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梦里田园》 第一章 立 志 一、路遇 火红的太阳给寒冷的大地送来了温暖,也把打扫干净的农家小院儿照的更加美观。 树上喜鹊叫,喜事跟尾到。一对花喜鹊在院子里的枣树上跳跃着,叽叽喳喳地叫着。李百旺抱着柴禾,瞅着树上的喜鹊,乐的合不拢嘴,自言自语地说:喜鹊呀,喜讯你已经报迟了。 天刚放亮时,李百旺就从炕上爬起来,扫完院子,又到厨房切肉、洗菜、烧开水。此时他拿着菜刀和一个大瓷碗来到院子里放下,然后走向鸡窝,打开鸡窝门儿,顺手从里面抓住一只老母鸡。老母鸡在他手里猛烈地拍打着翅膀嘶叫着,双腿拼命地挣扎着。其他几只鸡从窝里钻出来,喳喳地惊叫着四处乱窜,有的吓飞到墙头上,有的叫着跑出大门。李百旺把手里挣扎的老母鸡拎到大瓷碗前,握住鸡脖子,顺手抓起菜刀,对准鸡喉咙,说了一声“对不起”,话停刀落,老母鸡的鲜血像打开的水管儿一样流进了瓷碗里。鸡血由急流慢慢地变成了点流,一滴一滴地往瓷碗里滴着。李百旺等鸡血流尽,把鸡丢在地上,老母鸡两只翅膀翻了几翻便无声无息了。 李百旺虽然还不到六十岁,却已两鬓飞霜,瘦削的脸上皱纹密布,青筋暴露的双手长满硬生生的茧皮。他是一个既勤劳又顾家的人。 李百旺把烧好的开水掏在一个大铝盆里,端到院子放下,又进厨房拿出小板凳,把老母鸡放进大铝盆里,坐下细心地退着鸡身上的毛,对从屋里走出来的妻子宋秀琴说:“肉和青菜我已经洗好了,待会儿你切一下炒就行了。”接着又向屋里喊:“英子!英子!”屋里没有回声。 宋秀琴端起盛鸡血的瓷碗微笑着说:“你小声点儿,孩子还没睡醒哩。” 李百旺嘟囔着:“懒妮子,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 “谁能像你啊,心里装事儿睡不着,破笼屉蒸干粮似的沉(成)不住气。” 李百旺的喊声已把李晓英吵醒,她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爹,啥事儿啊?” “你到小卖部买瓶酒去。” “这么早人家能开门吗?” “你认为人家也像你呀!睡懒觉。” “买啥牌子的啊?” “冀南大曲!”李百旺很干脆地说。 案板剁地叮当响,锅勺碰地哗哗笑,香喷喷的炒菜味儿,从厨房里流溢到院子里,又从院子里扩散到大街上。一贯精打细算勤俭持家的李百旺,今儿个怎么这么忙活哩?上街买酒的李晓英透露了内情——她哥哥今天到家。 一辆大轿车在华北平原的德邢公路上奔驰着,透过司机驾驶室向前望去,公路就像一条梯形的长带,它的两条边线在人们的眼前迅速的展开。那挺拔的白杨树齐刷刷地站在公路两旁,像仪仗队一样迎接着车上的乘客。在暖烘烘的车厢里,坐着一位浓眉大眼,身着绿军服的年轻人,他黝黑的脸上挂着微笑。只见他用手掌擦净由于车厢内温度高热气浓而不太透亮的玻璃窗,张望着窗外的一切,车厢里的谈笑声,以及汽车的颠簸,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注意力,他就是李晓英的哥哥,解放军某部连长李民强。 大轿车在明阳镇汽车站停下了,李民强从车厢里走出来,见迎面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他认出来了,高兴地喊:“大田叔!” 董大田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一愣,停住自行车一看,高兴地说:“哎呀,是强子啊!”他推车紧走几步握住了李民强的手,双眼瞅着李民强高兴地说:“你比走时胖了,也更壮实了,你要是不喊我,我还不敢认你哩。” 李民强高兴地说:“几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化。” 董大田嘿嘿一笑说:“咋没变化哩。脸上皱纹越来越多,人过四十天过午,我都四十一了,半辈子的人啦。你回来多住些日子吧?”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咋的?”董大田瞪大眼睛不解地问。 “我转业了。” “哦!好哇!地方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大田叔,你这是到哪儿去啊?” “镇政府要我来开会,说是要抽人去修水库。” “那你快点儿去吧,别迟到喽。” “好吧,待会儿我到家里看你。”董大田骑车离开了。 “叔,骑车慢点儿!” “好嘞!” 李民强目送走了董大田,便迈开双脚,急步奔向自己的家乡——沙岗村。 沙岗村隶属冀南县管辖,在该县管辖区域的最东北角。沙岗村东临的村庄隶属枣林县管辖,北临的村庄隶属冀北县管辖,而且村与村之间相距只有一公里左右,所以又有“鸡鸣三县”之说。村中有二百五十多户人家,一千多口人,是个多姓氏组成的村子。村的南面、东面、北面由沙丘包围着,据老人说,过去这里经常是春天大风一刮,黄沙满天飞,简直无法睁眼。前辈们为了固沙防风,沙丘上种满了各种树木,最多的是梨树、杏树、桃树和枣树,前些年又栽种了苹果树,这些水果树组成了成片的果树园,果树园中间还掺杂着一些杨树。