹面前,他要我怎么做我就只能怎么做!” 喻初晴唇角微不可见一勾:“那他要你杀了我,你也照做?” 她不是不讲理的人。 认回亲生女儿天经地义,她不会因此怀恨在心。 但—— 十七年的母女情分、五年的帮扶,竟然丝毫不念旧情,将她赶走! 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某些特定时候,不作为,其实就是作恶。 俗话说为母则刚,这位侯夫人不曾为任何一个子女刚过! 侯夫人:“……” 这回,是彻底说不出来了。 喻初晴没有再说别的,道:“我再去看看桑怀志,叮嘱一下他院里的下人,要如何照看他的伤。” 她便去了桑怀志屋里。 桑怀志又醒了。 屋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小厮,正在给他拿棉帕子塞嘴:“公子,痛你就咬住这帕子,你一定要坚强啊!” 喻初晴独自一人走进屋里。 看见她,那小厮连忙站起:“小姐……县主!” “嗯。”喻初晴挥了挥手:“你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跟他说。” 小厮出去了,走之前还给她搬来了一张圆凳:“县主,您请坐!” 喻初晴没坐,站在床榻前,用欣赏杰作的目光,看着床上的桑怀志。 怎么说呢,就是爽! 怕他乱动,家丁们将他的双手绑在床柱上,腰部也被捆着,绑在了床上。 夏天炎热,伤口不宜捂着,下半身没盖被子,露出了两条包扎了纱布、秃秃的腿。 纱布上还在渗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桑怀志痛得奄奄一息,却无法睡着。 她的目光扫过断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桑怀志,这地狱级别的滋味,挺不错吧?” 桑怀志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看着她。 仅仅从他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来:他骂得很脏! 好在,帕子捂住了他的嘴,一句难听话都说不出口。 喻初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宛如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 她缓缓说道:“以前我处处为你着想,为了帮你还上赌债绞尽脑汁,还想帮你戒赌瘾。你却恨毒了我,无时无刻都想要我死,对吧?” 不需要桑怀志给答案,她本就不是为了与他对谈来的。 桑怀志瞪大眼睛,仿佛在说:对,我就是要你死!你怎么不去死! 第53章 十倍奉还,才最爽! 喻初晴微微一笑,继续道:“你想要我死,在你爹说要赶走我时,连桑怀民都还犹豫过一下,桑怀盛也迟疑了。桑怀安就不用说了,他就不主张赶走我,而是想把我送乡下庄子去,还冠着桑这个姓氏,让我自生自灭!” “但你,是第一个赞成的,也是最积极的!” “桑怀志,你不但支持赶走我,你还提议赶尽杀绝。只是,当时你爹没同意。” “后面,把桑雪接回来那天,你们一致同意赶走我,你再一次提出要杀我灭口!南阳侯他终于同意了,派出了死士来杀我。” 说到这里,她抿唇一笑。 她今天穿得很漂亮,华贵、高傲,笑起来更是楚楚动人。 但,落在桑怀志的眼中,却宛如开在了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妖娆美丽,却瘆人。 只有走在黄泉路上,才能看到这样美丽的花朵! 喻初晴一挥袍袖,旋身坐在了圆凳上,又道:“你有多歹毒,处处想置我于死地,你我心知肚明,也就不提了。” 她垂眸,整理着堆叠在手腕上的宽大袖子,幽幽说道:“其实,在离开侯府之前,我没想弄死你的。离开侯府那一天,我得知了是你提议杀我灭口的,我才想你死。” 她说那么多,桑怀志早就气得不行,此时情绪更激动了。 被塞住的嘴,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喻初晴好似听不见,笑道:“但后来,我又觉得,要你死其实没什么意思。” 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对南阳侯府这种、马上就要日落西山的家族来说,让你失去了眼前的富贵,还不如死了干净!” “那么,我为什么要送你一个干净,让你死了一了百了呢?” 她抬起头来,与桑怀志对上视线,抿唇一笑,道:“你不是喜欢赌博吗?消耗了你母亲的嫁妆,都要去赌!” “为了赌瘾,恨不得为你戒赌的我去死!” “那我就给你量身定做,挖一个这么坑。膨胀你的好胜心,让你觉得自己赌神附体、无所不能,不知不觉给你下套!” “在你最得意的时候,收住绳索,一拉!” 桑怀志终于明白自己遭遇这种惨事是因为什么。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都能看得瞳仁旁边的一圈眼白。 如果他能开口,肯定是在骂:你这个贱人,原来是你设局害我! 但他不能。 喻初晴没听到那些污秽骂词,眸光瞟向桑怀志的断腿,道:“没有错,是我让西市赌坊的大掌柜,按照我的计划,一步步将你诱进坑里来杀!” “死是解脱,太轻松了,你烂命一条不值钱。” “所以,我要你一双腿。” “我要你,在未来的每一日,都活在颓丧、痛苦、暴怒之中……” “桑怀志,杀人诛心才是你的归宿、是你忘恩负义、背刺我、杀我,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话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她站起来,踏步上前,拿掉了桑怀志嘴里的帕子。 桑怀志的骂声立即涌出来:“你这个贱人!我要告发你,说你把我害成这样!” “哦,”喻初晴将那块帕子往他脸上一丢,轻松自在地道:“随意。” “贱人……” 她转身,走出桑怀志的院子,将那些辱骂都抛在了身后。 侯夫人在院子外等着呢。 喻初晴到来后,她虽然眼睛是哭肿的,但精神已经安定了不少。 她好像回到了当初没赶走养女的那几年时光,有这个女儿在,她这个母亲万事不愁。 有事没事都是“初晴”、“初晴”。 只要有初晴在,天塌下来都不叫事儿! 可惜,喻初晴一句话打破了她的美梦:“夫人,我要走了。” 侯夫人一怔:“走,去哪儿?” “我既不是南阳侯府嫡女了。”喻初晴微嘲一笑:“自然是回到我爹娘那里去、回到真心爱我的人那里去。” 侯夫人原本轻松的面容,顿时又皱成了苦瓜! 她想说点什么挽留,但又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立场! 喻初晴没有理会她怅然失落的情绪,微微欠首,便领着合欢等人离开了。 侯夫人忙不迭道:“初晴,我送你。” 喻初晴阻止了她,道:“不用送,夫人先进去看看你儿子吧。他好像对我有误解,情绪很激动。如此闹腾,不利于养伤。” 侯夫人愣了下,听到屋里的怒骂声,咬咬牙转身进了屋子。 “怀志!” 看见她,桑怀志好像想要吃奶的娃儿看到了娘:“母亲!不要放那个贱人走!我变成这样,都是那死贱人害的!她亲口承认,说是她设局让我去赌,让赌坊的人把我的双腿砍断的!” “胡说!”侯夫人本来很心疼儿子落到这样的境地,听到这话不由一斥,驳道:“人家在县主府好好的,听说你出了事,带着药箱急匆匆赶来。人家都是县主了,进门后却不怕脏污,二话不说半跪在地上,给你施针止血、给你疗伤!你怎么能污蔑她,你的良心都喂了狗了吗!” 桑怀志急得满头大汗:“我是说真的!她刚才自己说的,不信你去问她!” “我不问!”侯夫人哼了一声,道:“你还好意思说!家里都这样了,你还敢去赌、还赌那么大!我听说你还上了三楼、挥金如土!桑怀志,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混球!念书不行、练武偷懒,一无是处,还是个烂赌鬼!”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哭了:“我怎么这样命苦,嫁给了你父亲那种男人,生出你这种儿子!” “初晴,初晴啊,她怎么就不是我亲生女儿呢?” “我多么希望她是我亲生女儿,情愿没有你这种儿子……” 不管桑怀志说什么,侯夫人都不相信,一口咬定喻初晴多么好心前来给他治伤,骂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桑怀志一开始出离愤怒。 然后,失望。 最后,绝望。 他什么也不说了。 腿上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心里的痛,以及对未来的绝望,宛如海啸一般席卷了他! 为什么? 桑初晴那个贱人离开侯府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他,竟然一无所有,连亲生母亲都骂他一无是处、狼心狗肺! 甚至要一辈子都无法走路! 难道,他就只能拖着断腿过一生吗? 他才十九啊! 喻初晴那个贱人,好狠的心呐! 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却要摧毁他的情志! 他如何绝望,喻初晴能想得到。 这就是她要的结果——要一个人的命有什么可解恨的? 十倍奉还,才最爽! 出了桑怀志这里后,她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去南阳侯的院子。 第54章 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走在侯府内的花径上。 赶走假千金,裁员裁到大动脉之后,为了开源节流,侯府的下人也被裁了不少。 花木的修剪、护理,都比不上以前了。 这个季节正是芍药怒放的时候,以前喻初晴很爱的那一个芍药园,稀稀落落都见不到几朵开得好的花。 合欢低声说道:“听到三公子的惨叫,我就开心!” 木棉也道:“可不么?他那无能怒骂充满了绝望,美妙又动听!” 她们俩以前在侯府,没少被桑怀志奚落、羞辱。 合欢还挨过打。 先前给桑怀志治伤,喻初晴是有止痛药的,但她不拿出来给桑怀志吃。 泼烈酒也是故意的。 她们家主子研制了一种药,清创虽然也会痛,但是能最大限度减缓疼痛。 但木棉不用,非要用刺激性很强的烈酒。 敷药粉,合欢选择了先前主子让她备好的——能止血,却很刺激,疼痛感会超级加倍。 疼不死他! “行了。”喻初晴唇角勾了一下:“在心里暗爽就好。” 俩人都应:“是!” 喻初晴抬脚,迈进了她喊了五年的父亲——南阳侯的屋子。 她有正当理由,南阳侯的人也拦不住。 一路走到南阳侯面前,她开门见山地道:“虽然我不是你女儿了,不过来都来了,还是过来探望一下。” 南阳侯是醒着的。 养了这么久的伤,还没痊愈,倒是不用趴在床榻,而是可以侧躺在小榻上。 方才听说桑怀志断腿的事,他心情已经很阴郁。 此时再见到喻初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来做甚!” “我还能来做甚?”喻初晴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笑意:“当然是来看看你有多惨呀!” 南阳侯大怒:“你这个小贱蹄子!” 喻初晴并不恼怒,反而很是开心地道:“看起来,南阳侯好像心情不怎么美妙。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呀!” “你!”南阳侯想要下地,去给这个逆女狠狠一耳刮子! 但,一动弹,屁股的疼痛袭来,瞬间表情皲裂,整个人都不好了。 喻初晴失笑:“很疼吧?” 她抬手,卷起左手的袖子,露出了一道刀疤。 “疼啊,都是你应得的。”她漫不经心地说着:“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正是那日被刺杀留下的。 她不是没有祛疤膏,纯属于喜欢留下勋章,见一次就记起来一次——是什么人伤的她! 她,念恩! 所有对她好过的,她都会记在心上,永志不忘。 但,她也记仇! 能当场报仇的,她会直接打回去。 若当时境况不允许,就一笔一笔地记在小黑本上,来日一点一滴都要送回去! 南阳侯见到她露出的伤疤,不由一怔。 想了好一会儿,记起来了:他派出杀她的死士回来禀报说,她身边有高手相护,只伤了她的小臂! 所以,这是那一道伤? 他震惊无比地看着她,“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桑初晴,温和谦恭。 眼前的喻初晴,锋芒毕露,气势凌厉! “嗯。”喻初晴轻轻点头,对上南阳侯又惊又怒的眼神,微微一笑:“你要我的命,我也想夺走你的一切。” 南阳侯本就看不起女人,听她说这话不由哼了一声,轻蔑地道:“你凭什么夺走我的一切?就凭你跟太子那点交情?怎么,你爬上太子的床,他都没给你名分?” 这话就很难听了,合欢和木棉的眼里都是愤怒。 喻初晴却好似没感情的人似的,听到这样的编排也不痛不痒,道:“我爬谁的床,你也看不见。但,你的亲生女儿桑雪爬床,太子都不要呢!你不是想靠她成皇亲国戚吗?恭喜你呀,成功把她送进太子府了!” 像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南阳侯的脸上! 桑雪进了太子府,不但什么都没得到,甚至还失去了自由! 他这个亲生女儿,扔进水里了! 喻初晴本也没打算跟他说太多,只是想来看他不好过的。 话至此处,她笑吟吟地道:“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你也放宽心,毕竟现在这点痛苦,才哪儿到哪儿呢。以后还会有更痛苦的事发生的,现在不放宽心,以后怎么熬得住呢?” 留下这气死人的话后,她转身离去。 南阳侯在后面破口大骂:“贱蹄子,你这个死丫头,本侯好生后悔,当年怎么就没把你掐死!” 喻初晴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南阳侯,回眸一笑,道:“你这个老匹夫,等到桑雪把你南阳侯府嚯嚯干净了以后,你才要后悔,当年那一哆嗦,怎么没把她射在墙上!” 南阳侯气息一窒,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得出这般粗俗的话来! 喻初晴却不再理会他,这一次真走了,径直出了南阳侯府大门。 还对送出来的管家说道:“虽说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好歹帮三公子治了伤。他是否感激我,不重要;他骂我,我也受着。但你们还是要劝说他,情绪稳定才有利于养伤,别把自己的身子给气坏了。” 其他听闻侯府出事,来探口风的吃瓜群众,听言不免感慨:“永安县主真的是,人美心善啊!侯府的人都这么对她了,她还专程回来探望、还给三公子治伤。可真是重情重义、以德报怨!” 殊不知,她把南阳侯和桑怀志,都气得够呛。 而她刚转身,听得一句搞唱: “圣旨到,南阳侯接旨!” 见状,喻初晴挑了挑眉,上前询问:“林公公这是来办差呢。” 正是先前传旨给她封赏的那位。 传旨太监一看是她,一抖拂尘向她行礼:“奴婢见过永安县主,问您安康!” 宫里的奴才成千上万,能被贵人记住名姓的,却屈指可数。 她准确无误地喊出林公公,可是让林公公心里甜如蜜。 喻初晴微笑,伸手接过合欢递过来的一锭金子,送到了传旨太监的手心里,道:“上回说要给林公公谢礼,一直不得见。直到今日见着了,才有机会补上。请公公原谅则个!” 林公公面露为难:“上回县主已经赏赐了,岂有一事二赏之理?” 他把金子往回推。 喻初晴却面带笑意,道:“上回的确谢过了。这次不是赏,仅是一点交朋友的心意。公公拿着吧,出来办个差,顺路去街市上买点好东西,在宫里当差总是要四处打点的,多不容易。” 林公公听着这一句“多不容易”,瞬间感动得眼角湿润:“县主可真是……妙人!” 这回,他把金子给收了。 喻初晴没有逗留,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告辞了。 半晌后,南阳侯拖着屁股的疼痛,领着侯府一众——断了腿那只除外,跪地。 “臣,接旨!” 第55章 喻初晴才是南阳侯府的大动脉 围观的人不少。 附近三条街,各家各户家里都有派人来搜集第一手消息。 八卦是人的天性,更何况这是朝局瞬息万变的顶层。 南阳侯府不就是,自家女儿救了太子这样大的恩情,他们一无所知,结果走了最错的一步棋! 只见南阳侯让两个随从搀扶着,顶着臀上的伤痛,颤颤巍巍地跪在了最前面:“臣桑文柏,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公公抖开明黄色的卷轴,大声传唱:“南阳侯桑文柏,德行有亏,欺凌养女,朕亦有闻!其养女喻初晴乃东宫恩人,此番迫凌,乃藐视皇威!念昔年桑家祖上有功、太祖皇帝赐下南阳侯爵,世袭六代,如今已至末代,暂不虢夺爵位。然,有功当赏、有过当罚。今收回南阳侯所有食邑、罢免其兵部员外郎之职、俸禄减半!钦此!” 随着传旨太监一个字一个字砸下,桑文柏本就憔悴的脸色,顿时更加惨白。 侯夫人跟在后方跪着,心里更是叫苦不迭:已经够穷了,这是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啊! 造孽啊! 偏偏这是圣旨,他们还得跪拜谢恩:“谢主隆恩!” 但,这还不算完呢! 林公公又道:“皇上有旨,南阳侯为父不尊,着左都御史日日上门申饬半个时辰,直至入秋!” 申饬…… 这是脸丢尽了还不算,还要把脸皮放在地上让人用脚底碾磨! 现在才初夏,也就是说,日日申饬,至少得有两个多月! 桑文柏被随从扶着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发黑,终究是没撑住,扑通一声晕倒在地! 街角处,永安县主府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隔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惩处,这南阳侯怕不是当太子殿下那一日所说的话,是吓他的呢!” 合欢笑得开怀。 木棉说道:“可惜,还是因为祖上功勋,侯爵是保住啦!” 合欢还是高兴:“保住是保住了,不过是个虚名罢了。食邑都没有了呀!” “那倒是。”木棉看向面无表情的喻初晴,道:“县主,侯府不是本就快要揭不开锅了吗?这下好玩了,锅都没了!他们真好笑,竟不知道从前侯府之所以能存活下去,靠的是我们主子,可不是靠日益式微的侯爵荣光!” 合欢哼道:“可不么!若他们敬重县主,靠着县主的庇护,绝对能给桑家续三代荣光!” 若她用救太子之恩,求给桑怀民这一代续个爵位,应该还是可以的。 只要她还在侯府,就凭她暗中布下的那些产业和人脉,远的不谈,只说桑怀民这一代、以及子侄这一辈,绝对能得她的荫护。 荣华荣华有了,富贵富贵得了。 将来,要是县主跟逍王成了亲,不仅是皇亲国戚,甚至还是辈分极高的那种,皇帝见了他们县主,都要喊一声婶母。 走路都带风、说话都响亮不是? 结果呢? 他们倒好,把唯一能延续南阳侯荣华富贵的人,给赶走了! 笑死,喻初晴才是南阳侯府的大动脉! 喻初晴没有就此发言,而是平淡吩咐:“回去吧。” 合欢敏锐地发觉:“县主,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挺开心的。”喻初晴说道:“只不过,还不够!南阳侯的匾额,一日还挂在他们门楣,我就一日不够开心!” 她也不是非要赶尽杀绝的人,但没办法,谁叫南阳侯想要对她赶尽杀绝呢? 留着敌人时不时放个炸弹,她睡都不安稳! 但有些事,是急不得的。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过,不急于一时,徐徐图之吧。” 马车缓缓起步。 木棉说道:“以他们作死的能耐,那还不是迟早的事!更何况,县主已经为他们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归宿!” 南阳侯被处罚的事,像长了脚似的,很快传遍了高门大户。 一时之间,桑家成了帝京笑柄! 永安县主府。 恰好又是五日一聚的日子。 “太好了!”喻今歌喜气洋洋,恨不能背上能长出两只翅膀起飞! 他拎着酒壶,给每个人的酒杯都倒满,道:“就今天这个事儿,咱们就值得喝一杯!” 其他人都举杯了。 喻今歌也把自己那杯举了起来,孰料,左边一只手伸过来,将他的酒杯拿走了! “三哥!” 喻慕文面容淡淡:“十三岁,喝什么酒?脑子已经够笨了,再喝就要成智障了。” 喻今歌整个人都不好了,但,在多智如妖的三哥面前,他实在没多大底气,只能转头朝喻初晴告状:“姐,你看三哥欺负我!我怎么就笨了,我聪明着呢!” “噗。”喻初晴被他逗笑,道:“少喝点没事的,就一杯吧。” 她叮嘱道:“你要学医,就尽量少喝酒,喝多会影响你的味觉和嗅觉。譬如,给你一碗药汤,你要能一口品尝出来里面一共多少味,更要能用闻的,知晓药味对不对。一旦伤了味觉和嗅觉,就别学医了。” 说着,她把杯中酒喝了,就把酒杯放下:“我也就只喝这一杯。” 喻今歌崇拜地看着她:“我姐实在是太厉害了!” 小眼神瞧了一眼喻慕文:“三哥,要我说,你就不如我姐!” 喻慕文微笑,坦然承认:“不错。我只是会读书,记性比较好。但晴晴,似乎文武全才、五花八门、天文地理,什么都会。” 锤子美人在旁边点头:“我就只会打架!” “订正三哥的说法。”喻初晴笑道:“我是什么都会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罢了。” 现代人,五花八门都关注一点,真的是什么都只知道皮毛。 很多事,是要实践才能学会的。 “姐你就谦虚吧!”喻今歌撇撇嘴:“你会的这一点,就够多少人一辈子拍马难追了好吗!” 能经商、会医术,晓文、懂武,知人情世故、善谋略布局…… 随便一样拿出来,都是碾压别人的存在! “不然呢?”喻初晴歪头问:“难道我要说,我厉害着呢,老娘天下第一?” 这话说得一家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白婉蓉温柔地看着几个孩子,不免想到了还没归家的大儿子,转头问:“相公,昔词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这几日就能到家的吗?好些天了,也没个信儿。” “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喻惊鸿对自己的儿子,那叫一百二十个放心。 但还是转头安抚爱妻:“别急,估摸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喻初晴对大哥很是好奇,但也的确不急。 却没想到,大哥还没回来,萧风岚那狗币倒是先回来了! 第56章 还是得抱着真人才舒服 “公子在您走后也离开了,还跟我们的护送人员说皇上脑筋太死,未知变通。”当时护送人员回来脸都黑成了一锅炭——他知道湖月公子健谈,但是没想到他一路都在说话,简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不过苦笑归苦笑,也知道刘翠这番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鸡蛋这玩意的确有营养,可吃多了对孩子脾胃不好。尤其是本身就有些脾弱的宝宝,吃多了会影响她消化的。当了父亲之后,李子元可是没有少往军区总医院跑。 卡尔德曾经告诉过他,他曾经召唤出过锻造之神,而锻造之神赋予了他埃癸斯的守护。这层守护可以保护他的骨骼和内脏不会受到伤害。 “这些矿工交给你处理了,筛选出他们当中愿意留下的人,给他们装备武器,你负责训练他们,保障他们的后勤供应……”廖凡对营长说道。 “皇后娘娘曾告诉奴婢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需要明显表达出来,皇上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娘娘?”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只让卿睿凡觉得好笑。 李城之此时已经走到了花青衣他们跟前,他望了一眼花青衣他们,很感激,因为花青衣他们,来杀幽灵主上,是没有一点私心的。 来到湖光竹影时,已是人海一片,他们好不容易才挤到前面。今天怎么这么多人?那几日也不见这么多人。抬眼望去,只见赫连天作一手扶着白虎刀,立于台上,好不威武。 “本座记性还没有坏到忘了当年自己是不是故意争的后位。”顾陵歌手上的茶杯滑下去,在青石的地上砸出清脆的声响。她不想翻旧账,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说出来也是糟心,但偏有人没这个眼力见,一直提起。 在当面日军不顾伤亡,紧接着发起的第二次进攻之中,李子元延续了第一次使用的战术,这次依旧是很见效。被炸垮了一个进攻方向之后,剩下另外一个进攻方向的日军。就算在不情愿,也因为孤木难撑而撤退。 悟空一见,精神大振,挥动长枪,频频向龙涛发起了猛攻。龙涛剑式大乱,节节败走,忽而脚下拌蒜,“扑通”一声仰面摔倒。 一根细针自动从戒指内圈刺入林飞手指,开始从林飞手指内吸血。 电弧爆发,强大的电磁力瞬间穿透悍匪们的身体,他们只感觉脑袋嗡鸣,下一刻便是失去知觉,直接口吐白沫,被电晕过去。 暗中观察的人,此刻也是被震慑到了,这种时候插手,固然有好处。 对于一般的计算机而言,十万计算单元,若是一秒钟计算一次,那么计算速率便是十次每秒。 接着在夜寒的控制下,葫芦冲天而起,迅速向落日森林外围而去。 他们这个还有一个前提就是他们不会特地找那种急病的流浪动物,因为他们这个比赛的流程是先确定能让动物的身体状况,然后开始比赛,先是在观众们面前拿出他们打算救治这个流浪动物的方法,然后再开始接下来的治疗。 瞬间一道道黑炎凭空而起,直接燃烧在环绕佐助身边的水阵壁上。 天魁星一边拉开距离,一边舍弃自身被侵蚀的内力,向同伴们传递情报。 “我这还有烤鹿肉,你要不?”紫殊将她手里的木碗接过来,翻手收进了空间里面问道。 无数的枪道虚影,枪花,在触碰到这霸道无匹的一拳之时,顿时碎裂开来。 不过,兴许是刚开始,素洛真的饿坏了,前面两碗喝得很猛,都是一口气喝完。 尼玛连穿越这种事情自己都能碰上然后活的很好,还会怕身体内塞下一个世界? 特别是黛绮柒刚背着杨伟回到家的时候,她在无意之中,偷偷亲了一下杨伟的额头,尝到了不少甜头。 于是,江寂尘一边在树妖空间中,构筑传送阵,一边听着姬雨柔讲起顶级仙界的事。 在强力的封锁下,保证让易天云连传送神石都没效果,想逃都没法轻松逃出去。 伴随着伊剑锋的话音一落,伊剑锋在次一飞冲天而起,脚踩飞剑向东南方向急飞而去。 吕剑望向李恒轩,神色当中惊骇欲绝,到了现在他怎么还会不知道自己惹了不能惹的人。 若是别的丹师,能够成为仙丹宗老祖的徒弟,那绝对要激动到极点。 看到几人震惊的表情,李阳却摇摇头,聚元丹是一品顶级丹药,而凝元丹也不过是三品顶级丹药而已,他虽然不擅长炼丹,但也是一个四品炼丹师,想炼制这种丹药真的就像玩一样。 剑斋,北胜州最为强大的宗门,八大宗门之首,无论是势力范围,还是弟子数量,还是宗门顶尖高手的实力都远远的超过其他宗门甚至已经被许多人奉为了北胜州的修炼圣地,无数修炼者以拜入剑斋成为剑斋弟子为荣。 剩余的白狸族男子发丝散乱,在被宁瑶打得连连喋血的时候,状若癫狂道。 那螟蛉子还好点,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巫人,虽然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拿大巫当食物很不自在,但也没有什么太反常的行为。倒是王涵芝看见夸父的举动后很是恶寒了一把,若不是竭力忍住,只怕当场就要大吐起来。 李松回到玄木府,早有那云霄在府外迎接,李松伸手一挥,将那琼宵碧霄的真灵释放出来,琼宵碧霄围着云霄上下飞舞一番,才停留在云霄地掌上。 “我担心1号他已经忘记了优胜劣汰的原则了。他那么久没有练功了,幻兽也没有见他用,估计都退化了吧。老师,您可否过一段时间再测1号的能力?”3号说着,嘴角泛起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容。 第57章 绿茶小公举 这要是放在地球上的学校里,这种直接推领导门的行为估计有很大可能会撞破一些羞羞的事情,当然伊尔莱斯特不会有这种情况,但是确实也被吓了一跳。 面对着狮子怪的问题,洛克想了下,说道:“跟地精们一起,合力制造一座能让上面的祭坛以及其他建筑通过的传送门,目标的话就是地下领域的沙漠宫殿上空。”地精们会告诉它那些是什么。 钢弓、钢箭和陌刀的属性都鉴定出来了。居然达到了三品的层次,尤其是三棱破甲箭,估计是因为箭头的设计,拥有一个和毒刺一样的破甲属性。 叹了口气,既然有人举报,那做老师的就没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散发着强烈光芒的棋盘依然在林维的头顶悬挂着,浩瀚神秘的气息从棋盘上四散开来。 这次的事情,验证了他的猜测,还即将获得想要的东西,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林维能轻易地感觉到,虽然现在的魔焰已经具有很强的杀伤力,但是对于这石柱的侵蚀,却显得有些乏力。似乎有股说不清楚的看不见的东西,在阻挡着那石柱材料被蚕食。 也有很多的知了在树冠嘶鸣,有的声音很大像鼓风机,有的声音很尖锐,还有的咯吱咯吱的,很有节奏。 那基本上就是烫手山芋,毕竟博物馆失窃的国宝,就算买回去,也只能偷偷藏起来,绝对不能见光的。 “王请看那边。”随着意志水晶话音落下,领头的地精掏出一根短杖,默念了下咒语,直接对着还在专心摆弄着眼罩的艾米一招闪电束劈了过去。 元嘉庆其实很也诧异,但是他之前看的地图都是那样看的,没理由出错。 四片唇瓣紧紧相贴,彼此的温度不断输送叠加,阵阵的热气在车子里头不断的扩散,越来越浓烈。 苏洛言觉得顾林肴太霸道了,也太卑鄙了,用她身边的人来威胁她,他难道不能用点其他的方式么?如说他爱她,希望她留在他身边,但是顾林肴……看去对她苏洛言已经完全没有爱意了。 南星舞正想问帝寒衣万灵之眼是什么的时候,就见到这些人将刚刚弄出来的大洞封印了起来,而且还下了禁令,精灵铺子上的画面就这么消失了。 第二日清晨起来,她收拾一番,找了一身合体的男装穿上,便叫无名和阙律啜备了许多美酒干肉,要去往狭谷处的阵前犒劳。 “我挺好的,伯父。”洛言知道铎问自己这句话,绝对是真心的,心里满是感激。 “茅山掌门好大的架子,竟然不屑于和我们一起行动。但愿这个陈掌门马到功成,大家也就省心了。”张月莲也哼了一声。 熟悉的感觉回到身边,西陵毓终于确定,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解远客”。 而更明显的是,她的父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直全神贯注的看着大门口。 他寻找朴素的男士衣物,选了一套合身的夏装,直接让兰若辰付钱,新衣服直接穿着,将换下的衣服丢到路放的垃圾桶里。 陈欢闻言,心中仿佛遭受到了一万滴暴击伤害般,脸色阴沉至极,身形一闪,宛若一头匍匐的包子一般弹起了身子,原本淡淡的灵气,忽然间在此刻骤然暴起,于此同时一道体型足足有三丈多高的妖狼猛地从身体中涌出。 正要前往仙剑门外的金袍男子,微微顿珠脚步,脚掌凌空虚踏,整个身体倒转而会,伴随着破风声响起,直接来到姬昊天身前。 大高个长枪对着鸣人就扎了过来,这一枪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是以一条直线状直直的扎向了鸣人,完全是靠着速度让对方无法躲避,靠的是力量,让对方无法招架。 “怎……怎么办?”上面终于完全安静下来了,单觉金愣愣地问毕含刚。 如此强烈的攻击,似乎能够毁灭一切,卍字真言表面一次接一次的震荡后,终于被削弱到一定程度,表面被砸出一道裂痕。 众多炼丹师听到姬昊天的话语,目光不由自主的朝着姬昊天看了过去,当他们看到远处那位姬大师时,眼眸中露出古怪的神色。 “感觉还不错,主要还是大胡子这肉盾结实,那些个异兽怎么也冲不过来!”狐狸踮起脚尖拍着大胡子的肩膀,笑嘻嘻地说。 “哈哈哈哈。”想起张仙如刚才的样子,我憋了许久终于大笑出来。 公孙衍恼的牙痒痒,虽然他也清楚,跟阮尘观念不同,肯定会遇到意见不一的时候。可意见不同两人应该探讨个合适的对策,而不是他这样一意孤行。 第58章 一家七口,挑不出一个寻常人 花厅内,几人正围着一名青年在说话,其乐融融的模样。 白婉蓉拉着青年的手,一直在顾盼门口方向。 第一时间看见了喻初晴,赶忙招手:“晴晴来了!快过来,认一认你大哥!” 喻初晴迈步进入花厅,朝众人看去,一个个喊人:“爹、娘,二哥三哥,小弟。” 最后目光放在那唯一一个她不认识的青年脸上,没说话。 心里已经很清楚:这肯定是喻昔词。 但她真不敢认! 青年站起来,眉眼含笑,道:“晴晴,我是大哥。” 她大哥…… 额! 在她的印象中,一直以为喻昔词应该是一个儒雅、端方的谦谦君子形象。 她不认为他会是普通的小货郎,把他在自己的潜意识里设定为儒商。 跟喻慕文的书卷气不同,常年走南闯北走商的人,应该会硬朗一些,哪怕皮肤黑一些。 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一个拥有名字叫“昔词”的男人,竟然…… 这、样、硬、朗! 长相先不提,跟喻惊鸿非常像,一看就知道是父子。 但喻惊鸿虽然是个屠夫,却还是有几分儒雅的,而喻昔词…… 他、没、有! 一点都没有、半点都没有! 他很高,萧风岚那狗东西至少有一八五,在这帝京已经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了。 而她这位大哥,应该有190+! 五官线条英朗、体型宽厚、虎背熊腰……怎么说呢? 用比较现代的形容就是:宽肩宛如双开门冰箱,身形高大却是黄金头身比;腰不粗,整个一个完美倒三角,贴合二次元漫画风的形象! 他穿着一身料子很好、颜色却是灰素色的宽袍,脚踩深黑色的皮靴子,头上纶巾束发,手上摇着一柄羽扇。 扇坠,是一个很小的金算盘,算是他全身上下一眼看得出来值钱的东西! 喻初晴私以为:他真的一点儿、一点儿、一点儿也没有和气生财的生意人的模样! 核气生财差不多! 见她久久不语,喻昔词出声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他上下打量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大哥。”她屈腿行了个礼,直言道:“大哥与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喻昔词一愣,问:“因为爹娘说我是货郎?进京之前我的确不穿着一身,这不是为了与县主府般配,才特意换的么?” 喻初晴不由失笑:“原来如此。” 喻昔词轻笑,又问:“那你原本以为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比三哥英朗一点,但应该大差不差。”喻初晴走过去,自嘲一笑:“是我太想当然了。” “好啦好啦!认识了就好。”喻惊鸿招手:“一家人齐了,晴晴快过来坐下说话。” 坐下后,喻初晴看了一圈自己的亲人: 她爹喻惊鸿,屠夫手捻绣花针; 她娘白婉蓉,暂时是个外表柔弱,却内里干练的美妇人,是否还有其他隐藏形象犹未可知; 大哥喻昔词,硬汉商人; 二哥喻尚武,美人抡大锤; 三哥喻慕文,书生戴佛珠; 小弟喻今歌,围裙中二少年…… 还有她自己——喻初晴,背负很多隐藏马甲的侯府假千金! 啧,一家七口,挑不出一个寻常人! 喻惊鸿作为一家之主,严肃认真地道:“晴晴,你大哥既然回来了,我们看一下什么时候合适,全家回一趟祖籍。让你认祖归宗,也认识一下其他亲戚。” 白婉蓉温温柔柔:“咱们家亲戚还是挺多的,路途又很遥远,这一去一回肯定要不少时间。你在帝京不还有好多事么?得把后面的事都安排好,别耽误事儿。” “好。”喻初晴自然是答应的:“我知道了。” 看这一家子,就应该想得出来:他们家的出身,只怕不仅仅是富,很可能还贵? 亲戚多,还是个大族! 会是什么隐世家族吗? 喻昔词一直看着她——嫡亲的妹妹,却还是第一次见。 明明是个猛虎一样的硬汉,却细嗅蔷薇似的轻声问:“晴晴,少不得要数月,你这边确定没有问题么?” 喻今歌撇嘴:“大哥你偏心得很呐!对我姐说话就是温声细语的,对我就是用吼的?嚯!” “有意见?”喻昔词瞪了他一眼,嗓音立即变粗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便道:“给我憋着!” 喻今歌:“……” 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碎碎念:“憋着就憋着,就知道欺负我!” “等等……”喻初晴不免好奇:“大哥跟桑雪说话,也像对我说话这样吗?” 提到桑雪,喻昔词愣了下,旋即面色不虞地道:“都不是咱们家人了,还提她做甚?” 喻慕文给她解释:“大哥很少在家,一年至少有九个月在外面。即便回来了,也忙得很,将外地带回来的货物在京中售卖,很少跟桑雪相处。” 他睨了喻昔词一眼,又补充一句:“当然,咱们家姑娘金贵,即便不是亲妹妹,大哥也很温和的。” “哦。”喻初晴明白了。 从这些言语碎片可以推测:一家之主是喻惊鸿,实际上真正的掌门人,应该是喻昔词! 她微笑,道:“那……再等我一阵子吧,我想先把帝京这边的事都安排好。” “没事。”喻昔词说道:“反正都十七年了,不差这一年半载的。” 喻初晴一怔:“能等一年半载吗?” 有点超乎她的想象了! “有何不可?”喻惊鸿理所当然地道:“你只管做你的事。你手头的事在先、回祖籍这件事在后,自然要让你把事情办妥,这叫先来后到!” 对这一家人,喻初晴真的是爱了! 她转头笑问:“小弟有回去过吧?” 本以为肯定有。 孰料,他却是摇头:“从来没!” “啊?”喻初晴愣住,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白婉蓉温柔解释:“不仅今歌没回过老家,十七年来,只有你大哥回去过。” 喻初晴不解地问:“为何?” 喻惊鸿苦笑,道:“我们喻家五代都没出姑娘了,好不容易生下了一个你,还不是在家里出生的,而是生在了外头。” 喻初晴:“!!!” 所以,这是一个都生男孩的家族,有点儿…… 恐怖! 物以稀为贵,那么是不是可以大胆推测—— 她要拿团宠剧本了? 第59章 桑雪知道吗? 白婉蓉接着道:“当时你出生是个女儿,我们高兴坏了,第一时间便写信告知家里。孰料没两天你就丢了。” 提到这件事,她的神情便多了一些哀伤。 喻惊鸿捉住她的手以示安抚,接下去道:“你祖父知晓这件事后,很是气恼,将爹好一顿训斥,表示此生若找不到你,便不准回家。” 白婉蓉又道:“后来生今歌,也是想赌一把,看看能不能是个闺女,将功折罪。孰料……” 显然,对喻今歌是个男孩,很是不满。 喻今歌唇角一抽:“我也想是个姑娘啊,多受宠啊!” “所以,你们才一直在这里落脚的?”喻初晴好像捋到了一点什么,又好像还有一片迷雾。 “是的。”白婉蓉颔首:“既然我们是在这里把你丢的,那就一直住在这里。过了好些年,你祖父都还在生气,直到昔词十二岁,他来信说他老了,很多事做不来了,要让昔词回去继承家业。” 喻初晴:“!!!” 继、承、家、业! 有家业才能说继承,总不能像现代人那样,继承蚂蚁花呗、京东白条? 所以,喻昔词十二岁开始走商到处找亲妹妹,大半年都在外面,只是表面上的说法,是个幌子。 假设喻家是隐世家族,他便不是走南闯北做商贾,而是:回家继承家业,做家主去了? 是这意思吧! 别说喻初晴,就是喻今歌都是一片震惊:“什么意思?爹、娘,咱们家还有家业?很庞大吗?!” 所有人都看着他,没说话。 全家只有他和喻初晴姐弟俩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即便是喻尚武也多少知道一点。 喻今歌抑郁了:“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一直以为家里很艰难,我要多加努力!” 得来喻慕文当头一个爆栗:“家里不艰难,你就不努力了?” 喻今歌痛呼一声,捂着脑门老实认怂:“那不是不用日日忧虑嘛!” “你怕什么?”喻尚武喝了一口茶,道:“你只要养活自己就成,即便没有家业,咱们家有谁还能是养不起父母的人?好手好脚的,只要肯干,还能被自己穷死?” “哼。”喻今歌还在叛逆的年纪,哼哼唧唧地道:“那都瞒着我,是什么意思?” 喻尚武都能回答他这个问题:“怕你说漏嘴!” 喻今歌:“……” 忽然,他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桑雪知道吗?” 一家子都用无语的眼神看着他。 喻今歌唇角猛抽,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全家的智商洼地了! 他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嘛,她要是知道家里另有背景,肯定就不会跟咱们割舍得这么轻易了!” 这么一想,他又爽了:“哈哈!叫她爱慕虚荣,非要去沾南阳侯府那个空壳儿!想到她以后后悔不迭,我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喻初晴不由好笑。 中二弟弟,真的是很可爱的。 提到桑雪,喻昔词问:“她进了太子府,难道不是自取灭亡?” 桑雪的背叛,家里几口相对而言最难过的,一个是喻今歌,另一个自然是白婉蓉。 因为他们俩才是跟桑雪相处时间最多的人。 白婉蓉笑容很快消失,叹息道:“怎么说都是我养了十七年的女儿,看着她选择这样的路,我是真的痛心。想到她日后不会有好下场,心里也是难受。” “娘。”喻慕文说道:“她自己选的路,最终的苦果还是要她自己品尝,你们又不是没有劝说过她。” 事发的时候,大哥不在家,他和喻尚武也不在。 但父母和弟弟都劝说过,桑雪不听呀,有什么办法? 白婉蓉点点头:“是。早一日是侯府派了下人来,说要把她接回去,当晚我便与她谈了一晚上,暗示她,家里不会一直这样的。只要初晴愿意回来就……她都没让我把话说完。” 喻初晴恍悟。 原来,白婉蓉是想跟桑雪说家里的真实情况的,是桑雪一心扑在荣华富贵路上了,没有心思听。 错亿! 哈哈,多好笑啊! “最终什么也没谈成。”喻今歌想到这件事就生气:“害得娘心有郁结,病了一场!结果,娘都病成那样了,第二天南阳侯来接人,她屁颠屁颠地就跟着走了。还当着南阳侯的面,跟我们说,从今往后她就是侯府嫡女了,虽然爹娘对她有养育之恩,但爹娘把她偷走、调换了她的人生,恩过相抵、从此后跟我们一刀两断!” 他越说越生气:“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嘛。后面她又否认自己说过那样的话,说都是南阳侯逼的!难不成,南阳侯还能逼她爱慕虚荣?” “还说这些说什么?”喻惊鸿给了他一个眼神,道:“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养了她十七年,好在他们也给我们把晴晴养大了。就当那十七年养的,是自己家姑娘呗!” 白婉蓉说了句:“虽然,晴晴是吃了不少苦,可木已成舟,也只能认了!” “没有。”喻初晴笑道:“我感激他们这么愚蠢,让我苟着偷偷发展了那么多年,才有今日这些成绩。我吃的苦,不是他们给的,而是为了我自己的美好未来所做的付出。” 闻言,喻昔词赞赏地看着她:“晴晴格局相当大,是堪大任的人。” 大亏当然不能吃,小亏也不必计较。 鼠目寸光的人才整天想着自己吃的这些小亏,在蠢人花心力在伤春悲秋的时候,聪明人已经利用一切资源,为自己谋了一条更好的出路! 关键是,如果总把过错与受罪,归结于他人的原因,人是很难前进、很难爬升的。 要多总结自己的原因,不断改良路线,不顾他人死活,一心走自己的路! “大哥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喻初晴说了句,转而吩咐:“合欢,命厨房备一桌席面,晚上为大哥接风洗尘。” 一家人又聊了一阵,喻初晴问:“大哥这些年在外地,确实有走商么?” “那自然是有的。”喻昔词没有隐瞒,说道:“每年一轮。将南方的货物,运到北方,再将北方的货送去南方售卖。我们族里,虽然很多东西能够自产自销,但总有一些东西是条件限制,做不出来的。” 喻初晴对经商的事更感兴趣一些,道:“对比大哥,感觉这几年我在京中做的,都是很小的生意。而且,因为我不能离开京城,受到了限制,大部分东西都被中间商赚了差价,利润也就微博了。” 她转头问:“大哥,南方的药材品种更齐全,你有没有路子?” 第60章 没有什么原则是不能打破的 喻昔词眼眸一亮,道:“那自然必须有。每年从南方运到北方的货物,其中就有药材。” 他低笑一声,道:“不巧得很,你大哥我,正好是你说的中间商。” 喻初晴:“……” 喻昔词又道:“不过,因为家中的关系,我基本没做帝京的生意。所以,给你供货的,必定不是我。” 家里要留在光明村隐藏身份,倘使他这个老大把生意做得很大,容易引人注目,必定会有麻烦。 因此,他每次回到帝京,就做个走街串巷的小货郎,兜售一些南方的小玩意儿。 这也是喻初晴命人去查,却只查到表象的原因。 “我有一个济春堂,平时药材的来源不但经过药材商,还有中间人吃了一头。” 提起这件烦恼了自己很久的问题,喻初晴蹙眉道:“成本高了,看病吃药的价钱也比较高,贫苦百姓根本负担不起医疗费用,每年都有人因为治不起病而死亡。” 她抿了抿唇,道:“若能从源头上节约开支,把药价降下来,省下来的成本势必能救更多人的命。” 喻慕文第一个指出问题所在:“晴晴,你若是把药价降下来,岂非坏了行规?你要被群起而攻之的!” “我何尝没想过?”喻初晴叹了一口气,道:“所以,我需要一个庞大的后台,另外,要师出有名!先前我虽然在帝京有一些人脉,但都不太好办。如今有太子殿下这条线,也只能说是做辅助,未必能长远。所以,我要多拉几条线!” 毕竟是赚钱之余还能行善积德,一家人对她的想法都是赞赏,尤其是喻昔词:“晴晴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那么,你打算用什么名头来做这件事呢?” “至少要把成本降低下来,再开义诊吧。”喻初晴想很久了:“为了不拉同行仇恨,不降药价,多做一些利民的措施即可。” 她不是圣母,不可能血本无归地去救济他人。 不管是哪个时代的世道,民众疾苦都是存在且广泛存在的。 你救得了一个、百个,甚至万个。 但救得了全天下吗? 你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吗? 升米恩斗米仇,长时间为善,滋生了对方的负面能量,其实就是在作恶! 人最怕做两个件事:一件是做好事,另一件是做坏事。 做坏事自不必提,好事不能做,是因为——当你认为自己是在做好事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要别人的感激,性质就变了。别人不感激你,你就会心有埋怨,这就生出了郁结。 所以,行善是为了问心无愧,不是为了他人感恩! 她对桑家人的帮扶亦是如此,如果只是被赶走,并无多大怨恨。 只不过,她没想要他们的感恩,至少不能背刺她吧? 他们想要她死,那就怨不得她了! “行。”喻昔词很快便敲定了:“因为家族的原因,我不方便出面。回头让手底下人接洽,把药材的供应这方面给你定下来。” 喻初晴突然灵光一现:喻家是隐藏身份,却非要在光明村做穷人,兴许根本原因并非那些,说不定是—— 家族规矩? 老大经商,明明有做大做强的实力,却避开帝京,只做个小货郎; 老二武功惊人,却只是自己练武,从未想过投军、或者是参加武举,找官家的出路; 老三更是才子一个,但慈安寺都没传出他的名声,他也不想参加可靠。 而喻惊鸿却只是做个屠户。 家中的所有孩子都读书习字练武,却就是避开了帝京权势圈子,或者说,避开…… 朝廷? 再有,喻慕文提醒过她:喻家不跟萧家联姻! 以喻初晴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视野,在现代看了太多权谋类作品的大脑,忍不住脑补出来很多东西。 但,她先不问。 留着一点神秘感,等到认祖归宗自然就知晓了! 谈完了喻初晴的事,喻昔词又问老二老三的事:“你们俩确定要走这条路?” 孪生兄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道:“为晴晴保驾护航。” 气质迥异的双生子,难得这样整齐划一。 喻慕文补充说道:“若晴晴决定以后要继续留在帝京,虽然她的能力很强,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有为她撑伞的能力,为何不做万全之策呢?” 喻初晴有些感动:“哥哥们对我真好。” 她也算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但帝京这种地方,风向瞬息万变。 早上还是晴天,说不准下午就狂风暴雨了。 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倒不是说完全靠不住,但—— 总没有亲哥哥靠谱! “行。”喻昔词点头了:“家里肯定是希望晴晴能够回去,但你若实在想留在帝京,我们会替你说项。只要你坚持,祖父他们肯定都会同意的。” 倘使为了其他原因,老二老三入朝的话,那群老家伙可能要出山。 可是为了五代独女…… 没有什么原则是不能打破的! 哦不对! 有一件事,绝对不可以! 他看向喻初晴,郑重其事地道:“晴晴,你也十七岁了。可有婚嫁的打算?” 喻初晴一愣。 上次喻慕文说的,她还不是很放在心上,认为事在人为,没有打不破的陈规! 现在大哥也要说得这般认真,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喻慕文替她回答:“晴晴视野广阔,不看眼前这点东西。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婚嫁若没选对人,晴晴还不如不婚!” 对这说法,喻尚武是重重点了三下头:“对!” 喻昔词仍旧认真严肃地说:“晴晴若选择未来留在帝京,难免会遇上一种可能。其他的事都无妨,唯独一件事不可破——咱们喻家、绝不与萧家通婚!” “……”喻初晴默了默。 疑似家主的人都这么说了,证明这件事真的非同小可! 那她已经跟姓萧的好上了,还好了一年多了,怎么破? 她斟酌着问:“我能问为什么吗?” “祖训、家规。”喻昔词五官本就硬朗,说这话的时候,特别有一家宗主的范儿。 喻初晴有点为难,毕竟她跟萧风岚是真有夫妻之实了。 “假若我非要跟萧家人在一块儿呢?”她试探性地问:“会被逐出家族吗?” 问题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立即聚焦在她脸上。 第61章 她有男人这件事,藏不住了! 喻今歌更是脱口而出:“你总不会无缘无故有这种假设,难道你真的看上皇家的人了?” 他是不知道什么祖训家规的,但…… 姓萧的他只接触过两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逍王,感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总之,他姐天下第一好,他们身份再高,在他心里也是配不上他姐的! 面对六个人十二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自己,喻初晴完全不敢说: 没错,看上了一只绿茶小狗! 那只小狗蛮好的,不但长得好、身材好,活儿也好,虽然偶尔像个怨妇,可日常情绪价值给满,舍不得丢掉他! 此时小狗还藏在屋里呢! 她挤出一丝微笑,道:“大哥之所以会专门拎这个事儿来说,肯定是担心我在帝京待的时间长,又跟皇家人打过交道,这种可能也并非不存在的,是吧?” 喻今歌狐疑地看着她,道:“姐,皇家人天生自傲,不适合你的。” “嗯!”喻初晴毫不犹豫地点头:“像南阳猴家的男人那种性格,确实受不了一点!” 自傲的人她的确不喜欢,受不了大男子主义,可萧风岚没有呀。 如果他们知道天潢贵胄出身的逍王殿下,在她面前只是一只怨妇绿茶小狗,脸皮都不要了的,不知会不会认知崩裂。 喻今歌还想说点什么,喻昔词突然道:“好了,晴晴以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即便是现在也还不知晓。等我们回祖籍后,自然会明白为何咱家不与萧家联姻。” 喻慕文反而有些担忧地看向自己的妹妹,问:“晴晴,虽然三哥没回去过,但爹娘说过,家里也是住在城池里,并非在山林里。” 怕她心野,受不了太过清净的日子,就不想认祖归宗了。 他比较敏感,能第一时间想到这些。 经过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都恍然朝她看过来。 喻昔词问:“晴晴更愿意留在帝京生活吗?” “现在说这个问题,还太早。”喻初晴可以说“我一定会跟你们回家的”,但她不能说“我一定会留在族里”。 她认真说道:“一个我完全未知的世界,大哥让我去凭空比较更愿意在哪里,不也是强人所难嘛?” 大家也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并非要绝对留在帝京,但也不会一直留在家族。 “的确如此。”喻昔词颔首,倒是先给她说了句:“但你是五代下来唯一的姑娘,仅凭这一点大家都会对你很好的。你可以放心。” “嗯。”喻初晴点头:“我知道了,期待着呢!” 从这一家子的态度,她就看出来了。 三纲五常的封建社会,一碗水端平的家庭都是相当少数,女儿珍贵的家庭更是十分罕见。 以前桑雪即便是家里的养女,享受的待遇也是别人家亲生女儿都得不到的。 她回来了后,一家子更是把她当成心肝一样看待。 一家几口又谈了一些别的事,便到了晚膳时间。 喻初晴没忘记房里还有她藏的“娇”,趁着去解手的时候吩咐:“木棉,去跟他说一声,让他一个人吃饭。”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叫他别闹。” 木棉不由偷笑:“县主每每还要花心思哄着那位爷,别人家都是爷们哄着夫人,您这是反着来呀!” 喻初晴不以为意地道:“嗯,乖乖小狗,又不是宠不起!” 木棉笑着去了。 喻初晴转身去膳厅。 刚穿过庭院,就见身形高大威猛的喻昔词。 他站在怒放的石榴花树下,单手负在身后,看上去就很有威仪。 有一说一,太子都比不上他这样的不怒自威。 可见,在她面前他是尽量和蔼的了。 她还没有走过去,喻昔词已经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了:“晴晴。” “大哥怎么不在里头,跟爹娘他们说话?”喻初晴走了过去。 站在一米九的人面前,感觉自己实在是太矮小了,压迫感真的足足的。 关键是,还是个虎背熊腰的猛男。 老感觉他一拳头能打死一个她! 喻昔词垂眸看着她,没做什么铺垫,单刀直入地道:“晴晴是不是有相好的对象了?” 喻初晴:“……” 我去,我哥打直球! 她的迟疑让喻昔词肯定了自己的说法:“咱们家其实很开明,你若有喜欢的对象,想要谈婚论嫁可直接带出来让大家都见见。除了不能是本朝皇族萧家人,其他的只要你喜欢,贩夫走卒我们都能接受的。”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他们说,更希望你招个赘婿,大哥也觉得甚好。” 喻初晴尬笑,不答反问:“那我要是不想婚嫁,而是想找几个男宠养着玩儿呢?” 这话,让喻昔词有一瞬间的凝滞。 他不是不能接受,而是需要好一会儿才能消化,旋即颔首:“养得起,也不是不行!” 喻初晴讶然。 厉害了我的哥! 这也太超前了吧? 喻昔词便问:“所以,你是已经养着……男宠了?” 顿了顿,他又追问:“几个?” 她当然是否认了:“没有的事。” 没说谎,萧风岚不算男宠。 只能算相好的! “晴晴可以说实话。”喻昔词看着她,依然是直截了当地道:“方才我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你颈间的痕迹。” 喻初晴心口一惊,连忙低头看自己的领口。 但她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到。 而且,出门的时候她照过镜子的,确保衣领外面没有萧风岚留下的“证据”! 她转头看向合欢,用眼神询问:有吗?你怎么不早说! 合欢发懵,摇头:没有呀!藏得好好的! “没事。”喻昔词见她紧张,也怕吓着她,说道:“除了我,其他人大概都没见着。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衣领又盖住了。” 喻初晴松了一口气。 但—— 她有男人这件事,藏不住了! 一时半会儿的,她竟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 是直接说自己的确有男人? 还是想别的方法糊弄过去? 前者一旦说了,他们让她带来见见怎么办! 刚刚还说,必须不能姓萧! 短短的时间里,她脑子里过了十几种想法。 第62章 想要名分,想见光了 喻昔词尽量把声音放到最温和的频道:“晴晴,大哥相信你的能力。真喜欢,养着就养着了。但身为长兄,还是会担心你被人骗了。你长得好、身份也高贵,万一别人只是想占你便宜呢?” 喻初晴知道:不是没可能! 但凡她相好的对象不是萧风岚,而是身份比自己低的男人,像她这种人,很容易成为扶贫精英—— 南阳侯府的人都吸她的血了,谈个凤凰男吃她绝户,岂非很正常? 当然—— 吃绝户是先前的说法,如今她有亲人了。 只不过—— “大哥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还是决定暂时把萧风岚藏着……他若是不姓萧,在这么开明的人面前,她就敢直接带出来跟他们认识。 可他就是皇家人啊,万一哥哥要棒打鸳鸯,怎么办? 第一,她不想为了刚认回来还不到两个月的家人,扔掉自己已经好了一年有余的对象。 第二,家人对她都很好,她很喜欢他们,也不想为了个男人跟家人闹掰。 既如此,不如先藏着边走边看,说不定什么时候顺其自然地就解决这个问题了? 她仰头看着喻昔词,笑道:“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带出来与大家相见的。这件事希望大哥替我保密,暂时别让爹娘他们知晓。” 卖个乖,她甜甜地笑问:“好不好,大哥?” 喻昔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同意了:“好。” 终究是刚认回来的妹妹,又是家中唯一的姑娘,怕惊到了她,他不能对她太严厉。 倘使是几个弟弟遇上这种事,他肯定会问清楚的。 宝贝妹妹玩几个男人,玩就玩了。 若是弟弟敢随便玩女人试试,打不断他的腿! “谢谢大哥。”喻初晴笑着道:“那……我们进去吧。” 喻昔词点了点头,但还是关切地问了句:“你确定知晓对方的底细?” “知道的。”喻初晴不想把这段感情公开,很大的原因就是这个。 封建时代不像现在,如她这般,只谈不婚、只做不爱的,很难被世俗所接受。 一旦她公开了,很可能就要谈婚论嫁。 她挺喜欢萧风岚的,但跟他绑定一生,目前的她还无法做到。 毕竟在现代,她从十一二岁开始,就被男人负心这种事伤害挺深的。 她的成长经历,让她无法相信男人的真心,也无法对男人付出真心,更无法跟男人托付终生。 三分喜欢,是她的底线! 而萧风岚,很懂这一点,只会在她的底线范围内闹腾,不会蹦跶过线。 喻昔词身为大哥,还是一家之主,肩负责任很重,不管什么事都希望能够管理得井井有条。 事关妹妹的终身大事,还是忍不住唠叨:“大哥可能管得有点多了,但你真不要被男人骗了。一个尚未成婚就与你……的男人,明显是不尊重你,不负责任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喻初晴:“!!!” 她总不能说:是我骗了他!是我拖着他上船的!是我不肯负责任!很大可能,始乱终弃的人,是我! 她艰难地道:“大哥,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跟我相处时间长一点,了解我的性子就晓得了。” 话到这里,喻昔词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一家人用了晚膳后,少不得又要叙话。 喻初晴惦记着屋里的小狗,有点心不在焉。 萧风岚专门大老远跑回来,只为了见她,还是她要他留下明天再走的,结果她把他扔在那里不管。 一会儿,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晴晴?” 白婉蓉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她茫然地问:“啊?刚才说什么了?” 白婉蓉温柔地道:“我看你精神不太好,是不是有点困了?有什么话可以明日再说,你先回房歇息去吧。” “哦。”喻初晴转头问:“合欢,什么时辰了?” 合欢应答:“临近亥时了。” 她便打了个呵欠,道:“的确是有点困了。” 这倒不是骗人的,昨天睡得少,下午补眠到一半,又因为大哥回来的事起来了。 “好,那就都歇吧。” 众人便散了。 喻初晴吩咐管家:“给大公子的院子,应该都收拾好了吧?” 管家答道:“搬进来的时候就收拾了,不过我等不知大公子的喜好,如今大公子回来了,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都给补上!” “甚好。”她转头看向喻昔词:“大哥,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他们说就好。现在家里的中馈是娘在管,有什么需要支出的,跟娘说。” 喻昔词没拒绝:“好。” 她便回了主院。 当然,此时的她还不知晓: 因为中馈全权交给了白婉蓉,她完全当甩手掌柜。喻昔词回来后,账面上多了一笔惊人的财产,她一点儿也不知情! 回到寝房,果不其然得来了萧风岚幽怨的眼神。 “哟,县主大人舍得回来了?” “您还记得我呢?” “你怎么不离开的时候给我滴一点树脂呢,好等你回来的时候,就可以捡一大块琥珀了!” 阴阳怪气的。 “……”喻初晴默了一瞬,提着一只青花酒壶递给他:“喏,没能一块儿吃饭,一起喝杯酒,总可以吧?” 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把他给哄好了。 萧风岚接过酒壶,自己挤兑自己:“啧,我太没出息了!” 喻初晴没忍住失笑,上前抱住他的腰,软软地往他身上靠,哄道:“这样很可爱,哪里没出息了?” 她凑上去,亲了一口。 “喻初晴。”萧风岚笑了。 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拎着酒壶,走到圆桌旁坐下。 酒壶放在桌上,把她安顿坐下,自己则是坐在一旁,拿酒杯出来斟酒。 她应:“嗯?” 萧风岚倒了一杯酒放在鼻尖闻了下,道:“是桃花酒呀,真香。” “你想说什么,直说!”喻初晴没打算跟他兜圈子。 很多时候,他们俩真的像是拿反了男女剧本的。 她理性,有时比男人还要狠;而他则是黏黏糊糊的,感情上很敏感,相对比较感性。 萧风岚斜睨了她一眼,把酒杯送她嘴边,道:“我认为,我老这么藏着,不是个事儿。你觉得呢?” 想要名分,想见光了。 喻初晴挑眉,一票否决:“不行!” “为何!”萧风岚急了,嘴巴便开始叭叭叭:“从前是因为南阳侯府那群野猴子,你让我藏着。现在呢!你总不能打算就这么下去,什么时候腻了就把我扔了吧?你想玩弄我的感情到什么时候!” 第63章 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喻初晴不跟他讨论感情的问题,而是抬手撩开衣领,直接告诉他:“你咬在这儿,给我大哥看见了!” 萧风岚一愣,眼眸顿时亮出希冀之光:“然后呢?你大哥是不是让你赶紧给我名分?” 喻初晴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去:“我大哥说,我找的这个男人,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我想玩男人,可以多玩几个,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 萧风岚眼里的光,瞬间没了。 他噘嘴,不高兴了,也不说话了。 哼,生气气! 唧,伤心心! 可可爱爱的模样,让喻初晴差点没绷住。 她清了清嗓子,又道:“我大哥三申五令,说我们喻家的家规祖训,不可与皇朝萧姓通婚。” 把那酒杯拿在手里,她一口喝了下去,问:“你确定要现在暴露身份,就不怕我二哥抡着大锤把你拍出去?” 萧风岚愣住,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喻初晴把空杯子放下,道:“估摸是好几代之前的事了,不然不会被奉为圭臬。这件事三哥提醒过我,大哥又明言禁止。” 她歪头看着他,道:“我敢保证,你一曝光,哥几个一人一个拳头就能把你锤扁。届时,我俩想维持现在这样,都很难了!” 有一说一,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像是哄骗纯情少女的渣男! 萧风岚整个人都不好了! “凭什么!”他狠狠磨牙:“祖上的锅,我还得背呗?甚至,背得不明不白的?” 见他一秒变悲伤小狗,喻初晴伸手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暂时先这样。我刚认亲,他们都很好,我想珍惜他们,因此有些事不好硬刚。说不定时间长了,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好吧,更像渣男了。 画大饼即视感! 萧风岚不甘心,问:“解决不了呢?” 喻初晴脱口而出:“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解决不了问题的人!” 萧风岚窒住:“……” 好强大的自信。 但,他好爱! 喻初晴又道:“你别想那么多,等到必要的时候,我坚持的事,即便是什么祖训压头顶,都不会变!” 重点是:必要的时候。 她认为有必要为萧风岚跟亲人抗争的时候! 嗯,事实证明,她24k纯渣! 然,萧风岚却像那容易被男人欺骗的恋爱脑女人,完全没抓到这个重点,只觉得她这个敢于抗争的态度,让他好生心动! “晴晴。”他凑过来将她抱进怀里,道:“你哥哥弟弟都好可怕,一定要保护好我呀!” 茶香四溢。 喻初晴唇角一抽:“……” 得,又来了! 装柔弱,当真是他的拿手好戏! 但,她又不是惯不起。 她笑了笑,应答:“看你表现。” 萧风岚那副怨妇样子,都是为了在她面前邀宠,实际上也是心大。 既然她给了这样的承诺,他也就不抓住这一点伤春悲秋,而是转移了更重要的话题:“南阳侯那边的事,你后面打算如何?” 喻初晴面色一凛:“下一个,是桑怀民吧!” 萧风岚挑眉:“因为他跟连氏和离的事,势必要出问题,正好可以拿捏?” “聪明。”喻初晴给了他赞赏的一眼。 想了想,又凑上去亲了他一下,道:“该赏!” 萧风岚顿时笑得超不值钱,回亲了她一下,眼里都是绿光:“我能多要一些吗?这么点赏赐不够!” 绿茶小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想多亲亲、抱抱、举高高罢了! 对上她的眼眸,他理直气壮地道:“我黎明时分就走,这一去少不得又是十天半个月的,你不把我喂饱,是真不怕我跑了?” 喻初晴瞟了他一眼:“简单啊,你纳两房小妾搞定。再不济,养两个通房丫头,一次吃撑!” 话是这么说,但她那眼神,完全是两回事。 眼风几乎能化为实质,碰一下就能拉一道口子! 萧风岚轻笑一声:“我要真这么做了,你是不是就立刻跟我一刀两断?” 喻初晴没回答。 不用回答。 即便早就知晓南阳侯府的人自私自利,都在吸她的血,她也觉得无所谓。 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就能养活他们了。 但南阳侯府众人一把她赶走,触及她的底线,她就立刻把全府给踹了。 他们谋害她,她便要反杀、将整个南阳侯府都踢翻! 同理可证: 她的男人,要是敢背叛她,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还用问? “啧,晴晴你这样子,我好害怕!” 萧风岚作了一句,自己又笑了,道:“我不要别人,只要你。” 顿了顿,他又感慨地道:“你是不是对我下了什么迷魂汤,让我整颗心都拴在你身上,欲罢不能!看别的姑娘,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听这种肉麻的情话,喻初晴心中一点涟漪都没有,只是亲了亲他的唇。 萧风岚却激动了,抱着她的脸重重亲了下,道:“我见众生皆草木,唯独见你是青山。” 喻初晴挑眉。 她知道下一句: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但她不懂,萧风岚是真的爱她吗? 他又爱她什么呢? 一夜迷乱后,喻初晴累得闭眼就睡着,萧风岚什么时候走的,她完全不知道。 睡到辰时过去才起来,发现外面下雨了。 合欢给她梳头时,她忽然说了句:“雨天道路泥泞,希望他别赶路太急,躲躲雨再走。” “县主担心王爷?”合欢随口一问。 喻初晴愣住。 担心么?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纠结的人,认真思考片刻,道:“嗯,确实有点担心他。” 毕竟他领旨在外,没办完差事是不能中途离开的。 五百里路,来回就是一千里。 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只为回来与她见一面,只待那两个时辰。 这比现代人异地恋打飞滴要辛苦折腾得多! 或许,他真是把她放在心上,真的很爱她吧? 合欢笑道:“王爷若知晓,指不定怎么高兴呢。不过县主,假如喻家这边一定要反对,以后你和王爷怎么办?” 关于这个问题,喻初晴连思考都不用,直接道:“若我想跟他在一起,天崩地裂我也会跟他在一起。如果我不想,天皇老子也没法按我的头跟他成亲!” 合欢轻笑:“嗯,主子想的,才是最重要的。老爷和公子他们……我觉得吧,只要你坚持,他们最后肯定会顺着你的。” “哦?”喻初晴挑眉,笑问:“何以见得?” 合欢道:“五代才盼来了一个姑娘,那不是要天上的月亮,都要想办法摘给你么?实在登不了天,拿个水盆照给你,都要做到呀!” 喻初晴被她这说法逗得噗呲一笑。 其实吧,她略微思考过各种可能,但就没认真担心过这种问题。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梳妆打扮完毕,喻初晴简单吃了点东西,钱利来也到了。 “药材的供给方面,以后跟我大哥合作。你派人去跟我大哥的人接触……” 谈了约摸半个时辰,把近段时间的生意上的事敲定,钱利来离去。 喻初晴正打算去跟喻昔词谈谈,却听得覆雨来报:“县主!南阳侯大少夫人差人过来,恳请你过去连府!据说是,大公子闹着非要把她带回侯府去!” 第64章 天若不报,我就来管! 桑怀民和连玉的和离,已经“谈”了好多天了。 太子下令让两家和谈,但南阳侯躺床养伤那么久,侯夫人又惯是个没主意的,后面还发生了桑怀志断腿的事。 双方根本就没有坐下来真正谈过,只有连家人在找桑怀民本人谈。也是桑怀民不愿意和离,一而再地上连家找连玉。 这不,拖到了现在。 “终于来求助我了。”喻初晴等的就是这个关卡。 如果连家不提出求援,她私自去插手别人的婚约,这是干预他人的因果,对自己不好。 她不占理,也不道德。 而现在,受害人自己出来求助了,她当即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她抬头看向喻昔词:“大哥……” 刚想说“你等我回来我们再谈”,却见喻昔词说道:“我与你同去。” “啊?”喻初晴愣了下。 喻昔词笑道:“虽然大哥知晓你身边有人保护,但,我这才刚回来,你也给大哥一个表现的机会?” “……”喻初晴垂首失笑,道:“大哥高大威猛,都不用动手,就很有安全感了!” 前提是,他是站自己这边的。 这样一名猛男硬汉,放在谁的敌对面,都是要人头疼的! “我们走吧。”她欣然同意。 先前没相处过,总是要处一处培养兄妹感情的。 喻昔词颔首:“放心,没有必要我不会插手别人的事。” 喻初晴笑了:“大哥不用这么拘谨,我也没那么不近人情吧?” 兄妹俩乘坐马车,一路说笑。 到连府的时候,正厅里正是一团乱,没人注意到他们人就站在厅门外。 甚至管家报有客到,都没人听见。 大老远就听到了桑怀民的怒斥:“太子都只敢说同意我们和离,却没说我们必须和离!” 这话倒是不错。 别说太子身为储君,就是皇帝本人,强行拆臣下的婚配,都是会失人心的。 萧景明之所以没有直接下令让他们直接和离,是为了储君声誉考量。 但,这也成了桑怀民的底气! 只要他不想和离,难道太子就能强行拆散臣子的夫妻吗? 要脸的人,总是没有不要脸的人过得潇洒肆意的。 连玉坐在一旁没说话,气得胸口起伏不止,眼里都是泪。 她大哥连升怒气上头脸都气红了,斥道:“那是太子殿下仁厚,不是你不要脸的资本,你以为殿下不想同意吗!就你这种渣滓,就算和离不成,我们连家养着妹妹后半辈子,也绝不会让她跟你回去,任你欺凌!” 桑怀民的岳父连浒,也是脸红脖子粗的,想必是被桑怀民的无耻气到了。 但他身为带兵的将领,相对而言,还算是情绪稳定:“怀民,好聚好散,日后好相见。若你非要执着不肯和离,我们只好请太子做主。闹起来,南阳侯府也不好看!” 喻初晴面无表情地看着。 连家真的不错。 封建时代的眼泪。 别说古代,就是现代女人离婚,很多父母兄弟都是不赞同的,表面上各种苦口婆心“为你好”的劝说词,其实核心问题、本质原因,只有一个——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离了婚回娘家,岂非成家里的拖累、还让人看笑话! 在很多家庭里,女儿的幸福,还比不上面子重要。 更讽刺的是:就是这样不为女儿撑腰的娘家,才导致女人在婆家孤军奋战,在夫家受尽欺负! 她现代的妈妈,便是吃了这种眼泪拌饭、最后付出生命为代价的人! 连家爱护女儿的态度,让她内心触动不已。 值得她为他们做主——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天若不报,我就来管! 然而,桑怀民却认为,堂堂的储君是不可能豁出影响自己身份地位、去帮一个臣子和离的。 他拿准了这点,哼了一声,道:“我是不会签和离书的!玉娘一日是我桑家儿媳,就一辈子都是。她生是我桑家的人,死是我桑家的鬼!只要我一日不和离,就还是你们家的女婿,就有资格把她接回侯府!遑论,恩儿是我桑家的骨肉!” 喻昔词在外面听着,实在是有点听不下去了。 他蹙了蹙眉,低头看自家妹妹。 然后发现,他妹妹的情绪真的稳定得可怕。 所谓泰山压顶不形于色,莫过如此! 即便见到桑怀民这般无耻,她也只是看着。 只是那一双眼眸如同十里冰封一般,代表她并非无动于衷。 桑怀民丢下那番话,便上前,伸手去拖连玉的胳膊:“你跟我回去!把儿子抱出来,我桑家的子孙,怎么可能留在连家?” 连升连忙拦在他面前:“我妹妹不愿意走,你敢强行带走她试试!” “我怎么不敢?我……” 桑怀民还想说什么,却不想—— 身后传来幽幽一句:“桑家的子孙不能留在连家,那留你一条胳膊在连家,行不?” 他猛地转头。 入目的喻初晴,穿着一身暗红色金线刺绣的襦裙,头上金步摇的流苏跟着她迈步进来的动作,一步一摆。 她漠然说道:“再不放开那只手,我不介意让它永远留在连府!” “初晴?”桑怀民愣了下,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道:“你来得正好,帮大哥把你长嫂劝回去!” 他好似忘了,如今喻初晴跟他已经是敌对的关系。 不要脸皮的无耻之徒,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以为地球是围绕着他转的。 甚至别人的态度是好是坏,他都完全置之不理。 但他的话,还没让喻初晴有什么反应,喻昔词却听不了一点:“抱歉,喻某尚未婚配,我家妹子还没有长嫂可唤。” 桑怀民不是眼神不好注意不到喻昔词,而是眼里只有自己,第一眼并不把喻昔词当一回事,还当是喻初晴找了个近身侍卫? 听到这话,才定睛看去。 只见她身侧跟着一名超级高大威猛的青年男子,穿着一身孔雀蓝的宽袍大袖。 若这身打扮放在喻慕文的身上,端的是书生意气、儒雅风流。 在此虎背熊腰的男人身上,却无形中有一种压迫感! 即便桑怀民常年在屯营,军中也很少见长得这么高的男子,看眉眼跟喻初晴有那么点相似。 甚至有种错觉:这男人多多少少有点隐形的尊贵? 他厉声质问:“你是何人,为何多管闲事!” 喻昔词勾唇浅笑,那笑意却仿佛蕴藏着千军万马、杀伐屠戮之气! “不才在下喻昔词,正是初晴的大哥!” 连家众人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见到喻初晴,他们先是看到了救星。 但见桑怀民与喻昔词的眼神交战,一时之间竟觉得不好上前行礼,打断这强烈的对峙感—— 大哥vs大哥! 第65章 大哥VS大哥!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喻初晴的亲生大哥,整个人充斥着强烈的男子气概。 虎背熊腰、却面容俊朗,羽扇纶巾、却气宇磅礴。 此人仅仅是往那一站,羽扇在手中轻轻摇两下,便有种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势。 而桑怀民呢? 十几岁进了屯营,武将出身的他,身形体魄也是几兄弟之中最威武的一个。 正因如此,他一巴掌就能把身子瘦弱的连玉扇飞! 他甚至比大舅子连升还要高一些、壮实一些,完全符合喻初晴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所有想象。 但,在喻昔词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 并且,喻昔词一看就不是纯孔武有力的武夫! 即便是桑怀民,心里都有一瞬间的发怵感受,他强行振作,看向喻初晴:“他就是你在喻家的大哥?” “不。”喻初晴面无表情地订正他的说法:“我姓喻,正确的说法是,我只有一个大哥、而不是在喻家的大哥!” 桑怀民顿时像是被针刺了一样,怒道:“你在南阳侯府唤我大哥的时候,不是挺殷勤的么!忘恩负义、自私自利。以前你还在侯府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被刺的,不是他的心,而是他的自尊。 他连连怒骂:“要不是你非要让我跟连家结亲,根本不会弄到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建安公主都快要被我打动了,都是你非要斩断我和公主的姻缘、断了我做驸马的机会!” 提到这个,连家人脸色更难看了。 “桑怀民,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连升哼道:“建安公主会看得上你?当初若不是看在你妹妹的份上,我们连家这样的门第,都不稀罕把女儿嫁给你!” 桑怀民简直要跳起来:“呵,你们还看不上我?要不是初晴一定要我娶你妹妹,我绝对不会多看她一眼!” 连浒顺势便道:“既如此看不上我家闺女,桑大公子痛快签下和离书,岂非皆大欢喜?” “笑话!”桑怀民哼道:“我侯府下了那么多聘礼娶了她,如今桑家的嫡长孙,你们也不肯给,就想和离?” 他仰着下巴,高傲地道:“把孩子还给侯府,我兴许还可以考虑一下!” 听到这话,连玉忍不住了:“你平日不是在屯营、就是跟狐朋狗友在外面鬼混,没带过几日儿子、对宝儿就没有几分父子情分,你根本是想用宝儿来要挟我,并非真心想要儿子!” 她说对了。 喻初晴也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宝儿都已经两岁多了,从前不曾见桑怀民对孩子有多亲近! 她这个曾经的大哥,是个嫉妒自私自利的人,除了对自己好,对谁都是一样。 对父母,他都不见得好! 桑怀民反驳道:“无论如何,他也是我的儿子,你想带着我的儿子回娘家?以后还带着我的儿子二嫁?绝无可能!” “我……”连玉想说“我可以绞去头发当姑子、绝不会二嫁”。 喻初晴在此时突然大声插话:“没什么不可能!” 连玉一怔,茫然地看向她。 喻初晴走上前去,抬眸斜视桑怀民,嘲讽地道:“头婚嫁坏了,不代表二婚还会遇上个渣。连玉人很好,凭什么不能重获新生,一辈子只能挂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这世上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这样瞎眼、自私到极致的!” 连家众人都愣住了。 这一个还没和离成功,哪里就会去想二婚的事了? “初晴!”桑怀民火气也上来了:“你到底是帮谁的,我才是你哥!” “不。”喻昔词根本不让喻初晴来说这话,直接道:“我才是她哥!” 他唇角挤出一丝微笑:“不仅是在下,她另外还有两个哥哥。为兄者,疼爱妹妹、照顾妹妹、保护妹妹,譬如眼前这位连家兄弟,在自己的妹妹遇上你这种人渣的时候,他不遗余力拼死相护。你做得到吗,你就舔着脸抢着当晴晴的哥?” 一番话说得桑怀民面红耳赤。 他从来没有反省过这个问题,但眼前—— 连升是怎么维护自己妹妹的,他还是看见了的! 他…… 似乎从来没有过维护初晴的时候! 喻昔词又道:“在你们全家找到了亲生女儿,想把晴晴赶走的时候,你为晴晴说过话么?非但没有,你还是主张让她不准带走侯府分毫的那个!” “南阳侯派出人手追杀晴晴的时候,你阻止过吗?非但没有,想必你还双手双脚赞成。” “晴晴得了县主封赏,御赐匾额,挂匾大喜之时,你跟随你父亲,前去搞破坏,非要给晴晴找晦气。” “桑怀民,如此种种、历历在目,你也配说……你是她哥???” “脸是个好东西,你值得拥有!” 语气不重,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话,却宛如一个又一个耳光朝桑怀民脸上扇下去! 桑怀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偏偏无力反驳。 转头看了一圈,好像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话,自尊心都被放在脚底板上摩擦! 他无能狂怒:“连玉,你今日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不!”连玉也大吼一声。 她从来没有吼得这样用力过:“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跟你回桑家,我也不会把宝儿给你!” 