村东面沙丘下面是历史上遗留下来的、贯穿几个县的大沙河(史书上称它为溹罗河),这条河向来是只走水不存水,夏天雨多水漫漫,春天用水底儿朝天。大沙河的岸边种植了一片柳树和杨树,现在树已成材。全村的耕地大部分集中在村西和村南,村北只有一少部分。村西边的一条不太宽敞的乡间公路直通镇政府所在地明阳镇,公路两侧栽的钻天杨已长高,整个公路就像一条望不到头的绿色大走廊。 李民强正急步走着,后面一位骑自行车的人赶上了他,骑车人一回头,李民强认出来了,是同村的李民顺,高兴地喊:“顺子!” 李民顺停住自行车一看,也高兴地说:“哎呀,是你啊!” 李民强向前握住了李民顺的手,笑着说:“见到你真高兴。” 李民顺嘿嘿一笑说:“你走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回来过,好容易回来了,要多住些日子吧?” “不走了,我转业了。” 李民顺高兴地说:“好哇!咱们又能经常在一块了!哎,你快把东西放车上咱们一块走,边走边聊聊,我挺想你的。” “我也想你啊。”李民强边往自行车后座上放背包便说。 李民强和李民顺同岁,按出生月份李民强比李民顺只大两个月,他们俩是光着屁股一块儿长大的。当兵那年,李民顺也报了名,由于身体原因没有实现当兵的梦想。 “你这是到哪儿去啦?” “前几天在集上买了一只小猪仔,钱不够借了咱同学冯德禄的十块钱给他送去了。” “德禄挺好得吧?” “他日子过的不错,当了小学老师,媳妇在镇上开了一个儿童服装店。去年又得了一个大胖小子。” 李民强高兴地说:“是吗?顺子,你也当爹了吧?” “我当爹!做梦吧。还掸子上没毛光棍一个哩!”李民顺摇头笑着说。 “你和我一样呀?” “我咋能和你一样啊!你是军官,城里的漂亮姑娘早等着哩。” 李民强笑着说:“也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我们还没见过面。你也不小了,得抓紧找一个呀!” 李民顺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咋不想找哩,可哪个姑娘肯跟我哩。” “咋的?” “不光是我,咱村是冰雹砸了棉花棵子,尽光棍!” “为啥?” “为啥,穷呗!咱村穷的叮当响,哪个姑娘愿意来咱村受穷哩。” 李民强沉思了一下说:“甭犯愁,咱们村会慢慢好起来的。” “但愿吧。” 他们一路说着,走到了路旁的果树园子,李民强说:“顺子,你先回家吧,我到果园子看看。” “好吧,咱们回家再聊。” 李民强从自行车上取背包,李民顺说:“我把背包给你送家去不就行了。” “不用了,又不重。” 李民强挎上背包对李民顺说了声“回村见”便朝果园里走去。 李民顺摆了摆手,登上自行车走了。 李民强走进果树园,站在高高的沙丘上,望着被果树围绕的村庄感慨万千,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系着浓浓的乡情,他兴奋,他激动。沙岗村,你的儿子回来了!一边欣赏着成行的果树一边往前走,发现沙岗坡下有一位老人,身着一身黑色棉衣,头上裹着白毛巾,手里拿着一根小短鞭,背靠着一棵大杨树低头站着,身旁有几只羊在吃着干枯的野草和落地的干树叶。李民强仔细一看,认出来了,是本村的杨树林。 杨树林在家排行老二,按辈分李民强应该称他二爷。他对面前的这位老人是很敬佩的,中国刚解放那会儿还在村里当了几年村干部,由于他处事公道,在村里很有威信。李民强赶忙走过去,喊:“二爷!” 杨树林抬起头,只是望着他没有吱声。 “二爷,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民强!” 老人眯缝着眼睛细瞅着问:“你是强子?” “啊!” “你看我这眼神儿,你走到跟前了都没认出来,呵呵。” 李民强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兴奋地拉着老人的手说:“二爷,你身体挺壮实的。” “还行,除了腿脚不太方便,眼有点儿花,倒没闹过啥大毛病。人过七十古来稀,我都快八十岁的人了,活这么大岁数知足了。”老人笑呵呵地说。 李民强深情地望着这位亲切、憨厚的老人。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头发胡子白如银丝,但身子骨仍然很硬朗,古铜色的脸膛像打磨光的核桃,泛起润泽的皱褶里透露着早年的英武和刚毅,浓眉下那双大而有神的眼睛似乎不减当年。 李民强笑着说:“二爷,天这么冷还出来,要注意身体。” “年纪大了,干不了啥重活儿,出来放放这几只羊,也看看这片果树园子。” “生活挺好的吧?” “还行,赶上好时光了。”老人脸上充满着笑容。 “您这片果园管理的不错啊!” “还行吧。全凭这些果树能换点儿零花钱,要不日子就难过了。哎,你别老站着,坐下吧,咱爷俩唠唠,人老了就是恋乎人。”说着把手里的鞭子丢在地上,弯腰拔身旁的干野草,“地下凉,垫把草。” 