桑怀民怒极狞笑,放狠话:“好!这是你说的,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永远都不怕死!” 他说完就要走。 显然,烂人有烂招:他绝不会让连玉好过,如果连玉不跟他走,以后他会一直骚扰、让连玉一辈子没法好过。 而连玉跟他回去了,都撕破脸至此了,那也一样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 想到这些,连玉便是一阵绝望。 她脸色雪白地上前,扑通跪在喻初晴面前,磕头:“初晴……永安县主,求你替我做主!大恩大德,连玉愿意为奴为婢一生回报!” 喻初晴受了她这一礼,才弯腰将她扶起来,道:“好。” 淡淡一个字,坚定无比。 瞬间让连家人都振奋起精神来! 她又道:“不需要你为奴为婢。” “县主……”连浒打算携妻子儿子一同跪下。 喻初晴却道:“你们不必行此大礼。这桩婚事,既然是从我开始的,造就了一对怨偶,合该由我来结束。” 其实,媒人也不包生儿子,没有任何一个媒人会为怨偶负责。 毕竟,她只是牵线、并非强行按头结婚。 结这门亲,是连家自己答应的。 连家人非常明白这一点:当初他们也是觉得,有喻初晴这样的小姑子,平日桑怀民看起来也还行,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孰料…… 喻初晴转头看向桑怀民,道:“和离书,你签还是不签?” 桑怀民纯粹摆烂,脱口而出:“不签!” 喻初晴唇角一勾,点点头。 下一瞬,她却猛地大喝一声:“腾云、覆雨,将他拿下!” 桑怀民是武将,自然有两下子身手。 然而谁也没想到—— 腾云覆雨跟桑怀民对了十来招后,忽然一条红绸带从斜刺席卷而来,像是有生命,灵蛇吐信一般缠住了桑怀民。 桑怀民想要挣扎,但那红绸却紧追不放,挥舞了十来下,竟桑怀民捆了个结结实实! 众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挥舞红绸的男人! 第66章 硬汉舞红绸 喻初晴也是瞳孔地震! 她大哥…… 一个身高一九零、虎背熊腰、棱角刚强的铁血硬汉,他竟然把红绸带挥舞得这般灵巧! 真的。 怎么形容呢? 艺术体操的彩带,很多人都知道吧? 喻昔词这根赤练,兴许有七八米长、巴掌宽,在他手里却好像活的,他单手舞动,竟能作为武器! 大哥,这是绸带,不是鞭子啊喂! 他能让柔软如斯的绸带攻击桑怀民就算了,还能单手控制绸带把人捆住。 那是多么强大内力、以及炉火纯青的掌控力? 好一个硬汉舞红绸! 跟她二哥美人抡大锤,是异曲同工的极致反差! 而硬汉本人,却是一脸淡然,转头看向喻初晴,道:“晴晴,已经拿住了。你打算怎么做?” 语毕,他手腕轻轻一抖。 随着红绸飞舞,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桑怀民扑通一下,落到了他们身前。 喻初晴好不容易才把掉在地上的眼珠子捡起来,说出一句:“带上,去官媒,让他跟连玉把和离书给签了!” 必须要走官媒,相当于现代的法律公证。 经过这一遭,以后倘使桑怀民再做任何纠缠,都可以直接对簿公堂维护自己的权益! 古代也有律法保护合法婚姻,只不过民俗等原因造成,律法保护只是理论上的,很难实践。 可是! 现在有她喻初晴在,就一定能实践! 桑怀民气极了,还在地上挣扎:“和离是要自愿的,你这是强迫!” “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喻初晴冷冰冰地丢下这一句,抬头看向猫瞪狗呆的连家一群人,道:“诸位,都一起去?” 连浒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组织:“自然。” 桑怀民还想破口大骂,喻昔词眼疾手快地将一枚大核桃塞进他的嘴里。 最后只能用眼神怒骂。 但,不管是谁都不痛不痒,无能狂怒、“骂”了个寂寞! 喻初晴率先走出连家的厅门,看到桑怀民的两名长随在外面,她挑眉问:“你们俩,也想先打一架,再被动屈服?” 两人看了一眼“屈服”的桑怀民,深切明白什么叫做:主动屈服、和被动屈服! 两人让开了路,没有拿鸡蛋碰石头的打算。 跟永安县主的那两个武婢对打,还可能有点胜算,可这位…… 舞红绸的硬汉,着实是打不了一点! 官媒。 连家已经准备好了和离书,连玉已经签好名字了,只要桑怀民签上大名,经过官媒的盖章,就能脱离律法上的婚姻关系。 “等等!” 他们正要让桑怀民签字,喻初晴却一把将和离书拿过来,道:“改一改。” 她指着上面不合理的地方:“第一,连氏离开桑家,必须带走所有嫁妆;第二,连家不要桑怀民补偿,为此必须把儿子桑光恩交给女方抚养,从此后改姓连,不要桑家任何抚养费、但也跟桑家没有任何关系。第三……” 最后,才是重点:“和离后,若桑怀民对连玉、桑光恩以及连家有任何为难、纠缠、骚扰、伤害,容许连家包括、但不限于打断他的腿!” 男人制定的律法,当然是保护男人的利益为主的。 那她就增加条款! 连浒是将军、连升也是,并且都是很争气的那种。 一旦抛开脸面跟桑家抗衡,有律法加持,就能保住连玉母子。 所有人—— 包括掌管官媒的官员,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喻初晴。 甚至,连喻昔词都十分震惊。 “看什么?”喻初晴一脸坦然,指着桑怀民道:“你们看看他这德行,难道不应该未雨绸缪吗?将一切罪恶的可能,扼杀在摇篮里,很有必要!否则,不需要付出代价的话,桑怀民指不定以后跟连家不死不休,连家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连浒感激地道:“还是县主想得周到!” 喻初晴一点儿都不得意,看向那办差的官员,问:“可以么?” “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官员不是很想答应。 但,对上她漠然的双眸,宛如被刀锋擦过头皮似的,他不敢拿腔调,立即改口:“县主的忧虑的确有道理,这的确是女方应得的权益,便加上吧!” 南阳侯很清楚的“官官相护”,在这时候体会得淋漓尽致! 谁得势,谁就上青天,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过去南阳侯有点势力,自然人人都会给他们面子; 可如今南阳侯都混到只剩下个光头爵位了,在他与炙手可热的太子救命恩人——永安县主面前,那点空壳子哪里够看? 桑家不是想官官相护吗? 她就给他们表演一个! 很快,官媒落下了印章,一份全面的和离书新鲜出炉! 连玉捧着那和离书,又哭又笑的。 她提起裙摆,又打算朝喻初晴跪拜,却被喻初晴一把扶住。 “你方才已经跪过我了,一谢不行二礼。”喻初晴说着,从袖袋中取出一块玉佩,塞进连玉的手里。 她大声说道:“这块朱雀祥云玉佩,是皇上的赏赐。今日我把玉佩借给你,他日,但凡桑怀民或者桑家任何人对你进行骚扰,你就把玉佩摔在地上,务必摔碎!” 说着,她眸光凛然地对上桑怀民猩红含恨的双眼,道:“将圣上御赐之物摔碎,该犯什么刑罚,桑大公子应该是知晓的,哦?” 众人:“……” 好高明的手段!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即便是永安县主,也没有办法一直守在连玉身边保护她。 但,这枚御赐玉佩可以成为她的护身符! 桑怀民除非自己的命不要了,否则就不敢对连玉做什么! 他气极,却又拿喻初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怒气汹汹地走了。 喻初晴转头,对连玉道:“我能帮你的,也就到这里了。倘使他想跟你同归于尽……这一点,只能你们自己想办法预防。” “好。”连玉颔首:“我以后尽量少在外面走动,能避开他就避开他。” 一个失婚的女人,她以后只想专心养孩子,谁家的宴席都不可能参加了。 连升满脸的怒火:“他如果真敢,我一定宰了他!” 喻初晴摇头:“桑家如今是丧家之犬,桑怀民烂命一条不值钱,连家大哥何必拿自己的命跟他玩?” 她仰头看了一眼天际,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再凶猛的野兽,若失去了爪牙,也就没有了战斗力。” 连家众人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什么意思? 第67章 不管你爽不爽,老子反正爽了 喻初晴却只是看向连浒,道:“连将军,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我那前大哥,目前还在你手底下挂职呢吧?” 闻言,连浒与连升都是一凛,不由对视一眼。 不等连浒做出反应,她微微一笑,又道:“今日之行,幸不辱命。替连玉脱离苦海,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我和大哥先回家了,各位告辞。” 连家众人朝她行礼拜别。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喻昔词忽然问:“你打算怎么做?” 她的话,其实很好理解。 即便不为连家,她也不会让桑怀民好过。 并且,她必定是早就有了主意。 只不过一口吃不成胖子,需要循序渐进。 喻初晴笑了笑,道:“当然是先把爪子给砍了、把尖牙给拔了!连将军会知道怎么做的!” 前翁婿关系已经交恶,为了保护可怜的女儿,连浒从前能提拔桑怀民,以后就能打压桑怀民。 桑怀民在军中的职位,迟早是要丢光的! 上帝与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等到桑怀民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就会疯狂作死,到时候打死他不费吹灰之力,也不会引火烧身! “晴晴当真是……聪慧过人。”喻昔词由衷说道:“身为家主,我希望你能回来帮我。但身为大哥,却又觉得,尊重你自己的意愿,更重要一些。” 以她的才智,别说辅佐他做家主,就算是让她自己做家主,都完全可行! 老二是个武夫,听命行事可以,其他的就算了; 老三倒是足智多谋、多智如妖,算得上良相一般的人物,本就是培养来日后辅佐他的。 却就怕珠玉在前,比起喻初晴来说,喻慕文就略显逊色了; 老幺么,年纪还小,现在说未来还为时尚早,少说还得等个三五年才能确定。 所以,他更希望喻初晴回家族帮衬自己。 喻初晴笑了笑,并没有答应:我会帮你的。 轻许诺言者、多半无信无义。不确定的事,她不会轻易许诺。 提到这个,她不免好奇:“大哥,你会觉得继承家业这种责任沉重,因而让你无法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吗?” 喻昔词诧异地看向她:“不会。你为何这样想?” “毕竟你十二岁就被迫回去,还没有尝试过走自己的路。”喻初晴的想法很简单。“我单纯好奇,没别的意思。” 喻昔词低笑一声,道:“没有这些想法。我十二岁回去跟在祖父身边,不仅祖父教导,还有叔祖父他们都手把手教我。学到的东西,自然跟留在爹娘身边不一样,那我从小树立的志向,自然也很清晰明了。” 平心而论,祖父之所以越过喻惊鸿要从孙子里挑继承人,也是有理由的。 喻惊鸿的确不具备当一个出色继承人的条件,他不够狠。 上位者需要恩威并施,喻惊鸿有恩无威。 “好吧。”喻初晴颔首:“看得出来,大哥如鱼得水,那就是最好的状态。” 有些人喜欢忙碌,闲下来反而觉得累。 有些人登天很累,却甘之如饴。 人与人,终究是有差别的。 喻昔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咱们家,总要有人做这件事的。而我,最适合。并且,我并不委屈;相反,还如鱼得水。晴晴不用替大哥担心。” 当真是安全感爆棚的硬汉,他的手掌很大,喻初晴的脸都没他的手大! 他的手掌放在她颅顶,显得她的脸特别小。 在他眼里,越发觉得妹妹小巧可爱:“若你没有丢,不知你会长成何等模样。” “不好说。”对此,喻初晴只有一句感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天走过的每一条路,都会成为明日的勋章。我若在家中千恩万宠长大,未必就能成才!” 喻昔词又笑了:“你这样的心性,做什么不能成功?” 喻初晴跟着笑:“以后的事不说,走好眼前每一步,就够了。” 而眼前这一步,便是解决桑怀民! 这家伙一日还能叫嚣,就有可能成为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引爆。 穷凶,则会极恶。 为了不让他拖着连家人去死,她得盯着这件事、并且尽快促成这件事的发酵、成熟! 果然—— 连浒在连家是庶出,能靠自己争气、在军中做到将军,而出来自立门户,自然是个会办事的。 仅仅过去几天,他便以桑怀民擅离职守为由,将其连降三级—— 主要是桑怀民的把柄太好抓了,以前是他女婿,他睁只眼闭只眼,如今…… 呵呵! 又过了几日,桑怀民在屯营带头饮酒酩酊大醉,误了当值、扰乱军纪,直接被降到了无任何品级的小兵。 他堂堂侯府嫡长子,哪里能接受? 一怒之下,这个兵他不当了! 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上级大吵一架,还没吵过。 便来连浒这里吵吵嚷嚷,允许他离开屯营。 连浒没同意。 想自己走? 门都没有! 几日后,桑怀民跟上峰大打出手,将上峰打伤。 此等行径严重触犯军规,连浒没有留半点情面,出了文书将桑怀民逐出屯营! 驱逐! 在被强令离开的时候,桑怀民一路大声怒骂:“连浒公报私仇,他是因为我与他女儿的婚事闹得不愉快,在这些事上处处给我穿小鞋!” 负责监督他离开的,是一名小将。 小将说了相当中肯的话:“从前你因为结了这门亲、娶了他的女儿,而得到的好处,你怎么是一点儿也不提?” “自从你娶了连将军的女儿后,但凡能立功的机会,连将军都尽可能给了你。” “甚至好几次,力排众议非要把那些好处给你,让你在屯营中成为太平年岁中、晋升最快的。” “那些事,你倒是一件也不记得!” 桑怀民不肯接受这个说法,怒道:“那是因为我是南阳侯嫡长子,才有的这些体面!” “错!”如今,那小将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他,直言不讳地说道:“南阳侯世袭六代,到你父亲这里,已经是最末代。” “而你们桑家为人处世历来嚣张高傲,不但不思考如何延续荣光,反而一再消耗祖上的功勋。” “所谓的坐吃山空,说的就是你们!” “原本,你们倒是有一位善于筹谋的嫡女。” “别的不说,就说她为你促成了与连家的婚约这件事,足见她高明睿智!” “若留她在侯府,或许你们还有翻身的可能。即便不说她个人的能耐,只说将来她婚配高门,靠联姻稳定实力,少说也能把你这一代稳定下来。” “但!” “你们把她赶走了!” “哈哈哈哈,见过笨的,没见过你们家这么蠢的!” “你们自己都知道说,她亲生父母是农户出身,那么,农户养出来的女儿有没有智谋且说不定。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两把抓,亲生女儿接回来、养女也要留在家里!” “可你们呢?你们把确定有谋有略的嫡女赶走!” “这叫什么?这叫一刀斩断自己的命根子!” “不管你爽不爽,老子反正爽了!” “……” 那小将对桑怀民不满已久,是可着劲儿地往他痛点一刀一刀地戳。 杀人诛心! 杀人诛心! 杀人诛心! 桑怀民听着听着,不禁怀疑:真的是这样吗? 但他没有想太多。 现在摆在面前的是—— 离开屯营后,他要做什么? 回到侯府,他就想好了:“父亲、母亲,儿子想好了,以后从商!三弟已经这样了,二弟、小弟以后在仕途上,都是要用大量银子的。身为大哥,我去赚这个钱!” 第68章 是她把侯府的银子都偷走了? 桑怀民的话砸落,得来几张惊愕的面孔。 如今桑怀志断了腿,每日在屋里躺着,宛如一个废物。 不是他不想挣扎,是无论他跟谁说,是喻初晴设局害他,都没有人相信。 说累了,他就自己放弃了。 他躲在房里,一个人藏着发霉。 家里人起初还去看他两眼,但他阴阳怪气的,一点火星子都能炸起来,谁也不愿意跟他多说话了。 桑文柏都说:“算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今日家宴,桑怀盛从国子监回来了,桑怀安也从翰林院回来了,家庭成员还是比较全的。 见众人发愣,桑怀民又道:“阿雪在太子府,不是一直都没能得到太子的宠幸吗?以我看,那就是打点不够丰厚。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的钱够多,那些人还能不心动、不为她出谋划策、不为她清扫障碍?” 他看向南阳侯:“父亲,只要阿雪能得太子宠幸,一举得男。过去她是如何进太子府的这件事,迟早会被遗忘!” 可以说,这些话在他心里来回斟酌了三四遍,才能说得如此通畅。 主旨只有一个:给我本钱,我要经商! 这话,还真让桑文柏心动了。 如今南阳侯府是日益萧条,大儿子的姻亲没了,老三废了,老二老四的婚事又还没能成。 旁支的姻亲,不是靠不上,就是有点实力的不肯给他们靠—— 主要是,先前借了一些银子没还,见面都是冷脸的了! 或许,只有桑雪生下皇孙这件事,才能让南阳侯府翻身了。 “好。”桑文柏同意了,道:“既如此,你便……” 但,侯夫人却强烈反对:“不成!” 她从来没有在家宴上这么大声说过话。 桑文柏蹙眉,转头看去,不悦地道:“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侯夫人一贯来都是逆来顺受的。 以夫为天,不管是挨骂还是挨打,都不会忤逆丈夫的意思。 但今天,她鼓足了勇气、梗着脖子道:“不成就是不成,我是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公中已经没有银子了!” 这句话扔出来,简直就是炸裂的存在。 侯夫人已经忍很久了,终于说出这句话,宛如开闸泄洪一般,道:“侯府早几年前的收支,就已经是入不敷出了!这几年,是初晴帮衬我打理铺子、以及庄子,才得以勉强维继。” 她看了一眼桑文柏,又低下头去,道:“但你们把她赶走了,我不善经营,家中连府医都养不起,辞退掉了,你们是一点儿也没发现、一点儿都不关心吗!” “家里少了多少下人,你们是一点儿都没察觉吗!” “现在侯爷虽然没被削爵,但俸禄减半、食邑又收回去了。偌大的侯府养这么多张嘴,以后吃饭都成问题,哪儿还有银子去给老大当本钱?” 憋了几年,终于把这些话说出来,侯夫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而这话,也将大小老少几个男人,炸了个外焦里嫩!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怎么会这样?”桑怀盛瞪大眼睛,完全不能相信,并且很快找到一个重点原因:“是不是三哥赌输,为了给他还债,把公中掏空了?” 侯夫人道:“那只是一部分原因,事实就是,在那之前,侯府就已经难以为继了!” 她叹气道:“怀志赌输了那么多,当时是初晴想尽各种办法,变卖了不少东西,又从我的嫁妆里拿了一些贴补,才凑够了那一大笔银子保住了他的腿。他的事,让咱们家雪上加霜!但确确实实是,在老三染上赌瘾之前,公中就空了!” 这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桑怀民越想越气,怒道:“如今他不还是断了腿?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当初就断了,还省得嚯嚯完了家财!” “三哥真是……”桑怀盛也是气极:“先前他还想叫我借银子,我说我没有,他还鼓捣我去找同窗借,他害了整个侯府不够,还想害死我!” 桑怀安眉头紧拧,他不说这些没有用的话,而是看向侯夫人,问:“那……我和小弟迎亲的花销、聘礼,这些都还有吧?” 邱家的婚事已经定了三年,今年邱家小姐十六,他也是时候迎亲了! 他已经想好了:如今他在翰林院为官。娶妻之后,他有资格单独开府,那就独立门户搬出去,避开这泥坑! 然,他的希望也落空了—— 侯夫人摇头:“你们这些年,只知道花钱,从未想过如何进账,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最好的、哪一些不烧银子?以前有初晴帮我想办法,她善于经营,还能勉强维持侯府的风光。可初晴被你们赶走了!” 后面这一句,是她肺腑之言。 她比任何人都反对把喻初晴赶走! 最后一句,又让几个男人都沉默了。 桑怀安脸都绿了:“我成亲用的银子,都没有吗!” 桑怀盛也怒道:“怎么可能!偌大的侯府,连娶媳妇儿的聘礼都拿不出了,这是什么笑话!” “不是聘礼拿不出。”侯夫人是完全摆烂了的:“是日后吃穿用度的银子,都拿不出了!众家亲戚时不时还要来催债,我们根本还不上!” “难怪……”桑文柏这才反应过来:“我说为何我伤好了后出来,见府中的下人似乎少了好些。园子里的花木长长了好多、杂草也生出来许多,都没有人打理!” 而且,那些姻亲见了他,也再也没有了笑脸相迎! “是啊。”侯夫人又叹了一口气,一副死样子道:“因为养不起这么多奴仆,能辞的我都辞掉了。” 头一次知道侯府的窘迫的几个男人,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话说。 半晌后,桑怀民猛地一摔茶杯,怒道:“母亲的意思是,先前几年,一直是靠初晴在打理账簿?” 侯夫人眼皮子一跳,看着地上碎裂的瓷杯,肉疼地道:“你还摔杯子,还当咱们是以前的南阳侯府么!这一套茶盏是官窑的仿玉青瓷,要好几两银子的!” 以前的她哪里知道,一副官窑仿青玉瓷茶盏要多少银子? 还不是最近被账本弄得焦头烂额,不仅知道了这些,甚至府里修补一块地砖要多少钱,她都知道了! 但桑怀民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从来不是在意几两银子的人。 他抓住了一个重点可能性:“那小贱人如今过得风生水起,不但没穷过,还养着喻家一大家子!” 他看向桑文柏,问:“会不会是她把侯府的银子都偷走了?!!!” 第69章 全家唯一有智商的、唯一清醒的 桑怀民的说法,让所有男人都是心头一凛。 所有人下意识顺着这方向去设想:如果是真的,当如何?如果不是,又当如何? 宛如找到了能让自己心理平衡的原因,桑怀盛第一个跟上附和:“肯定是她!几年的时间,将咱们的银子转走、洗干净,娘你完全甩手不管,对她来说太容易了!” 他们没银子用了,但喻初晴有。 所以,不管是不是她转走的,都必须是! “对!”桑怀民又道:“别的不说,就说她身边的丫头。” 他好像看到了问题的本质真相:“合欢和木棉,以前就在她屋里伺候的。但,知晓侯府要赶走她后,她就把这俩丫头的身契提前送走,如今她住进了县主府,那俩丫头又跟在了身边!可想而知,一切都是她有预谋的!” 桑怀盛当即认可他这种说法:“啊对对对!既然下人可以这样做,那咱们侯府的银子,不也可以用这种方法,出去洗一遍,到了县主府就成她的了!” 兄弟俩说得言之凿凿,简直是佩服死了自己这样聪明睿智。 他们都这样穷了,喻初晴怎么可以有钱!??? 喻初晴有钱,怎么可以自己用! 侯府养了她十七年,她就应该把银子拿出来分给他们! 见桑怀安没说话,桑怀民转头跟他求认同:“二弟你怎么看?难道你不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吗?” 桑怀安方才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回过神来,道:“有可能,但也不一定是绝对。” 主要是,他还是有点相信母亲说的。 他们这位母亲性子也许是懦弱了一些,但,很少说假话。 更何况,在这么大的事上说谎! “你怎么老这样!”桑怀盛怒道:“不管做什么事,二哥总是要表现出来与我们不一样的看法。怎么,显着你的特立独行了是吗?” 桑怀安本来还想心平气和跟他们讲讲道理,听到这话,也生气了:“四弟,你这话说得就有意思了!当初我反对赶走初晴,说可以把她送乡下去养着,即便是养女,将来还可以谈一门对侯府有帮助的婚事。假如你们听了我的,还会有后面的事吗?” 他又看向桑怀民:“永安县主府挂匾那一日,我不是说了,我要去送贺礼、打点关系。哪怕只是哄着初晴也好,把关系修复好了,靠着她救东宫的功劳,以后吃不上肉还能喝点汤。但你们听吗!” 想到自己的聘礼都拿不出来,他冷笑一声,道:“你们不愿意听我的,非要去闹事、想要让她不痛快!折腾到现在这样的结果,怎么,你们是更满意吗?” 父子三人都脸色铁青。 桑文柏怒道:“你怎么说话的!” 主要是,闹事他也有份,是他带的头! 并且,他还挨了庭杖! 桑怀安也是气到了,根本顾不上父亲的威严:“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侯夫人叹息,道:“安儿说的是对的。” 她倒是说了句中肯的话:“初晴肯定是没有转走侯府的银子的,相反,她以前常常拿自己的银子贴补公中。” 但,这话立马被喷了。 桑怀盛大怒道:“她以前是侯府的女儿,先不说她贴补家里是天经地义!就只说,她的钱哪儿来的?就算她说是她自己挣的,但没有侯府,她哪儿来的本钱去挣?她一个女儿家家的,又是怎么挣到钱的?简直笑话!” “不错。”桑怀民自然认可这种说法:“所以,就是她把侯府的钱转走了!” 他需要钱,不管喻初晴是不是这样,都必须是! 家里没钱了,可是喻初晴有,不从她那里薅去哪里要? 他抬头看向桑文柏:“父亲,侯府养了她十七年,她该报答。我们去县主府,逼她把侯府的银子交出来!” 桑怀安急了:“你们先前已经惹她很生气了,还要做这样的事,彻底将她得罪死吗?” 重点是:为什么他们觉得,喻初晴是吃素的? 吃了那么多亏,还不学精吗! 他倏地站起来,道:“父亲!你想想看,初晴背靠太子,连国子监的祭酒都跟她交好,那一日乔迁宴你们是没看见吗?她没有发请帖,却有多少权贵上门贺喜?你根本不知道她还有多少人脉,彻底将她得罪死,万一她一恼怒反过来报复我们,只怕连如今南阳侯的虚名都没有了!” 不得不说,他的确是全家唯一有智商的、唯一清醒的。 但,真的是唯一的! 桑文柏根本不听他的:“安儿,你是在质问为父吗?” 桑怀安心里咯噔一下,深知这件事没得谈了。 他愤怒一甩袖:“你们就作吧!现在侯府已经是个空壳了,到时候连这个壳都作没了,你们就开心了!” “二哥!”桑怀盛也越说越上头:“你不要唱衰自家!我们知道你如今考取了功名,但,也不见你能怎么出人头地啊!” 桑怀安被这话刺激到破防,当即愤然离席:“好,既然你们非要这样,那……” 他拿出匕首隔断了袍袖,道:“以后不管你们对喻初晴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从今日起搬出侯府、住到翰林院,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你们都不要把我叫回来!” 反正,连他娶亲的聘礼都拿不出了,只怕邱家很快要退婚。 他们再去喻初晴那里作死,迟早要把他也给害死。 这个家对他来说,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了! 当晚,桑怀安收拾了行囊,离开了南阳侯府。 是夜,永安县主府。 听完覆雨的禀报,喻初晴将手中的燕窝羹放下,笑了:“这群人,还真没有一个让我失望的!” 合欢也笑:“不得不说,县主真的是有先见之明!但婢子实在是想不明白,几年前县主就防备着这种事了,当时你是怎么想?” 喻初晴心道:我总不能跟你们说,我是穿越的,还是从医的。在医院里见过的世态炎凉,可真的多了,她真不是十来岁的天真少女! 她嘴上道:“摸透人性后,你就能把所有事情都理解个七七八八。” 木棉不解:“可世上总也是有些好人的。” “好人有好人的人性,坏人有坏人的人性。聪明人、愚蠢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万物在世间生存,既然存在,就一定有运行轨迹可依循。” 这话,说得可就太深奥了,四个婢子都一知半解。 合欢没忍住又问:“那……逍王殿下呢?” 喻初晴一怔。 第70章 直接上手扒他的衣裳 顺着合欢的问题,木棉轻声说了句:“逍王已经十多天没来了。” 萧风岚去了南陵查案,没办妥无法回来跟皇帝交差。 上次偷偷回来的,来回一跑一千里路,总不能常常回来。 她们家县主表面上好似完全不在意,但偶尔夜里醒来,便独自一人抱着被子坐在床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总之,看着十分寥落。 见她怔然,合欢想给自己打嘴巴:“婢子是不是说错话了?” 喻初晴回过神来,笑道:“没事。” 想到萧风岚这个人,她迟疑了一下,道:“他也有他的轨迹。” 有时候,她自诩通透世情,却着实看不透他。 说他恋爱脑,她并不认同,哪个恋爱脑也没有他这样精明的。 心机boy差不多! 可若说他装恋爱脑,也不至于,他对她肯定有几分真心。 “罢了,想这些做什么呢?”喻初晴垂首笑了声。 东风恶,欢情薄。 人成各,今非昨。 人与人多半是相交线,各自从不远万里走来,短暂相交后,各自离散、奔赴各人的山海。 在一起的时候,尽情欢愉。 倘使哪一天到了各奔西东的时候,无非是那么一句:好聚好散,渐行渐远渐无! 所以,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她很快把心思拉到眼前的事上,道:“先前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要开始新一轮战斗咯! 木棉应道:“都已经备好,信物也都送来了。两位大掌柜都说了,到时候,县主派人把信物送到,他们就会立刻按照县主的计划行事!” 喻初晴轻轻颔了颔首,似有若无地一笑。 后半夜。 不知道是不是睡觉前,提了那么一些事,喻初晴做了个梦。 梦里的情绪很是凌乱,似乎被什么裹挟了,始终挣扎不出来,很是煎熬。 夏夜的雨说来就来,窗户外面稀里哗啦的雨声,让她惊醒。 醒来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把衫子披上,起来找水喝。 忽然,一道雷光闪过,映出门外的一道黑影,让她心口一惊。 守夜的木棉也醒了:“县主,要起夜吗?” 喻初晴也不知怎么的,一种强烈的预感让她三两步走到门口,猛地将门拉开。 果然! 高大的男人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外,正在脱浑身滴水的外衫,听到门开的声音也没回头,低头拧衣衫上的水。 他低着头说话:“合欢还是木棉?给本王拿一套干衣裳来,这湿的没法进门!” 许是梦里的情绪余韵未消,喻初晴不知作何感想,总觉得胸口有些发胀,问:“这大风大雨、雷鸣闪电的,你跑回来做什么?” “嗯?”萧风岚讶异回头:“晴晴?” 看清楚是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下雨了水汽大,你刚从被窝里出来,别站这儿,一会儿弄病了你得难受!” 喻初晴也没理会他,转头吩咐:“木棉,去烧热水。另外,给他煮一碗姜茶过来。” 木棉应了后,便退下了。 萧风岚唇角瞬间染上笑意,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晴晴担心我?” 喻初晴没跟他废话,伸手一把将他拉进屋里。 “哎!我身上都是水,把地上弄湿了,不还得麻烦你家合欢木棉擦地……” 萧风岚的话戛然而止。 喻初晴直接上手扒他的衣裳! “啧!”他低笑:“早知道你这么想我,我昨日就回来了!” 虽然吧…… 他家晴晴是个超猛的,只要她想要,从来不会扭扭捏捏,只会直接上! 他俩第一回是她中了药,是她扒的他。 第二次嘛,当时他心里想着,头一次是事出有因,之后总得等成亲了以后再行周公之礼。 可她显然不这么想,还是她扒的他! 后来…… 食髓知味,就无所谓谁主动谁被动了,反正他们俩在床榻上非常合拍。 被她撕扯衣裳,他低笑道:“晴晴你先别急,我身上被大雨冲了,会冻着你!” “少废话!”喻初晴瞪他一眼,把他满身湿衣裳给扒拉了个干净,拿着自己的浴巾丢给他:“先裹上。” 转头去衣橱那边,取出他放在这里压箱底的里衣丢给他:“穿上,一会儿去泡个热水澡。” “哦。”并不是要拖着他开战,萧风岚有些失望,但也并不遗憾,按她说的照办。 他笑呵呵地道:“晴晴,虽然咱们还没成亲,可我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怎么回事?” 喻初晴白了他一眼,端着水杯喝了下去,才道:“你老,我可不老。” 再说了,老夫老妻的,多半会有那么些两看相讨厌。 相濡以沫是真,风雨同舟也是真,可互相不顺眼,还是真! “是是是。”萧风岚好脾气地道:“我比你老两岁,将来我先死。决不能让你走在我前面,留我一人孤苦!” 喻初晴:“……” 对这人经常不说人话,她也是习惯了,可很多时候还是很难适应! 萧风岚把里衣穿好,又穿上她丢过来的鞋子,笑得跟个傻狗似的,道:“还是回家好,有人贴心!这段时日在外头,可真把我愁坏了!” “家?”喻初晴非要刺他两句:“你多久没回逍王府了?” 萧风岚眨了眨眼睛回想:“一个月?一个多月?不记得了!” 自从她乔迁宴办完后,他去了南陵,中途只回来过一次,再就是今夜了。 他猛地凑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道:“晴晴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丑拒!”喻初晴推开他的脸,顺手将自己喝剩下一半的茶杯递给他。 她递得随意,他接得自然,咕咚咕咚就给喝完了。 萧风岚双眸一睁:“我丑?” 但凡他跟丑字沾边,都入不了她的眼,遑论上她的床了! 喻初晴不由失笑:“漂亮的也拒!” 这下,两人都笑了。 “案子查的怎么样?”喻初晴坐在小榻上,发问:“这么长时间还没搞清楚,你在那边一天天的,都干什么?泡小姑娘?” “别乱吃醋,我守男德的!” 说了这句,萧风岚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许多。 外面刮风下雨还伴随着电闪雷鸣,他凑到她身边坐下,亲亲密密地挨着她坐下,低声道:“晴晴在京中,是不是没听说最近民间出现了响马盗?” 第71章 在你眼里,我只有男色可言? 喻初晴心口一凛。 她怎么可能不知响马盗是什么东西! 但,她还是如实回答:“尚未传到帝京来。” 她心想:大哥应该会知道这件事吧? 明日她得问问喻昔词! 顿了顿,她问:“是不是土匪、流寇,已经形成规模了。在集体行动的时候,会在马脖子上挂铃铛,烧杀抢掠?” 如果是这个东西,只怕要出大乱了! 毕竟,身为现代人不会不明白:一旦出现地方武装势力——集结成为团伙后,很有可能发生农民起义! 兵灾一旦生起,百姓患难,上位者的屁股就难以安稳。 武将是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可他们这种背地里经商的,必定是首当其冲! 萧风岚眉心紧锁,道:“这一次的南陵异象,很可能就是响马盗所为。我虽将目标锁定在他们身上,苦于没有证据。” 说到这里,他脸色越发严峻:“有证据又能如何?” “这支响马盗……成长的速度非常快,规矩森严,不容易靠近。” “并且,想要通过这些证据来捉拿他们,谈何容易!” 他叹息一声,道:“我命人暗中潜伏进去,耗时也就很长了。但时至今日,不但没有任何有效的信息,反而安插进去的内应全部都……没了。” 喻初晴脸色逐渐冷峻起来:“这种地方武装势力,只有两条路:一,硬实力镇压;二,内部瓦解!” 虽说他们俩没成亲,不算婚姻共同体,但他还是分享了很多东西给她的。 她清楚他养出来的人的实力,安插去做内应全军覆没…… 只消一想,她心有便浮上隐忧。 萧风岚颔首:“不错。但现在的情形,直接镇压师出无名。若强行去做,朝廷会失去民心。皇帝不可能这么做,我也不提倡。” “晴晴。”他将她的手攥进掌心,道:“我怕是很难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件事了。” 显然,他选择了第二条路:内部瓦解! 并且,他大概率要以身入局! 喻初晴盯着他,沉默半晌,道:“京中无事,你安心把事情办完。重点是——” 她抬眸,与他对视:“要注意安全。” 萧风岚眼眸一亮:“你会担心我吗?” 要是在平日,她大概要戏谑说一句:我担心你妈做什么? 但此时,喻初晴说不出来。 与他四目相对半晌,她轻轻点了点头:“嗯,会的。” 萧风岚顿时喜不自胜,猛地抱住她,在日思夜想的唇瓣上狠狠亲了一口! 这才道:“晴晴,我真的好想你啊!” 喻初晴任由他亲,他还用鼻子在她脖子上蹭来蹭去,不是她想冒犯,真的很像狗! 她把干布拿过来,给他擦头发,道:“大雨天以后不要快马赶路,太危险了。” “我想见你。”萧风岚享受着她难得的温柔,说道:“但这不是全部原因,我还要跟皇帝见一面,谈一些事。” 他偏头看她:“晴晴,你要对付南阳侯府的事,我一点儿也帮不上你了。” 喻初晴没有丝毫因为他不是专门回来见自己,而感觉到不愉快。 更没有想过,要把自己计划做的事,交付给男人的帮助。 她将他的黑发分成一绺一绺儿的,一点一点地给他擦拭:“不用你帮,区区南阳侯府,我能料理。” 反而是萧风岚不高兴了:“你不问我要跟皇帝谈什么、为何要深更半夜回来谈么?” “不问。”喻初晴面色平淡,手上的动作都没有乱一下。 她都猜到了,还问什么? 萧风岚斜眸凝视她。 明明在帮他擦干头发,做着这样温情的动作,她面色却一如既往地平静,一双眼眸宛如古井无波。 刚刚心里还甜丝丝的,一瞬间他又忍不住化身怨妇,哀怨地看着她,道:“你刚才骗我的!” 喻初晴:“???” 习惯是习惯了,但她是真的很难理解这种人的脑回路! “你说你会担心我,难道不是也有点喜欢我?虽然没有我喜欢你那么多,但或多或少总有点吧?” “但你,又不关心我的事!” “你从来不管我做什么、我要去哪里,但你又接受我来找你、愿意跟我上……床。” “你的事,也不让我管,什么事你都能自己处理。” “我给你的银钱、物件儿、人手,你是一样都不用,跟我分得那么清楚!” “喻初晴,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只有男色可言?我不过是你无聊消遣的玩物!” 听着这么一大段指控,喻初晴特别想说:是的!我就是贪图你的美色才会跟你搞在一起;男色过分撩人,才会保持这样的关系! 但,她也很清楚:但凡敢说一句实话,一会儿不是水漫金山寺、就是水淹陈塘关了! 她无奈一叹,凑过去在薄唇上亲了一下,问:“我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你觉得我不喜欢你。我要是把你锁死,将你的一切都掌握在手心里,你是不是就会觉得窒息?” 她不喜欢别人不长嘴,自己也不会故作神秘,解释道:“我不用你给的人手,不是跟你分得清。而是我自己的够用,暂时不需要用上那些。” 这话,她说得郑重其事:“萧风岚,你应该希望我永远不要用上这些。因为那代表着,我处身险境,已经无力抵抗了,才不得不向别人求助。难不成,你更希望看到这种局面:看到我孤立无援独木难支,只能靠依赖男人才能活下去?” “那必须不能!”萧风岚当即改口:“那我还是希望你永远都能自己顶天立地,让我来小鸟依人好了!” 沟通是人与人之间的桥梁。 她这一解释,他就好受了。 既然说到这个话题,喻初晴认真说道:“萧风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可太过亲近。距离产生美,相拥太密,容易压榨彼此的空间,对方窒息、自己也难受。” “我不……”萧风岚想说“我不难受,我就想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 但她却冷静如斯,眸色平静地与他对视,道:“你现在不难受,以后呢?” 她难得说出心里最真实的感受:“萧风岚,我不想今天与你共坠爱河,未来的某一日却要慧剑斩情丝,相当于剜心割肉。我天性凉薄——或者说,我是后天养成的凉薄,总之我的感情很贫瘠,那点可怜的感情都付出了,我会万劫不复,你明白吗?” 第72章 锦被翻红浪 萧风岚怔住。 他相信她说的“天性凉薄”四个字,因为这就是他感受到的。 但她说是后天形成…… 他问:“你是被桑家那群渣滓伤透了心,所以不愿意对我付出感情了吗?” 喻初晴不想回答。 真不是! 从一开始她穿越过来,就没有给桑家人认真投入过感情。 她付出努力,养着一大家子,是因为她需要这个平台。 当初也认为,这是原主的生养之恩,在她离开侯府之前,会尽力报答。 他们的背刺,她会报复,但不会伤心难过。 但,萧风岚就是认定了这点:“桑家那群混蛋,他们自己不干好事,还害我!” 喻初晴给他擦另一缕长发,冷静地道:“人与人相处,必定会有感情的。你不问我喜欢你有多深,只要你不变,我亦可一直这样与你在一起。” 顿了顿,她补充一句:“即便是,我爹娘、哥哥他们会反对。” 最后这一句,算是给萧风岚注入了亢奋剂! 他猛地回过身来,抱住她的腰,精致如画的眉目上全都是笑意:“我当真了啊!” 有这样一句话做底气,他好像也不是非要她跟他亲口说:我亦是喜欢你的! 喻初晴没忍住也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耳朵,应:“准了。” 不多时,热水备好,萧风岚去沐浴。 弄好后躺下,理所当然要进行身体的“友好”交流。 隐隐帐幕,锦被翻红浪。 也是憋太久了,萧风岚格外凶狠,像是恨不能把她往死里弄似的。 喻初晴招架不住,指甲掐进他后颈的皮肤里,抱怨:“狗币,你能不能技术好点?” 