李民强赶紧把老人拉住,边解肩上的背包边说:“常言说,甜不甜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我在部队也想您啊,您坐在背包上吧。” “这咋行哩,都弄脏了。” “咱这干沙土沾上一拍打就掉了,没事儿的。” 杨树林笑眯眯地坐下,两眼瞅着李民强,从兜里掏出了旱烟袋。 “二爷,抽我的吧。”李民强说着从兜里掏出香烟递给老人。 杨树林摆手说:“你那烟没劲儿,我抽不惯。”没有接香烟,继续往烟袋的铜烟锅儿里装着烟叶末,一边装烟末一边笑着说,“你岁数也不小了,二十九了吧?” “二十八啦。” “哦,我说的是虚岁,咱家里都说虚岁。你走了八九年了吧?” “八年多了。” “听说你在部队干的不错,当了官儿,管着不少人吧?” “当连长,我们连一百多人。” “还是部队里出息人啊!” 李民强瞅着大片的果园,感叹地说:“我走时,果树还哪么小,现在都成大树了。” 杨树林也抬头望着果树笑着说:“桃三杏四梨五年,枣子当年便还钱。你走了这么多年果树能不长高嘛!每年摘不少果子哩。” “这片果树每年收入不少钱吧?” 杨树林叹了一口气:“咳,收的果子倒不少,可卖不了多少钱,好苹果才几毛钱一斤,梨就更便宜啦。” “是到城里卖吗?” “城里咱没有认识人,又没有运输工具,自个用车拉着到集市上卖,可五天才有一个集,卖不了多少,大部分是靠二道贩子来收购。可收购的人来了拼命压价,咱又不能不卖,只好给钱就卖,就是这样还有许多烂掉了,多心痛啊!咳,没办法。”老人摇了摇头。 “村干部不帮着想想别的办法?” “果树园子都分给了个人,各打各的小算盘儿,人心不齐,意见不一致,干部能有啥办法!不光水果不好卖,前几年镇上把棉站和粮站取消后,就是棉花和粮食也是靠外地的二道贩子来收购,咱辛辛苦苦一年也拿不到多少钱,钱都让二道贩子赚走了,咱可吃亏大发了。” “地里庄稼收成好吗?” 杨树林边在鞋底上磕着烟袋的烟灰边说:“收成不了多少。你没走时村西打的那两口深水井,已经用了多年,再加上咱这儿水位下沉,经常抽不上水来,再说井这么少也不够用啊!基本上还是靠天吃饭。收成有时好,有时坏,好年景还能解决吃饭问题,咱庄稼人要求不高,好赖能填饱肚子就行,要是赶上坏年景那日子就不好过了。” “村里不能多打几口井吗?” “现在地都分给了个人,哪还有人想打井的事?再说村里也没有钱打井啊!” “村里没搞副业挣点儿钱吗?” “搞了,有个玻璃钢厂,还能挣个钱,可前几年厂子承包给了个人,村里也就捞不到多少钱了。咱村里这几年也有了些变化,去年年底省里扶贫,搞亮化工程,免费给咱们村的大街上安了路灯,晚上出门方便多了。生活比原先好了,可还是个贫困村,不少人还在靠政府救济生活着。” “是吗?” “可不是哩。你看人家北孙庄,地没有咱村多,也没有这么多果树,可人家搞得红红火火,几乎家家都用上了手扶拖拉机,骑上了电动车,小青年们手里还拿上了手机,谁瞧着不眼馋?人人头上顶块天,为啥人家搞得好咱就不行哩?难道咱沙岗村人天生就是命里穷吗?不是!有句老话,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干部。是人家干部领导的好啊!” “现在还是庆林叔在村里当书记吗?” “是庆林在村里主事儿,可他这些年有些变了,顾上不顾下,只是应酬上边的事儿,管老百姓的事儿少了,经常和一些人吃吃喝喝。酒盅虽小淹死人,筷子虽细打断腰啊!他的群众威信一天不如一天了。再说庆林年纪也大了,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去年又得了腰腿病经常跑医院,基本顾不上村里的事儿了。现在村里的事儿是大田这个村主任撑着。大田倒也肯干,可就是文化低,遇事儿光发脾气想不出啥招儿来;副书记王文思倒有点儿文化,点子也有,可就是光算计自个那点儿事,是个没利不早起的主。一人一条心穷断骨头筋,班子里几个人各怀心眼儿,尿不到一个壶里,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咋能搞好!谁都知道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百姓致富要靠好干部。咳,咱村里缺少有本事、能为百姓办成事的人啊!”杨树林说到这,抬起头问:“强子,这次回来多住些日子呀?” “我已经转业,离开部队了。” 杨树林脸上露出了笑容,问:“回咱村里了?” “没有。被分配到县公安局了。” 杨树林失望了,沉思着说:“公安局工作不赖,是吃官饭儿的。” 这时两个年轻人背着行李说笑着在旁边的公路上走着。 李民强问:“二爷,他们是干啥去啊?” 杨树林抬头瞅了瞅,叹了口气说:“那是百盛家的大儿子和董三家的二小子,准是到外边打工去呗。在家辛辛苦苦一年又收成不了多少,年轻人都不想在家种地,出去找出路挣点儿钱,回来好盖房娶个媳妇。咱这村穷,栓不住人啊!” 这时,羊跑远了,老人站起来说:“羊跑远了,你先坐着,我得把它们赶回来。” 李民强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快当头了,便说:“二爷,快中午了,您该回家吃午饭了,我走了,回家咱们再细唠吧。” 杨树林边走便回答:“好嘞!” 李民强刚离开杨树林,看见一个人,肩上扛着一把铁锨,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边走边用眼瞅着他。 李民强认出来了,是穆有林,他比民强大五岁:“有林哥!” 穆有林站住定睛一看,也认出来了,高兴地说:“民强!是你呀,我还当是谁哩!” 两人急步相迎,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听说你在部队干的不错呀!”穆有林高兴地说。 “马马虎虎。” “都当军官了咋还能说马马虎虎哩,你可为咱们村争光了。” “你挺忙的吧?” “瞎忙呗。” “咋是瞎忙哩,有劳必有得嘛!” “话是这么说,在咱这村里,辛辛苦苦干一年,不白辛苦就不错了。我是没办法的事儿,要不是我娘年纪大了多病,早就出去打工了,在外边干啥都比在农村种地强。你熬出来了,离开咱这个穷村了。” “常言说‘千买卖万生意,不如村前十亩地’咋能不爱种地哩。” “你这是老话了,现在谁还愿种地啊!咱村的年轻人都快走光了,就剩下一些老胳膊老腿的在家守着,有人编了一句顺口溜,‘门前拴着一条狗,屋里住着老两口’。村子里连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是吗?” “那可不。” “光靠老人哪地咋种的过来啊!” “说的就是哩!谷子地里的草长得比谷苗子还高,还有一些地就这么荒着不种了。” “为啥?”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种子、农药、化肥一年一个价,噌噌地猛往上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一年,刨去成本剩不了仨瓜俩枣。这还得是赶上好年景,要是遇到天旱那就更惨了。咱村太穷,光靠种地小伙子连媳妇都娶不上。都觉得在农村没啥奔头,所以都想着法子往外跑。” “穷是可以改变的啊!” 穆有林把头一摇说:“改变,咋改变?我看没戏。政府号召改革开放,搞活经济,振兴农村这么多年,咱村里也没啥大变化,还是穷村一个。” “听说有的村搞得不错嘛!” “咱咋跟人家比呀!人家富靠的是多种经营,光靠土里刨食儿,啥时候也富不起来。” “咱村也可以多种经营呀。” “也想搞,可一家一户的咋搞?” “村里集体搞呀。” “农村富不富,关键看干部。咱村当官的,根本不是干实事儿的人!就知道护着自己那顶乌纱帽吃吃喝喝拿补贴,哪关心老百姓的苦和累!就说这水果吧,到时候卖不出去,大家伙儿愁的睡不着觉,村里哪个当官的过问过?都是自己找门路,只能伸着脖子让二道贩子宰,要不就烂在家里。” 李民强见穆有林有些激动了,便转话题问:“你这是干啥去呀?” 穆有林叹了一口气,说:“前几天村里丢了几棵大杨树,我出来转着看看。” “那你赶紧去吧,回来咱们再聊。” “行!你赶紧回家吧,百旺叔见你回来不知多高兴哩!” “咱们等会儿见。” “等会儿见。” 李民强刚走到村边,看见一位老人,右手拄着一根木棍,低着头弯着腰从胡同里走出来,他认出来了,迎上去喊道:“大伯,您好吧!” 王文昌听见喊声抬起头一看,笑眯眯地望着李民强问:“你是强子吧,回来啦?” “啊!回来啦!” 李民强望着老人枯黑、干瘦的脸上布满了象沟壑,又如车辙似的皱纹,深陷的眼睛露出凄楚的目光。干裂、焦灼的嘴唇似乎已被封干许久,干瘦的左手提着一个破塑料袋。 “孩子,快回家吧,外面挺冷的。”王文昌笑眯眯地说。 “我不冷。大伯,您这是干啥去啊?” “年纪大了,干不了活了,出来转转,捡点儿别人扔的东西,换钱买点儿油盐啥的。” 李民强瞅着塑料袋里的几个饮料瓶子和一个啤酒瓶子心酸了,泪珠在他眼里滚动着,低声说:“这能卖几个钱?” “一个瓶子能卖五分钱哩。” 李民强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塞到王文昌干瘦的手里说:“大伯,快回家吧,别捡了。” 王文昌愣住了,推让着说:“强子,我咋能要你的钱哩?” “大伯,你不要捡了,快回家吧。”说完转身走开了。 王文昌望着离开的李民强,高喊了一声:“强子!”热泪在他那干瘦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淌着。 李民强没有回头,他的心在流泪,不,在流血!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老人还过着这样的苦日子,他咋不心里难受哩。 对于王文昌李民强是很熟悉的,他七十多岁了。是一个很勤奋的人,有公社那会儿也曾当过生产小队的队长,他唯一的儿子夏天在沙河里洗澡淹死了,后来老伴也因病去世了,李民强当兵前他就孤身一人过日子。 李民强的脚步放慢了,心里很不平静:李民顺因为穷娶不上媳妇;杨树林老人对村里发展很不满意;穆有林这样勤劳的人都不想在家种地;王文昌靠在村里捡废品换油盐。这些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他边走边思索着: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国家给了这么好的政策,沙岗村咋还是这样穷哩?