不用怀疑,要是叫他轻点,只会挨更重的碾压,腿真能被他掰折。 但,说人技术差,他就会老实了! “晴晴,你近段时日是不是没好好练武了?筋骨都僵硬了,嗯?” 萧风岚收着点力,照顾着她的感受。 喻初晴终于舒服了,昏昏沉沉地搭话:“事多。” 顿了顿,又骂他一句:“我明天又要腰酸背痛了,你这狗东西,像坦克一样!” 以前,萧风岚不知道坦克是什么意思……好吧,其实现在他也不知道。 因为她的解释就是:一个超大的铁盒子! 无法具象化! “我要软绵绵的弄,两下子就没劲儿了,你能舒坦么?”萧风岚才不听她的。 在床上,喻初晴说的话是不能信的。 从第一次在一起开始,他吃了数不清的亏! 反正是下了床提起裤子后,她就立刻翻脸:“我会负责的”变成了“你逼我我就自杀”,“同意你明日去提亲”变成了“不想从南阳侯府出嫁”,“想跟你一直在一起”变成了“明天别来找我了”…… 一年多来,她在床上说的只有一点做到了:我不找别的男人。 但,他也不敢完全相信! 大坦克的炮弹越发密集,喻初晴也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战火绵延,攻城略池。 丢盔弃甲,一溃千里! 完事儿后,喻初晴感觉自己躺在案板上的一滩死猪肉,软趴趴、水淋淋的。 萧风岚躺了一会儿后,还能出去端热水,给她擦洗一身的汗,并处理战场。 喻初晴朦朦胧胧,浑身干爽后便昏昏欲睡。 萧风岚亲了亲她的额头,依依不舍地道:“晴晴,我进宫一趟。” 喻初晴本是懒洋洋地想要入睡了,一听这话,睁开眼睛问:“现在?” 刚才萧风岚还抱怨她不过问他的事呢,现在她就问了。 主要是因为,这不符合他的规律! 分别了那么久,才一次啊,这不是他的饭量。 明显他没吃饱,这就能进宫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岂能没注意到! 通常说:无论男女,对方变心了,在日常相处的细枝末节里,都会有无意识的表现,端看另一方够不够细心敏锐。 当然,喻初晴不认为萧风岚有什么问题,毕竟他们地下情的时间还不算长,相处的点点滴滴也足以表明,还没到腻味的时候。 果然,他解释道:“我必须跟皇帝说响马盗的事,以及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得让他有谱。” “萧风岚。”喻初晴撑起上半身,仰头看他:“你……一定要这样做?” 萧风岚搂住她,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肌肤光滑又细腻,贴在一起实在是太舒服了,让他好舍不得放手。 然而,但凡没有离心,便无所谓舍得与否。 舍不得,便是舍。 他闭上眼睛,道:“晴晴放心,我还没娶你呢,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喻初晴盯着他半晌。 呵,说这种话他自己信吗?他都不敢与她对视! 她完全能够想见:能响马盗有关系的,能是什么安全的事? 而她,不希望他阻拦自己的任何计划,也不可能阻止他去做任何事! 最终,她只说:“无论如何,你得保重自己。首先,你我没成婚,我不需要为你守节。其次,即便成了婚,我也不会为丈夫守节!” 她的手按在他的心口上,抠着尖尖上的点点,道:“你是知道我的,今天能跟你好,来日你不在,我最多掉两滴眼泪,祭奠我们曾经的过往,不日便重新找个新的对象,与你做过的事,跟别人一样可以做!” 这话,萧风岚可就恼了。 他猛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眼睛都瞪红了,气道:“你敢!” 喻初晴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有你就不找别人,你若没了,我隔天就找、马不停蹄地找、一找可能要找三个!” 她双臂攀附上他的脖子,像灵蛇一样圈住他,笑得危险又魅惑:“毕竟你这样的水准,一般男人可能真要三个才能和你比肩。我吃惯好了的,可是受不了一点苦的!” 萧风岚:“……” 他该高兴,还是愤怒? 她这难道不是在夸他这方面很强吗? 哪个男人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对自己能力的认可? 这种认可,瞬间膨胀了他的自尊心,当即顾不上计较别的了,低头亲了亲她。 在这种情况下,他心中的念想瞬间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哪里还走得动道儿? 他在她唇上呢喃问:“还有点时间,我们再来一回?” 喻初晴先问:“你见完皇帝就要走了?” 第73章 我想帮你、并且一定会帮你 “嗯。”萧风岚颔首。 喻初晴沉默,不高兴了。 但她的不高兴,一般不太明显。 感觉到她不是那么无动于衷,萧风岚又道:“要不,我多留一日,你再金屋藏娇一次?这样的话,我明天再去找皇帝,也是一样的。反正早点晚点,也不差这一日!” 喻初晴这下满意了,胳膊从他脖子上滑下来,一路往下…… 自己的小狼狗有多敏感,她完全掌握,他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刺激? 又是一塌糊涂。 闹腾到临近天亮,喻初晴实在是没有体力了,迷迷糊糊地马上睡着。 等睡醒的时候,身侧还是温暖的。 难得。 不,狗男人体热,像个小火炉似的,冬天跟他一起睡固然舒服,夏天简直受罪! “你走开点!”她有点嫌弃地推了推。 萧风岚哪里肯,不但没走开,甚至还抱紧了一些:“不走,就要抱!” 喻初晴睁眼,无奈地看着他:“你好热!” 面对她的谴责,他的回应是一下又一下地亲她,像极了想要讨好主人的狗子! “我这不明日天不亮就要走了吗?就热这一日,忍忍就过去了,嗯?” 她便没了脾气,问:“什么时辰了?” 萧风岚的手在她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答道:“临近午时了。” 喻初晴还是想赖床。 纵欲过度果然不可取! 萧风岚体力是真好啊,明明他出力更多,却还是很精神,问她:“南阳侯府那些人,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还早。”喻初晴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又说:“我下次指不定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顿了顿,他捧着她的脸,问:“我要是几个月不回来,你会想我吗?” 喻初晴沉吟片刻,给了个他喜欢的答案:“嗯。” 萧风岚一笑,旋即又觉得不是滋味:“我要几个月才回来,你就这儿?” “不然呢?”喻初晴逐渐清醒,反问:“我打造一条金锁链,把你困在我床上,以后当我一个人的禁脔,性呶?” 萧风岚气息一窒:“我说不过你。” 但一转念,他又笑了:“其实我倒是挺乐意的!” 喻初晴嗤了一声。 片刻后,她又不与他较劲了。 他可能要几个月都不能回来,她认为自己有必要告诉他一件事:“萧风岚,处理完南阳侯府的事,我要跟爹娘他们回一趟祖籍,这一去也指不定多久。” 她伸长手臂抱住他的腰,往他怀里钻,又道:“你在外面办事多加小心,别总惦记着京中之事。保护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难得她会说这样温情的话,萧风岚不知道该不该欣喜,老觉得不太得劲儿。 他拧眉问:“回祖籍,以后他们会不会不让你回来帝京了?” “不至于。”喻初晴笑了下,道:“认祖归宗吧,是有必要的。但其实我更熟悉帝京的人和事,离开小段时间是情趣,让我断了这里的一切,比较难。” 虽然她是个穿越者。 但五年来,她的根扎在了这里。 要她连根拔起移植去一个新的地方,她不是无法适应,而是不愿意放弃自己五年的苦心经营! 喻家人对她很好,她很感恩,也会对他们很好、甚至更好。 但,她不接受任何人以对她好的名义,强迫她做任何的选择! 而说出真心话还有个目的—— 安萧风岚的心! 她不确定他们这样的关系能维持多久,但她很肯定:即便是某天他不想跟她在一起了,只要他不背叛她,她就希望他好好的。 好聚好散,不要撕破脸、更不要反目成仇。 他要去做的事危险,她难免挂心,也愿意多给他一些安心。 想了想,她又道:“我先前听大哥说了一嘴,我们回祖籍一路南下。我看了地图,会经过皇朝的南陵。” “那有响马盗!”萧风岚脸色骤变:“你们最好绕开这条路!晴晴,别靠近那里!” 喻初晴没同意,但也没拒绝:“我会跟大哥商量好的。” 见他还要说服自己,她不容拒绝地说道:“萧风岚,倘使我有能够帮助你的能力,我想帮你、并且一定会帮你!” 一句话,差点让萧风岚落下泪来。 他总觉得她生性凉薄、冷酷无情,还是头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样动情的话! 但对喻初晴来说,这不是动情,而是她顺应本心要做的事。 她把什么事都看得很透,便不会对任何事情执着,顺其自然去做所有事,趋近于道家无为思想。 成,不与成,她都坦然接受结果。 她又说了句:“所以,倘若到时候你的事情还没有办完,需要我帮助的话,你便命人送消息来给我。” 萧风岚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应:“好。” 但他又不理解:“晴晴,你是喜欢我的,对么?” 若非有几分真心,她怎么会在他即将涉险的时候,说这些话? 可她喜欢他,又不愿意嫁给他! 喻初晴失声一笑,道:“我若对你一点儿喜欢也没有,怎么可能跟你维持这么久的相好关系?” 她很清楚自己的内心。 只不过,比起结婚,她更想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于她而言更安全可靠一些! 后面的话她没说,萧风岚自是不知,只听得她说:有喜欢他! 顿时心花怒放。 “晴晴,我太喜欢你了!”他抱着她猛亲。 喻初晴满是无语:“别舔了,弄我一脸口水,像狗一样!” 萧风岚不以为意,哼哼地道:“现在你嫌弃上了?吃我口水的时候你不津津有味吗?” “你恶不恶心?”喻初晴可以接受接吻的时候这样那样,不代表在其他时候也愿意聊这个。 萧风岚非要跟她闹:“不恶心!不信你来尝尝?反正我喜欢你的,甜的!” 说着,又亲了过来,咬住她的舌头,强势跟她搅在一起。 喻初晴:“……” 已经不是恶心了,是鸡皮疙瘩掉满地! 偏偏这狗东西不觉得,强势要她认同他的话,两个人就这么在床上滚来滚去。 正滚得起劲儿的时候,合欢在外面敲门:“县主、县主!南阳侯来了,在府门外叫嚣!” 第74章 绿茶小狗情绪价值拉满 萧风岚顿了顿,低头看她,扬声问:“他们这回又用什么情由来闹?” 南阳侯府的人来闹事,喻初晴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甚至,就等着他们来闹! 合欢在外头应道:“说是县主离开侯府的时候,把侯府的银子都卷走了。闹着说,要县主将赃银吐出来还给他们!” 闻言,萧风岚一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他松开喻初晴,坐起来,问:“南阳侯府从上两代开始,便没有什么建树了,一代更比一代更拉垮。到如今还没坐吃山空,有钱让你卷走?” 看起来,他比喻初晴本人还生气。 外头,木棉义愤填膺地道:“笑死!前几年侯府就穷得叮当响了,要不是咱们县主看在养育之恩的份上,想尽办法扶贫,这三年来更是时不时拿自己的银子贴补公中,他们早就连裤衩子烂了都没银子换!现在竟好意思反过来咬县主一口!” 喻初晴慢条斯理地坐了起来。 昨夜闹得厉害,她现在腰背酸软,两条腿跟面条似的绵软。 她神情倦倦:“来闹事也不挑日子。” 萧风岚见她这副模样,连忙给她捏肩膀揉腰眼,附和道:“就是,咱俩都多久没见了,小别胜新婚,懂不懂!” 还别说,绿茶小狗给的情绪价值,绝对是拉满的。 喻初晴笑了下,回过神来凑上去在他唇角亲了一下,道:“就你会说话。” 说着准备下床,扬声问:“除了南阳侯,还有什么人?” 合欢在门外应答:“南阳侯带着大公子前来,还带了桑家的族老。另外又找了几位大人,意思是让他们来做见证。” “哦?桑怀盛竟然没来?”喻初晴站了起来,并没有就此做出什么说法,而是道:“泡澡的药汤,备好了吗?” 床上的和谐,让她心情美妙、皮肤都要光泽一个度。 就是太累了,每次被这大坦克碾过,她都要泡个药浴,舒缓舒缓筋骨。 萧风岚很是知趣,见她要打算去泡澡,便把薄衫给她披上,小声问:“我帮你洗?” 喻初晴不怎么信任地看着他。 哪一次帮洗,不洗出天雷地火的? 信他的邪! 外头合欢木棉显然也愣住了,合欢问:“水是备着的呢。但县主,外间的事儿,不管吗?” 须知,她们主子一旦跟逍王闹在一起,这时间可就长了! 喻初晴淡淡一笑:“管呀。但不急于一时!” 她吩咐:“腾云呢,让她去请京兆府尹张大人,以及户部侍郎乔大人!让桑家那几只闹够了,吸引来了足够多的围观人群。动作不用太快,慢一点,午时之后,把那两位请出来,我再出去也不迟。” 顿了顿,补充:“从后门出去,别引人注目。” 紧接着,她又交代:“覆雨,你命人去附近几条街送消息,招来越多的人看戏越好!” 见她有条不紊地把事情吩咐下去,萧风岚不由笑了:“南阳侯这一大家子,还真的是搞不清楚状况。” 几代南阳侯的荣光,将他们养得自视过高、自私卑鄙,关键是…… 到了如今这地步,竟然还看不清现状。 太安逸的生活,让他们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处于悬崖峭壁! 而他们对上的是喻初晴! 居安思危,做任何事都留了一手,绝不让自己处身于危险境地。 什么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什么叫泰然自若、胸有成竹? 说的就是喻初晴了! 喻初晴笑了下:“就当是个玩意儿行了,你不觉着,也挺消遣的么?” 萧风岚爱死她这模样,低头在她耳旁亲了一下,道:“你开心就好。” 但她还有一件事没交代清楚,他给补充:“合欢,你们得去跟你们家老爷夫人、和几位公子说一下,让他们按兵不动!” 喻初晴回眸,冲他挑唇一笑。 见状,萧风岚赶忙凑上前,低头在那朵笑花上轻轻亲了一下,道:“晴晴,你看我这种贤内助,是不是宜家宜室,应当早点娶回家?” 喻初晴无语:“并不觉得!” 他还真的想当赘婿,玩上瘾了! “不觉得就不觉得,那还是等我娶你?”萧风岚一弯腰,将她横抱起来,往净房去:“走,泡澡去!” 县主府门外。 叫门都叫了约摸半个时辰过去,桑文柏带着俩儿子闹了那么久,可对方连个门都没开! 桑怀民有些沉不住气:“父亲,他们不开门,莫非桑初晴不在府中?” 不等南阳侯开口,他自顾自地又道:“即便桑初晴不在,她那些哥哥弟弟不在,不还有她爹、她娘吗?总不可能一个人都不在!再说了,府里总有下人吧?依我看,她就是心虚了,不敢出来对峙!” 这一说,他重新振奋精神,自我肯定地振振有词:“没错,她就是心虚了!所以,只要我们坚持声讨她,就一定能让她把银子吐出来!” 话是这么说—— 可这盛夏里,日头毒辣,他们从巳时过半一直等到了午时。 大晌午的,骄阳炽烈,晒得人都要融化了。 午时临近过半,无论他们怎么叫门,就是没有人开! 他们为了要钱,那就还能忍。 但陪着来的那些族老、还有做见证的几个官员,可就觉得这是个无妄之灾了。 个个后悔不迭,寻思着自己是为何要被南阳侯三言两语冲昏头脑,跟着来蹚这一趟浑水! 随着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桑文柏积压的怒火越来越强烈。 他怒道:“给本侯把门撞开!” 对着大门,他厉声喊道:“桑初晴!本侯知道你在家,别躲在里面不开门!你以为你躲得了今日,就能躲一辈子吗!有本事偷走侯府的银子,你没有见本侯的勇气吗!” 县主府正厅内。 正好,今天是五日一聚的日子! 一如他们所想,喻家人都在家。 但先前合欢过来跟他们说,县主让他们不要应门,便没有一个吱声的。 喻慕文还笑着说了句:“晴晴这一招高明!” 终于,户部侍郎乔松海、京兆府尹张太鑫,到了! 看见他二人,南阳侯不由愣住:“二位怎么来了?” 第75章 待上浓妆好戏开场 想到上回在京兆府,张太鑫完全不给自己面子的事,桑文柏心里还很不得劲儿。 但,彼时张太鑫就敢不帮他,此时更是不把破落户南阳侯府看在眼里了。 官场就是战场。 他忽略了南阳侯的询问,朝从另一顶轿子上下来的乔松海拱手:“乔大人,下官有礼了!” “张大人有礼了!”乔松海还给桑文柏那么一丢丢脸面,略一拱手,道:“原来是南阳侯!” 桑文柏请来的几名官员,也都纷纷与乔松海张太鑫见礼。 皇帝下旨令御史台每天上门申饬南阳侯,如今南阳侯仅剩的爵位也成了个空壳。 想也知道,如今还能卖南阳侯面子的,还能有几人? 他们的官阶都不高,即便是张太鑫,也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各自见礼完了,乔松海才抽空回了南阳侯的问题:“下官乃永安县主专门请来的。” 张太鑫跟着道:“下官亦是!” 桑家几人这就想不明白了:喻初晴请他们来为她撑腰么? 她难道不是该用太子的势力吗? 怎么请到了户部? 而且,请京兆府尹来,这又是几个意思? 总不能是告官府求庇护吧? 就在此时,永安县主府的大门打开了! 喻初晴打头,后面跟着喻家一众。 再后面,下人们搬桌椅的进进出出、有条不紊。 今日她衣着不太华丽,而是选择了芍药刺绣的宽袍,一身春水绿水墨晕染的颜色。 在这烈日当空的时候,给人视觉上的清新感受,叫被日头晒了许久的众人眼前一亮,好似光看着她就凉快了不少。 合欢替她提了提裙子的前摆,她跨步走出县主府的门槛,宽大的裙摆宛如流水般垂落。 她面带笑容,走上前朝乔松海和张太鑫行了一礼:“乔大人、张大人辛苦您二位了!” 乔松海年逾四十,平素是一个十分正派、且严肃的人。 但此时,他却是捋着胡子冲喻初晴呵呵笑:“没事没事,县主从前帮咱们家的忙,可更辛苦!” 张太鑫品级没那么高,但他是相当会做人做事的:“可不么?若没有永安县主,家慈哪儿还能健在?您可是在下老母亲的救命恩人呐!” 重点是,这位永安县主超会做人! 上次在府衙处置桑怀志的事,他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还点恩情,结果事后,她的婢女又送来了一盒、他母亲日日都要吃的养生药丸! 东西的价钱贵是一回事,重点是送礼送到心坎上、送到对方最需要的点,可把张太鑫感动坏了! 南阳侯在一旁听着,这才明白过来—— 难怪上回在京兆府,张太鑫不买他的账,非要判罚桑怀志赔四十两银子。 银子不算很多,却是把他的脸摁在地板上摩擦! “你把他们叫过来做甚!”桑文柏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想到这个逆女搅弄得举家不宁,就气不打一处来。 喻初晴原本跟乔松海和张太鑫说话的时候,是面含笑意的。 转头过来看向桑文柏的时候,立即表演了个笑容消失术! “你问我请他们来做甚?”她微微歪头,发簪上的青玉簪子上的流苏轻轻晃动,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难道不是因为侯爷带了那么多人,来堵我的门,要给我好看、甚至还要让人把我大门撞烂?我若不请人来主持公道,传出去指不定还要怎么编排我呢!” 她眸光朝桑怀民那边扫视过去,道:“毕竟上次的不孝不悌的帽子,不就是这么扣过来的?” “你……”桑文柏又生气,又无法理解:“你怎么会找户部侍郎乔松海来?” 找京兆尹,也算正常。 一旦他真让人撞开永安县主府的大门,她就可以告京兆尹。 虽然,他不怎么放在眼里就是了! 但—— 请乔松海,他无法理解。 一来乔松海的品阶高,为人比较中立,平日也不会管这些事;二则,她要找依仗,找太子难道不是更好吗? 喻初晴理直气壮地道:“你们不是说,我偷了你们南阳侯府的银子吗?户部乃为朝廷管钱的,乔大人更是在理账上有极高的本领。我便请他过来,帮我做个公证,岂非很合理?” 桑文柏气息一窒。 他忽然发现:这个养了十七年的女儿,他当真从未认识过她! 她是什么时候悄悄结交了乔松海和张太鑫的? 甚至,这两人都说她是恩人! 那她是什么时候施恩的? 一如她是什么时候悄悄救了太子、成了太子的救命恩人,他们一无所知一样…… 满朝文武中,不会还有更多同样的人,都是受过她恩情的,以后都会站出来帮她吧? 此时府里的下人已经搬出来了好些桌椅,喻初晴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乔大人,请上座!” “张大人,请您这边坐下,先喝一碗冰镇酸梅汤,解解暑气!” 两人按照她的安排,各自落座。 乔松海坐在一张书案前,下人端来一方托盘,放着酸梅汤和两样清热解暑的小食:“乔大人,请!” 而张太鑫则是坐在另一边的圈椅上,下人把吃的喝的,放到了茶几上。 喻初晴转头看向喻慕文:“三哥,有劳你招待一下张大人。” 茶几另一边的圈椅,便是留给陪客的。 “好。”一身青衫的书生,手握佛珠走到张太鑫面前行礼:“张大人,学生失礼了!” 张太鑫连忙站起来,笑呵呵地道:“三公子客气了,快坐快坐!” 眼前这位可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帝京第一才子,国子监祭酒与司业——***二把手抢着收的学生,只要自己不出差错,入朝为官是迟早的事! 有这样一位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妹妹,喻慕文的前途不可限量。 以后指不定自己见了喻慕文,还得行礼自称“下官”呢! 喻初晴又将自己的父母亲、哥哥弟弟都安置坐下了。 没有其他人的座位。 她转身看向南阳侯,道:“你们的诉求是,我过去帮侯夫人打理中馈的时候,偷了南阳侯府的银子,对吧?” 待上浓妆好戏开场。 她、要、开、撕、了! 第76章 谁道德绑架谁,还不一定呢! 桑文柏还没说话,桑怀民急切地站出来说道:“没错!所以你是知道我们在外面喊门喊了半天,为什么现在才开门!” 张口便是先指责别人,这便是桑家人的特色。 “我高兴,我乐意呀。”喻初晴满脸的难以理解,一脸惊奇地看向其他人,问:“我家大门,我愿意开就开,不愿意就不开呀!你这么着急想开门,去开你家的呀!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桑怀民一窒。 其他人:“……” 有些吃瓜群众开始偷笑。 好滑稽,但好有道理肿么肥四! 不得不说,永安县主这人虽然不显得柔弱,但看着一点儿也不凶,挺温和的一个人。 说话的语气也是相当和气的,让人很舒服。 但,她就是很会说话啊! 桑怀民被众人嘲笑,更生气了,斥责道:“父亲在外面等了你一个多时辰,这么热的天,你是故意刁难父亲!” “哦。”喻初晴不痛不痒,摇着手中的绣金丝团扇,道:“难道是我叫他来这里晒的吗?桑怀民你好不好笑,简直是强盗逻辑有没有?你们来找我茬,还要怪我没给你们好吃好喝供着、没跪着舔你们的鞋子呗?” 桑怀民噎住。 其他人:“……” 吃瓜群众开始不客气地笑出声来了! 甚至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声说了句:“没错!就是强盗逻辑,没见过这么强词夺理的,南阳侯府的大公子,就只差当街抢劫了!” 喻初晴转头,看向那些陪着来的族老、和官员,道:“诸位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呀。毕竟,将你们叫来这里闹事儿的人,可不是我!谁喊你们来的,就是谁让你们在这里晒太阳的!” 她捏着扇子一摊手:“喏,让你们在这里晒了那么久,南阳侯可是为你们准备一点喝的没有?” 众人面色铁青! 其他人:“……” 永安县主的嘴皮子,好厉害啊! 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分化敌人内部,高招! 偏偏,她的理儿站得住脚。 桑怀民勃然大怒:“桑初晴!再怎么说,父亲养了你十七年……” “等等!”喻初晴没让他把话说完:“订正一句,南阳侯府的确养了我十二年,但我从十二岁开始,帮侯夫人理账、打理中馈,后面可就不是你们养的我,而是我养的你们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众人,扬高了声音,说道:“诸位看官很难相信吧?南阳侯府外强中干,早五年就已经入不敷出、欠了一屁股债了!这五年,谁养谁还真的说不定呢!” “你放屁!”桑怀民绝对不接受这种说法:“你理账的五年,把侯府的账本做空、钱财卷走,还有脸说你养的我们!” 喻初晴顺势接话:“所以,你们也承认,这五年是我理账、我在打理中馈咯?倘使不是我去理财得来的银子,你们难不成认为,就靠南阳侯那点可怜的俸禄,供得起偌大的侯府吗?” 桑怀民从来不管账,甚至算术也不是很行,他哪里知道! 喻初晴笑吟吟的,不慌不满、不疾不徐,环视一周,大声说道:“南阳侯府从五年前,就开始难以为继了!侯夫人为了支撑家中的开销,不得不跟三亲四戚借钱。这些事,可不是我编造出来的,所有的记录都在账本上写着,有侯夫人的签字画押!” 她微微一笑,道:“在场的,也有桑家的众家亲戚,也有给侯夫人借过钱的。仗义的,请您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我请您喝酸梅汤!” 还真有两个站出来的。 说是亲戚,但其实有点远了。 其中一个至少在四代开外: “不错!我太祖母是桑家的姑奶奶。一表三千里,我也能称桑大公子一声表弟!四年前的腊月十九日,侯夫人说是府中老夫人要办寿宴,自家银子放在外头还没收回,从我家借走八百两银子!后来我家娶媳妇儿,我家硬着头皮上门要求还钱,根本没有钱还!硬是拖了一年多,最后是侯府小姐……哦,就是今日的永安县主还上的!” 另外一个是姻亲的姻亲: “正巧,我家侄媳妇,是桑家旁支的女儿。前年桑大公子成亲,侯夫人跟我们家借了五百两银子。一直拖到侯府长孙出生、满月、周岁,都没还上。后来,家中长辈病倒需要一大笔银子,也是永安县主还的!” 两个人的说法,瞬间让桑家人抬不起头来! 太丢人了! 区区几百两,偌大的侯府,竟然拿不出来? 此时,又有一名夫人站出来,道:“我们家跟南阳侯府不是亲戚,是邻居!年前,侯夫人找我们家老爷借了八千两银子,当时说是救命用的,我家老爷看在同住一条街的份上,救人如救火,就借了!后来才知晓,原来是替桑三公子还赌债!” 她看向喻初晴,行了个万福礼:“幸得永安县主后来把这个坑填上,不然八千两银子都够我家一家老小买棺材了!” 南阳侯父子走这一趟,是想从喻初晴这里薅银子的。 他们的套路是:只要把喻初晴架在火堆上烤,道德绑架她,即便他们理亏,也总能薅点算点。 喻初晴指不定为了脸皮,真拿银子打发他们走了。 谁知,竟然在这里等着! 桑文柏:终于知道,为什么喻初晴要晾着他们,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开门了! 他们想道德绑架她,她反过来把他们架在火堆上! “你们说的这些,最后不也都还上了么?”桑怀民只管咬住一点不放:“是她还的,那代表着什么?代表侯府的家财都在她掌握之中!她要转走侯府的银钱,实在是举手之劳!” 喻初晴唇角挂着微笑,并不急着反驳。 木棉出来,说了句:“县主,绿豆汤都熬好了。” “提出来吧。”喻初晴不接桑怀民的招,而是环视一周,道:“烈日当空、骄阳似火,劳大家在这里听牙花,真是受罪了。我命人熬了几桶绿豆汤,在场看戏的人人有份。人多,水不免也加多了些,还望大家不嫌弃!” 所有人惊呆了。 这年头,出来看戏竟然还有吃的喝的? 永安县主,可以啊! 所有人都去等绿豆汤了,桑怀民刚才义愤填膺说的一堆,顿时好像被洪水冲走了一样,说了个寂寞。 他的自尊心,碎了一地! 桑文柏更是感觉到自己被无视了,怒吼道:“桑初晴!” 第77章 父亲VS父亲,完胜! “南阳侯,你在叫谁?” 喻初晴回过头来,歪着头看他,道:“倘使你叫的是我,不好意思,圣旨下令我户籍改入了喻家后,我便叫喻、初、晴了!” 她指了指坐在府门前阴凉处的喻家人,道:“家父、家慈在此。三位兄长一个小弟,一家七口齐齐整整的。南阳侯若有什么指教,还请先叫对名字!” 这位永安县主,说话总是不疾不徐的。 她的语气一点儿也不重,甚至可以说得上温和知礼。 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歇斯底里。 但—— 气人! 是真气人! 桑文柏气得想要吐血! 他怒火中烧,双眼都要冒红光,斥道:“你这是故意混淆视听!怎么,想逃避问题?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把南阳侯府的银子私吞?” 喻初晴浅浅一笑。 对比之下,一个人气得爆炸,一个人气定神闲。 偏生此时,喻惊鸿站起朝这边走过来,道:“南阳侯,你不要以为我们放着晴晴自己解决这件事,是因为我们不敢管!” 他走到桑文柏面前站定,话说的掷地有声:“我们是尊重晴晴,认为她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但,若你们欺人太甚,我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在眼皮底下,让人给欺负了!” 围观群众喝了绿豆汤的,心情美得很。 当即有人高呼:“没错!南阳侯府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大老爷们逮着一小姑娘,口口声声说她偷了你们家银子,你们倒是拿出证据来啊!没有证据只知道在这里怒吼,我们看戏的都很累的好不好!” 这话,让其他人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桑文柏是武将出身。 喻惊鸿是屠夫。 都是比较粗壮的身材。 两人站在一起,体型上互相都没有优势。但: 喻惊鸿尽管是个屠夫,他的气质却是颇有几分文士的味道,略有些儒雅! 比起吹胡子瞪眼、面红耳赤的桑文柏—— 相由心生这个词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颜值即正义,谁对谁错,大家心里都有分数了! 桑怀民怒叱道:“你们莫要插手别人的家事!” 看客不说话了,但看向桑家父子的眼神,几乎都是鄙夷。 南阳侯是很看不起屠户、农户的,对喻惊鸿的说辞很是不屑:“你叫喻惊鸿是吧?你算什么东西!” 士农工商。 他是士。 他还是爵! 的确有理由看不起! 可是—— 这个南阳侯如今的含金量已经很低了,是他自己不清楚事实罢了! 喻惊鸿并不生气,反而还笑道:“照这么说,南阳侯是个东西啊?失敬、失敬!” 一边排队等绿豆汤、一边放了个耳朵在这边吃瓜的众人,不由都笑了。 这话,应得利索! 畅快! 不得不说,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永安县主虽然在桑家长大,可这气度,妥妥的喻家人没跑了! 桑文柏更怒了:“喻惊鸿,你敢对本侯不敬!” 喻惊鸿却淡定如斯,道:“帝京权贵四处走,天上掉个馅饼,都能砸中好几个贵人。南阳侯的确有辉煌的过去,但……据喻某所知,你们祖上马背上打下来的荣耀,好像到你这一代,就要嚯嚯完了!阁下如今除了还挂着门楣上那块匾额,还有什么呢?” 啪! 没打耳光,胜似打耳光! 桑文柏脸好疼。 喻初晴低笑。 父亲vs父亲,完胜!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桑家人,除了不该有的优越感,真的没有任何东西拿得出手! 喻惊鸿转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才又回头过来对南阳侯说道:“你女儿桑雪,是被人掉包送来我家的。此事上次太子殿下见证,证明了我喻家的清白。” “我夫妇二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桑雪不是自己的女儿。但,十七年来没有亏待她分毫。甚至在农户之家,没让姑娘做过一点家务、农务!反而是犬子……” 他指了指后面站在白婉蓉身侧的喻今歌,道:“他,小了桑雪四岁的弟弟,五岁就上灶台,做饭洗衣都是他,日常负责照顾桑雪一日三餐的也是他!” “扪心自问,喻家没有半点亏待桑雪的地方!” “可你们桑家,是怎么对我女儿的!” 他说着,面色凌厉起来:“你们让她十二岁就扛起整个侯府的生计!让她小小年纪的一个小姑娘,到处去打理铺子、庄子,与虎谋皮!” 他拿起喻初晴的双手,将她一双生满了茧子的掌心露出来,道:“你看看她的手,堂堂的侯府嫡女,弄成了这个样子!” “这样的一个好闺女,你们不要她、把她赶走!” “开始可以说是误会,即便你们都以为是喻家掉包了你的女儿,把气撒在无辜的晴晴身上,我也能理解!” “但是!” “你们派人刺杀她,赶尽杀绝,这是养父能做出来的事儿???你南阳侯,禽兽不如!” “我家晴晴命不该绝,在你刀下活下来了!现在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你们又眼巴巴地上门来,想要从她身上薅羊毛,是吧!” 不得不说,他把话说到点子上了。 当即有吃瓜群众说道:“是啊,我说他们怎么逮着永安县主不放呢!看来是他们南阳侯府不行了,穷得叮当响了,瞧见永安县主日子好上了,就想分一杯羹!” “可真是,猪八戒梦中娶媳妇儿,想得真美!” “永安县主!这绿豆汤我不白喝,必须帮你说句公道话!南阳侯好不要脸!” “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桑怀民听得很不服气,对着那些人大吼道:“是桑初晴卷走侯府的银子,才有的今天!你们不要搞错了本末!我们今天,是来讨要属于自家的银子,有什么问题!” 那些人不甘示弱,跟他吵了起来。 现场一片混乱吵嚷。 南阳侯要面子,桑怀民孤军作战: “她若不偷,哪来这么好的日子过!现在她还养着一大家子?我家妹子阿雪说了,喻家根本没有银子,撑不起如今一家几口啥事儿不干、在县主府过的奢靡生活!” “我们怀疑,桑初晴早就知道她不是亲生的、早就找到她爹娘了。她大哥不是货郎吗?做小生意用的本钱,一定是桑初晴给的!” 第78章 桑怀民生而为人,竟然会飞! “她爹杀猪不需要本钱的吗?那些钱肯定也是桑初晴给的!” “桑初晴搬空了我南阳府,吸我们的血去养她的父兄,天理不容!” “我们现在就是想要回银子,其他的既往不咎!” “桑初晴今天必须给我们把银子交出来,账面少说有八万……不对,十八万两!她今天不拿出来,我桑怀民就撞死在永安县主府门外,让所有人见证这个吃里扒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贼!” 越说越激动。 这么大的太阳啊,他说得满头大汗。 别人都捧着绿豆汤,屋檐下的这些人在阴凉处喝着冰镇酸梅汤,就这么看着桑怀民唾沫星子四溅,一个劲儿编排喻初晴做过的事。 他还没说完:“他家老二进了东宫当差,说是她救了太子的恩典,谁知道是不是献出了什么?她一个农女,太子自然不可能娶她,所以就给这些东西作为补偿!” 话说得有些隐晦,但…… 懂的都懂! 桑怀民这是在说喻初晴是跟太子睡了,用肉体关系交换的这些富贵。 不然以她的身份,绝无可能让太子娶她! 他会这样编排,自然是因为恨毒了喻初晴——喻初晴强行让他跟连玉和离,还签下了那种丧权辱国的和离书,他恨不能喻初晴马上就死! 所以,他嘴里说出什么话来,一点儿也不奇怪。 可话出去了,后果却不是他能承担的—— 说别的,喻家人都会按照喻初晴原先说的,按兵不动,等着她大开杀戒。 可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丕变! 喻惊鸿猛地往前走! 喻昔词、喻慕文、喻今歌,齐刷刷地站起来,往前面走去。 这一家子不但颜值超高,身形也是高大的。 一排男人走过来,还别说,贼吓人! 而喻尚武就不同了! 抡着大锤的美人满脸郁气,一甩手,铁锤砸到了说这话的桑怀民面前。 铁锤砸地,地砖又碎了。 而下一瞬,喻尚武的拳头砸到,一拳将桑怀民砸得高高飞起! 桑怀民生而为人,竟然会飞! 喻初晴抬头一看,粗略估算,莫不是有五米高? 二哥真的太强了! 她轻声说了句:“二哥下手轻点儿,别把人打死了。” “得嘞!”喻尚武并非冲动到失去理智的那种。 他人狠话不多,相比其他兄弟,他智商感人。但他有优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桑怀民从高空跌落的时候,他一跃而起,抬手一薅,拎住了桑怀民的领口,将人往门口的石狮子上狠狠一压。 美人脸,杀神眼。 “桑怀民是吧?有胆子,把你刚才造谣的话,再、说、一、遍?” 他声音凛冽:“抱着想要从我妹妹这里薅羊毛的心思,编造是非、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老太太是靠墙喝稀粥,你他娘的是卑鄙无耻下流啊!” 桑怀民没说话。 不是头铁,也不是嘴硬。 而是—— 吓尿了! 开玩笑,谁被扔上将近两丈的高度,在半空中强烈失重下坠,又被拎下来砸在石狮子上,后背一阵剧痛,还能淡定? 堂堂的南阳侯嫡长子桑怀民,他…… 尿裤子了! 身下一滩液体流出,别提多丢人。 他额头上都是汗,脸却是被吓白了,两条腿发着抖! 还别说,这一幕让一群吃瓜群众看得爽呆了—— “我的天呐!不愧是能在太子亲卫里当差的人,永安县主的二哥有点东西啊!” “他长得那么好看,武力这么强大!” “瞧他维护自己妹妹的模样,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此!” 但,那还不够—— 喻今歌紧跟着上来,一脚踹在桑怀民的腹部下面,道:“你这种拿姑娘家贞洁来造谣的坏胚子,就应该断子绝孙!” 他虽然不主要习武,却也是从小没有落下基本功的,下盘极稳的他,这一脚上去,桑怀民爆出了尖锐的惨叫: “啊——” 没有人同情。 毕竟,造黄谣这种事,的确应该遭到烂嘴巴、烂唧唧的报应! 喻慕文站在原地,面容冷峻地说道:“你们桑家人真有意思!一口一个养了初晴十七年,事实却就是这么对待她的!又一边造谣她是贼、她的富贵来历不明,却又好意思,一边狮子大开口要十八万两、想从她手里薅银子……” 平素总是温和示人的书生,此时眉眼凛冽地宛如冰刀! 他看了一圈众人,道:“在场诸位都是有脑子、有良知之人,应该很轻易能判断出来,谁才是恶人吧?” 但凡有点良心的,都能从这等场景分辨出来:桑怀民和桑怀志绝对是造谣。 “倘使果真发生那样的事……”高大威猛的硬汉喻昔词站了出来,压迫力比他的几个弟弟加起来还要强烈。 他沉声道:“难不成你们还以为太子殿下是个负不起责任之人?太子殿下可是连爬床未遂的桑雪,都收做侍妾了!桑怀民,你把太子殿下当什么人了?” 这帽子扣下来,桑怀民才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历来,造黄谣都很容易取信于人,在场的人难免会有猜疑的,听了这话后,豁然开朗—— 可不嘛! 桑雪根本没得手,爬床未遂,太子都收做侍妾了! 假如喻初晴跟太子有那种关系,身为太子的救命恩人的喻初晴,太子还能不收她? 太子不但给出永安县主的封号、以及那么多封赏,还屡次帮她主持公道。 如此种种,她若是太子的相好,即便不得做太子妃,也已经成为太子宠姬了! 可,永安县主冰清玉洁,人太子殿下也是君子之风! 很显然,桑怀民真的是个极品垃圾。 “你们口口声声说,养了她十七年,还敢提养育之恩!”喻惊鸿看向桑文柏,面露杀猪一般的凶狠煞气,道:“她在侯府过的是什么日子且不谈,就是眼下种种……叫人很难相信,你们对我们晴晴有什么恩情!” 他转头看向喻初晴:“晴晴,不必跟他们再多说了!” “无碍。”喻初晴微笑:“再等一下,马上就要反转了!” 第79章 她等的就是这一时刻! 喻惊鸿的话,提醒了在场的看客: 是啊,撕破脸之后,一边想从喻初晴手里掏银子,另一方面又恨不能把喻初晴钉在耻辱柱上! 他们说的“忘恩负义”,完全不成立。 相反,他们才是“狼心狗肺”的那个吧! 乔松海坐在书案前,全程蹙眉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断摇头:桑家,真完了! 一个家族倘使全都是这种无情无义、寡廉鲜耻、卑鄙下作之徒,还能走多远? 南阳侯为老不尊,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同情地看向喻初晴,道:“县主这些年,跟这等豺狼虎豹同居一室,着实是太委屈了!” 平素不爱多评判他人的乔侍郎都说出这样的话了,桑文柏的脸色自然是奇差:“乔大人,你莫非是要偏帮!” 乔松海义正词严:“老夫有眼睛、有判断,孰是孰非、看得见!” 顿时,有不少看客应和:“就是!我们都有眼睛,亲眼所见你们欺凌永安县主!” 喻初晴面无表情地摇着扇子,朝乔松海欠身示意:“谢乔大人仗义执言。这点委屈不算什么,毕竟,不经历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她勾唇一笑,扬声道:“感谢南阳侯府驱逐之恩,让我喻初晴回归本家,有这样疼爱我的家人,我得到了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说着,她十分讽刺地朝桑文柏一拜,又道:“南阳侯,我谢你全家呀!” 说的都是体面话。 嘲讽意味却拉满! 众人:“……” 不知该笑不笑! 桑文柏的脸,被按在脚底板上摩擦! 乔松海实在看不下去了:“南阳侯,你等作为,实在叫人很难相信,县主会是卷走侯府银子之人!你若还非要执意如此编排,不若拿出证据来说话!若非要胡搅蛮缠,怕是还要上府衙解决这件事!” 提到府衙了,张太鑫也道:“可不吗?拿不出证据,那可真的就是你们欺负人了。本府在此,若你们实在冤屈,拿出证据来证明,自会为你们做主!” 桑文柏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们是奔着要银子来的,本以为道德绑架就行了,哪有什么实证! 桑怀民还在“唧唧痛死了”的苦难里难以自拔! 喻初晴的三个哥哥一个弟弟,真的好凶! 即便是看起来最文弱的书生,一双眼眸里迸发出来的光芒,都仿佛要把他撕碎一般! 乔松海站起,道:“县主是被冤枉的,即便是闹到皇上面前,今日之事本官都可以作证!” 这大热的天,坐在这里喝酸梅汤看了半天的戏,到这里应该谢幕了。 其他人也觉得,应该结束了? 张太鑫也道:“本府亦认为,南阳侯府众人更为可疑。永安县主一定是被冤枉的!” 他们都想站喻初晴,把这件事打发了。 孰料—— 喻初晴却是微笑,道:“二位大人稍等,东西马上就送过来了,只是实在太多、而且比较复杂,需要多点时间。” 正说着,街道那边突然行来了两辆马车。 看见马车,众人都愣住,朝那边看去。 现场安静下来。 马车很好认,挂着一个“当”字的旗帜。 乔松海是户部侍郎,对这个还真熟悉:“那是——通济当铺的人!” “不错!”喻初晴转头看去。 所有人都看着这两辆马车。 领头的人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走到县主府门前下马。 他抱拳朝喻初晴行礼:“永安县主。” 又朝其他人行了一圈江湖礼:“各位大人!” 他微微一笑,道:“容在下自我介绍一下,小人乃通济当铺的掌柜、曲晨风!” 其实他都不用自我介绍,认识他的人很多。 包括南阳侯一家子,都认得曲晨风! 通济当铺,乃本朝最大的当铺,背靠朝廷。 不仅做典当生意,还兼顾钱庄。 此外,还有一样最为有名—— 替人保管贵重财物品! 曲晨风自我介绍完,看向喻初晴,道:“桑小姐……哦不,在下已经喊了五年,习惯了难免口误,还请永安县主见谅!” “无妨。”喻初晴回以微笑。 曲晨风这才进入正题:“县主,您过去五年,保存在本当铺天字号储藏柜里的所有账簿副本,在下已经全部送过来了!” 他手一挥。 众人震惊:这是,两个马车的账本? 曲晨风吩咐他的那些伙计:“将东西都搬下来!” 接下来,众人便看见一只又一只贴着封条的木箱,被从马车上抬下来。 径直送到了乔松海面前! 局面进展到了眼前这个程度,吃瓜群众也终于都回过味来了: 这才是重头戏! 先前一直纵容他们打嘴仗,喻初晴等的,就是现在这一时刻。 她,方才是将南阳侯父子俩溜着玩儿呢! 只见曲晨风走到永安县主府的匾额下,扬声说道:“诸位请看,这是我们通济当铺代替客人封存的货箱!每一只箱子的封条上面,都写着封箱当日的日期!” 他手底下的伙计给众人展示那些封条。 通济当铺做事非常仔细,曲晨风又道:“一共五只箱子,从左到右排列,每年一只。是今日的永安县主喻初晴——昔日的南阳侯府嫡女桑初晴,亲自送来本号,由区区在下,与通济钱庄的万大掌柜,三方见证、三方上锁!” 他又让伙计给众人展示,每一只箱子上都有三把锁。 他转头看向在场官阶最高的乔松海:“乔大人,您可亲自审查所有货箱,保证没有经过任何造假!” 不仅让乔松海检查:“府尹大人,您也请看!” 甚至,他还对桑文柏说道:“南阳侯,我通济当铺的信誉,想必您是知晓的?” 桑文柏敢说不吗? 通济当铺家的信誉,谁敢不认可? 那跟说“我不相信皇帝”,有什么区别! 他不得不点点头:“是。” 得到他的颔首,曲晨风笑了,转头朝南阳侯带来的几位官员看去:“诸位大人,亦可上前查看。” 不得不说,此人做事,滴水不漏! 看过封条的人,全都认可: 第一,封条是真实的; 第二,日期的确是五年来一年一箱,从上面的墨迹、纸张的陈旧程度,可见一斑; 第三,每只箱子上有三把锁,其一是通济钱庄的记号,其二是通济当铺的记号,其三没有记号,应该是喻初晴的锁。 所有人都检查完毕。 这时候,又一辆马车行驶过来。 众人:“……” 还有瓜??? 第80章 这才是重头戏啊! 马车很快停在了县主府门外。 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中年男人,几乎是从马车上滚落下来。 此人长得圆润得像白面馒头,捏着帕子直擦汗,道:“在下来晚了,恕罪恕罪!” 这位,便是通济钱庄的大掌柜万有财。 从那身材便可看出,这位简直就是行走的金元宝! 他朝喻初晴这边拱手行礼:“县主恕罪,在下早先便过来了,结果这忘性太大,忘了拿钥匙。这不,又兜了一圈回去,可不就把时间给耽误了么!” 通济钱庄和通济当铺,其实背后都是一个东家,只不过是分开管理。 但这两个大掌柜,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当铺那位曲晨风,人如其名,清新脱俗; 而钱庄这位万有财亦是人如其名,气质庸俗、性子更是个摆烂货。 但也是厉害,他这模样一出,不管说的是真是假,都没人去怪他了。 喻初晴说道:“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开箱吧!” “好嘞好嘞!”万有财一向看曲晨风不太顺眼,一个大屁股把正要上前的曲晨风顶开,道:“县主大人,您先请!” 谄媚,却不让人讨厌。 也是一种本事。 “好。”喻初晴并不推拒,抬手接过木棉送过来的一串钥匙。 她看了上面的编号,拿出数字1的那把,打开了第一只箱子的锁。 曲晨风知道万有财又要针对自己,站在一旁不动。 万有财却还是针对他了:“曲大掌柜还等什么呢?堆在上面的这把锁,不是您锁的吗?” 曲晨风:“……” 他懒得跟这人计较——主要是一旦计较了,就会没完没了,没法计较! 第二把锁也开了。 “好嘞好嘞,轮到小人了!”万有财这才笑嘻嘻地上前,打开第三把。 还别说,这“金元宝”是真的可乐的一个人。 说他耍宝吧,倒也不是故意的; 可即便他做出再庸俗的举止,也没有半点让人厌恶的地方! 曲晨风难道是个好惹的? 谁敢说通济当铺的大掌柜是个好惹的,他保证立马告诉你:什么叫被社会毒打! 但在万有财面前,还是步步相让。 “我十二岁那年——” 喻初晴指着打开的箱子,道:“第一次接手南阳侯府的账本,担心会出什么差错——” “包括但不限于走水、雨淋、蛇虫鼠蚁啃咬,甚至不小心撕破,都会导致账本不全,由此产生参差,造成不良后果。” “于是,我把所有账本都誊抄了一个副本,存放在另一处。” “第二年春,把上一年的副本,存进了通济当铺!” “如此反复,五年过去,如今便有了五个箱子。” 她陆续打开其他四个箱子。 曲晨风与万有财紧随其后,她开一把锁,他俩就跟着打开。 自然,曲晨风少不得要被万有财一次又一次挤兑。 好在,箱子终于开完了。 喻初晴转头看向乔松海,铿锵有力地说道:“乔大人是户部侍郎,是为朝廷管账的一把好手。听闻每年国库盘账的差使,也都是乔大人亲自主持。” 她福身一礼,道:“今日初晴斗胆,恳请乔大人帮忙接管这些账册副本!” 话到这里,所有人也都明白了她今天摆这一出龙门阵的用意! 好家伙! 不得不说,未雨绸缪当真是最佳的自保手段! 一开始她只是防着账本出岔子,留了一手。 没想到,当年留的这一手,今日竟然能拿出来作为证明自己清白的铁证! 乔松海是受过她的恩情的,不然他一向自持,不会一请就来。 正发愁这位县主如今什么都有了,无法回报大恩的时候,这不…… 机会送上门了! 他当即说道:“多谢县主信任,在下必定帮县主把这些证物好生保管!” 喻初晴欠首为礼谢过,转头看向张太鑫:“张大人,您是京兆府的父母官,今日南阳侯父子二人上门生事,辱骂、造谣、毁谤,甚至勒索,对初晴的人身安全、个人名誉造成了极大的压迫!” 她掷地有声地道:“我、喻初晴,要告南阳侯桑文柏、南阳侯长子桑怀民——” “一告,他二人诽谤我转移侯府家财;” “二告,桑怀民造谣太子殿下与我有不轨关系;” “三告,桑怀民狮子大开口,对我进行勒索,勒索金额高达十八万两银子!” “恳求府尹大人举行公审,替我伸张冤屈、还我清白,并要求南阳侯府对我的名誉损失做出赔偿!” 众人:“!!!” 这才是重头戏啊! 欲要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她放任南阳侯父子叫嚣了半天,让他们多做多错、多说多错。 再一并扔出铁证,将对方往死里打。 有条不紊,不温不火,泰然自若,十步一杀! 有一说一,近几日的天气,正是一年中最热的酷暑。 而他们又挑在了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来搞这样的事! 不管是正主儿,还是吃瓜群众,哪一个不是满身热汗? 想到这种事,是南阳侯父子挑起的,若他们真的是正义的一方也就算了,可结果—— 吃相太难看了! 谁心里不是对他们颇有微词? 气氛烘托到位了! 此时,喻初晴说出要状告他们,一下子把气氛顶上高潮,大快人心! 桑家父子二人一听,都愣住了。 桑文柏怒道:“桑初晴!你敢告本侯?” 喻初晴给他表演了一个“你看我敢不敢”:“首先,我叫喻初晴。其次,我已经告了,你才来问我敢不敢,是不是有点好笑?” 桑文柏气息一窒。 张太鑫焉有不帮喻初晴的道理:“永安县主,本府接了你的提告!” 当即转头看向乔松海:“乔大人,既然这些东西都要作为物证,请允许下官将证物带回衙门,入库管理!” 乔松海颔首:“好,那便由老夫、与京兆府衙共同管理,一人一把锁。务必保证物证不受损坏!” “乔大人所言甚是。”张太鑫欠首,又转头看向桑文柏,道:“南阳侯,下官要说声抱歉了。京兆府会马上派遣人手前往南阳侯府,提取贵府五年来的所有账目,与永安县主留存的副本一一比对。若事实证明永安县主并未转移、吃空、卷走贵府财物,本府将宣判,南阳侯桑文柏、长子桑怀民二人,毁谤永安县主罪名成立!” 他一挥手:“来人,即刻照办!” 乔松海颔首,道:“乔某愿意领头,主持对账事宜,务必还永安县主一个公正!” 桑文柏急了。 但桑怀民比他更冲动:“不行!你们凭什么拿我们侯府的账册去做比对!” 第81章 将他们的脸打肿了 这南阳侯长公子,莫不是个草包! 张太鑫没忍住嗤笑,道:“这还能凭什么?难道不是凭你们今日跑到县主府门口闹这一出,是你们非要说永安县主转走你们的银子,却又提不出证据。现在县主把证据送来了,你们难道不是求仁得仁?” 求仁得仁。 求锤得锤! 这下子,桑怀民没话说了。 但是,吃瓜群众就有话说了—— “永安县主可真是高招啊!” “可不吗?南阳侯这几位,只怕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咯!” “笑死,拿子虚乌有的事来勒索,真以为将永安县主架上高台,就能要到十八万两银子?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 “关键是,以前咱们都不知道南阳侯府这么穷,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哈哈哈!” “赶走养女,要养女净身出户。现在又舔着个脸,来养女这里打秋风……” “你可说错了,见过打秋风的,没见过这样子打秋风的!他们这哪里是打秋风,分明是造谣毁谤、敲诈勒索!” “南阳侯的脑子长屁股上去了吗!哈哈哈……” 这些说辞,让桑家父子二人的脸色难看至极! 但,京兆府的官差已经前往侯府搬账本去了,案子马上就要进驻京兆府。 覆水难收,他们再后悔,也无法阻止后续的事情发生。 事情完美按照自己计划中进展,喻初晴抿唇,做出强颜欢笑的模样,扬声说道:“今日诸位都辛苦了,初晴得这么多人捧场、作证,感激不尽!” 她一挥青绿色的袍袖,道:“县主府准备了一百份红封,里面的赏金随机不等,让大家讨个好彩头、博个运气。见者有份,发完为止!” 说着,她施施然一欠身,又道:“祝福诸位鸿运当头、万事胜意,无论遇上任何艰难困苦,都能化险为夷!” 好听话,谁不爱听? 更何况,出来逛个街、吃个瓜,竟然还有天上掉银子的好事? 但,这就是真的! 县主府的管家,带着四名家丁,人手一只托盘捧出来出来,上面果然堆满了红封! “县主有赏,诸位快请领赏!” 围观群众不管身份贵贱,一哄而上。 毕竟,喻初晴连体面词儿,都给他们想好了——这是讨彩头,鸿运当头万事胜意,谁不想要? 平时,要过年才能听得这样的吉祥话! 覆雨上前维持秩序:“诸位听我一言!这里是永安县主府,这是我们家县主心怜大家大热的天在这里晒日头,给的一点茶水费!请大家有序排队领取,莫要哄抢!” 换在别家,根本不可能有排队这种事。 但在这里—— 嘿! 还真开始排了! 随机抽取红封,第一个就认为自己中了大彩:“一两银子!” 这人简直乐疯了:“县主好阔绰呀!祝县主大人平安喜乐,万福金安!” 第二个抽中的,更多:“二两银子!感谢县主,县主是个大好人,祝您添彩添福、万事顺心!” “县主人美心善,祝您阖家欢乐、幸福安康!” 随着一个个抽了红封报出来的银子数目,一两银子竟然是最低的? 一百个红封,最少也有百两。 更何况,还有二两,五两的。 最高彩头竟然有十两! 她一随手就拿出了大几百两,用来打赏路人??? 桑文柏看得眼睛都冒火。 他们来要银子,目的是不管喻初晴是不是卷走侯府的银子,都要从她身上薅一层皮。 结果,他们没薅到半点,她反而当了散财龙女! 这难道不是故意打他们的脸,将他们的脸打肿了? 太气人了! 桑怀民怒气汹汹地道:“父亲,她将银子发给路人,都不愿意给我们!” “走,先回府!”桑文柏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哪里还待得住? 他甩袖离去。 张太鑫仿佛嫌他不够丢脸,双手扣在嘴边做出喇叭状,喊道:“南阳侯,下官会尽快审理此案,很快就会传唤您的,请您务必在京中!若下官找不到您,大概就只能求爷爷告奶奶了!” 求爷爷告奶奶,在这里的意思,可不是六神无主、胡乱求助。 而是—— 上告! 直接往上捅! 送到皇帝那里去,南阳侯又能跑哪里去? 还别说,喻初晴告的内容,其中就有桑怀民造谣喻初晴与太子有染。 这事儿,迟早是要送到太子那里,只要太子到皇帝那一说…… 啧啧。 南阳侯,危!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桑家人无法拥有! 桑家父子走后,那跟着来的三个官员,也都悄悄走了。 这脸丢的! 他们以后再也不会跟南阳侯来往! 喻初晴见差不多了,便对乔松海道:“乔大人,今日辛苦您了。这么热的天,还让您在这里受罪。” “哎,县主说的哪儿话!”乔松海摆摆手,反过来心怜她,道:“有这样糟心的养父、养兄弟,你过去五年在侯府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呀!早前一直看南阳侯人模人样的,真不知他竟只是披了一张人皮!” 喻初晴心道:狗急跳墙罢了。南阳侯即便想不急,我也会让他急的! 毕竟,他不急,她都师出无名,不是吗? 她嘴上道:“无事,都过去了。过往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的美好遇见。” 她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父母兄弟,笑意真诚:“倘若不是他们非要让我这个假千金净身出户,我又怎么会遇上世上最可爱的血脉至亲呢!” 乔松海也笑了,道:“不错。你亲生父母这边,待你是真不错。要珍惜呀!” 张太鑫下令调度人手办差,完事儿了过来,听到这话也说道:“县主啊,还没说恭喜你呢!” “多谢张大人。”喻初晴还以微笑,道:“今日幸得乔大人、张大人站在公理之上主持大局,初晴感激不尽!” 她不说“感谢你们帮我”,而是直接把逼格拉升到“公理”的层面上。 不是偏帮,而是站在道德至高地! 无论是乔松海,还是张太鑫,都很舒服。 喻家众人看着,尤其是喻昔词,心中感慨不已:我这妹妹,当真是连三弟都比不上的七窍玲珑心! 大家也都告辞了。 那些领到了红封的看官,也都一一过来拜谢县主,纷纷离去。 不多时,门口的热闹散去,一家子回到了厅中。 第82章 小小的镯子,大有玄机 “晴晴办事的能力,让为兄刮目相看!” 第一个夸赞的,是喻昔词。 他很是赞赏地看着喻初晴,眉眼都是笑意:“你这处世手段,堪称完美!” 喻慕文也颔首:“我早便发现了,晴晴做事当真是滴水不漏。三哥自愧弗如!” “那是!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姐姐!”喻今歌抚掌,掐腰大笑:“哈哈哈!谁能想到,我姐这么有先见之明,在五年前就种下了一颗叫防患于未然的种子!我只要一想到桑家那三个哭丧的脸,就忍不住想笑,哈哈哈!” 喻初晴倒是面色平淡。 虽说,人不要陷入自证陷阱。 但,她这种未雨绸缪的,例外! 她这种自证方式,堪称教科书级别,仅适用于一个常有忧患意识、并且早做打算的人。 若无提前做好的准备,自证陷阱绝不可跳。 大家笑着说了一会儿话。 喻惊鸿拿出一只盒子,道:“晴晴,先前你不是说想要一个镯子吗?爹已经给你刻好了。” 他把木镯子拿出来。 喻初晴一看,眼眸不由一亮。 这只木镯子,跟先前桑雪不要的那只,形状是一模一样的,木头用料也一样。 只是桑雪那只灰扑扑的,看着很古朴、不起眼。 而她这只,却是用砂纸打磨得油亮,上面的刻花精美细致,十分亮眼。 “怎么不一样的?”她拿在手里,疑惑地问:“爹,我看先前桑雪戴的那只,跟这只不同?” 白婉蓉给她做解释:“阿雪……桑雪以前是农家姑娘,怕她穿戴太精致的东西,会过分引人注目,遭到贼人惦记。所以你爹给她的镯子,是特意往朴素的方向做的。而你是县主,撑得起华贵的配饰,当然是越漂亮的越适合你啦!” 喻初晴恍然:“原来如此。” “用途,也不一样。你这一只,爹琢磨了一些新的思路,给你做得更细致了一些。”喻惊鸿把镯子重新拿在手里,道:“来,爹给你演示一下怎么用。” 失而复得的女儿,当然值得更好的。 即便把全天下的好东西捧到她面前,又嫌不够! 他找到了镯子上的机关:“按一下这里,这边的暗格就会打开,出来一根毒针;迅速按两下,出来的暗格是这个,里面藏着能让人一击毙命的毒药——你也可以换你想用的药进去;还有这儿……” 小小的镯子,大有玄机。 一圈竟然有六个暗格,对应不同的保命手段! “桑雪的那个,不是这样的吗?”喻初晴必须承认,自己多少有点对比的心思。 她在侯府,有表面上的富贵,衣裳首饰是华丽的,侯夫人对她其实还是挺舍得的。 可,没有得过真正的好东西。 桑雪得到了却不珍惜,让她心里膈应,忍不住想攀比一番。 白婉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不一样的,咱们也没跟她说怎么用,也就让她当个配饰戴着。” “为何不说?”喻初晴这就不理解了:“既然是紧急保命的东西,送都送了却不说用途?” 这题喻今歌会! 他哼哼地道:“不是爹娘不想说!是她拿到手,就觉得一个木头镯子没什么好的,爹娘想跟她说什么,她不肯听!” “哦。”喻初晴算是明白了。 有些人没福气,是有原因的。 上帝对你伸出了手,你却一爪子拍了过去! “她都不是咱们家的闺女了,别说她了。”喻惊鸿将话题转移开来,说道:“晴晴,南阳侯他们今日吃了大亏,指不定以后会怎么报复你。现在他们还是明着来,万一以后使阴招,暗箭难防。晴晴,你要多加小心。” “好。”喻初晴乖乖地应了:“我会小心的。” 她迅速把镯子戴在手上。 嗯,果然合适她! 她把手上的金镯子和玉镯子褪了下来,随手送给了合欢和木棉,笑得十分开心:“喏,这个给你、这个给你!” 金玉都不要了,只愿意戴她爹亲手做的木镯子! 看见她这个样子,父母与兄弟六人,无一不是面带欣慰的笑意。 白婉蓉甚至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 付出的真心能够立刻得到真心相待,真好。 喻初晴笑着笑着,忽然想到:“爹,既然你会做机关,能不能帮我做一些别的?也是可以在危急时刻……或者说,在自己失去了武力值的时候,一发击中的保命物件儿,最好是配饰?” “那还不简单!”喻今歌又知道了:“爹的百宝箱里,多的是!” 身为小管家,他还真不是吹的! “有。”喻惊鸿笑道:“走吧,带你去瞧瞧可有喜欢的。” 一家子去了老两口的院子,喻初晴也就见到了喻惊鸿的百宝箱。 她一眼相中了一根男用的发冠簪子,还有一条皮革腰带! “咦?”她故作不经意,拿在手里问:“所以,我哥哥和小弟他们,身上的东西都是别有玄机的吗?” “差不多吧。”喻慕文失笑,道:“我们常在帝京的还好,没谁会盯着我们农户出身的人下手。主要是大哥常在江湖走动,他身上的都是宝贝。” 视财如命之人的宝贝,是金银珠宝; 跟他们所认为的宝贝,就不是一回事。 在他们眼里,有更多比财帛更宝贝的东西! 喻初晴颔首,拿着那两件东西就不肯放下了,试探性地问:“爹,这两件可以送给我吗?” 白婉蓉敏感地问:“这两件是男子用的,你要来做什么?” 闻言,喻昔词朝自家妹子看过去,眸光深沉。 只有他知道:她有相好的。 并且,她还不打算公开。 要这两件男子饰物还能是为何? 自然是送她相好那个! 不得不说,他这个妹妹当真是特立独行。 当然,她有与之匹配的本事! 喻初晴嘴巴一翘,道:“我也十七了,哪一日遇上心仪的男子,不是没可能呀?送一件见面礼,拿这东西送不挺好?” 她笑着道:“看着很古朴的东西,却可以用来检验人心。倘使对方是爱慕虚荣的,少不得要嫌弃我堂堂县主送一根木头簪子。若对方待我真心真意,即便我随便在路边捡块石头送给他,他都会高兴的!” 听言,几个男的都频频点头。 喻惊鸿更是道:“晴晴这般聪慧,爹可就放心了!可怕你被坏男人给骗了!” 白婉蓉却还是有些狐疑:“晴晴,你该不会已经有意中人了吧?倘使真的有,你不妨说说看,让你哥哥们相看相看,确定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再送东西也不迟。” 喻初晴:“……” 不得不说,还是女性更敏感! 第83章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娘。” 喻初晴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为什么你要想把我托付给对方呢?我哥哥弟弟可都是说,希望我招个赘婿的!难道不是对方把后半生托付给我么?” 这话,炸裂了喻惊鸿与白婉蓉的三观。 夫妻俩都瞪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倒是几个儿子,都纷纷点头。 “我看行!”喻昔词第一次听说这个,立即赞成:“晴晴是我们喻家唯一的闺女,本就该招赘在家,不该外嫁!” 喻惊鸿一听这么说,想也不想就接受了:“既然你大哥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招赘!” 喻尚武的说法是简单粗暴:“将来晴晴找的男人,如果接不住我一锤子,我就给他一锤子!” 喻初晴:“……” 她想笑。 “那这个……” 她举了举手里的东西。 未来结婚的事,不如她想要的两件东西重要。 喻惊鸿怎么可能舍不得送东西给女儿,大手一挥道:“喜欢的就拿走,都拿走!” “就这两个好了。”喻初晴在父亲面前,就做一个娇娇的女儿,笑着说道:“以后有需要,再问爹要。” 想到萧风岚还被她藏在屋里,入夜后才会悄悄进宫去见皇帝,现在都已经晾了他大半天了。 她便道:“我有些困了,先回房午憩。这两日休息好些,有乔大人和张大人的帮衬,一定会尽快开堂的!” “嗯。”喻惊鸿肃整了脸色,道:“希望尽快把这件事处理掉,省得给你留隐患。” 喻初晴跟亲人们告辞,便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白婉蓉说道:“晴晴像是有意中人了,但会是谁呢?她是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来,也没见她跟几个适龄儿郎走得近呀!” 他们这个女儿,交游广阔,但也几乎都是恪守礼节,没有任何一个有苗头的。 还是当娘的比较细心一些。 哥几个都愣住了。 喻昔词垂下眼皮,并不说话。 喻今歌摸了摸额头,问:“该不会是太子殿下吧?” “不会。”喻慕文这点倒是知道:“我直接问过晴晴,她否认了。” “直接?”喻今歌冲他三哥比了个大拇指。 喻尚武则是道:“晴晴看着也不像少女怀春的样子,娘你是怎么想到这上面去的!” 喻昔词:“……” 虽然他不知道妹妹的相好是谁,她也的确没有任何少女怀春的样子,反而面对什么事都淡定自若、从容不迫。 但…… 她的确有相好! 即便是谈到那个男人,她也没有任何小姑娘坠入爱河的羞涩感、幸福感,反而依旧冷静理智。 而且,听听她说的话—— 不是她要对男人托付终身,而是让男人托付终身给她? 倒反天罡了属于是! 但是呢,这种事放在他们喻家,有何不可? 他淡淡说了句:“只要不是萧家人,其他的只要她喜欢、真心对她好、品行端正,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可以!” 喻慕文失笑:“大哥,您这要求,可不低呀!” “只要求还高?”喻今歌瞪眼:“我姐那么好!” 众人都被他逗笑了。 主院。 趁着喻初晴在外面办事,萧风岚补了一觉。 醒了后,听了自己的暗卫禀报了一些事,才问外间发生的事是什么结果。 不是他不关心。 而是晴晴办事、他太放心了! 很多时候他都怀疑她是不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什么能把所有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所有事都办得干净漂亮! 更何况,她那父母、那仨儿宠妹狂魔一姐控,有他们在,还有他啥事儿? 刚听完讲述,就听到喻初晴回院的动静。 他朝暗卫挥了挥手:“快走快走,别妨碍本王跟晴晴单独相处!有点眼力见,行不行啊!” 暗卫唇角一抽,飞身离去。 不多时,喻初晴进来了。 “晴晴!”萧风岚立即迎了上去,猛地抱住她,将脸迈进她的颈间,娇娇地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两个时辰有了吧?我被你丢在这里都快长草了!你给我浇点水看看,说不定能长出蘑菇来!” 喻初晴:“……”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她表面嫌弃,其实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拉着他坐下,她把从她爹那里要来的两件东西,放在桌上:“喏,送你的,别哭哭啼啼的了!” 萧风岚眼眸灿亮:“送我的?” 精致如画的脸,瞬间亮得像春花浪漫! “嗯。”喻初晴将簪子和腰带的用法,都给他演示了一遍:“这可是我爹亲手制作的。” 萧风岚整张脸都亮了!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喻初晴笑话他:“我以前是没给你送过东西吗?” 萧风岚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哼哼唧唧地道:“这怎么能一样?从前你送我的,都是随手丢一把银子就能买到的,我缺吗?这些好宝贝,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越说,他面上的亮光越明显:“更何况,这可是我泰山大人亲手做的!” 喻初晴也笑了,还是要挤兑他:“别乱扣头衔哈,让我爹知道了,打不断你的腿!” 两个人在一起能长久,就得靠三观合拍。 价值观差不多,很重要。 萧风岚立即就把腰带往自己身上箍,还没扣好呢,低下头看向喻初晴:“晴晴,你给我换上!” 喻初晴给他把头上的玉簪换成了木簪,道:“你出门在外的时候,这些东西不要离身。但以后回京中了,就不准戴身上。免得被我哥我弟他们看见了,一眼认出来!” 提到这个,萧风岚就不得不问:“你什么时候才给我名分啊!” 喻初晴是一点儿也不回避这个问题:“不确定,再看看。” 萧风岚:“……” 他试探性地道:“要不……等我解决了南陵的事……响马盗的事交给我,是狗皇帝绝对不会错过的事!所以,等我把响马盗的事解决了,你也从祖籍回来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喻初晴是拒绝的:“不好。” “为何?”萧风岚瞬间垮了脸。 喻初晴揉了揉他的脸,道:“凡事呢,不要老是放话……什么等到什么时候就怎么怎么样。我不喜欢这样,有点不吉利!” 经典台词: 等我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 等我办完这件事,我们就结婚! 等我…… 等毛线,通常要出事! 她安抚地冲他说道:“不定时间,只看心情。结婚是我们俩的事,得双方都同意才行。什么时候我想成亲了,你也想的话,我们就成亲!不听你的等等等,我不等!” 其实,结婚还是两家人的事。 她不确定以后喻家这边的难关要怎么解决,但总的来说…… 应该不太好解决! 不过呢。 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解决不了问题的人! “所以,你现在是在考虑成亲的事了。”萧风岚多精啊,立即抓住了重点:“肯定会跟我成亲,只不过是时间的关系!” 喻初晴:“……” 草率了! 不过既然话到这个份上,他爱咋想咋想吧,无所谓了! 当晚,萧风岚进了宫面了圣。 第84章 她长嘴,他更长嘴,浑身都是嘴 萧风岚跟皇帝谈了些什么,喻初晴没过问,她有自己的很多事要忙。 她与萧风岚,都是独立的个体。 即便有朝一日他们俩结了婚,双方整合成一个团体,她也没打算过于依赖婚姻关系。 可以为对方做出一些让步,但必须随时保持固有的自我。 换一方面说,萧风岚现在喜欢她,喜欢的是现在的她。 倘使她割舍掉自己的某一部分去迁就他,为他失去自我,说不定某天他就变心了。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像本土女子那样,哪怕再不甘心,也会接受丈夫纳妾。 在她喻初晴看来,男人那条东西捅进别人那里,就是脏了! 就好像一张白纸上,踩了个脚印。 她就只想毁灭掉! 比起男人来说,自我才是最可贵的。 这边正想着,萧风岚回来了。 “都这么晚了,你还在挑灯夜战!” 见她依然坐在油灯下翻阅书籍,他一进来便把她手里的书册给夺走。 夹了片书签,丢在一边。 旋即,像个热情的大狗狗,亲亲热热地钻进她的怀里! 一缕异于寻常的香味飘进她的鼻尖,她怔了怔,问:“除了皇帝,还见了谁?” “啊?”萧风岚整个人愣住,从她怀里抬起头来,茫然地道:“什么见了谁?没有呀!” 喻初晴一瞬不错地盯着他的眉眼。 他大概率是没有说谎的,因为没必要。 但,这狗东西惯常真真假假的,如果真的说了谎,她也未必能分辨出来! 萧风岚满脸不解,坐直了身子看了一圈自己浑身上下,问:“我有什么问题吗?” 喻初晴不是个喜欢把事情放在心里猜的人。 她善于谋算,但在与最亲密的人相处的时候,她一直认为:长嘴是人与人相处的关键。 大多数的误会,都是因为不长嘴造成的。 什么爱你在心口难开,理解、尊重、祝福。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锁死! 因为不把话说清楚造成的误会、引发的苦难,也老实受着呗! 所以,她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你身上怎么有股子女子喜欢用的香料的味道?总不能是皇帝在跟后妃睡觉的时候,你去跟他夜谈沾上的?” 萧风岚低头嗅了嗅:“我没闻出来,还得是你的鼻子,真灵!” “确定没见任何身上擦了香粉的女子?”喻初晴又问。 萧风岚满脸坦荡:“首先,我没有夜会其他女人!其次,我本就是秘密入宫,再去见别人,我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最后!” “我都有你了,什么女人能比得过晴晴啊?” 他认真回忆了一下,道:“不过,我去见皇帝的时候,好像他身上的龙涎香有点浓,好似想要掩盖住其他味道似的。不确定你闻到的,是不是从他身上沾过来的?皇帝在见我之前在干什么,我也不晓得、也不能问啊!” 喻初晴神情严肃了起来:“莫非有什么问题?” “瞧你。”萧风岚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很是逗乐:“怀疑我有鬼,想要抓奸的神情,都没有现在严肃!” 喻初晴没理会他的耍宝,仰头认真地对他说道:“皇上今年也没有选秀。” 萧风岚颔首:“的确没有。他的说法是,后宫已经足够充实了。各地可送名单来,给太子、其他未婚的皇室子弟选妻。” “哦。”喻初晴表情淡淡:“包括明年初就满二十的你。” 萧风岚一顿。 旋即失笑:“你吃醋吗?” “我不吃醋,直接喝醋。”喻初晴面无表情地道:“喝醋有利于保养,不仅抗氧化保养肌肤,还能保养心血管之类的。” 萧风岚:“……” 但喻初晴还是把话题拐回去:“萧风岚,让人去查一查,皇帝是不是有了新的美人……偷偷养的那种!” 皇帝是天底下最能光明正大地养女人的,想养几个就几个,只要够不要脸,想要谁就是谁——小妈、儿媳妇都能抢过来! 他为何要悄悄养? 她问:“深夜弄了一身女子用的香粉,用龙涎香遮盖。起居注却没有记录他宠幸了谁,这难道不是问题吗?” 面对她严肃的提问,萧风岚也认真起来,道:“好,我让人去查一查。” “如今皇朝安稳,百姓安居乐业。”喻初晴虽然不想搅和进皇家的事里,但她比谁都希望环境稳定。 只有稳定的环境,她才能安然做自己的事。 倘若当朝皇帝出点什么事,权柄非正常交接、皇权是通过暴力血腥更迭的,风云变色、天下大乱,她就会受到影响! 所以,她对这件事非常看重:“不但要你去查,我还要送消息去给太子,让太子去查,并且早做打算。” 站在她的立场,只要太子顺利登基,那就还是稳定的。 但—— 若是皇帝死了,太子没能上位,而是皇子们萧墙之乱,到时候跟太子拴在一起的她,就大条了! “虽然吧……”提到萧景明,萧风岚面露幽怨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太子的,但你提到他,我还是忍不住不开心。晴晴,除了与你有血缘关系的,任何男人靠近你,我都不高兴!” 喻初晴不由一笑。 她长嘴,他更长嘴,浑身都是嘴! “那怎么办呢?”她抬手,双手揉住他的脸,笑着问:“我又不是安于家室的人,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啦!” 萧风岚更不高兴了:“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看见长得好看的,就走不动道儿,非要弄到手不可!我好好一黄花大闺男,就这么被你嚯嚯了!” 喻初晴被逗得没忍住哈哈大笑:“嗯,那你可要想办法,留住我的宠爱,别让我有机会把目光投向别人!” 当初她就是在中了药的情况下,少见的不理智,被他美色迷惑,便上手了。 骗他说会负责的,结果办完事儿后,她就说:如果他要去南阳侯府提亲,她就自杀。 后来几次见到,他都是很幽怨的,各种绿茶她。 偶然一次两人独处,她没忍住问他要不要做地下情人,只欢不爱、只做不婚。 他没答应,但她半哄半骗地,又把他拐上了床。 第三次就是他自己送上门,表示愿意答应她的条件。 或许,这也是他在这段关系中很没有安全感的主要原因? 人性如此,太容易得到的不珍惜,自己跪舔来的万分珍贵。 萧风岚哼了一声,不说话。 “好了。”她把心思转回来,道:“别老吃不相干的醋。我即便要跟别人好,肯定会先跟你分了。” 这话,萧风岚更受不了了。 猛地过来抱住她,低头狠狠咬住她的唇! 一番折腾,喻初晴累及又睡过去。 因为他要赶路,没折腾得太累。 早上喻初晴醒来,他已经走了。 只有他留下的一封简信,寥寥数语、极尽相思。 大意是:人还没走,就开始想她了! 她不由失笑。 罢了,希望他顺顺利利,而她呢—— 很快等到了开堂审理的这一天! 第85章 争储争斗已然拉开序幕 早晨用过膳后,喻初晴特意来到喻昔词住的院子。 喻昔词不太喜欢身边有很多人,所以他的屋里是没有下人伺候的,只有院子里有两名粗使小厮。 此时,他在屋里看手底下的人传来的信件。 “大哥,忙着呢?” 看见她进来,他微笑,道:“如今靠了妹妹这棵大树,不用挑着货担走街串巷了,没什么忙的。” 喻初晴知道,他是谦虚的说法。 她一个甩手掌柜,手底下都有那么多事。 一个家族的领头羊,怎么可能不忙? 但她并不揭穿,走过去坐下,道:“大哥,我有件事想问你。” 见她神情有些严肃,喻昔词当即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过来与她一人一张圈椅坐下。 合欢把茶水送上后,便退下了。 屋里只剩下兄妹俩。 “大哥从南方回来帝京的途中,是不是经过了皇家南陵?”喻初晴直接切入正题。 她的干练,喻昔词本就很欣赏,也是不做任何拐弯抹角应答:“不错。” 喻初晴又问:“可有遇见响马盗?” 喻昔词的神色瞬间变得肃然起来,“有!” “如此异动,我岂会不知?” 他认真说道:“这支响马盗成长速度非常之快,原是一窝山匪,日常拦路抢劫。后来不知怎么的,得了一些隐藏的势力相助,分散成了七八个分支,隐瞒过了地方官府的耳目。” “今年开春的事,这些分支已经整合在一起,骤然形成规模、声势浩大!” “我听说,他们把皇家南陵给盗了!” 听他说到这里,喻初晴接话:“盗墓,让他们有庞大的资金注入。” “不错!”喻昔词颔首:“他们日前在南陵做了个鬼把戏,剑指东宫!你是不是听说了这个?” 喻初晴道:“是的。据说弄出了异象,说当前储君德不配位。消息不可能没传回京中,但,被盖住了。” “如此说来。”喻昔词一眼看破:“当朝皇帝是相当满意当前的储君的。” 他的政治直觉,当真是敏锐。 这个大哥啊,不愧是家族继承人,好强! 不仅喻昔词对喻初晴赞赏,喻初晴对他同样也是赞誉有加。 她说道:“当前看,储君地位十分安稳。但,天家的权谋,通常都是隐藏在水面之下的。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下面却是暗潮汹涌。风云诡谲,瞬息万变!” 喻昔词便好奇了:“你专门找我问响马盗的事,莫不是因为你跟太子目前的利益捆绑,要维护当前储君的地位?” “大哥眼光毒辣。”喻初晴笑了笑。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从来无需多加解释。 她直接说道:“当前的皇子中,还是萧景明最靠谱。我便是不希望其他人上去,才会在他遭遇刺杀的时候,救他一命!只不过,救了太子之后,就不得不利益捆绑了。” 要说,让她做好事不留名,那还是不行的。 救东宫的恩情,只要她运用得当,与被捆绑相对比,利大于弊。 喻昔词问:“那你可是知晓,何人刺杀的他?” “不确定。”喻初晴应答:“没有直接证据,但我怀疑是三皇子党派,再不济,就是五皇子。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 为了长远关系的发展,她不好直接问太子,只能靠自己推测、探查。 想了想,她又补充:“我更是怀疑,已经有一只不知名的大手,伸向皇帝了。” “在很多人尚未知晓的时候,争储争斗已然拉开序幕。而南陵的异象,应是同一党羽所做。刺杀太子失败,便用舆论攻势。” “原先我没想到,响马盗的事竟然已经不是猖獗足以形容。” “现在听大哥说了这些……” 她抬眸看向当喻昔词,道:“大哥,这一系列的操作,倘使萧景明应对不当,是真的会被拉下来的!是吧?” 响马盗作为类似于起义军的存在,背后必定有大势力操控。 有一件事可以推断出来:随着这支起义军的壮大,这个幕后势力的资金已经不是很充足,才会去盗墓! 皇家陵园的修建,岂是这么容易盗的? 初步猜测:皇家内鬼! 喻昔词没有对她的问题做肯定的答复,只道:“目前看来,响马盗异军突起、势如破竹。但,再厉害,目前才五千多人。只要朝廷派出得力干将,在响马盗刚成长、还没成熟的时候强势镇压,还是可行的。” “师出无名。”喻初晴一个词儿点破。 朝政的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打不打、怎么打、打多少、打多久……每一样都需要仔细斟酌。 否则,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响马盗是刀口舔血的,五千人,等于五千精兵。 不是一般的朝廷军队一对一能打得赢的。 她又说了句:“而且,如果地方匪患跟南陵异象结合在一起,对准了太子。太子已经相当被动了!” 喻昔词颔首:“即便是地方势力集结成军,朝廷完全可以直接打,却依然要找一个好听的牌面上的情由,才能出兵。” 喻初晴明白,这是玩政治的手段。 要不怎么说,政客最是虚伪呢? 知道详情后,心里难免有些忧虑。 萧风岚那狗东西,打算以身入局,虽然她相信,以他的精明保护好自己没有问题。 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晴晴,倘使朝廷能尽快出兵的话,这件事解决起来也容易。”喻昔词说道:“我们这段时日可以暂时离开帝京,回祖籍去。正好,可以避开这阵混乱,风波停后,你再回来也不迟。” 他已经默认喻初晴不会留在祖籍了。 当然,喻初晴虽然嘴上没说肯定要回帝京,但她的各方面都表现出来这个意思。 喻初晴怔了下,道:“这件事倒是不着急,南阳侯府很快就能打落了。待我把那张匾额摘下来,我们肯定是要回祖籍的。”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离开之前,我还是想先问问太子那边,是否需要相助。” 她如果有喻家的后盾,太子是否垮台,都威胁不到她的性命。 但—— 她也并不是很愿意放弃五年来辛苦经营的这一切! 所以,只要萧景明不搞她,她就愿意支持萧景明,而不是避开这场祸事。 倘使萧景明最后获得了胜利,避祸的她回来,也会失去新帝的心! 喻昔词点点头:“好的。为了迎你回家,大哥暂时放下手边的大部分事情,等你这边事情办妥。” 喻初晴冲他笑了笑,道:“谢谢大哥体谅!” 