沙岗村有这么好的自然条件,为啥就没有走上富裕之路哩?年轻人往外跑不种地,土地荒废着是多大的浪费?前辈们为了土地流了多少血,多少人献出了生命,不种好地对得住他们吗?沙岗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应该报答家乡的养育之恩。我爱这块土地,爱这里的乡亲,我不能看着沙岗村的乡亲们受穷!使沙岗村富起来,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也有我的责任!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奋斗,就不信沙岗村富不起来! 第一章 (二)分歧 二、分歧 李民强回到家,洗了一把脸,便一家人围着丰盛的菜肴欢快地吃喝起来,人人脸上都充满着笑容。李百旺把一只鸡腿夹到民强的碗里笑咪咪地说:“你这一回来,咱家的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来!咱俩喝一盅。”两人举杯同饮。 宋秀琴笑着问:“民强,你转业安排到哪儿工作啦?” “沙岗村!”李民强吃着鸡腿毫不犹豫地回答。 李百旺心里一惊,瞪大了双眼:“在咱们村?你不是军官嘛!咋还回咱村哩?” 李民强呵呵一笑说:“军官咋就不能回咱村了?我是喝沙岗村的水长大的,对这儿有感情呗。” “你在部队犯错误了?” “你想啥哩?我咋能犯错误!部队的干部战士复原转业这是很正常的事儿。” “战士是复原,干部是转业,你在部队立过功。强子,你甭担心,政府肯定会给你安排好工作的。”李百旺安慰儿子说。 李民强微微一笑说:“共产党员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来喝酒。”拿起酒瓶给爹满上,“爹,咱们再干一盅!” 这时,董大田从镇里开会回来,高兴地来到百旺家:“嘿,你们喝上啦!” 一家人赶紧站了起来。 “大田,你也快坐下一块儿吃吧。”宋秀琴笑着说。 董大田笑着说:“不了,我打扰你们吃饭了,不好意思。” 李百旺说:“啥打扰不打扰的,又不是外人。” 李民强说:“田叔,坐下喝点吧。”说着把酒满上了。 董大田没有坐下,站着端起了民强给他漫的酒,高兴地说:“那我就来一盅。”他把酒喝下去放下酒盅说,“强子,你被安排到县公安局了,这工作不赖呀!” “大田,你说啥?”李百旺问。 “民强要到县公安局工作了。” “真的?” 董大田笑着说:“这还有假,是常镇长亲自告诉我的。不影响你们吃饭啦,我走了,过会儿再来。”说完转身走出屋。 李百旺高兴地说:“强子,我没说错吧?你是立过功的军官,政府咋能会让你回农村种地哩!在县公安局工作不赖,你的对象也在县城上班,两个人在一块儿,这太好了!强子,你明天就赶紧去报到,顺便见见你那对象,定下来赶紧把婚结了,也了我们一桩心事。” 李民强说:“爹,我不准备去公安局工作。” “为啥?嫌工作不好?”百旺瞪大了不理解的眼睛。 “不是。我刚才不是说了,要留在咱们沙岗村。” “在咱村里能有啥出息,你可不要犯傻。” “没犯傻,我考虑过了,和大家一块儿建设咱沙岗村。” “在家种地?” “嗯。” 李百旺把头一歪说:“你没毛病吧?” 宋秀琴、晓英也停止了吃饭,端着饭碗瞪大眼睛望着民强。 “你真的不去公安局啦?”宋秀琴问民强。 “对!” “你可考虑好,这可不是件小事儿。”宋秀琴说。 “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李百旺瞪着眼,把筷子往桌上一摔:“胡闹!你疯了还是傻了!” 宋秀琴说:“百旺,你别急,一家人好好商量商量嘛!” “有啥商量的!”平时少言寡语的李百旺,脖子上的青筋跳的老高,好像几条老蚕在脸上趴着。说:“咱这村里除了沙土还有啥?耪大地晒脊梁有啥恋头?哪个人不想到城里过拿工资住楼房的好日子!你放着城里工作不做,到村里来耪大地,图个啥?图吃苦受罪?简直是糊涂!愚蠢!傻瓜!” 宋秀琴说:“好好跟孩子说,发脾气顶啥用。” 李百旺瞪了媳妇一眼,说:“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屁!别瞎唠叨,一边待着去!” 宋秀琴噘着嘴,轻声嘟囔着端着饭碗离开了。 站在一旁的晓英见爹发这么大的火,小脸蛋儿气得通红,再也憋不住了说:“哥刚到家干啥发这么大的火儿啊!” “没你说话的份!给我滚!”李百旺没好气地从地上抄起扫帚就要打,民强一把拦住了。晓英满不服气地放下饭碗噘着嘴跑出去了。 宋秀琴一声不吭了,晓英被赶跑了,欢快的气氛消失了,屋里变得很冷清。 李百旺坐在桌旁的椅子上,从兜里掏出烟袋,往烟袋锅里装上烟末点着,不作声的低头抽着。 宋秀琴心神不安了。 宋秀琴中等个子,身材匀称,虽然说不上很漂亮,但是五官端正。她刚满十八岁就经人介绍进了李家的门,她处事稳重,说话谨慎,心地善良,与左邻右舍处的关系也很好,是一位既贤惠又顾家的女人,出色地料理着里里外外。儿子到家的第一顿饭就没吃好,她的心里咋能平静哩。她洗碗忘了洗筷子,喂鸡把鸡食倒进了猪食槽里,给猪热食忘了添水,没想到儿子一到家就这样的不愉快。支持民强说服丈夫,可又觉得丈夫说的也在理,在农村确实不如在城里好;可民强在农村可能也有他的想法,民强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这可咋办哩?她心里简直像塞了一团乱钢丝,既堵得慌,又扎得难受。 李民强哩,既不像爹那样火气冲天,也不像娘那样焦虑不安。而是那样趁着、冷静。从他那面容上看,是怀着胜利的信心。他向百旺身边凑了凑,用温和的口气说:“爹,你和娘把我拉扯大不容易,供我吃供我穿,送我上了中学,参了军,你们一直疼我,关心我,这些我都在心里记着哩。也知道你让我到县城工作是为了我以后生活的更好,怕我在农村吃苦受累。” 李百旺挪了挪身子,抬头瞅了民强一眼低声说:“明白就好。” “可农村也需要有人建设啊。” 李百旺不服气地说:“缺了你农村就不能建设啦!你知道不?为了离开农村,现在咱村里好多人都削尖脑袋往城里钻。可你倒好……哼!”说完把头一扭继续低头抽他的烟。 李民强微笑着说:“他们到城里去打工,这是暂时现象,以后农村建设好了,就是城里的人还会往咱们农村跑哩。” “你别大白天说梦话啦,这是不可能的事!” “你不相信,可我相信。” “我是说,你是部队培养出来的军官,长了本事,应该做更大的事儿。” “种庄稼也是大事儿啊,你想过没有,城里的人可离不开咱们这些种地的农民啊!你忘了人们常说的啦?农村没有泥腿,城里饿死油嘴。” 李百旺磕掉烟袋锅的烟灰说:“行啦,行啦!我不想听你这些大道理,你长大了,有主意了,长本事了,用不着我管你啦!”说完站起来气呼呼地躲出去了。 李百旺从屋里出来,坐在院子的一条长板櫈上。把烟袋锅又伸进了烟荷包里,拧了半天才算拧满,抽出火柴,划了半天总也划不着。因为牙齿发颤,烟袋叼在嘴上,烟末抖掉了一半儿,他赌气地扔掉了火柴把,把半锅烟末也磕到地上,长叹着气。他的脑子里像锅里滚烫的粥在上下翻滚着: 谁愿意在这个穷农村?多少人削尖脑袋往城里钻。当初我支持你当兵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让你离开咱这个穷村,过上好日子?可你倒好,放着城里工作不要,偏要在农村吃苦受累,这不是傻小子嘛!你要是让组织上给撸了,我也不能生这么大的气,上这么大的火,谁叫你没把握住尺度,犯错误哩,可你不是啊!你是立了功的军官!既然走出去了,就要好好地往前走。能端上铁饭碗,挣上国家钱多不容易啊! 我和你娘劳神操心把你拉扯大,你当是容易啊?参军这么多年,哪一天不把你挂在心上,个把月不来信就闷得慌。你在部队立了功,当了军官,你为咱家里增了光作了脸,我从心眼儿里高兴。鸟往明处飞,人往高处走。你长本事了,应该办点儿大事儿,叫别人也瞧得起,为什么偏偏要回来种地哩!你那对象是城里的正式职工,你当农民人家会不嫌弃你?人家女方家里老人会同意?唉,强子啊强子!你考虑问题太简单了!我让你进城里工作,并没想得你的济,完全是为你好哇!就算你有本事,老百姓瞧得起你,以后让你当个村干部,这又有啥好哩?尤其是在咱这个穷村里能干出啥名堂?再说了,农村干部就那么好当啊!一人难称百人心,老百姓没有知足的时候,你就是整天为他们着想也不一定说你好。炒豆大伙吃,炸锅一人担,费了劲说不定还落一身不是。还有,农村可不像你们部队,服从命令听指挥!农村现在地都承包给了个人,各人种各人的地,谁听你的!工作抓的松、搞得差上级不满意;抓得紧老百姓有意见。上压下挤,是个老鼠钻进风箱两头受气的事儿。穆庆林在村里当了这么多年的书记咋样?还不是意见一大堆,大伙给他戴上了腐败的帽子;大田当村主任不能说不卖力气吧?大伙说他啥?给个棒槌就当真的“二百五”;还有王文思,谁不知道他是个精明人,论心眼三个人捆绑在一块儿也不是他的个儿,你还上学的时候人家就当村干部了,干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落了个啥?落了个“老油条”的名声,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你那脾气,办事叫死理儿,没有个灵活性儿,那还不光给人家吵架呀!你这不是拿着磨盘打月亮不知轻重啊!啥种地也是做贡献,这些大口号谁都会喊。村里这么多人还缺你一个?你来村里咱这穷村就能变成富村?你认为你是救世主啊!别高抬自己了。 “百旺哥,强子回来了?”村党支部副书记王文思面带笑容地进了院子。 李百旺抬头瞅了王文思一眼,屁股没挪窝儿,心不在焉地应声回道:“啊,回来了。” 李民强听到声音,忙从屋里走出来:“文思叔来了。” 王文思带着既高兴又埋怨的口气说:“你回来咋不提前捎个信儿,好去个人接你啊。我听顺子一说就赶紧看你来了。” 李民强和王文思说着话走进屋里,坐在了外屋方桌旁的椅子上。秀琴从里屋拿出一包香烟放在桌子上便坐在旁边的小板櫈上缝着晓英的衣服。 王文思已经感觉到了家中的气氛不对劲儿,但还不知道为了啥事儿,便朝着外面喊:“百旺哥,在外面挺冷的咋不到屋里来坐呀。” 李百旺没有吭声,也没有动窝儿,仍继续想着心事。 