合欢在外面敲门:“县主,开堂的时间即将到,咱们该出发了!” 第86章 公审大会 南阳侯府。 桑文柏和桑怀民,也要出发去京兆府了。 不去,衙役就会来请! 出门的时候,侯夫人哭得不能自已:“你说你们为什么非要闹到这个样子?” 老太太养了一段时间的病,这几日有了一些精神。 不想家中又遭遇了这个事,一整天都是郁郁寡欢,更是恨死了喻初晴。 “这死丫头吃里扒外,离开了侯府竟然还对侯府出手,忘恩负义、寡廉鲜耻。她还小的时候,就应该掐死她,左右是个丫头片子!” 听到老夫人的骂声,侯夫人还是头一次顶嘴婆母:“婆婆,依我看就是你们对初晴太坏了,赶走她就赶走她吧,你们非要追杀她!初晴本来是个挺善良的孩子,她人很好的!” “放屁!”桑怀民才不肯听这话:“母亲,我们都知道,桑初晴那个贱人说愿意给你养老。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把她当菩萨供着!她只说管你的养老,可没说要管到什么程度。现在闹成这样,你倒是有她养老了,但我们一大家子怎么活?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自私的人,才总会觉得别人自私。 侯夫人竟然被亲生儿子这样说自己,气得差点要晕过去。 然而晕不了,她只能是泪水涟涟,抱怨说道:“行,我自私!我只知道,如果不是你们非要去闹她,她也不会这样反击的!不然,过去五年她早就反了你们了!要不是你们非要赶走她,我还能让她帮我做很多事!” “你们就闹吧!闹得家破人亡就好了!” 说完这话,她转身跑出厅门。 不管了! 走在庭院里,侯夫人唉声叹气的:“你说,这个家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嬷嬷不敢说话。 现在这个样子,说什么都是错。 侯夫人自顾自地念叨:“上次老二气得搬走了,就没回来过,好像不要这个家了。老三的腿伤都还没有完全好,老大又要去作死。” “他们安安分分的,给初晴低个头,不就好了?” “初晴人真的不坏的,你看上回老三的腿断了,她都能不计前嫌……” “幸亏老幺在国子监没回来,没参与这个事儿。不然我真的……” “唉!闹成这样,以后我都不敢叫初晴帮什么忙了!” 嬷嬷说道:“永安县主人的确是挺好的,应该也是离开侯府那日,伤心了。” 她也就只敢应这一句。 不得不说,他们夫人就是异想天开! 都闹到这个样子了,但凡侯府这群男人是能低头的,永安县主也不至于这样啊! 以前这群男人可真没少对大小姐颐指气使,但只要不过分,大小姐根本就没跟他们计较过。 最多…… 最多也就是在去公中支银子的时候,小小为难一下嘛! 谁让他们仰她鼻息吃饭呢? 如今这势头,只怕他们跪在永安县主面前求原谅,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了! 侯夫人叹息:“算了,我是管不了他们的,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吧。这个家,迟早要散!” 她自己都顾不上了,哪里还顾得了别人的死活。 关键,他们也不让她管呀! 想想自己苦命的一生,她又忍不住哭起来。 而在侯夫人走后,厅内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桑怀民不满地说道:“母亲她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没看见桑初晴把我们欺负成什么样了吗?她还帮那个贱人说话?我们家都被那小贱人拆散了!” 原本他有妻有子。 可是,在喻初晴的干涉下,妻离子散! 都是喻初晴那个贱人害的! 他不仅想要喻初晴吐出银子来,他还想要喻初晴死! 桑老夫人道:“如今难道不是应该想,怎么应付今日的官司吗?你老在想什么东西?” 桑文柏看向老夫人:“母亲,你身子骨不好,就先歇着吧。外间的事,儿子自行料理就是了。” 京畿卫。 喻初晴要求公审,京兆府尹同意了。 可围观群众太多,府衙容不下那么多看客啊。 因此,断案场所并不在府衙,而是借用了京畿卫的大演武场。 比武擂台上设置了幕布,幕布上方悬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这是府尹大人张太鑫特意恭恭敬敬请过来的。 幕布的前方,是主审官的案台,还有陪审官乔松海专用的席位。 京兆府的衙役一个个拿着木杖,包围住擂台。 先前声势浩大,加上过了五天的流言发酵,整个帝京都知晓:南阳侯父子挑衅生事、污蔑永安县主转移南阳侯府家财一案! 而同时提告的,还有桑怀民造黄谣、诋毁永安县主清誉的毁谤案——这件事比前面一件情况还要恶劣,黄谣的对象是太子! 这样大的瓜,怎么能错过? 堂外都是围观群众,人山人海! “永安县主到!” 喻初晴准时到达。 她要打官司,一大家子都把手头的事情放下,陪着她过来。 看见喻家高颜值阵容出现在公审堂上,竟有围观群众大声吆喝:“县主,你一定要赢啊!” “县主,我们是来给你打气的!” “县主不要怕,那一日的事我们都是证人,皇帝老子来了,我们也给你作证!” “……” 都是那一日喝了她的绿豆汤、和拿了她的红封赏银的。 开玩笑,谁家有这么大方,打赏给路人甲的红封,都是一两银子起步的! 还有一个最高彩头十两的! 拿了十两红封的那个人,叫得最大声:“永安县主,今日南阳侯府那些不要脸的,但凡敢动你一根汗毛,我们这么多人一哄而上,把他们胖揍得娘都不认得!” 当即就有人嘘嘘他:“哪里还用得着咱们上?当县主的兄弟们都是吃素的呢!没看见抡大锤的那小伙子吗?长得可真好看啊!” 喻尚武:“???” 见到这等场景,喻今歌震惊无比:“姐,他们这都是成了你的拥护者了?” 喻昔词与喻慕文对视一眼,兄弟俩眼眸里都是笑意:就说他们的妹子手段了得吧? 她可真的会经营民心、引导舆论! 如此声势浩大,南阳侯府的人岂非成了过街老鼠? 正说着—— “南阳侯到!” 第87章 蠢人做事,总是不计后果的 听说南阳侯到了,便有人开始谩骂: “南阳侯的脸皮是真厚啊!都弄成这样了,还好意思出现?” “要我就躲家里不出门了!” “不来走这一遭,怎么要得到十八万两银子呢,你们说是吧?哈哈哈哈哈!”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南阳侯府父子二人,在一片骂声中进入公审堂。 就,真挺难看的! 桑怀民气得不行:“这群人是不怕死吗?一个个贱民,以下犯上!” “谁说他们是贱民来着?”喻初晴嘲讽地说道:“桑怀民,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来的都有些什么人?” 她今日穿着暗红色抹胸,裙子是红底黑纱,外面披了件米白色的宽袍大袖,将大红大黑的颜色压住。 手中摇着一柄红黑金配色的团扇,整个人又飒、却又极尽风雅! 桑怀民愣住。 他这个曾经的妹妹,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以前不会穿这么招摇的颜色,太狂肆了。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围观群众身上。 “父亲……”他小声跟南阳侯咬耳朵:“怎么来了这么多高门大户的人?” 可不仅仅是权贵之家的下人来打听消息的,而是…… 不少他们眼熟的公子、贵女! 长辈自持身份大抵不会来,来的都是各家各户的小辈。 因此桑文柏不认得,经过桑怀民给他点了几个,“xx家的公子”、“xx家的嫡女”,他终于意识到:喻初晴要求公审,这是故意要弄南阳侯府在整个帝京名声都臭完! 而在场的这些权贵家的小辈,还有不少都是跟喻初晴交好、那日乔迁宴都去给她贺喜、并观礼的。 眼瞧着桑文柏的脸色越来越差,桑怀民破口怒骂:“桑初晴,这本是自己家里的事,你这样做,也不怕天打雷劈!” 这话,都不用喻初晴回怼,中二少年就是那小炮仗,逮谁炸谁:“别笑死人了!谁跟你自己家?你们姓桑,我们家姓喻!喻初晴、她是我姐!是你们全家人让她净身出户赶走、还找人追杀她!现在怎么就好意思,舔着个脸说是自己家人的?” 喻今歌双手掐腰,一开口就叭叭叭个不停:“别说我姐了,就是你曾经的妻子、儿子,如今都跟你不是一家人了。就问你气不气吧!” 后面这一句,是跟他姐学的。 瞬间嘲讽升级! 妻离子散的桑怀民怒火也升级:“你个黄毛小儿……” “你才黄毛!”喻今歌根本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中二少年拿出了泼妇骂街的气势,掐着腰、上半身倾斜:“桑怀民你这种干啥都失败的孬种!自己没本事,只敢打老婆出气的没种男人!上回谁被我二哥吓得尿裤子呀,脸都丢到海里去了呢!我要是你,都不敢上这么多人的场合来,毕竟我要脸!” 一个脏字不带,却把桑怀民说得头顶冒烟。 桑怀民抬手,想冲过去打他。 不想,对面最高大的那个猛男硬汉喻昔词,悄然往前站了一步。 那淡漠的眸光扫过来,轻飘飘问:“你想动手?” 桑初晴的大哥,对上喻初晴的大哥! 这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桑怀民秒怂。 他甩了甩袖子,哼了一声偏过头去,强行挽尊:“不跟乡下泥腿子一般见识!” 喻今歌得意洋洋地吐舌头:“略略略,说不过人就假装自己高贵嘛,我懂!” 还别说,喻家这小儿子是真的贼会气人! 喻初晴看着直想笑:小弟,应该加鸡腿儿! 桑怀民还想骂回去,可此时,公审开始了。 “威~~~武~~~” 衙役们用手里的木杖敲击着地面,整出了肃静的气势。 “府尹大人到!” 张太鑫从夹道里走出来,走上了公堂,又朝后方拱手:“请乔大人上座!” 主审官和陪审官都来了,原以为应该开始审案了。 不想在此时,外面一声高唱:“太子殿下驾到!” 储君仪仗到,迅速将人群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太子萧景明从轿子里下来,后头领着几名官员,款步走来。 桑文柏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今天,真不该来的! 但,来不来其实也由不得他! 他要是不来,张太鑫肯定要派人上门去“请”。 怎么“请”,就有说法了! 储君嫁到,所有人跪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千岁!” 萧景明走上公审堂,扬声道:“都起来吧。” 还是习惯性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喻初晴。 她今日的装扮十分罕见,令他眼神下意识一亮。 但他很快就挪开,没在她身上多加停留。 张太鑫站起,问:“敢问太子殿下这是……” 萧景明面无表情地道:“孤听闻,南阳侯府桑怀民,造谣诋毁孤的名誉,便想亲自来看看。这个案子既然与孤有关系,孤是当事人,岂能不在?”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桑怀民头上,微哼了一声:“桑怀民,你说是吧?” 这话,让桑怀民头上只冒冷汗,腿都有点发抖了,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喻初晴笑了下。 蠢人做事,总是不计后果的。 一时冲动之下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 但,责任临头了,他们根本扛不住。 这时候就知道害怕了! 还别说,这种人不但有,现实生活中还相当多,随便在身边就能找到不少! “桑怀民。”见那脓包不敢说话,萧景明沉声又道:“你们南阳侯府的人,还挺有意思的。” 点名、还点到家里了! 桑文柏额头也开始冒汗了。 但太子不让他们说话,他不敢说。 “孤听闻与经历的这些事,当真是有意思。”萧景明又道: “接回嫡女,赶走养女、还要追杀!” “嫡女胆敢迷晕孤身边的侍女,对孤投怀送抱,之后就来个受害者论,逼得孤不得不将其收入太子府做侍妾。“ 他抑扬顿挫地道:“孤自认自己是正人君子,即便并没有与南阳侯嫡女发生过什么,为了你家女儿的声誉着想,也承担起了责任!” 说到这里,他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可现在!” “桑怀民,你编排孤与你们养女有染,并送金送银、送宅子送奴仆,却就是连个名分都不能给!” “怎么,我朝天下在你桑家人的嘴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孤在你桑怀民的眼里,就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第88章 桑怀民你不行啊 后面这话,可就重了! 超大一顶铁帽子扣下来,桑怀民顿时亚历山大! 桑文柏再一次跪下,道:“殿下息怒!犬子口无遮拦,他已经知错了!” “哦?”萧景明哂笑,反问:“哪里错了?” 身为太子殿下,本就是为了储君声誉来的。 而萧景明本人,自然也多了一点私心:当他这个太子是死的,先不说喻初晴是他的意中人,只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就不能容许他们这般践踏! 可萧景明这个人,喻初晴也是知道的。 他过分爱惜羽毛,在意储君声誉,尚未登上大宝,做事总是小心翼翼。 偶尔,难免会显得有些优柔寡断。 好比桑雪的事,换萧风岚都会立刻将桑雪打死;好比桑怀民造黄谣的事,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换萧风岚就会立刻想办法弄死桑怀民了! 但,并不是坏事。 对于他们这些为人臣的人来说,主君过分自我、唯我独尊,才是坏事。 面对太子的质问,桑文柏连忙给桑怀民使眼色。 桑怀民一万个不甘心,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开口认错:“臣有罪……” “慢着!”萧景明冷冷说道:“因着沾上了官司,孤命人特意打听过了,如今的南阳侯嫡长子,已无任何官职在身!” 言外之意:你自称臣,你有资格吗! 桑怀民不得不换自称:“怀民知错,请殿下恕罪!怀民不该一时冲动,被桑初晴气上了头,口不择言牵扯到了太子殿下!” “呵!”萧景明笑了声,猛地脸色一沉,道:“桑怀民你好大的胆子!” 桑怀民连忙磕头。 多说多错,他不敢说话了。 萧景明声音冷厉,面色阴沉:“其一,喻初晴已经受封永安县主,其身份凌驾于你头上,你还当她是南阳侯府的桑初晴不成!” “她已经改姓喻这么久了,你这是完全不将圣旨放在眼里!” “你这般颐指气使,可见她从前还在南阳侯府,过的是任由你呼来喝去的日子!” “身为长兄,你不曾尊重过她,才会在把她赶出家门后,对她辱骂欺凌、一口一个桑初晴!” “永安县主的名讳、姑娘家的声誉,到了你桑怀民这里,就完全不不当一回事!” 太子震怒,下令:“来人,掌嘴二十伺候!” 桑怀民惊恐地道:“殿下恕罪,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由不得他敢不敢,身为太子亲卫,喻尚武站了出来:“殿下,卑职请命!” 看到喻尚武,桑怀民立即想起上次被这锤子美人支配的恐惧。 偏偏,萧景明同意了:“好,尚武你去。” “是!”喻尚武笑了,往桑怀民走去。 “二哥。”喻初晴轻声说了句:“你轻点儿。” 见状,有人下意识发出感慨:“永安县主可真是太善良了!面对这样狼心狗肺的大哥,她还关心他!” 殊不知,她是担心,喻尚武一巴掌就把桑怀民扇飞! 今天的案子还没有开始审理呢,让桑怀民死在律法下,不能让二哥沾他的脏血! 如今的局势看来,她二告的内容已经不需要再审。 太子本尊冲着这件事来的! 喻尚武将大铁锤扛在肩头,侧头回了一句:“放心吧晴晴,要不了他的命!” 就这样,单手扛着铁锤,空出了左手:“喏,桑怀民你别说我欺负你,我左手力气是小一点的。” 桑怀民:“……” 你当我不晓得,你左手抡铁锤也是抡得飞起! 很快,一巴掌扇了过来。 他整个人倒在地上。 喻尚武“啧”了一声:“不是我说,我已经收着力气了,你也太弱了些!” 桑怀民被太子亲卫拖起来,喻尚武又一巴掌过去。 飞了! 以桑怀民的体型,从军的人也是挺壮的,竟被一个秀秀气气的大美人儿一巴掌扇飞! “嗐,桑怀民你长这么大块头,是摆设吗?” 第三巴掌。 “我说你也太不禁打了,轻轻碰一下你牙齿就掉了?” 第四下。 “桑怀民你不行啊,怎么?你所有的本事都在欺负女人上面了,面对男人你就不中用了啊?” 第五……第二十下! 每打一巴掌,喻尚武就要嘲讽一句。 极尽羞辱! 他真的是很收敛力气,就跟平时拍拍手一样。 但桑怀民两边脸颊都已经肿成了猪头,嘴里在流血,掉了三颗牙! 更甚者,那一声声的嘲讽,比打脸还疼! 现场的看客无不觉得爽极了: “喻家二公子那句话说得可真对,这桑怀民欺负他夫人的时候不知多威风,辱骂永安县主的时候不知多得意!面对男人了,他就是个怂蛋、弱鸡!” 喻尚武回转过身,把铁锤杵在地上,朝萧景明行礼:“殿下,掌嘴完毕!” 萧景明颔首。 喻初晴说道:“二哥,快去洗洗手吧,多脏啊。” 这句话也像一巴掌,狠狠打在了桑怀民的脸上! 桑怀民不是不生气,而是根本没有力气生气,整个人像条死猪一样,瘫在地上。 脸上火辣辣的疼、脑袋瓜子嗡嗡的! 萧景明下巴轻抬,问:“张卿,永安县主二告桑怀民造黄谣一案,先审吧。” 张太鑫一凛,忙道:“太子殿下请上座!” 萧景明坐下。 乔松海与张太鑫也坐下。 其他人不管是原告还是被告,都站着。 尽管此时还是上午,日头却已经很毒辣了。 坐着的人都在拉了棚子的阴凉处,其他人都在太阳底下晒。 萧景明看着喻初晴,轻蹙眉头,道:“来人,给永安县主赐座。”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不管他对她如何优待,都是名正言顺的。 但,喻初晴拒绝了:“谢殿下恩典。不过,初晴的父兄都站着、也都晒着,岂有我独自享受的道理?我若一个人去坐下了,岂非真成了南阳侯府的人嘴里给我扣的帽子——不孝不悌?” 这话,令不少人没忍住笑了。 县主府挂匾那日,南阳侯举家出动,给她扣的帽子不就是这个? 可摆在眼前的现实就是:人家多孝顺啊! 倒是喻惊鸿有些担忧:“晴晴,爹和他们几个大老爷们,晒一下又不会糊!咱家闺女娇花似的,可不能晒蔫儿了。你去阴凉的地方坐着吧,我们家的姑娘就得好好养着!” 听到这话,众人忍不住都朝桑文柏看去。 都是爹,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第89章 炸裂四方 桑文柏没被掌嘴,却像是被扇了一样,脸上火辣辣的! 他这个当爹的,的确从未关心过女儿! 不仅对喻初晴没有,对如今的桑雪,也是极少的。 他从骨子里,看不起女人! 喻初晴笑道:“爹,我无碍的。” 张太鑫是个会来事的,当即道:“来人,给永安县主那边,撑一顶凉棚!” 一个大凉棚撑在了喻家扔哪儿上方,很好,都不被晒了。 张太鑫还想说要安排椅子,喻初晴拒绝了:“府尹大人体恤,初晴已经感激万分。但我既为原告,站着也是不妨事的!” 她又看向萧景明:“殿下,早点把案子审完吧,免得临近晌午了只会更晒。那么多围观的百姓,也都是受罪呢!” 这话是相当得分的。 上回的绿豆汤和大红封,给她打下了民心的基础。 那些普通百姓,哪一个提到喻初晴不得说一句:县主大人人美心善! 喻家父子几人再一次感慨:我家女儿/妹妹,当真是聪明伶俐、七窍玲珑! 萧景明自然是同意了:“不错。张卿,开始吧。” 他心想:这帝京贵女无数,真的再也挑不出任何一个,能跟初晴相媲美的。 只有喻初晴,才适合做太子妃! 他明年就年满二十,今年必须定下太子妃。 可,如何说服喻初晴呢? “先审造谣案!”张太鑫回到了京兆府尹的威严之中,一拍惊堂木:“升堂!” 衙役木杖击地:“升~~~堂~~~” 张太鑫厉声道:“被告桑怀民,永安县主喻初晴告你造谣诽谤,说她与太子殿下有不正当关系,借此获得太子赏赐。可有此事!” 桑怀民脸疼、牙疼、嘴巴疼…… 哪哪哪儿都疼! 他还没说话,外围的百姓就有人扔了一个烂桃子过来,砸在了他脸上。 “我们作证,他的确说了那样的话!” “对,我们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很好,桑怀民都不用说了。 但,走流程还是要的,又拍惊堂木,衙役跺着木杖:“肃~~~静~~~” 张太鑫问:“桑怀民,可有此事!” 桑怀民不得不忍者剧痛,艰难发声承认:“确有。” 张太鑫又问:“那么,你之所言,是你胡诌造谣,还是确有此事?” 桑怀民敢说一个“不”字吗? 太子殿下还在那坐着呢! 他老老实实说道:“是我造谣生事,想要诋毁桑初晴的名誉,让她在帝京无立足之地!” 终于老实了。 “造谣毁谤罪名成立!”张太鑫一拍惊堂木:“本府宣判,桑怀民诽谤永安县主、诋毁其闺誉,根据我朝律法,判其牢狱五年,收押于本府大牢!同时妄议储君、以下犯上,对太子殿下声誉造成恶劣影响。特,刑罚加倍,共计十年牢役!” 桑怀民猛地抬起头来:“十年!” 喻初晴唇角一撇。 本朝律法对于诽谤的处置,还算是轻的。 历史上,诽谤到太子这种身份的人头上,惩处是相当严厉的:牢役和劳役是最轻,可能判处斩、绞刑、肉刑! 但,也还行吧。 反正桑怀民是完了! 他人在牢里,如何磋磨就是另一回事了。 是他自己扛不住牢狱之苦,自个儿死掉了,怪不了任何人,对吧? 有太子压阵,桑文柏虽然心急自己的儿子要坐牢,却不敢有半点不服。 他心想:坐牢是坐牢,后面还是可以想办法把人救出来、或者是减缓刑期的。 今日先顺着太子殿下,回头他再想办法打点就是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张太鑫又拍惊堂木:“永安县主喻初晴,状告南阳侯桑文柏,诬陷其偷盗、转移、卷走家财一案,正式开审!” 这件事当日就已经有了前奏:“本府接到状纸后,立即派人前往南阳侯府,将其五年来有喻初晴经手的所有账本,全部取回府衙。” “本府特聘二十位账房先生,五日来,在户部侍郎乔大人的主持下,将喻初晴提供的——存档在通济当铺的账本副本,一一与侯府账本进行比对!” “下面,请乔大人陈词!” 乔松海朝太子行了一礼,道:“本官乃户部侍郎乔松海,专司国库账务!感念皇恩浩荡、得永安县主信任、经京兆府尹大人请托,本官率领二十名账房先生,将南阳侯府五年来的中馈流水一一做了对账!” “现,将对账结果在公审堂上说明如下——” “经查,南阳侯府五年账本,与通济当铺存档副本,全部勾对,无一笔偏差!” “事实证明,永安县主并无转移南阳侯府家财、以及任何资产的迹象!” “从五年前,南阳侯府已经没有家财可供永安县主转移了!” “相反,后来侯府有不少入账,皆是永安县主私账赠予充入公中,南阳侯府才得以维持日常开销嚼用!” 这话一出,炸裂四方。 妈呀,听说南阳侯府穷——上回连玉都说了,那是真穷。 却没想到,比他们想象的还穷! 乔松海丢出这铿锵有力的结果,他站了起来,朝喻初晴方向拱手作揖:“永安县主做账精细、清晰、明了,乃我辈学习之楷模!我户部诸多人员所做之账,尚且不及县主,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其实,从永安县主拿出证据自证清白,他们已经知道结果了——南阳侯府必输无疑! 只是南阳侯府那些人不知道哪儿来的信心,竟还如此坦然。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傻人有傻福啊! 但,堂堂的户部侍郎、掌管国库账务的乔松海,竟然说永安县主做账的能力、水平,竟然比户部很多人都要厉害?!!! “永安县主,是神仙下凡吧!” “她怎么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得这么好的?” “问题是,南阳侯府的人都瞎了吗?看不到她的好,还把她赶走?” “笑死,南阳侯府接回来一个爬太子床的真嫡女,赶走了人美心善、什么都会的全能养女!” “……” 一片议论纷纷中,喻初晴面色平静地朝乔松海还礼,道:“乔大人谬赞了。南阳侯府的账务并不多,岂能跟国库相提并论?我也是一边做账、一边学习。别的不敢当,只庆幸未雨绸缪,为防万一将所有的账目都做了存档,今日才能洗我清白!” 她转头看向桑文柏:“我、喻初晴,没有转移南阳侯府一两银子!” 幽幽一问:“这个结果,南阳侯清楚了吗?” 第90章 恩义彻底了断 清楚了吗? 不少看客都看向桑文柏,大有他敢说不清楚,他们就要开骂的意思。 太子在上,乔松海亲口说出来的,桑文柏敢说不清楚? 欺软怕硬的人,在太子面前,他很老实:“臣清楚了!原是臣误解了初晴,如今真相大白,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不!” 喻初晴却猛地将话砸出来。 她上前一步,道:“你欢喜,我可不欢喜!” 你happy,我不happy! “初晴……”南阳侯想在太子面前表现一下,他们之间也是有父女之情的。 他动情说道:“是为父糊涂,听信谗言,一时误解了你。但不管怎么说,你我十七年的父女感情,也并非虚妄。从前不晓得你并非亲生,为父不也对你还挺好的嘛?” “挺好的?”喻初晴瞪大眼睛,眼里都是匪夷所思:“你管不闻不问,动不动就以父权天威来压制女儿叫挺好的?在南阳侯府不仅是女儿,你的母亲、你的夫人、你的妾室,哪一个不是以你为尊、说句话都要看你脸色?你管这叫挺好的?” 她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喻家众人:“那我在喻家,所有好东西都进了我的碗里;” “你把我赶出侯府后我穿着一身贴里去了光明村,我爹亲手给我缝新衣裳;” “我娘拖着病体每日给我挑换洗衣物;” “全家什么活儿都不让我干,都是我十三岁的弟弟包圆了,洗澡水都是我弟弟给我提的;” “我二哥三哥,处处保护我的人身安全、维护我的尊严;” “我大哥虽然刚回帝京,却总担心我出门遇到难处,总是随行保护……” “敢问南阳侯,你前脚把我赶出南阳侯府、后脚就派出死士去杀我,你那叫好,他们叫什么?” 她笑得满脸嘲讽:“我在侯府被你养了十七年算什么?” 最后丢出四个字:“算、我、倒、霉!” 尤其是—— “南阳侯,方才乔大人已经为我证明了,我不但没拿你们侯府的银子,甚至还贴补了很多!你不是都听清楚了吗?” “我做好事不求回报,就当报答了尊夫人的养育之恩!” “你还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道德绑架我?” “脸呢!” 围观群众看得那叫一个爽! 当然,听她说了这些,不少人都没忍住想:南阳侯真不是个东西! 倒是喻家,对闺女这么好? 话又说回来了,桑雪离开了喻家回桑家,真的不会后悔吗? 妈呀,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桑文柏被喻初晴一连串的质问,弄得哑口无言。 但他还想狡辩两句:“我只是……” “太子殿下在上,府尹大人、乔大人在此,恳请诸位贵人做个见证!”喻初晴打断了他的话。 说了那么多、气氛烘托到这里了,她转头看向主审官方向,拱手作揖行大礼,道:“南阳侯名义上养我十七年,但——” “从十二岁起我努力经营、贴补南阳侯府家用,五年来养了一大家子!养育之恩便可对消!” “南阳侯桑文柏,在接回亲生女儿后便将我逐出侯府,我未拿侯府一针一线;之后南阳侯还派死士杀我,我差点命断认亲路上!就此一命相抵,我与南阳侯的恩义仇怨一笔勾销!” “从今往后,希望南阳侯府任何人别再提起桑初晴这个名字,我喻初晴,不再跟南阳侯府有任何关系。” “南阳侯在我永安县主府挂匾大喜之日闹事,圣上已有发落,一事不做二罚。” “但——” 转折来了! “此次他们故意上门叫骂,诬陷我偷他们家的银子、对我进行人格侮辱、以及勒索财物!” 喻初晴指着桑怀民,道:“他勒索我给十八万两银子,此话在场有的是人替我作证!” 她恭敬说道:“恳求当庭为我做主,若只是洗刷了我的冤屈、便放过罪魁祸首,他们便会以为犯错成本很低,以为皇朝天威可容臣下尽情藐视、我永安县主人尽可欺!” “故!” “请堂上从重发落!” 众人听得血脉沸腾。 好一段慷慨激昂的陈词! 前因后果讲述得条理分明,表示她与南阳侯府恩义了断。 后面更是逻辑闭环,要求惩处罪犯、维护自身权益! 这样的永安县主,哪里还需要请大状啊,她自己就有辩才! 而在她说完话之后,喻惊鸿率领四个儿子上前,齐刷刷拱手行礼。 喻惊鸿掷地有声地说道:“恳请堂上为草民女儿做主,惩处罪魁,莫要让她日后再遭南阳侯府众人以养育之恩裹挟,对她做出欺凌压迫!” 不得不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喻家这团结一致的态度,实在是让人艳羡。 张太鑫很想立刻拍板。 但即便他是府尹,这是他的主场,依然是要尊重一下太子殿下的。 他转头恭敬询问:“殿下,您的意思是?” 萧景明心里自有判断,但他并不喧宾夺主,道:“本是京兆府的案子,孤只是作为当事人、为证清白走这一趟。既然已证清白,张卿尽管按照本朝律例法令判案即可。” “是!”张太鑫心喜。 但面上不显。 他端正了眉目,一拍惊堂木,道:“本朝律令,诬陷他人、情节严重者,可判杖责一百、五年牢役!” 桑文柏一怔。 上次才挨了五十庭杖未久,又来??? 还翻倍了!!! 不得不说,他这个人当真是不长脑子。 富不过三代,这到了第六代,祖上积的功德早就都消耗光了。 聪明人,就应该另辟生路。 没本事的,理当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 而他们近三代人,不但没有行善积德,反而还自以为了不起,高高在上便罢,还德行有亏! 遭这样的下场,岂非意料之中? 但,桑文柏不想坐牢啊! 情急之下,他下意识抓住喻初晴做救命稻草:“初晴!为父的确是受人蒙骗,才会误解你的!你是原告,可申请撤告的!算为父求你,撤告吧!” 喻初晴笑了。 有些蠢,真叫人无力发笑啊! 喻今歌满脸的不可思议,震惊地道:“南阳侯你脑壳有包吗?没听见我姐刚才恳请堂上,为了她日后的个人名誉与生命安全着想,要求从重处罚吗?你还叫我姐撤告!!!” 初生牛犊不怕虎,厉声质问:“今天你这么敢想,明天是不是就敢诬陷太子殿下了?” 第91章 没见过一刀捅进自己气管的 还别说,太子头上还真的扣了一口锅——桑雪爬床那口! 身为太子,萧景明不得不以仁义为上。 不然他皇帝老爹还没死呢,他就霸道狂狷,那这地位也不能稳。 可,南阳侯将这一点,当做他不要脸的资本! 没人提这回事,桑文柏反倒是自己主动提起、戳太子痛点: 他朝萧景明跪下,求情道:“太子殿下,求您看在阿雪的份上,饶过臣这一次!臣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喻初晴笑了。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景明也被气笑了:“南阳侯,你可真会异想天开!” 不提桑雪,他倒也还好。 提到了桑雪,他的气息阴沉下来,怒道:“京兆府尹张太鑫听本宫旨意,南阳侯诬陷孤的救命恩人永安县主一案,刑罚翻倍处置,任何人不得求情。求情者,不问情由,同南阳侯桑文柏一道、流放三千里!” 这话砸下来,所有人都懵住了。 好家伙! 喻初晴也瞪了瞪眼睛。 她直呼一个好家伙! 本来萧景明想以维护自己的仁君形象,日常总是宽厚待人。他没想插手判罚,尽管这种事他真要插手,也合情理。 偏偏桑文柏不知死活,舞到他面前去找死! 哈哈哈! 真想狂笑三百声,为南阳侯助兴! 张太鑫也想大笑—— 太子殿下帮忙定夺了,对他来说岂非是最好的? 他当即一拍惊堂木:“南阳侯诬陷永安县主一案,罪名成立!本府宣判,叛处南阳侯杖责二百、牢役十年!” 桑怀民挨了十年,桑文柏也十年。 两人可以在牢里父慈子孝了! 噢不对,二百刑杖落下来,还有没有命活十年??? 张太鑫的话还没说完:“另,南阳侯长子桑怀民,勒索永安县主十八万两银子。按我朝律法,本府判罚:处以桑怀民鞭笞五十!” 桑怀民疼得恍惚,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起来! 却见萧景明对喻初晴说道:“今日,你与南阳侯府恩义已然了断,日后,桑家人再对你有任何为难,你不必再留情面!” 喻初晴行礼:“谢太子殿下!” 轰轰烈烈的诬告案,到此结束。 围观群众奔走相告,开心得跟过年似的! 相比之下,桑家父子犹如丧家之犬,即将面临牢狱之灾,并且一个要杖责二百还不知道受不受得住,还有一个鞭刑五十! 这还是一个养女状告养父的案子! 单独拎出来说,忘恩负义不孝不悌的名头砸下来,对喻初晴是极为不利的。 但—— “那养父,也忒不是人了!” “养了十七年的孩子,说赶走就赶走。赶走就罢了,还要派人追杀!” “这还不是最搞笑的——” 最搞笑的是! 那五箱账本,明晃晃地宣告世人:南阳侯府早在五年前就入不敷出,全靠当初年仅十二岁的养女桑初晴辛苦支撑,她苦苦煎熬了五年,也维持了偌大的南阳侯府五年的生活。 结果!!!!! “他们把这顶梁柱给赶走了!哈哈哈哈!” “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见过剃头发的、见过剪指甲的、甚至见过刮腿毛的,就没见过一刀捅断自己的气管的!” “千古奇闻啊这是!” “南阳侯本来想薅县主的羊毛,以为县主一个小姑娘好欺负,以为县主有口难言。谁知道县主会留了那么多副本,给自己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我可太稀罕永安县主了,人美、心善,聪慧过人,恩怨分明、嫉恶如仇!” 案子判下来,南阳侯父子二人都被抓住! 喻初晴带着家人,向太子行礼谢恩:“谢太子殿下为臣女主持公道!” 萧景明虚扶了一下,道:“初晴不必多礼,今日之事,孤也是被造谣之人,为自己也要这样做的。更何况,桑家父子所行,实在是令人发指!” 喻初晴浅浅一笑:“话虽如此,若是没有储君威仪震慑,南阳侯他们指不定会如何对待我呢!” 萧景明微微一顿。 尽管她做得礼数周全,他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客气与距离感。 她不愿做太子妃,便一直将彼此的距离拉得足够远! 他心里涌上了苦涩,却也不好说什么。 她是她的救命恩人,他总不能恩将仇报、强取豪夺吧? 喻初晴谢过太子,转身又朝主审和陪审官致谢:“多谢二位大人公正廉明,顶着烈日当空,为我正名!” “客气了客气了!”张太鑫摆摆手,道:“没有这个案子,咱们可真不知道,南阳侯府父子真不是东西!你这么好的一个闺女,怎么能被他们迫害至此呢?” 乔松海也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南阳侯着实是豺狼之心!幸亏,县主你未雨绸缪啊!若非你有做副本的习惯,今日只怕是百口莫辩!” “是,万幸。”喻初晴还是浅淡地笑着,话到这里也该够了。 毕竟,大家都觉得她可怜呢,她笑得太得意,也不是个事儿,对吧? 有一说一,她在南阳侯府虽然是个扶贫办主任,好歹也是掌握经济命脉的,桑家人心里恨她、恼她,却真没敢对她如何。 她,没受多少苦! 反过来说,她愿意养着桑家一大家子,一开始是顾念他们对原主的生养之恩; 后来,便是因为她穿过来年仅十二,还是个小姑娘,脱离了侯府很多事办不了,她需要一个屋檐,暗中苟住、发展自己的事业。 钱财不露白的道理,她是懂的。 十几岁的小姑娘,如果没有个罩子,却拥有很多钱财,容易招来贼患! 只是,辛辛苦苦做充电宝、做血包,她不抱怨,就当各取所需。 却被背刺一刀,这个仇她要是吞下去了,都白瞎她是个穿越女! 案情结束,公审堂也就散了。 喻初晴等人也回了县主府。 “哈哈哈!” 喻今歌毕竟年纪小,喜怒形于色,笑得合不拢嘴:“我专门去看了,南阳侯挨了二百刑杖,皮开肉绽的哟!啧啧啧,上回他才挨了五十,不是才刚好吗?还有桑怀民那个坏东西,五十鞭,叫苦连天的!” 他极力向喻初晴邀功:“姐,我可是一直在旁边笑话他们,他们气死了却拿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哈哈哈,太爽了!” 喻初晴没忍住笑。 这小弟,是懂杀人诛心的。 喻慕文伸长手臂圈住小弟的脖子,将人摁过来,道:“别胡乱给晴晴树敌!” “没事。”喻初晴淡笑:“其他事就算了,南阳侯府,已经不算什么对手了!” 喻昔词不免好奇:“后面,你打算怎么做?” 提到后续,喻初晴面无表情地道:“我要把南阳侯府的匾额,摘下来!” 面对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她忽而又笑了下,道:“等着看吧,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不会安分的。” 第92章 精致利己主义者 喻初晴跟桑家人一起生活了五年,不能说完全了解这群人,也能说大差不差。 老大极度自大,老二极度自私且虚伪,老三极度没文化,老四呢,极度中二愚蠢—— 桑怀盛的中二,是属于学校里的校霸那种。 跟喻今歌的中二不是一回事,喻今歌仅仅是少年热血。 而桑雪…… 能为了侯府的“荣华富贵”,轻而易举地抛弃对自己好了十七年的父母兄弟,她真的会甘心待在太子府的后院里长草吗? 他们,一定会搞事的。 只要他们开动,她就立刻行动! 他们如果不着急开动,那她就想办法逼他们动,等着收网。 南阳侯府。 “夫人!侯爷和大公子都被抓进京兆府大牢了……” 京畿卫公审堂那边事情一落幕,桑文柏和桑怀民的长随便立即飞奔回府,告知这个消息。 “什么!”侯夫人差点晕过去! 紧接着,又听说刑杖和鞭笞的事,她感觉天旋地转,已经站不住了。 她下意识出声:“初晴呢,快把初晴叫过来,问问她这要怎么办?” 说完,所有人都愣住了。 夫人这是傻了不成? 遇到什么事就指望着大小姐! 可不就是曾经的大小姐,亲手把侯爷和大公子送进大牢里的吗? 还找大小姐问怎么办? 这…… 嬷嬷提醒:“夫人,大小姐都是县主了。” 不好说:大小姐都被你们赶走了! 侯夫人恍然想起来:“哦对。初晴已经不是我的女儿了!” 她又开始哭:“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嬷嬷扶着她,提议:“夫人,先把二公子和四公子叫回来,好生商议这件事吧。家里总得有个男人做主!” “对对对!”侯夫人当即表示认同:“快把老二和老幺叫回来。尤其是老二,老二比较有主意!” 主要是,桑怀安出主意,一般比较温和。 连续几次,侯爷与老大老三,做的事都是引火烧身的。 也就老二比较理智,一直有劝阻他们不要那么做。 但凡其中一次听老二的,事情都不会弄到现在这个样子! 先回来的,是桑怀盛。 听说父亲和大哥都被判了牢狱之刑,不等侯夫人派人去找他,一收到消息他就回来了。 回来后怒骂连天。 不提。 半个时辰后,桑怀安也回来了。 他虽然不情愿回来,也深知,父兄入狱这么大的事,自己如果不管,以后在仕途上也很难立得住脚。 不孝不悌,在官场根本混不开! 他一进门,就听见桑怀盛怒吼:“桑初晴那个贱人,她到底想要怎么样!” 刚说完,就有人提醒他:“太子殿下说了,以后县主姓喻,不能再以桑姓冠名!不然要论罪的!” 不得不说,喻初晴设计的这一招,果然够狠。 圣旨赐名改的户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 但,论起罪来非同小可! 至于搞不搞事,要看喻初晴的心情。 好比这次,就把两位主子送监牢去了! 桑怀盛憋红了脸,却还是不得不改口:“好!喻初晴!她怎么能如此小肚鸡肠,父亲和大哥不过就是跟她要一点银子,她又不是没有,为什么不给!不给银子便罢了,还要告父亲和大哥,把人送进牢里去!她可真是……自私自利,小肚鸡肠!” 这话,侯夫人都有点听不下去了:“你大哥一张口就要她给十八万两!而且,还说她偷了侯府的银子!我当时不就说了,初晴没有偷的。但你爹和你大哥他们说话做事,从来不肯听我的、信我的!人家初晴都是县主了,她是个完全没脾气的人吗?” 但想想,喻初晴这个人,很少生气。 她情绪稳定得可怕。 日常笑吟吟的,总是很温和的样子。 你永远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会知道,她什么时候记了你一笔! 听侯夫人这么说,桑怀盛噎住了:“可……也不能把父亲和大哥这么往死里整啊!” 有了儿子来支撑,侯夫人好像又找到了一点动力。 她看向刚从门外走进来的桑怀安,问:“安儿,你看你能不能去走动走动,打点一下,把你父亲和大哥捞出来?” “母亲。”桑怀安认真反问:“你觉得,有可能吗?” 但凡动动脑子就知道,不可能! 太子殿下亲自督案,并且落下了判罚。 怎么救?!!! 他说出最实际的一句话:“我和四弟,现在若是轻举妄动,极大的可能,我翰林院的位置就没有了!” 转头,他警告性地看向桑怀盛:“四弟,你千万不要冒进,闹起来,说不准也会被国子监除名!” 不得不说,他的确有点脑子:“父亲大哥做的事毕竟是太过分了,彻底惹恼了初晴。初晴以前没跟他们计较过,但她心里都记着呢!说不定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再把我们一并给拖进坑里埋杀!” 事实:喻初晴的确是这么想的! 桑怀盛听前面还不服,想说:二哥你也太自私,只考虑自己翰林院的位置! 但,听到后面,他自己也发懵了。 “想要前程,就不管父亲大哥了吗?”他茫然发问。 四兄弟最不成器的桑怀志,已经是个残废了。 最傻逼的桑怀盛,也绝不是个能担事儿的。 可,侯夫人把他们叫回来是出主意的,而不是:“安儿,难不成你的意思是,不管他们了?不救你父亲大哥了?” “怎么救?”桑怀安问得很直白:“咱们侯府还有银子吗?别说把人捞出来是完全不可能——太子殿下盯着的,他不会容许!只说,想要打通关节让他们在里面过得好一些,这些买路财全部走一遍,没个几百上千两,做得到吗?公中还拿得出这些钱吗!” 侯夫人气息一窒。 拿不出! 