李民强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王文思,王文思把烟点着抽了一口,便开口了:“强子,回来可要多住些日子吧?” “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咋的,回地方了?” “嗯,部队减编,我转业啦。” 王文思一副安慰的口气说:“常言说,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谁也很难在部队干一辈子。你在部队立过功,受过奖,又是军官,是文武双全的人啦!政府肯定会给你安排好工作的。安排在哪个部门了?” “县公安局。”秀琴轻声回答。 王文思高兴地说:“公安局好哇,是政府机关,按月发工资,一年四季月月都丰收啊!”接着又说,“说句不该说的话,在城里干啥工作都比在农村强,在农村有啥好!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公安局工作不赖,凭强子的水平,干几年说不定还能当上局长哩!” 李百旺在外面听到王文思这几句话,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一些。心想:咋样,我说的话在理吧?王文思是村里有文化的干部,总比我看问题透彻吧。他抬起了头,侧着身子细听着屋里的对话。 “文思叔,你别说了,我要在农村。” 王文思一愣:“咋的!不去公安局工作?” “嗯,不去了。” 王文思摇了摇头说:“你这想法不妥,你不想想,谁愿意在农村光着膀子挨太阳晒?听叔一句话,还是到城里工作好,在农村能有啥奔头!没意思。” “我已经考虑好了,和你们一起建设咱们沙岗村。” “决定了?” “决定了!” “全家人都同意?” 宋秀琴回答说:“他爹正为这事儿闹脾气哩。” “百旺哥不同意?” “可不是的。” 王文思沉思片刻说:“强子这么做我也想不明白。”紧接着活头一转又说,“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强子不怕吃苦,认准了在农村这条道儿,自有他的道理。愿在艰苦的农村种地,说明强子的思想觉悟高,咱也应该赞成,支持才对。人们不是都说么:‘革命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他又感叹地说,“还是部队出息人啊,能培养出有志向的人才。” “叔,你支持我了?”民强问。 “当然支持你啦!你愿意在沙岗村和我们一起工作,我从心眼儿里高兴,担心的是怕你坚持不到底。我也知道,你是个有志向,有远见的人,沙岗村有你这样的人,一定会搞得更好。我从心眼儿里赞成。”叹了一口气又说,“你爹还是认识短浅,我得说说他。” 王文思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屋,来到李百旺面前:“百旺哥,你可不能耍脾气使性子,强子愿留在咱们村里是件好事儿,你支持他才对啊!” 李百旺本来对王文思一会儿猫脸,一会儿狗脸很不满意,猛地站起来,两眼瞪着王文思说:“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在农村好,那你儿子为啥不在农村种地?说这些心不对嘴的话也不怕大风扇了舌头。”说完气冲冲地离开了家门。 王文思被李百旺这冲倒南墙的话撞了个趔趄,象吃了窝脖鸡似的痴痴地睁着眼,不知所措;上下牙床拉开距离,半晌合不拢。眼睛眨巴了几眨巴话没有说出口,瞅着从屋里出来的李民强,两手一摊,显出无能为力的样子。 “文思叔,我爹说话倔,你可别在意。” 王文思叹气说了一句“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摇着头,背着手走出了院子。 王文思刚走,杨树林来了。进门就喊:“百旺!百旺!” 李民强和宋秀琴从屋里迎出来:“二叔,你找百旺有事儿?”秀琴问。 “啊。我用一下你们的小推车,等立山回来把羊粪送到村西的地里去。”杨树林走进屋瞅了瞅,问,“百旺不在家呀?” 宋秀琴叹了一口气说:“他出去了!” 杨树林听着秀琴的口气和表情有点儿不对劲儿,她平常对人说话可不这样。再看民强,面色也不太好,坐下问:“闹别扭啦?” 虽然李民强和宋秀琴谁也没有吱声,但杨树林已经完全明白了。 “为啥事?” “为我的事儿。”民强回答。 “你咋的啦?你回来应该高兴啊,闹哪门子别扭哩?” 宋秀琴沏了一杯茶送到杨树林身边说:“二叔,您喝杯茶吧。” 杨树林接过茶杯,放到身边的桌子上问:“为啥事儿闹别扭?” 宋秀琴叹了一口气说:“强子不想到城里上班,要留在咱们村里,他爹不同意,就为这事儿,连饭都没吃好。” 杨树林问民强:“你真的决定留在咱村里啦?” “嗯。”民强深深地点了点头。 杨树林高兴了,说:“好哇!咱村里正需要强子这样的人哩。咳,这个百旺啊!我找他去。”杨树林茶没喝一口,小推车也没借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杨树林虽然不是村干部,但他处事公道,不存私情,群众威信高,辈分又大,村民们对他既尊敬又佩服,深得大伙儿信任,家里有啥事儿都愿意和他商量;遇到难办的事也愿找他拿个主意,像家庭吵架闹矛盾这样的事他也经常出面调解。