现在吃饭,都是吃的她的嫁妆! 照这么吃下去,不上三年,她的嫁妆也要被吃空! 桑怀安又看向桑怀盛:“四弟,我们俩明哲保身,稳住自己的前途,好挣一份家业打点父兄……你觉得是这样好,还是把我们全都搭进去,一家人齐齐整整一无所有,来得更好?” 他历来是个精致利己主义者。 但不得不说,从理智分析,他这样的确没错。 只是,从情感上看,一般人接受不了! 桑怀盛看着他,还是踌躇:“可是,你爹你哥重伤入狱,你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还算个人吗!” “不是什么都不管!”桑怀安梗着脖子,不愿意跟他说下去了。 他转头对侯夫人道:“母亲,咱们尽可能想办法打点打点,我去跟初晴求求情,让她到此为止。免得……有心人想要父亲的命,父亲大哥在牢里也活不下来!” 不得不说,他的思路是正确的。 侯夫人自己没主意,儿子出了主意,她当然是听的:“好,那听你的来。” 事情暂时谈妥。 桑怀安便道:“我去县主府,跟初晴谈谈。” 可他不知道的是—— 他前脚刚出了侯府,桑怀盛后脚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第93章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听说儿子和长孙出事后,桑老夫人又晕倒了一次。 这会儿刚醒过来,嬷嬷正在给她喂药。 老太太长吁短叹的:“唉,我这药都服几年了,身子骨一点儿起色也没有。” 嬷嬷不敢说话。 一直治、一直气。 大罗金仙都救不了! “祖母。”桑怀盛走过去,站在床榻前。 他被伺候惯了,完全没有要上前给祖母伺候汤药的自觉,站得笔挺挺的,道:“您也听说了父亲和大哥的事了吧?” 嬷嬷有些着急:“四少爷……” 她使劲儿给他眨眼,道:“老夫人晕倒了,刚醒来。” 言外之意:你就别再提这件事刺激老人家了,本来老夫人这五年来身体就一直不好,近来因为各种事,更是日益孱弱。 这要是一时想不开,搞不好命都要没了! 但,桑怀盛显然是没有体恤人的敏感心思,自顾自地道:“母亲没有主意,二哥只知道妥协,还想找喻初晴求情!” 他还是第一次说对了喻初晴的名字。 但他对喻初晴的态度,依旧如往:“喻初晴那个贱人,就是她把父亲和大哥送进京兆府大牢,张太鑫、甚至那个乔松海,都是她的帮凶!” “如今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也就不说了。” “二哥天真,想让喻初晴放过我们,不要落井下石!” “但我认为,救父亲和大哥势在必行!” 桑老夫人当然想要把自己的儿子和长孙救出来。 没有他们,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但问题来了:“那你认为,要怎么救?” 老太太的声音,已经没什么中气。 听着就有日薄西山的暮霭沉沉之感,进气多、出气少。 桑怀盛却没听出来,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说下去:“祖母,您现在身子不太好,都是喻初晴把你给气的!你且听孙儿的去做,如此如此……” 且说,桑怀安这边。 他并不知晓桑怀盛在干什么,出了侯府的门后,便去永安县主府。 奈何到了门口,门房看见他就一脸晦气,根本不肯通传。 也是巧合,喻初晴正好在这时候准备出门,被桑怀安碰了个正着! “初晴!” 门房回身,连忙行礼:“县主。这位非要进府见您……” 他想要禀报,喻初晴却摆摆手:“你先去做事吧。” 不用开口,她也知道桑怀安是来干什么的! “初晴!”桑怀安见她态度还算好,似乎有要跟自己谈下去的意思,赶忙跟着她步下门前的台阶,急切地说道:“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跟你说几句话!” 喻初晴站在马车前,不等对方说出来意,直接说:“太子殿下有令,替南阳侯父子求情者,随南阳侯一起,流放三千里!” 桑怀安顿时哑然。 太直接了! 这话一出,立即堵死了求情的路子。 但他的确不是为了这个来的,赶忙道:“我没这么想。只是,大牢里,父亲与大哥都重伤在身,我们需要打点一下,送点药进去,也想让他们在里面好过一些……” 话没说完,喻初晴瞪着一双眼睛,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地问他:“你不会是想让我去给他们打点一下,让他们好受一点吧?你脑子没摔坏吧!”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发生了这些事,桑怀安其实也已经知晓喻初晴对南阳侯府的怨恨了! 当然—— 他认为她被他们伤透了心,事实喻初晴并没有伤心:她对南阳侯府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实际感情,不可能被他们所伤。 她只是,记仇! 喻初晴还是没给他说完话:“你不会想找我借钱吧?让我借钱给你,去让我的仇人过得舒服一些。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她往死里怼,桑怀安差点想放弃。 但显然是不能放弃的。 他也不拐弯抹角了,道:“我只是想让你不要落井下石,报复也够了,后面就让父亲和大哥自生自灭吧!可以吗?” 只要喻初晴不出手,其他人出手的几率不高。 至少桑文柏和桑怀民在里面,能安生养伤就行。 “原来如此!”喻初晴挑眉,很“好脾气”地说:“可我没想落井下石呀!你放心,我不会花钱去打点狱卒,给你爹和你大哥一点颜色瞧瞧的。毕竟,他们现在的惨状,我已经很快活了!” 因为,她想要的不是给他们颜色瞧瞧,而是—— 想要他们死! 南阳侯且不替,就桑怀民那个废物,他活着一天,就是对连玉的威胁! 听她这么说,桑怀安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顿了顿,他又道:“父亲和大哥的做法,的确太过分了。但初晴,二哥从未害过你,你相信我的话吗?”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其实恨透喻初晴了——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他从未对她下过手,她怎么能对他这么无情? “哦。”喻初晴扯唇一笑。 以目前而言,桑怀安只是没害成她,而不是从未害过??? 他太虚伪,口蜜腹剑。 嘴上讨好着她,心里不知道怎么骂她呢! 她笑问:“给南阳侯提议,说宁王想要我做续弦,是你牵线的吧?” 桑怀安心口一惊:“你怎么知道!” 喻初晴挑眉。 石锤了! 她面容骤然冷沉下来:“桑怀安,你是个有脑子的人。我也相信你说的,你不是想害我。你只是想利用我,铺就你的青云路!至于当你的垫脚石、在你脚底板下的我会不会死,你完全不考虑!” 有时候,没想要她的命,比要她的命还恶心! 南阳侯府一群人都是无意识在吸她的血,自私毫无自知。 只有桑怀安,是有预谋地吸血! “我没有……”桑怀安想否认。 喻初晴却只是给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奉劝一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误了卿卿性命!” 不是忠言相告。 而是谶言—— 她很清楚:桑怀安是听不进去的! 十九年来的习惯与性格,哪有这么容易改过来? 丢下这话,她扭头上了马车。 桑怀安心里气得很,却实在拿她没办法。 第一,他不想弄死她,只想得到功名利禄。 第二,他是兄弟几个之中,武力值最弱的,不要说她身边有四大侍婢,就是她本人,他也打不过! 最后,他历来都是愿意忍气吞声,谋求更大利益。 所以,这口气他忍了,转头打算回去。 转念想了想,他又不想回侯府看哭哭啼啼的娘、炸毛无脑的弟弟,干脆又回翰林院去了。 自然就不知道家里又有人拖他的后退了! 第94章 一个朋友圈玩不出两种人 济春堂。 喻初晴经营了很多营生,都是暗地里做的,外界非要查她的背景,最多只能查到济春堂。 对外,她拥有济春堂一半份额。 她会点医术的事,也是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并不宣扬。 总而言之,喻初晴行事风格非常低调,不喜欢出风头。 当然,也是南阳侯府里的人平时根本不关心她,才导致对她毫无了解! 譬如,老夫人病了这几年用的药,明着是有府医看,实际上都经过她的过目。偶尔开药都是她做的,药也都是在济春堂抓的。 这些事,府医并没有冒领功劳,她也没让府医隐瞒。 若府里的人多关心一些老夫人,或者多关心一些她,就会发现这件事。 但他们不但愚蠢,还自私! “县主来了!”药铺内的伙计都跟她正常打招呼,不需要行礼。 喻初晴颔首,直接进了内堂。 济春堂的隔壁,便是她的“集团总部”! 在内堂整面墙的药柜上找到机关,拧开。 药柜便成了个旋转门。 随着她进入,另一边一模一样的药柜,转移到了这边来。 钱利来已经等在了这边。 “县主!”书生打扮、长了一张少年清秀脸的钱大掌柜,将最新扩大的商业版图给她汇报了一遍。 喻初晴亲手给他斟茶,安静地听他讲完,才道:“今年年底的营收,减除所有成本、扣除完合伙人的分账之后,拿出一成给你做年终奖。” 年终奖这个理念,是她带给钱利来的。 但,听到一成,钱利来还是震惊了:“县主???” 这是要从她的利润里,抽一成出来给他! “别慌。”喻初晴淡笑,道:“等解决完南阳侯府事后,我要离开帝京一段时间,到时候需要辛苦你做很多事。几年来你兢兢业业,如今又是扩大经营的时候,也该给你应得的奖赏了。” 钱利来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可……这也太多了!” 他不解地问:“县主,你莫不是不晓得,按今年这趋势发展下去,年底总利润会有多惊人吧?” 喻初晴还是面带笑容,不以为意地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享受挣钱的乐趣,但没必要被财帛捆绑。我喜欢掌控金钱,不喜欢被金钱掌控!” 她感慨一叹,道:“而且,只有我手底下的人都吃饱了、吃肥了,才更有力气给我办事。你得到更多,才会更努力,争取明年赚更多!” “县主难道就不怕……”钱利来将多年的心里疑惑问了出来:“手底下的人吃空你的么?” “倒也不是不怕。”喻初晴失笑:“只不过,倘使真那样,也只能怪我眼瞎。能追回就追回,追不回,就检讨一下自己的原因,总结经验,下次不要踩同一个坑了!” 钱利来哑然。 转念一想:下面的人吃她?就凭旗下分号不管在哪一环节被卡了,她都能立刻走动关系打通关节的,谁敢吃她! 后面又花了大半个时辰,谈完生意上的事,钱利来离去。 喻初晴也出来,在大门口上马车:“回府。” 覆雨将一封信递给她:“主子,是王爷的家书。倒了好几手,辗转送来的。” 喻初晴接过信。 低头看去,信封上写着: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是萧风岚的习惯,重点在后面“也无晴”三个字,表示她不在他身边。 “处境危险,还写什么信……” 嘴里这么念叨,但她唇角还是有压不住的翘起。 很淡的喜悦,却真实存在,难以忽视。 合欢说道:“王爷若是不惦记县主,县主又不乐意了。” “若如此,也就该分了呗。”喻初晴捏着信上了马车,坐着浏览了一遍。 拉拉杂杂写了三页纸,都是写如何如何想她,对他的现状,只字不提! 她就不开心了。 萧风岚那个狗币,历来是报喜不报忧,没事的往严重的说,有事就往轻的说。 平日擦破点皮,都要给她看,恨不能叫她给呼呼。 但有一次,骑马摔到腿骨折,他却愣是一声不吭,还想瞒着她,让手底下的人骗她说去出京了。 虽然知晓这是因为他不想让她担心,她还是很不高兴! 瞧见自家主子脸色黑黑,合欢给她倒了一杯凉水:“县主,你喝点水。” 喻初晴喝了一口,见合欢木棉都担忧地看着自己,无奈地道:“我没事。” 担心归担心,但她除了相信萧风岚能安然无恙,也没有其他办法。 “为尚未发生的事而悲伤,不值得。”喻初晴拍了拍两人的手背,道:“我这人,不喜欢贷款,只愿意招商引资!” 招商引资,是转嫁风险。 贷款,要自己全部承担风险! 所以,她不会贷款悲伤,只是担忧那么一会儿,她便决定:“不行,我要速战速决!” 原本发展自己的事,守株待兔式的顺手解决南阳侯府,完全可以。 但现在—— 她想离开帝京! 回祖籍的路上,会经过南陵一带,到时候再看看情况,看有没有能帮得上萧风岚的地方! 她便吩咐道:“走,去拜访林大学士!” 先前,南阳侯想让桑怀安走动林大学士,把桑怀盛送进国子监,桑怀安拒绝了。 虽说阴差阳错,桑怀盛还是进了国子监。 但也无妨,狗改不了吃屎,桑怀盛天天窝在家里,还搞不出惊天动地的事儿来呢! 林大学士府,跟梁祭酒的府邸有点近。 两家的后门对在一起,仅隔着一条胡同。 所以两个小老儿日常走动得很近,从后门出来,约着喝点小酒啥的。 林大学士亲自到后门来迎她。 “你说你,你是见不得人还是怎么的,每次都要从后门来!我家前门是辱没了你怎么的?” 这位翰林院大学士是个很严肃的人,跟梁实那种老顽童,完全两类人。 但,一个朋友圈玩不出两种人。 性格迥异的俩老头,兴趣爱好竟然都差不多,连日常喜欢吃甜食,都走一路上去了! “覆雨,你提着这一只食盒去梁府,送给老师。” 喻初晴没急着回话,吩咐覆雨离去。 然后提着另一只食盒,对林畅摇了摇,微笑着道:“八珍糕,您的最爱。还要不要了?” “哼!”林大学士捋着胡须,转身往府内走,宽大儒袍的袖子往身后一背。 第96章 哦,换战术了! 车夫很警觉,把车停下了。 合欢撩开帘子一看,见到府门外人山人海,立即开口:“调头!我们走侧门!” 但,已经有围观群众看见这边的马车,高呼:“永安县主回来了!” “县主?”木棉有些紧张:“又是南阳侯府的人闹事儿吧?他们有完没完啊,还来?” 旋即又听到有人高喊:“县主,南阳侯府老夫人来了,肯定是又要为难你。你赶紧走呀!” 围观群众虽然多,但不少都是得过喻初晴给的好处。 很多时候,好处不需要给多少,关键是要送人家心坎上。 她会做人、会办事,很得人心。 喻初晴本人十分冷静,有条不紊地下令:“腾云,拿我令牌去五城兵马司,请赵大人;随后去京兆府,请张大人。覆雨,你去给太子殿下送个信,劳烦他派人过来,帮忙镇场子!木棉,你从侧门进府,跟我爹他们说,不必出来,我自己能行!” 桑雪一直窝在太子府不动,没机会作死。 她就把太子殿下从东宫请出来,看看桑雪有没有可能干点啥! “是!” 两名武婢迅速离去。 喻初晴又道:“走吧,是时候会一会这位老太太了!” 她正愁不能尽快摘掉南阳侯府的匾额呢,这就送货上门了! 在原地下了马车,她步行过去。 人群给她让出一条道,她也就看见了那跪在县主府门外的桑老夫人! 若只是来闹事,也便罢了。 这老太太,是跪着的! 她不想爆粗,却实在忍不住:艹! 道德绑架至高地,就是这一招了。 但她不方! 她悠然说道:“桑老夫人,这里是永安县主府门口,不是南阳侯府的祠堂,也并非菩萨庙。您跪在这儿,是拜神呢、还是求雨?” 喜欢跪着? 好,那就跪久一点、好好跪! 桑老夫人是两名嬷嬷跟着的,侯府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见喻初晴来了,老太太眼泪就开始哗啦啦流:“初晴!老身知道,南阳侯府对不住你,给你带来了诸多困扰!老身今日便是来给你道歉的!” 一旁的嬷嬷立即说道:“大小姐……不,县主大人!求求您了,快点劝老夫人起来吧!过去五年老夫人的身子骨就一直不利索,昨日还晕倒过去两回,她本该卧床养病的呀!” 另一名嬷嬷跟上:“是呀县主大人!老夫人说是对不住你,于心不安,非要拖着病体过来这一趟!” 喻初晴眉尖儿一挑。 哦,换战术了! 以前都是强词夺理、没脸硬要。 现在用的是“谁弱谁有理”,想要哭赢、博同情! 她款步走到桑老夫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这位老太太。 桑老夫人趁机抓住她的裙摆,老泪纵横地说道:“初晴!侯府这些个孽障实在是不像话!既然断了,就应该断个干净!本该桥归桥、路归路,让你过你的好日子去的。但他们真不是个东西,非要来骚扰你……” 现在各种事实板上钉钉,编造的无法取信于人,那就无法道德绑架她。 所以,真是换战术了! 然—— 喻初晴一针见血地问:“所以,老夫人你现在这样做,不是在骚扰我?” 桑老夫人一愣。 围观群众也愣住了。 额。 刚听说桑老夫人有病在身,拖着病体跪在这里,人的本能产生了同情心,觉得南阳侯府的男人们不是东西,但女人还是可以的? 连玉也曾是桑家儿媳。 侯夫人也是个心软的。 如今,老夫人也明事理? 但! 被喻初晴一语惊醒梦中人! k、o! 喻初晴又道:“老夫人还是起来吧。虽说如今我是圣旨御封的县主,有封号、享食邑。您跪我再久,也是跪得。但,毕竟我尊老爱幼,一直让你这么跪着,我于心不忍。您说对吧?” 桑老夫人再次愣住。 是啊。 她想道德绑架喻初晴,身为祖母跪在曾经的孙女面前,这是要天打雷劈的呀! 即便是皇帝来了,也说不通这个理儿! 但她竟然忘记了—— 喻初晴是县主! 因救东宫而风头正健的县主! 而南阳侯大势已去,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她身上若有诰命,还可拼一拼。 可南阳侯连续三代太废,她那死去多年的亡夫没给她挣来诰命。 她没有能跟县主抗衡的头衔,跪县主,岂非天经地义? 喻初晴眸中露出嘲讽,抬手要扶老太太,道:“老夫人不必多礼,即便我被你赶出侯府了,但毕竟我也喊了您十几年的祖母。你这般把我架上高台,不给我个台阶下,难道是故意想让世人骂我吗?” 一语道破对方的心机! 登时,破了对方的道德绑架! 围观群众已经不会同情心泛滥了。 不然还真有一些没拿过永安县主好处的人,一口一个:祖母跪孙女,这孙女太不像话! 但那一句“我被你赶出侯府了”、“故意想让世人骂我”,扯开了老太太的遮羞布。 人就怕换位思考! 一旦问出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他们就老实了! 说别人什么,都是上下嘴皮一碰,想喷粪就喷粪。 但凡落自己头上,沾到一点尾巴都要跑秃噜! 桑老夫人计划失败,心里一横,打算来个“不管你说什么,我就是跪在这里,直到你答应我的条件为止”。 她继续哭:“初晴,是我们对不住你。是你父亲和大哥对不住你!他们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如今老身什么也不想,就希望你能宽宏大量,你看能不能……能不能让他们先回家中把伤养好,之后再服牢役?” 先把人捞出来,下一步就到下一步再说。 这样的要求,还算合理。 但,喻初晴为什么要答应? 她扶着老太太的胳膊,练武之人的力气,老太太还是拼不过的。 硬生生地把桑老夫人提了起来,她口中道:“老夫人先起来说话吧,按礼来说,即便你身份不如我,好歹也是个长辈。我既然尊老敬贤,便该把你请进府里喝杯茶。” 她语气温和,甚至还面带微笑,“以德报怨”地说道:“已经临近傍晚了,但盛夏的骄阳也还是灼人得很。老夫人身子骨不利索,总在这里晒着不好。来吧,跟我进府说话!” 桑老夫人不知道喻初晴到底想做什么。 进府说话,有这么好心? 但! 不能进府! 进去了,岂非没有围观的人帮她涨声势了? 这么一想,她坚决不肯顺从喻初晴的力道! 当然—— 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喻初晴想做什么的! 明明已经把人提起来了,喻初晴却突然一放手。 旋即惊呼:“哎呀!老夫人你为何非要跟我较劲呢!你看看你,弄疼了吧?” 第97章 桑怀盛还不如二两银子! 别人不知道,只有桑老夫人知晓—— 她根本没有用多大力气,只是不肯顺从喻初晴的手扶站起而已。 再说了,她一个老太婆的力气,也拼不过喻初晴这个花样年华、还练武的少女啊! 但—— 在她想要跟喻初晴对着干,用力往下坠的那一瞬间,喻初晴她…… 松、手、了! 她膝盖已经被拽离地,喻初晴这么一松手,她扑通一下,重重跪了下去! 加上她自己抵抗的力气反作用,膝盖钻心的疼,像是被楔子往里面撬一样! “哎哟!”她叫痛不迭:“我的膝盖!我的腿!” 喻初晴却又道:“哎呀!老夫人,你说你……我都说了,不必行如此大礼,你如此这般,岂非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桑老夫人有苦说不出! 而喻初晴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抬手就是一人一巴掌,扇向桑老夫人的左右嬷嬷。 “啪”! “啪”! 旋即冷脸怒斥:“你们俩是怎么做奴婢的,自家主子摔了,没看见么?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还不快扶老夫人起来?” 两个嬷嬷莫名其妙挨了巴掌,捂着脸一脸茫然,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毕竟,以前的大小姐,从不打下人! 可。 如今她是县主,打两个奴婢,难道打不得? 见她们还在等桑老夫人的指示,不敢动,喻初晴反手又甩巴掌。 噼啪里个隆地洞! “得亏你们不是我县主府的人,不然就凭这样冷待主子,就应当给你二十个板子!” 以前她在南阳侯府就知道,这两名嬷嬷,惯来是狗眼看人低的,也没少给老太太支阴险的招儿,让老太太不干人事儿! 这两巴掌,没辱没她们。 挨了两巴掌后,两人不敢迟疑,赶忙将桑老夫人扶起来。 其中一人道:“老夫人先起来吧,要不……跟县主进去说说话?” 另一人则是说道:“老夫人,这么热的天,也别为难县主了。” 喻初晴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 有些人是要利诱的。 有些人,则是要威逼的! 看,这不是很聪明吗? 看出来只要她们不听话,她就一直打到服为止,这不听话极了! 如此一来,桑老夫人骑虎难下。 再跪下去那肯定是她的问题,没有人会站在她这边。 可不跪,今天来的这一趟就白跑了,那么多罪都白受了! 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怒斥:“喻初晴!你怎么能这般欺负祖母!” 喻初晴有些讶异:这个手法比较像桑怀安的作风,没想到竟然是桑怀盛出的主意? 哟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桑怀盛,他可以啊! 有进步!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管是桑怀安还是桑怀盛,都是要收拾的! 君子不与牛斗力,她没有跟桑怀盛这种脑壳有包的人理论。 而是直接转头问:“桑老夫人,我欺负你了吗?” 又转头看向所有吃瓜群众:“诸位都是见证人,从本县主回到府门外开始,至此,可有人见着我欺负桑老夫人了?” 当即有人高声喊道:“没有!县主回来便要扶起桑老夫人,但老夫人不肯起来。两个嬷嬷照料不周,还被县主大人教训过了!” “对对对,反倒是桑老夫人,你故意拖着病体、顶着大热的天,跪在这里。想要挟县主一定要帮你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那个案子是公审的,我们都有去看过!太子殿下判罚,求情者同南阳侯一道流放三千里!怎么,堂堂的侯府出来的人,连这么几句话都听不懂吗?” “笑死,是你们南阳侯府的人自己撞上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永安县主才是受害者,结果你们还来找受害者去帮忙求情?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随着众人纷纷站出来给喻初晴作证,桑怀盛的脸都绿了! 事情怎么不像他想的那样发展??? 反而,完全朝反方向去了! 喻初晴看向他。 被道德绑架的她,没有做任何不对劲的事。 她不会让自己处身在坑的边缘,随时都有失足深陷其中的可能! 桑怀盛的脑子,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见所有人都给喻初晴说话,他一口咬定:“你们都是收了喻初晴的好处,所以都给她做假证是吧?如果不是她欺负祖母,祖母为何要顶着日头在这里跪!” “那不该问你吗?”喻初晴反口便问:“桑老夫人方才说,都是你们对不住我,所以她才要在这里跪的。现在,是应该问问你们,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而桑四公子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这话,让围观群众都没忍住笑了! 永安县主是会抓人语病的! 她的思维非常敏捷,反应速度相当快。 这样的人条理性、逻辑性非常强,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然而,桑怀盛不懂,硬要往南墙上撞:“祖母没有说要你去求情吧?喻初晴,只是让你把父亲和大哥捞出来,让他们得以回侯府养伤,又没说要赦免他们!这么一点小忙,你都不肯帮吗!” 喻初晴才不会被他带着节奏跑,又踩准他的一个逻辑漏洞:“你怎么知道老夫人跟我说的是什么,难道你一直躲在暗处偷看?还是说,你家祖母就是你带着一起过来的?是你连同她,一起给我挖坑,想要所有人谴责我,所以设计了这一出?” 桑怀盛气息一窒。 跟她说话,太难缠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以前喻初晴温温和和的,是贵女典范的那种。她从前不会在他说一句话,就逮住病灶不放的! 当然,那是因为从前喻初晴没想跟他计较。 跟他争口头上的输赢,对她来说毫无意义,有那跟蠢货对着干的闲工夫,还不如去多挣二两银子—— 总结:桑怀盛还不如二两银子! 但现在,争论有意义了呀。 桑怀盛那么容易被激怒。 怒火中烧之下,人本就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更何况这个人是桑怀盛! 只要桑怀盛先发难,她就反杀,将他按在地板上摩擦! 果然—— “你这是强词夺理!”桑怀盛勃然大怒,上前一步便要抬手扇她。 喻初晴挑眉,打算借力打力,让他自己扇自己。 孰料就在此时,一支长枪从远处飞过来。 砰的一下,插在了二人中间的地面上! 马蹄声传来! 第98章 气绝身亡! 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戎装的武将,骑着高头大马从街道那边过来。 走近了,此人跃身下马。 二十来岁的青年武将,大步流星地走到喻初晴面前,抱拳行礼:“卑职来晚一步,让县主受惊了!” “苏副指挥使言重了。”喻初晴有些诧异。 让腾云去请的是赵大人,怎么把这一位给请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施了一礼,道:“幸亏大人来得快,不然我就要挨打了!” 此人叫做苏祥,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 年纪轻轻就能到这个位置,除了个人才能出众、曾在几年前拿过武状元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他是皇后的亲侄子、太子的亲表哥! 五城兵马司负责帝京的治安管理、巡逻、消防,也负责市场监管。 济春堂发生过医闹,喻初晴跟苏祥打过交道。 后来,她救太子的时候,本是苏祥在萧景明身边保护的,却让贼人有机可趁。 若非是她及时救下萧景明,苏祥也会因为护卫太子不力,而受到追责。 而如果萧景明死了,皇后娘家这一派,也就彻底失去了支柱! 为此,苏祥对喻初晴感激有加。 “县主放心,有卑职在,不会让人欺负您的!” 苏祥上前,把自己的长枪拔了回来,拎在手上。 旋即看向桑怀盛:“桑四公子,当街殴打永安县主,你莫不是想进我五城兵马司转转?” 真正的武将,一个眼神的压迫感,都是十分迫人的。 桑怀盛惊住,愤怒地看向喻初晴:“多大点事啊,你就请五城兵马司的人来!” 喻初晴:我请的是赵大人,可没请这位!谁让赵大人和苏副指挥使,都欠了我亿点人情呢? 不用喻初晴回答,苏祥眉眼一竖,不怒自威地说道:“倘若苏某没有及时赶到,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就这么被你当街掌掴了!你管着叫小事儿?敢问,你把太子殿下放在何处!” 桑怀盛气息一窒。 其实,他刚才出手要打喻初晴的同时,已经看到喻初晴抬手准备捏住他的胳膊。 也就是说,喻初晴是准备反击的。 喻初晴的武功比他好,如果没有苏祥的长枪飞至,谁打谁还说不定了! 他自然不肯认的:“我没打她!” “是!”苏祥才不跟他掰扯,直接盖棺定论:“苏某没来,你就打了!你没打,是因为苏某来了!” 好一个逻辑闭环! “我……”桑怀盛根本说不过这个理儿! 这时候,街角那边过来一顶轿子。 是京兆府尹张太鑫到了! 桑怀盛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喻初晴:“你还把京兆府尹叫来了!” “不错。”喻初晴也不管了,给了肯定的答复:“苏副指挥使,与张大人,都是我请过来的!” 她一脸怕怕地道:“毕竟遇上道德裹挟我的事,没找一两个能主持公道人,在你们南阳侯府的人面前,我还真的是弱势群体呢!” 她看向张太鑫:“几乎每一次南阳侯府的人以各种名目为难我、要挟我、裹挟我,张大人都是见证人,着实是太为难大人了!”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她说话也就更响亮、更直接了:“奈何,以南阳侯府的人脸皮之厚,无理也要辩三分的胡搅蛮缠,不找人帮我,我还真抗不过!” “你抗不过?”桑怀盛以为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哪一次侯府的人不被你整得很惨!” 喻初晴一脸纳闷:“他们惨,怎么能说是我整的?难道不是自作孽、不可活?哦,你想找我麻烦,结果自己摔了一个狗吃屎,还是我的错呗?你们自己愿意吃屎,还要怪我养狗,怨我给狗喂食太少、拉的不够你吃呗!” 众人:“……” 这话,也太绝了! 桑怀盛:“……” 有了苏祥和张太鑫在位,情势瞬间不一样了。 他一个人哪里拼得过那么多人! 尤其是,苏祥虽然年轻,却名声在外,不是个好相与的! 张太鑫一看这情形,心想:永安县主也用不上我帮忙啊,区区一个桑怀盛,哪里斗得过她? 那自己就只有一个功用了:“桑老夫人、桑四公子,如果你们以为在永安县主这里求情,就能够免除南阳侯父子的刑罚,那就想错了!” 他义正词严地道:“法,是朝廷的律法!判决,是太子殿下亲自督案、本官定的判罚!并且,殿下有令,如有人求情,则求情者将与南阳侯一起流放三千里!” 说到这里,他礼貌询问:“你们莫不是想要永安县主被流放三千里,干脆把南阳侯也折进去?反正南阳侯挨了二百杖责,此时情况真不太好。说不准,到时候流放的就只有永安县主一人……” 听他说到这里,苏祥脸上写着求知若渴地询问:“难道,他们是觉得南阳侯反正活不长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张太鑫抚掌:“极有可能!” 喻初晴转头看向祖孙俩,满脸好奇宝宝的模样,问:“是这样么?” 两人能说什么? 他们什么都不敢说! 她声音又冷又沉:“上次公审案,已经真相大白!” “众所周知,我喻初晴没有任何对不住南阳侯府的地方,承蒙南阳侯府养我十二年,后来我养回去了五年。是你们把我赶走,表示以后跟我没关系,并且默认不需要我再报答任何恩情。” “之后,南阳侯还派人追杀我,想要我的命!” “所以,上回太子殿下都说了,恩义已然了断!” “可如今你们还来纠缠于我,到底是几个意思呀?” 话到这里,什么道德绑架的绳索,都已经彻底被粉碎。 桑老夫人跑这一趟,彻底白跑了。 她一时情急,又晕了过去! 倒不是装的,而是她本来就病着,又顶着下午的酷热跪了蛮久,之后又折腾了这么久。 两名嬷嬷扶住她。 桑怀盛却没有这种意识,只顾着责难:“喻初晴!你把祖母给气晕过去了!” 喻初晴满脸问号。 她转头就问:“苏副指挥使、张大人,你们觉得,是我气的吗?” 她会医术。 按说,遇上这种情形,医者本能是救死扶伤。 但! 她为什么要救白眼狼? 千万别救! 救了,他们也不会感恩。 而万一救不好,还得有个屎盆子扣她头上! “请大夫!”张太鑫十分沉稳:“来人,快去请大夫!” 这人是个相当机灵的,他明知道喻初晴会医术,但他没找喻初晴——因为她的身份在这中间敏感,后面容易发生扯不清的事! 桑怀盛看着眼前这发展,眼珠子一转,上前道:“我把祖母抱到马车上去!” 现场一片混乱。 大夫倒是不难请,附近都是高门大户的府邸,隔壁住户的府医出来,也就一会儿功夫。 但是!!! 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三名不同府邸出来的府医,一同到马车上,给桑老夫人诊断。 最终得出一致结果—— “桑老夫人,已经气绝身亡了!” 第99章 别说什么死者为大 这个结果,把所有人都干沉默了! 惋惜于一条生命的流逝,是人的本能。 但,桑老夫人死在这样的情境下,实在叫人难以消化。 喻初晴也很惊讶。 以前她帮老夫人调理过身体,虽说不可能治好,但只要保养得当,不至于这样脆弱啊。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死因。 不想,就在这时候,桑怀盛突然朝她发难,挥舞着手臂朝她扑过来:“你害死了祖母,我要跟你拼命!” 他大哭着,朝喻初晴抡胳膊。 看着要打她! 她动作敏捷地后退。 苏祥身法迅速,一个箭步上前挡在她面前,一把拎住桑怀盛的手腕,往后一拐将其擒拿住。 张太鑫脸色也阴沉,吩咐自己的手下:“去叫仵作过来。这种情形需要验尸,为了尊重桑老夫人,把咱们的女仵作也叫来!” 桑怀盛被苏祥压制得死死的,只能嘴里发出怒吼:“我祖母都过身了!你们还要验尸,这是要让我祖母下黄泉都不安心啊!” 张太鑫摆出青天大老爷的架势,道:“是你自己口口声声说,是永安县主害死桑老夫人的。既然本府眼皮底下有纠纷,便要立案审查这件事!你放心,本府绝不会冤枉好人,也绝不会放过害人性命的罪魁!若真如你所说,是永安县主害的,本府自会替你做主!” 桑怀盛顿时无话可说。 女仵作还没有到,倒是太子殿下先到了! 太子大驾,喻初晴上前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其他人也纷纷跪拜。 她原本只是想让太子派个人来,想过萧景明可能会亲自出来,但并不保证。 一国储君那么闲么?成天出宫管这些破事儿! 不过也是存了赌一把的心思,只要他出宫,后面她的计划就可以走了。 没想到,还赌对了! 萧景明拂袖:“免礼,都起来吧。” 他看向苏祥——他的嫡亲表兄,问:“怎么回事?” “殿下,是这样的……”苏祥将事情的经过,三言两语简略跟他说完。 这边讲述前因后果的时间,听说太子驾到的喻家众人,也都出来了。 天都黑了! 他们家晴晴还没得吃饭! 先前她让木棉从侧门进,叫他们按兵不动。 但到了这一步,他们也是时候出来给她撑场子了! “见过太子殿下!”众人向萧景明行礼。 但—— 喻初晴眼尖,发现除了喻尚武和喻今歌外,其他人行礼都比较敷衍。 尤以喻昔词为最! 他拱手作揖的手,都没有合拢。 没有鞠躬弯腰,只有微微欠首,纯属于基本礼貌的那种。 现场人太多,萧景明没注意到那么多,只大略看了一圈喻初晴的亲人们。 不得不说,她的这群哥哥弟弟,还真的是—— 太出色了! “都免礼吧。”萧景明虚扶了一把,道:“即便已经天黑了,今日的事也必须说个清楚,别拖到后面,让初晴蒙受不白冤屈,被人捕风捉影了还得损害她的名誉!”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太子殿下相信,桑老夫人的死跟喻初晴绝对没关系! 桑怀盛不服气:“殿下,家祖母是在县主府门外出的事,也是与她争执过后绝气的。如何能肯定,她就是冤屈的!” “你想掰扯道理,那孤就想问一问。”萧景明皱眉看向桑怀盛:“初晴自从离开南阳侯府之后,没跟你们有任何过不去之处,为何南阳侯府的人,每次都要来找她的麻烦?” 大实话! 喻初晴不客气地道:“南阳侯府的人不仅要找我的麻烦,还要车轮战!目前为止,包括太子府里的那位桑雪夫人,每个人都来过了!” 太子府里的那位桑雪夫人…… 这形容词,像是一把锥子,狠狠扎进了萧景明的心里! 他脸色难看了一些。 如果不是桑雪算计了那一出,他不至于收这么个玩意儿入太子府。 虽然这么长时间来,他一直让手底下的人冷待桑雪、磋磨桑雪。 但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即便是厚脸皮再跟喻初晴提想娶她做太子妃,都开不了口了! 许是天黑,桑怀盛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大怒道:“喻初晴,你害死了祖母,还说这种风凉话!” “风凉话?”喻初晴歪头看去,不疾不徐地反问:“事实胜于雄辩!我可没有上南阳侯府找过半点麻烦,离开你们侯府之后,唯一一次进你家大门,还是去给桑怀志治腿伤,是去做好事、且是侯夫人请我帮忙的!” “按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作风,我就不该去帮这个忙!” “老夫人今日来,明面上是要找我帮忙把南阳侯与桑怀民捞出来,但她为何不能进府好好说话?非要跪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道德绑架我?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她的声音依然温和,不愠不火地说:“别说什么死者为大。害人不成自己死了,难道就能掩盖害人的事实吗!” 桑老夫人把自己折腾死了,就能否认她是来永安县主府找麻烦的吗? 当然,世俗不会这样理智。 经过喻初晴这么一说后,围观群众是心里门儿清了。 的确如此。 永安县主不曾跟南阳侯府过不去,每一次都是南阳侯府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桑怀盛依旧逮住一个重点攀咬:“退一万步讲,祖母在你府门外身故,在与你拉扯之后绝气,难道你就没有责任吗?” 喻今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大步上前驳斥:“桑怀盛你说这种话未免太过无理!你祖母身子骨不好,不是很多年的事了吗?她病弱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却还是拖着病体,来为你爹、你大哥下跪道歉!难道应该反省的,不是你们侯府的人吗?论不孝,也是这长子、这长孙的锅!干我姐什么事儿?” 喻尚武扛着大铁锤,依旧站在原地,说道:“是啊!你来我家偷鸡,没偷到反而自己摔一跤死了,按你这种说法——退一万步讲,也该怨我呗?谁让我养了鸡,谁让我的鸡太漂亮了、让你看见了、让你起了盗心?都怪我的鸡,害你摔死了呗!” 第100章 炸了个深水鱼雷 不得不说,这话说得相当漂亮! 又好笑! 喻家兄弟还真是厉害! 桑怀盛才思本就不敏捷,说不过喻今歌一个半大孩子,甚至说不过喻家的智商洼地喻尚武。 他一个人一张嘴,也说不过那么多人啊! 这时候,连救兵都搬不了了。 父亲大哥在牢里、伤势不轻;二哥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也不支持他;三哥断腿在家里长蘑菇,无能狂怒…… 真的是,如今南阳侯府人丁凋零,一个帮手都没有! “现在的问题是——桑老夫人是怎么死的!”喻初晴最关心的还是这个:“人是在我府门外出的事,虽说不是我的责任,但我应当洗刷嫌疑。免得以后再落人口实,被人胡乱造谣!” 喻慕文接话:“不错。虽说每次有人造谣,最后谣言都会不攻自破,但对我家妹妹来说,还是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败坏了她的名声!” 喻昔词的话最简单:“必须彻查!” 桑怀盛一口咬定:“不是你喻初晴打死的人,却也是跟你争执而晕厥的,一口气说不上来,才会断气的!” 萧景明听不下去了:“桑怀盛,歪理少说两句,公道自会有京兆府尹审判!” 这时候,仵作来了! “大人!兹事体大,不仅我们京兆府的仵作来了,刚好大理寺的梁仵作与毕仵作也在咱们衙门,都一起过来了!” 好家伙,一来就来了五个仵作! 并且,业内水平顶尖的梁仵作与毕仵作,竟然这么凑巧也都在! 几人都没想到,太子殿下在场,赶忙又是一阵行礼。 萧景明让他们免礼,道:“掌灯,验尸!今夜之内,必须弄清楚桑老夫人的死因!一旦查出是人为死亡,孤绝不轻饶!” 桑怀盛脸色一白。 有太子令下,永安县主府门外,灯火通明。 仵作们很专业,即便是当街验尸,也没有任何羞辱尸体的行为。 因为可能会需要解剖,他们迅速拉了帘子,将尸身与围观群众隔开。 “来人!”喻初晴一挥手:“将无影灯拿出来!” 无影灯是什么? 所有人都不认识,个个面面相觑,不得其解。 不多时,无影灯来了。 竟然是一个铁做的类似于倒扣铁锅的圆盘,镶嵌了十多颗夜明珠在上面。 所有的夜明珠同时散发出光芒,顿时灯下一点儿影子都看不到! 见到这稀奇玩意儿,见多识广的喻昔词都大吃一惊:“晴晴,这是你自己做的?” “不错。”喻初晴说道:“很多活计需要特别细致的亮光,但是,即便是青天白日,人和物也都会有影子,影响了细活的进展。无数盏灯凑在一起,能够将影子规避掉。所以,叫无影灯!” 这不是她的创意,是现代的智慧成果。 而她来了古代后,虽然不当大夫,却也经营了济春堂。 偶尔,她也会做一些济春堂大夫做不了的外科手术,救人性命。 为了方便手术,早就命人打造了无影灯! “我姐就是厉害啊!这么好的东西都能被你想到!”喻今歌看着喻初晴的目光,更加崇拜了。 喻初晴并不领功,说道:“我爱阅览群书,在哪里看到的不记得了,总之是得了灵感,觉得有用就找工匠按要求做出来。不是我聪明,是前人智慧成果。” “那也厉害!”喻今歌忽然觉得:“看来,我还是读书太少了!” 喻慕文挑眉,看向喻初晴。 他跟喻初晴,在某方面来说,其实是一类人——表面温和软糯,内里腹黑的黑芝麻汤圆! 同类互相能将对方摸个大概。 直觉,她没说实话。 他读的书那么多,也不曾见过能激发这个灵感的。 难道说,是他太笨? 他虽然不觉得自己聪明绝顶,但若说他笨,也不像话! 这边说着话,那边有了无影灯的帮助,验尸并不花多少功夫。 尤其是,大理寺的两位仵作,已经是仵作界的天花板级别,多么变态的凶杀案没参与过剖尸? 验这样的尸首,已经是大材小用了。 五人商议后,得出了最终结论,由大理寺梁仵作为代表,上前来陈词:“太子殿下、永安县主、张大人!” “死者旧疾缠身,已有数年。且前些年调养得应是还不错,虽说近期急怒攻心,五脏六腑有损害,并产生晕厥,但这些都不是致死的原因!” 听到这里,桑怀盛急迫地插话:“怎么不是?我祖母数次气晕,今日又在日头下晒了那么久,年迈的老人还在这里跪了好一段时间!喻初晴她不顾念这些,还跟祖母拉扯不休!这些就是致死原因!” 艺高人胆大,梁仵作这种高手,也是有脾气的。 他都懒得解释,只道:“桑四公子,你这么厉害,不若大理寺的仵作以后由你来做?” 宛如一巴掌狠狠扇在桑怀盛脸上,瞬间把他脸打肿! 喻今歌得意了:“呵,这也太好笑了!他桑怀盛能做仵作,我就能当神探!” 他特别喜欢刺激桑怀盛。 无他——都当过喻初晴的弟弟! 对比产生幸福感。 也能让他姐看出来:还得是他这个亲弟弟更好! 桑怀盛梗着脖子还想说什么,但萧景明一个眼神扫过来,丝毫不给脸面怒斥:“再胡乱说话,就掌嘴!” 这下好了,老实了。 得到太子的示意,梁仵作继续说道:“桑四公子提的,在日头下晒了许久、跪了许久,都可能引起死者晕厥。死者在气绝之前,的确是晕厥状态,但这并非致死原因!” 他朝萧景明拱手,道:“启禀太子殿下,死者南阳侯府老夫人,死于窒息!” 这话一出,宛如炸了一个深水鱼雷!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梁仵作。 即便是喻初晴,想过桑老夫人很可能是死于折腾,都没想过是死于窒息! 但—— 其一,梁仵作业务水平业内顶尖,窒息这么简单的,不可能分辨错。 其二,并非他一人独断,而是大理寺、京兆府的五名仵作、包括女仵作一起判断,才得出这个结论的。 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萧景明拧眉,道:“你继续说。” 第101章 一次好心,换来了被泼一身屎 桑怀盛那边被掩嘴了,梁仵作继续道:“其一,死者死亡时间超过半个时辰,局部已经出现尸斑。窒息而亡的尸斑,颜色较深,呈现暗紫红色,比正常死亡的死者,尸斑更明显、出现得也更早。” “其二,窒息而亡的尸僵明显,尤其以面部以及颈部最为突出。” “第三,死者眼神严重浑浊。” “第四,死者肌肉未经松弛阶段直接进入僵硬状态,仍保持着死亡当时的姿态和动作,尤其以面部以及颈部最为突出。” “第五,死者面部有淤血状况,随着死亡时间越长,越明显!” “第六,死者气管有僵硬的凹陷,代表其死亡的瞬间是无法呼吸的。” “最后,死者在临死前经过小幅度挣扎,但碍于身体弱,挣扎未久,便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窒息而亡了!” “我等在死者的指甲里,发现了血迹和皮屑,另一只手还有几根头发。据推测,应是死者在气绝之前,有人用某样物品捂住她的口鼻,死者从凶手身上薅下来的!” “而这样物品,我等一致认为,是马车上的软皮坐垫。坐垫上仍有口鼻呼吸留下的痕迹!推测,是凶手用这张坐垫捂住死者口鼻,致使其窒息身亡!” 梁仵作每说一样,其他仵作都在记录验尸证明。 到此,梁仵作的陈词完毕:“启禀殿下,卑职等人所得结论,只得这些。” 只得这些信息,却已经够炸裂了! 仵作给出的,都是实证,抓捕凶手、推测凶手是谁,就不是他们的责任了。 萧景明最关注的一点是:“所以,桑老夫人的死,跟永安县主没有关系?” 梁仵作说话十分严谨:“回殿下,若永安县主没有在最后那点时间内接触过死者,凶手自然不是县主。” 这话说得相当严谨。 因为,他是仵作,不是断案人。 桑老夫人她身体弱,挣扎的力量很小。 肺活量差,憋气的能力也比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差很多,所以死得很快。 那么就是—— “桑老夫人晕厥之后,是桑怀盛将其抱上马车的!不出片刻,三位大夫便来了。”喻初晴的目光扫向站在一旁好像失了魂一样的桑怀盛。 她又问:“老夫人身边的两名嬷嬷,你们当时在做什么?” 怀疑是桑怀盛,但需要举证。 两个嬷嬷哭得厉害。 毕竟是伺候了几十年的主子,老夫人对她们还算好,情分总是有的。 更惨的是,老夫人死了,以后她们怕是也没有活干了。 高门大户贵妇人身边的心腹,不可能再找到比这更好的活计,去了别人家,也不一定被信任! 二人被太子命人提了过来。 萧景明一个眼神,张太鑫审问:“将你们所知的情况说出来!” 其中一人道:“当时四公子把老夫人抱上了马车的时候,老奴没跟上去。后面四公子下来,三位大夫也到了。老夫人最后的时刻,老奴全程没有接触过她!” 这是无法做伪证的。 围观群众多,太多目击证人了! 所以她说的是实话。 另一名嬷嬷则是道:“当时我帮着四公子扶老夫人,但四公子一把将我挥开。” 她撩开袖子,露出手肘上一个新的擦伤,道:“当时奴婢撞倒了车辕,撞破了手肘,这便是证据!三位夫来了后,四公子才从马车上下来的!” 张太鑫得出结论:“所以,桑老夫人死亡之前,唯一一个接触过她的,只有桑四公子!”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桑怀盛身上! 倘若导致老夫人窒息死亡的人,是桑怀盛,那他就是谋杀祖母! 此行此举,人神共愤! 桑怀盛心乱如麻,神情恍惚,眼神飘忽不定,他不断咽口水。 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三个大夫在我之后上了马车,我怎么知道不是他们做的!” 出来做好事的三名大夫,顿时面色如土、纷纷跪下。 “太子殿下明鉴!请张大人明察秋毫,我与桑老夫人无冤无仇,与永安县主无冤无仇。今日之事,盖因家主人听说这边有人需要大夫,便命我出来相帮!纯属于出于医者仁心,绝无杀人可能啊!” “学生倒是正好在这旁观,一看桑老夫人晕厥,便回去取医箱出来了!学生诊脉之时,桑老夫人已经气绝了!” “没错!学生与王兄、孙兄一同上的车,一上去我们立即发现,病人已经断气身亡了!” 喻初晴冷眼看着。 看吧! 她说什么来着? 白眼狼就不能救! 如果她亲自去,这屎盆子,是不是就牢牢拴在她脑门上、让她成为奇葩人类大赏的mvp、能进名人堂了? 白婉蓉被吓到了,抓住她的手,咽了咽口水,道:“晴晴,幸亏你没有踩他的坑,不然就要被他套住,百口莫辩了!” 知晓喻初晴会医术的人,都不由倒抽一口气。 是啊,如果喻初晴好心出手…… 后果不堪设想! 永安县主,险过剃头皮! 张太鑫啥都知道、啥也不说,深藏功与名。 当京兆府尹多年,他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喻初晴拍了拍白婉蓉的手,安慰地说道:“对南阳侯府心善的事,我又不是没做过。我不需要任何感恩,但……他们一而再找我麻烦,还想过杀我呢!遇上这样的事,我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喻今歌气得很:“南阳侯府的人,真的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我还以为他们就指着我姐一个人薅呢!原来,无辜的路人,纯好心出来帮忙,都能被扣上屎盆子!” 他瞪视桑怀盛,眼里都是鄙夷:“杀害自己的祖母,也要嫁祸我姐。嫁祸我姐不成,就甩锅给路过的好心人!桑怀盛,你还是个人吗!” 听了他的话,不少人重重点头:是这个理儿! 这个时候,南阳侯府的马车过来了。 老夫人身故了这样的大事,不可能不通知其家里人。 来的是侯夫人,与桑怀安。 两人下来马车,便看到了眼前的局面。 侯夫人听到了喻今歌最后一段话,只觉得天都塌了! “我的天呐!” 她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现场有大夫,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诊治的! 一次好心,换来了被泼一身屎,谁还敢做什么好心人? 桑怀安也觉得天塌了! 第102章 让晴晴订亲! 母亲是不顶事的,她已经晕过去了,桑怀安知道自己不能晕。 当然,好好的一个人,没病没痛的,不是想晕就能晕的! 他让随行嬷嬷把侯夫人扶回马车上照料,自己上前对太子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你来得正好。”萧景明面无表情,看上去十分冷峻。 他指着桑怀盛,连个开场白都没有,直接道:“你弟弟桑怀盛,其一,涉嫌杀害祖母、致使桑老夫人窒息身亡。其二,企图嫁祸永安县主,其心可诛。这件案子,会交由大理寺审理!” 他对桑家人厌恶到了极点:“孤已经命人去大理寺,将命大理寺卿亲自督查此案。” 对桑怀安,他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冷厉地道:“南阳侯府一门净不干人事,想来尔等是根本没有把孤放在眼里,才会对孤的救命恩人一而再地刁难!孤容忍你们够久了,若此案属实,将会施行连坐惩处,你自己看着办!” 又转头吩咐:“明月,传孤口谕到国子监,将监生桑怀盛除名,无论此案是否石锤,延其子嗣三代,永不录用!” 可以说,这样的惩处对一向温和——老想一碗水端平的太子来说,已然相当狠了。 但喻初晴还是觉得:盛世的时候,若有这样一个君主,自当是仁君。而若一旦到了乱世,只怕就…… 但换一方面说,对他的拥趸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听了太子的话,对桑怀安来说,晴天霹雳莫过于此! 他愤然看向桑怀盛,怒斥道:“四弟,你岂能干出这等灭绝人性之事!你让我们怎么做?” 才刚和母亲说好多久,当时桑怀盛也在的。 结果一转头,桑怀盛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萧景明才不管他们要如何如何,下令:“将桑怀盛缉拿,扭送大理寺!桑怀安,把你家祖母接回去,办身后事吧!” 桑怀安真的要气死了。 老三在屋里混吃等死,爹、大哥在牢里,小弟正在进大牢的路上…… 祖母没了,母亲没用。 现在,偌大的南阳侯府,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支撑了! 遇上了这样能拖后腿、能闯祸的家人,他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不行! 他不能就这样下去! 他已经看到了太子的厌弃,喻初晴这个相处了十七年的妹妹也不会管他的,那他还有什么路可以走呢? 必须找新的路子! 他看向萧景明,拱手作揖:“殿下,祖母身故,还请太子殿下准许阿雪回娘家奔丧!” 名义上,桑雪是太子的侍妾。 实际上,她被禁足,类似于囚禁在太子府。 比囚禁好一些的是:不缺吃喝。 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萧景明不可能拒绝这种合理要求:“准了!” 太子做了收尾,大理寺的人来提杀人嫌疑犯。 桑怀盛方才一直傻乎乎的,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 此时被抓住了,才开始挣扎,大声道:“不是我!我没有!我没做!太子殿下,我是冤枉的!” 无人理会。 大理寺的衙役把他的嘴堵住了。 太子下令让所有人散去。 喻初晴转头,仰头看着萧景明,问:“天色已晚,太子殿下用晚膳没有?” 虽说她动作已经很快了,但她还是认为,可以更快一些! 不能放桑雪这个隐患在后面,什么时候忘记了,搞不好会冷不丁被桑雪捅一刀。 那么,解决桑雪的最佳人选,就是太子殿下! “尚未。”萧景明眼角的余光下意识滑过喻家其他人。 他很是敏锐。 能感受到:喻家众人,除了喻尚武是太子亲卫营的一员外,其他人好似不是太欢迎他。 那他还偏要进门了:“初晴,孤都到你家门口了,用顿便饭,总是可以的吧?” 喻初晴失笑:“殿下专程过来为我解围,方才问您,自然是想请您入府小酌的。” 萧景明颔首:“那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对喻初晴,是比较宽容的,没有摆任何储君威仪。 今天本是喻家人五日一聚的日子,他们虽然不是很欢迎萧景明参加自家的家宴,但喻初晴都出口相邀了,加上人家太子也的确是来帮忙的,不可能拒之门外。 喻惊鸿便道:“太子殿下,请进!” 一行人进了县主府。 喻初晴、喻惊鸿与萧景明走在前头。 喻昔词则是扯了扯喻慕文的袖子,喻慕文会意,二人落在最后。 其他人都陪着进屋了,因为太子身边的随从比较多,两人走到另一旁的廊道下,避开所有人说话。 “太子殿下,对晴晴情有独钟。” 单刀直入。 喻昔词这话,听着是问,实际上是肯定句。 “嗯。”喻慕文颔首:“早看出来了,我也问过晴晴。不过她没那意思,应是太子单相思。” 即便如此,喻昔词也很不高兴:“如此下去,容易出祸端。” “我岂能不知。”喻慕文无奈地道:“一来,搭上太子的船,万一出偏差,晴晴很危险。不过这倒不是问题,对晴晴来说,最差的情况无非是跟我们撤离帝京,回祖籍去!” 他抬眸,与高大威猛的硬汉大哥严肃说道:“情爱之事,得不到、求不得,人容易发狂。上位者一旦发狂会做什么事,无法估量!” “这正是我担心的。”喻昔词蹙眉,很快就想出了主意:“尽快把南阳侯府弄了,我们先回一趟祖籍。沉淀数月之后,萧景明年满二十,他的婚事就拖不下去了!” 萧氏皇朝有规矩,皇家子弟年满二十必须婚配,萧景明也快了! 他们离开几个月后再回来,到时候萧景明就是有太子妃的忍了,他若想让永安县主做他的侧妃,那自然是辱没了救命恩人,御史台怕是会直参太子! “好。”喻慕文果断同意:“做好多手准备,我会跟国子监两位老师谈一下这件事,尤其是梁祭酒。此前怕有这种可能,我便四方打探过了,也跟老师探过口风。梁祭酒不愿意晴晴做太子妃,觉得太束缚晴晴了。” 梁祭酒德高望重,两朝元老,御史出身。 他如果发狂直谏太子,萧景明未必扛得住。 喻昔词颔首。 他深吸一口气,道:“还有一个好办法,让晴晴订亲!” 第103章 桑怀安:我同意了! 话是这么说,喻昔词也并不可能强行替喻初晴决定终身大事:“当然,得晴晴同意。” 喻慕文随之苦笑:“先不要说初晴有自己的主意,就算她不介意,又有谁能配得上她!?” 不是因为喻初晴是他们的亲妹妹,他才说这样话的。 属实是喻初晴太优秀了! 她属于是不动声色的优秀,初见温润没有棱角,其实性子九曲十八弯的,拐过任何一个弯,都能发现她更让人惊喜了! 喻昔词也是这么想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到喻初晴上次承认自己有相好的,他寻思着:是不是问问她,那个男的若是能成亲的,就赘回家里来得了! 当然,这事儿还得放后面解决。 当务之急是—— 达成喻初晴的目标:摘掉南阳侯府的匾额! 应该很快就能实现了! 二人回到大厅这边。 家宴,变成了招待太子的小宴。 太子主座,东面是喻初晴、喻尚武与喻今歌,西面则是喻惊鸿夫妇,留了两个座位给老大和老三。 “今日多谢太子殿下出面主持公道!”喻初晴举起酒杯,“初晴敬殿下一杯!” “初晴客气了。”萧景明很给面子,陪了一杯。 放下酒杯后,他说到今日的事:“幸亏你没有因为一时心善,出手给桑老夫人治病。否则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是。”喻初晴淡笑,道:“我在南阳侯府长大,过去五年又是我养着他们。一大家子时不时闹出点意外来,都是我收拾的。每一个人的品性如何,我最了解!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我就防着被反咬一口呢!” 听她这么说,萧景明看着她的眼神里,更是赞赏加爱慕了。 他说道:“南阳侯乃祖上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来的功勋,没有犯到谋逆类的罪,即便是父皇,也不得不给列祖列宗一个面子,留他一个封号。但……” 深吸了一口气,萧景明说道:“孤以为,并非要褫夺他的侯爵之位不可,只要南阳侯没有了,侯府自然就不存在了。你说是吗?” 他这人的手段,还是过于稳妥了。 “嗯。”喻初晴认可。 但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南阳侯还活着,她没有出手去弄死他,其实是想留他到后面,看着自己家破人亡是什么滋味! 时机到了,她会送他上路。 不是她狠,而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喻慕文转头问:“殿下的意思,莫非是……” 如今他们都是自己人了,萧景明也不怕在他们的家宴上说这些:“南阳侯挨了二百杖责,先前也挨了五十。铁打的汉子,也可能熬不住。诸位以为如何?” 喻昔词抬眸,与喻慕文对视一眼。 所以,萧景明这是把他们当做他的拥趸,要当一条船上的人了? 但二人都不动声色。 喻慕文说道:“我们都看晴晴的。” 喻昔词问:“晴晴,你觉得如何?” “我认为……”喻初晴放下酒杯,道:“可以先留几日时间。” 就剩下桑怀安了。 以桑怀安的心性,很难保证狗急跳墙之下,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她得想法子,先把桑怀安摁住。 毕竟,他确实有点脑子! 见她这么说,萧景明点点头:“也好,但孤认为,不能留太久了!” “当然。”喻初晴淡笑。 这边太子在县主府用膳,南阳侯府那边—— 桑怀安带回来一个横着的、一个抬着的。 侯夫人醒是醒来了,一路哭着回来,到府门口路都走不了,只能靠凉轿抬进门。 只能独自一人办后事,桑怀安赶紧把族上其他叔伯找来,忙得脚不着地。 桑氏族内帮他的不是没有,但大家都不是很情愿,并且还有一些没忍住要催债的。 “二公子啊,侯府如今闹成这样样子,前年借的三千两银子,是不是想法子还一下?你表弟年底娶媳妇,是要用上的!” 这是客气的。 不客气的是:“去年借的五千两,赶紧还了!不然,你们老太太也别想入土为安!” 桑怀安一个头十个大。 各处赔不是,各处周转。 最后只得从侯夫人那里要来了借债账本,跟侯夫人恳谈,让她先从嫁妆拿出来,给各家还个两成,先把眼前的难关过去再说。 不算账不知道,一算数方知: 好家伙! 这到底是借了多少哇? 十几户人家,这个两千那个五千,还有八千一万的,林林总总加起来,总计七万两! 一屁股债! 侯夫人的嫁妆总数都已经没这么多了。 桑怀安没有办法,只得做打算:“母亲,如今咱们家已经弄这个样子,必须另谋出路。” “还能谋什么出路?”侯夫人头疼欲裂。 又要从她的嫁妆里抠子儿,即便是每家先还两成,也相当于放她的血! 嫁给这种男人,没得过什么好,动辄打骂,没有半点尊重! 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却没一个贴心的,个个都想薅她那点嫁妆。 好不容易养了个女儿很能干,竟然是别人家的,被这群脑子有病的人赶走了! 初晴啊初晴! 初晴才是她人生中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温暖、唯一的光! 她怎么就没把初晴留下,任由这些混球欺负呢? “侯府……” 桑怀安想说,这么大的府邸卖掉,应该能换一些银子。 毕竟侯府所在的正阳大街,宅院的价格的确很高。 但又觉得这是根基,他便改口:“府中可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变卖的都卖掉。家中奴仆能散的,也都散掉吧。” 他寻思着:“咱们还有些庄子、铺子,是吗?” 侯夫人猛地抬起头来:“你这是要把家都拆了吗?” “母亲!”桑怀安深吸一口气,道:“如今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按我的意思,咱们把侯府也卖了,另外挑一个小一些的宅子搬过去住。小宅子不需要这么多装饰,那这些东西也都可以变卖掉!儿子也是不想动用你的嫁妆了!” 侯夫人哼了一声:“不用,不也用了一大半了吗?” 桑怀安总不能说:最近我都没用了,都用的我自己的俸禄。 自己的母亲自己了解,说了指不定又要哭成什么样。 但最终,侯夫人还是顺了他的意思:“行,如今家里就你能拿主意了,你看着办吧!” 桑怀安松了一口气。 出来后,定了定心神,对身边长随说道:“你去回复那位,就说我同意了!” “是,公子。”长随应了,从后门出去了,身影隐于夜色中。 且说,太子从县主府出来。 宫门早已下钥,他不想劳动守门将,便回了太子府。 这是桑雪来了太子府后,第一次见太子回府! 第104章 送你去太子的床上! 桑雪知道,南阳侯府出了那么多事。 虽说她被禁足,但消息是不禁的,发生的所有事都有传到她这里来——即便侯府不送消息,太子府的人也都会告诉她,故意折磨她的心志! 她想回侯府看看——没怎么相处,感情是没什么感情的,她只是想知道,侯府还能成她的助力吗? 但她没有得到太子的许可,府中的这些人是不会让她出府的。 即便今日收到祖母过世的消息,她也只能等太子示下。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过去十七年,她虽然生活在农家,但自由自在,有爹娘疼爱、有哥哥呵护、有弟弟照顾。 原本,她也没有生过任何不甘之心,过得挺安然的。 南阳侯府的人一来,得知自己本该是贵女出身,她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本该是天之骄女的她,竟然做了村姑十七年,她一瞬间绷不住了。 然而,回到侯府的日子,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好。 除了第一天大家都给她送了不少好东西,后来就没有了。 头几天,祖母、父母、哥哥弟弟,也都对她还行,可好景不长,要不了几天他们就不太管她了。 比不上喻家人对她十分之一的好! 于是,她想到了婚嫁。 国子监那么多青年才俊,随便找一个婚配,她都可能过上好日子。 但,要命的是:在温文尔雅的太子与器宇轩昂的逍王面前,那些才子黯然失色。 桑怀安给她出主意,让她去勾搭太子。 南阳侯嫡女,是有资格做太子妃——即便不能,做个侧妃也行! 她心动了! 岂料,事情却成了最后的样子,她只做了个侍妾。 一只,笼中鸟! 她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 而今夜,太子回来了! 她想到了那一日,二哥桑怀安给了她一包药,说是放在茶水或者汤水里,便能…… 前院。 萧景明在县主府,跟众人喝了一点酒。 量不大,微醺。 但他生性喜洁,一身酒气不得劲儿,回来便要沐浴。 “你们都下去吧。” 他泡进了浴桶里,温热的水使人昏昏欲睡。 萧景明闭着眼睛,在思考一个问题—— 喻家人看起来有些清冷,感觉都不太好接近。 尤其是,他们好像不太喜欢他跟初晴走得近? 就只差把拉开距离写在脸上了! 即便喻尚武在太子亲卫营里,他见得多,但喻尚武是个不爱说话的,也不是很好做切入点。 不,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喻初晴自己! 她是一个胸有沟壑、腹藏乾坤的女子,别说其他女子比不上她,就是她那几个出色的兄长,都未必能与她一拼。 如此女子,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选! 未来他登基后,一国之母、一朝皇后,非她莫属! 可正因如此,她不好攻陷。 荣华富贵引诱不了她,男女情爱方面她极度理智,几乎没有弱点。 那么,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走进她的心里呢? 他知道:不能用强娶的方式。 他想要她的心,而不是让她怨恨自己。 这般有谋算的女子,一旦她怨恨了他,他的命也就活不长了——参考南阳侯府这群傻子! 但—— 她明显对他没有半点倾慕,这又当如何? 萧景明满脑子都是喻初晴,泡完澡后换了一身里衣,回到房里的时候还在想。 喻初晴自然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但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并不是相貌,而是……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面对何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永远稳若泰山、胸有成竹的样子! 安全,可靠。 这种美丽,超越一切。 叫人欲罢不能,魂牵梦萦! 他迈步进了寝房,绕过屏风,下一瞬登时愣住:“初晴?” 萧景明震惊无比,仔细又看了一眼,确定是心心念念的人,便快步走过去:“初晴!” 床榻上的少女抬起头来,眸光莹莹地看着他,楚楚动人地喊道:“殿下。” 萧景明整个人都怔住了:“初晴,你怎么会在这儿?” “殿下,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少女身上仅着轻薄柔滑的绸缎里衣,她双臂攀附上萧景明的颈脖,含羞带怯地半低着头,轻声道:“良宵苦短,殿下为何不抱一抱我?” 萧景明脑子有点打结。 残存不多的理智告诉她:不,喻初晴不会这样! 但,不知道什么东西占据了他的内心与大脑,他猛地抱住眼前的女子! “初晴……” 夙愿达成,当朱唇迎上来的那一刹那,他情难自控,难以自抑地放开了一切束缚,纵情沉溺! 眼眸猩红的萧景明,完全没有发现,眼前的女子并非喻初晴,而是他的侍妾—— 桑雪! 桑雪听着他一口一个喊着初晴,原本还不敢相信。 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如果不赌这一把,她只有死路一条! 当时,听说太子回府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桑怀安给的药。 只要把药下给太子服下,让他宠幸自己,就有机会翻身了! 可她被关在后院,在府里尚且不能随意走动,如何到得了前院、如何进得了太子寝房、遑论把药给太子吃! 正当她心急如焚的时候,后窗忽然被打开,一道人影从窗外跳进来。 该人一身黑衣蒙面,连双手都包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两只眼睛。 她吓了一大跳,正想喊人,对方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若愿意,我就送你去太子的床上。你若不愿,就留在这里等死!” 桑雪一惊。 自己心里就想着这件事,苦于没有门路,马上就有人送路子来了? 她问:“太子一看见是我,事情不可能成。那我要怎么做?” 蒙面人道:“简单,太子今夜中了虎狼猛药,他会产生幻觉。他的脑子里只会出现他喜欢的女子的模样来,任何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都会被当成那个人!你只需要让他宠幸你,怀上他的孩子,后面的路都会有人给你铺好!” 桑雪又问:“太子喜欢谁?” 蒙面人:“喻初晴!” 桑雪心口一跳。 想到太子一直站在喻初晴那边帮喻初晴,她想不信都难。 总之,这件事,是真成了! 太子殿下他竟然爱慕喻初晴! 桑雪心里气得要死,指甲掐进了萧景明的后背,忍耐了处子之身被破的痛楚…… 次日天亮。 萧景明醒来的时候,感觉耳边有另一道呼吸。 他猛然惊醒! 第105章 好像听到了喻尚武的声音 萧景明万万没想到,一觉醒来,天塌了! 他身边竟然躺着一个女人! 身为储君被太多眼睛盯着,他一向严于律己、洁身自好,便是不想给任何人有可趁之机。 表面上兄友弟恭,谁知背地里那些兄弟是不是个个都想干掉他,取代他成为新上位的储君! 为此,他身边的宫娥都很少。 就春兰秋菊夏荷冬梅四大宫女,还全都是他的生母苏皇后亲自培养,送过来的可靠人手。 而东宫也好、太子府也罢,所有人都经过了严格筛选。 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错的。 他认真回忆,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发之时他是迷迷糊糊的,将眼前出现的女人当成了喻初晴! 若是真的喻初晴,不会主动投怀送抱,他大概也能把持住。 可他如何顶得住心悦的女子那般主动?!! 而此时此刻,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对昨晚发生的一切认知清晰: 他中药了,真睡了桑雪! “春兰秋菊进来!” 萧景明越想越气,猛地将桑雪推倒在地,叫人进来。 桑雪睡得迷迷瞪瞪,被推下了床榻,滚落到了脚踏上,脑袋“咚”地一声,撞上了床脚。 痛得她醒过来。 “殿下!” 瞧清楚眼前面色漆黑的太子爷,她扑通跪了下去:“妾身该死,求殿下恕罪!” 旋即露出茫然之色:“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敢在孤面前装傻!”萧景明急匆匆将衣裳穿好,一脚朝桑雪胸口踹了过去,将她踹在了一旁。 桑雪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心口被踹得生疼,瘫倒在地! 她慌忙跪下求饶:“殿下饶命!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时候,春兰秋菊进来了。 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桑雪,两人都面如土色,齐刷刷跪了下去:“奴婢失职,奴婢该死,请殿下治罪!” 这才是认罪的正确打开方式。 “这个女人是怎么进来的?”萧景明怒斥道:“太子府,孤的寝殿内,她如何越过你们的眼睛来到这里!” 春兰秋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秋菊鼻子动了动,发现有哪里不对劲:“殿下,屋里的熏香不太对,不是奴婢昨夜调的!” 她顾不上跪,立即去香炉那边查看。 打开香炉盖子,将里面残余的香味往鼻尖扇了扇,又拿着杆子在香灰里拨了一下,找到了一小块没有烧完的香料。 她脸色剧变。 回过身来,秋菊将那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香料捧在手心,重新跪下,双手举过头顶呈上,道:“殿下,昨夜的香炉是奴婢亲手打的香篆,确定没有这块香料!” 萧景明知道秋菊是擅长调香的,盯着那小小的东西,问:“这是什么东西?” 秋菊应答:“回殿下,这不仅仅是助兴药物,还藏了迷魂香!除了能让闻香之人情动,还能让对方产生幻觉,将所遇上的任何一个女子,当成自己心悦之人!” 说完这话,她都觉得自己要完了。 萧景明的脸色更难看。 他就说,自己并非贪色之人,怎么可能会跟桑雪这种下作之人贪欢?!!! 他心有所属,对其他女人根本不感兴趣。 何况,昨夜他甚至还纵谷欠了! 既然不是宫女的问题,那就是侍卫的失职了! 萧景明勃然大怒:“明月清风!” 两名近卫进来了:“殿下!” 太子一贯待人温和,身边的人从来没见他这样生气过。 萧景明气得随手将桌上的茶壶薅在手里,狠狠一摔! “昨夜的守卫,是谁!有人潜入了太子府,竟然悄无声息、尔等都是饭桶吗!” 为何这样说? 自然是桑雪一人的能力,绝无可能做成这件事! 茶壶应声而碎,碎成了数不清的碎片,其中一片飞起,弹到了桑雪的脸上。 白嫩水灵的脸,瞬间多了一道血痕! 她痛得惊呼一声,旋即发现太子吃人一般的目光盯住了自己,当即捂住嘴巴。 这时候她才知道害怕! 但她还是要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昨夜来之前,那个黑衣人都给她出好主意了。 她趴在地上,哭着道:“殿下,妾身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昨夜本在屋里睡得好好的,忽然有一阵风拂过,妾身便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已经在太子殿下这里了!” “太子殿下要妾身伺候,妾身岂敢不从?” “但……但妾身也中了药,亦是浑浑噩噩的。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啊!” “殿下……”她哭得泪水大颗大颗地掉,仰起头看向萧景明:“我一介弱女子,又被殿下禁足在长胜院内,门都出不得,又如何进得了守卫森严、满满都是太子亲卫的前院?又如何躲过两位姑姑的眼睛、躲过殿下随身侍卫的眼线?” 她甚至提到了上次在国子监发生的事:“妾身怀疑,这一次的事,与上次的事,是同一个人做的!” 萧景明站着,她跪着,仰视着他。 从这个角度看,她的眼里全都是他,仿佛他就是她的天。 一双大眼睛饱含泪水。 不得不说,桑雪的确是有几分姿色的。 换个心志不坚的男人,或许就会为她所动! 但! 萧景明不爱这款! 他不喜欢这种小鸟依人、我见犹怜、梨花带雨的女人。 喜欢的是喻初晴那般——外温内刚,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势! 喻初晴啊,她脸上总是笑吟吟的。 天塌下来不形于色,淡定自若、从容不迫,四两拨千斤地将问题化解。 几次宫宴见她,早便心慕了! 而那一日,他遇刺中了毒箭,她的出现挽救了他的性命。 等死的那一瞬间,她出现了,他就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了! 再之后,看着她解决南阳侯府的桩桩件件,哪一样不让他心动莫名、魂牵梦萦? 跟喻初晴比起来,桑雪算什么东西! 桑雪,连喻初晴的一点指甲灰都比不上! “你们……”他眸光扫过春兰秋菊,与明月清风,道:“当真是没有丝毫察觉?” 明月清风二人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 清风道:“昨夜未曾发现有任何风吹草动,如有,必定早已禀报殿下了!” 他这话,不仅仅是他与明月二人。 还有暗卫! 太子身边的暗卫都没发现,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将迷情的香料丢进了香炉中。 更甚者,把桑雪这么一个大活人送进来,太子亲卫竟然毫无察觉。 值夜的宫女,想来也是被迷晕了。 所有人心里都宛如压着一块沉重巨石! 倘使对方的目的是想杀死太子,岂非昨夜就能得手? 这时候,新的一般太子亲卫前来换岗了。 萧景明好像听到了喻尚武的声音。 第106章 笨蛋美人他不笨 他脸色猛地一变,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心思,立刻道:“将这个女人拉下去,锁在她的院子里。没有孤的旨意,房门都不准出!” “是!”春兰打算上前去拉人。 不想,萧景明却道:“明月,你把她送走,从侧门出去,避开外头的人!” 明月不明所以,还是完全听从太子的命令:“是!” 桑雪被明月用被单包裹,拎走了。 萧景明又道:“清风,将此事彻查一遍,究竟是哪个关卡出了差错!如不然,难道孤以后日日都要提心吊胆过吗!” 稀里糊涂睡了个女人的事,已经不是最可怕的。 一个女人而已,桑雪这种人,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更可怕的是—— 太子的安危问题! 清风肃整了神色,道:“是!属下即刻去查!” 下了一连串的命令后,萧景明捏了捏发疼的太阳穴,道:“秋菊,去给孤调药浴。孤要泡浴!” 太子寝殿外面。 喻尚武扛着铁锤,跟夜班的太子亲卫交接完毕,便把腰牌挂在腰间,杵着大铁锤站在外面。 其他太子亲卫不是佩刀就是佩剑,他是唯一一个武器是佩铁锤的。 但没办法,也只有他是太子亲自点来的人。 当然,太子亲卫里的这群人,几乎都没有见识过他的本事——日常操练的时候,他就是挥舞着那只铁锤,跟玩儿似的。 他们邀请他切磋,他也都是拒绝的。 有人不服。 觉得喻尚武长得漂亮,跟个小白脸似的。 男人要的是英武、武人要的是硬汉,要什么漂亮! 只不过,在太子亲卫营里,不服不会表露出来,都会藏在心里。 当春风从寝殿内出来,命人:“点一队人,跟我走!” 喻尚武理所当然被“举荐”了。 他们没听到寝殿里说什么,却听到了太子砸东西的声音,此时一看清风的脸色就知道没好事,谁也不想去顶锅。 于是,萧景明并不想让喻尚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喻尚武他…… 知道了! “什么?”锤子美人瞪着一双美眸,看着清风:“清风统领,你是说昨夜……桑雪是在殿下的寝殿里过的?” 说得相当隐晦了。 确切说:桑雪昨晚终于爬上太子的床了? 清风瞪他一眼:“这件事殿下不想声张,你小声点儿!现在,殿下的安危最重要,先排查一遍,看看是不是有内鬼!” 喻尚武:“……” 他眨了眨眼睛,说了句很中肯的话:“要我说,桑雪没有这个本事。” “对!”清风没好气地道:“所以,殿下的安全受到威胁了,你我都有责任!不揪出这个内鬼,你我都要完蛋!” 喻尚武挑眉。 心想:你完蛋我不完蛋。大不了不考武举了,我跟大哥回家继承家业!再不济,给我妹子当保镖不也一样可行? 他把事情经过问了一遍。 得知桑雪的口供是:她毫不知情、是被人送来的,他一口咬定:“被人送来的,这句话是真的。不知情……不见得吧!” 笨蛋美人,是要看拿谁当参照物的。 跟孪生弟弟喻慕文比,他就是个笨蛋。 但跟桑雪比,他还是挺聪明的! 清风突然想起来:“这桑雪夫人,做过你十七年的妹妹?” “是。”提到这件事,喻大美人的脸色很臭:“别提这事儿,晦气!” 顿了顿,又雨过天晴了:“还好她不是我亲妹,我亲妹子晴晴,是个美丽、聪明、优秀的姑娘!万幸!” 清风:“……” 没心情跟你掰扯永安县主有多好——难道我还不知道永安县主好么?连殿下都爱慕她! 但现在…… 殿下宠幸了与喻初晴对立的桑雪! 这件事怎么交代得过去? 然后,清风忽然想到!!! 完了,方才他只想到殿下的安全,竟然忘记了思考一个重点:殿下肯定不想让喻初晴知道这件事,而我这个傻叉,竟然把喻尚武叫来了! 天要亡我! “赶紧查!”清风振作了精神,决心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反正殿下没交代不能让喻尚武知道,若殿下问起来,他理所当然因为喻尚武当值就行了! 接下来便是排查整个太子府所有下人、护卫。 太子从东宫带出来的宫女、太监,以及昨夜当值的太子亲卫,也都在盘问的范围。 在清风审问的时候,喻尚武围绕着太子寝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研究了个遍。 清风忙完一阵,想找喻尚武搭把手的时候,抬头一看,喻大美人扛着锤蹲在屋脊上。 不由一惊:“喻尚武,你在上头做甚?” 喻尚武两只脚踩在屋脊上,盯指了指面前五脊六兽,道:“清风统领,这里有只神兽,裂开了。感觉是被掌风扫到的,裂开不多,但此人的掌风很是刚猛!” 清风心头一凛,立即飞身上去。 “你别动!”喻尚武阻止了他,道:“你看见没,这里的瓦片,有松动的迹象。” 按照他说的范围,清风对比了一下,非常确定:“这几片琉璃瓦掀开后,刚好足够一个偏瘦的男人跳下去。” 喻尚武颔首,又道:“但,如果这个男人带着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那个女人就很可能成为累赘。你看旁边的这几片,全都移位了。代表着,此人进去后,再从这里出来,夜色之下只顾着复元他自己掀开的瓦片,并没有注意到其他的。” 清风立即抓住重点:“所以,昨夜守在这边的暗卫是谁,很有可能是内鬼!” 他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回过头来问:“你还有其他发现没?” “没有。”喻尚武扛着锤子站起来,道:“但我可以肯定,对方的身形比我要壮实一点,却没你肩宽。” 他长得秀美,体型算是中等健硕。 清风则是五大三粗,没他大哥喻昔词高大,却也是妥妥的硬汉。 这一对比,清风就有轮廓了。 他颔首:“喻尚武,你很厉害!” 说完,便马不停蹄地去查暗卫。 喻尚武看上去像个笨蛋美人,但他只是不爱动脑,也不喜欢说话。 真正开动起脑筋来,自然不是傻的。 他也跳下屋檐。 正好,换了太子服制的萧景明从寝殿里出来。 看见他,不由一愣:“尚武,你怎么在这里?” 喻尚武道:“清风统领让属下帮忙查案,属下在分析对方的武力值。” 萧景明气息一窒:“……” 天塌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