在沙岗村不听他劝的人很少,就连三岁的孩子在跟他娘撒泼时,只要杨树林走过来,眯着两只和善的眼睛说上几句话也马上不闹,变的乖乖的。今天这事儿,发生在自己老朋友李云祥后代人的身上,他更不能袖手旁观,他要管,而且要管到底。 杨树林对百旺和民强是知根知底儿的。 李百旺有一手好庄稼活儿,地里的耕、种、锄、耪样样在行;场里的打、扬、筛也事事拿得起来。他老实巴交,胆小怕事儿,平时在众人面前用耳朵多用嘴巴少,不爱出头露面。遇到不顺心的事儿能忍就忍,就是自己受点儿委屈也不愿跟人争吵,他常说:争吵个脸红脖子粗,顶不了吃当不了穿,反而会结怨仇,有吵架的工夫还不如到地边儿上割把草回来喂喂自家的羊哩。常言说,蔫萝卜辣死人。别看百旺平时蔫了吧唧的,要是倔脾气上来也是六亲不认凿死卯的主。 李民强跟他爹的秉性正好相反,他说话办事儿,是刀切萝卜嘎嘣脆。他没有把握的话不说,话一旦出口就非用行动兑现不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对人对事儿秉公持正。别看岁数不大,办事有魄力,有心劲儿。在杨树林眼里,民强从小就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如今在部队立了功,成了军官,还不忘劳动人民的本分,不往城里去,要回农村当农民建设咱沙岗村,他做得对呀!咱村里多么需要强子这样的人啊!可是百旺他,咳,他咋会这样哩! 这时的杨树林,心里只有一个目的,无论如何也得把百旺说通,好说不行就来硬的,不能让他给强子设阻力使绊子。 第一章(三)醒悟 三、醒悟 杨树林把李百旺和李民强叫到了自己的家里。 杨树林家北房的里间屋土炕上放着一张小方桌,杨树林和李百旺分别坐在小方桌两旁的炕沿上。杨树林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忧虑、焦急的表情。他再次拿过桌上盛烟末的小盒子,把烟末填满他那铜烟袋锅,用火柴点着,一口一口地抽着,发出吱吱的响声。李百旺低着头,丧着脸,一声不吭。李民强坐在炕边的木板櫈上,也低着头,紧锁着双眉在想着什么。屋里的三个人都在沉默着,烟雾在他们头顶上弯弯曲曲地盘旋,在屋里飘散,弥漫,把整个屋子罩上了一层灰雾。看来三个人的谈话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 杨树林抽了一口烟,冲着李百旺说:“强子回来建设咱们村有啥不好?你这当爹的不但不支持还给他使性子泼冷水,这那行哩!”老人的声调有些发颤,他太激动了,他多么希望自己老伙计的后代能沿着他的脚步走,为改变沙岗村的穷样子出力啊!人在事中迷就怕不听劝,为了帮助李百旺他话说了一大堆,口都有些干了,可他就是犟的像条驴转不过弯儿来。 李百旺头也不抬,嘴也不吱声。因为,坐在他面前的老人是自己的长辈,是沙岗村有威望的人,他对这位老人从心眼里是尊敬的。因为无论在什么时候,发现别人有困难,宁肯自己勒紧裤腰带也要救济别人。秀琴生民强那会儿,难产大出血,又正赶上大春天青黄不接手头紧,百旺坐在医院里犯难。杨树林一声没吭,把自家还没长大的猪卖掉给他拿来了五百块钱,两口子感动的直流泪。李百旺也从心里怕他,因为杨树林办事爱叫真儿,发现了不对劲儿的事,不论是谁,也不分场合,不管你高兴不高兴,他总是像油炸辣椒呛的人直流泪。李百旺平时也没少挨他的噜。 杨树林接着说:“我看出来了,百旺你还是打的自个家的小九九,忘了全村的事儿,你得好好思摸思摸。” 李百旺一仰头辩解说:“我总认为到城里上班比在农村有出息。” 杨树林火了,用烟袋锅子敲着面前的桌子说:“你这是屁话,啥叫有出息?按照你的说法,天底下种庄稼的人都是没有出息的人啦!” 李百旺被老人的话噎住了,两只眼睛眨巴了半天说:“我认为公安局当警官比当农民好。” 杨树林见李百旺不争气的样子,自私自利的想法,火气只撞脑门子。他想狠狠地噜他一顿。但当他发现李民强那安然的神态时,又把火气硬使劲往下压了压,到嘴边的气话又变了样:“民以食为天,这永远不会变的。城里人是比农村人吃得好穿得好。可是你想过没有?三百六十行,行行吃饭穿衣裳。没有农民种粮食、种棉花,城里人又吃啥穿啥哩?现在的年轻人都往城里跑,咱们村都快变成老年村了,再这样下去,别说致富了,最后连亲情都没有了。” 李民强接过老人的话说:“论生活条件,现在农村和城市比确实存在着差距。但是咱们应该想办法来缩小这个差距。认为农村艰苦,干农业没有出息,没有前途,认为远走高飞,成龙变虎,衣锦还乡,光宗耀祖这才是有出息,这是旧观念。” 李民强的话,完全碰到了杨树林的心里,他高兴地说:“屋怕不稳人怕忘本。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人却不爱农村,这就是忘本!百旺,你忘了你爹病重的时候说的话啦?” 李百旺一听这话,两条腿从炕沿上滑了下来,猛地抬起头,随着一声叹息又垂了下来,而且垂的更低了,脑袋几乎要钻进裤裆里去。 屋子里人都沉默着,都在回忆着往事: 一九四八年的八月,解放沙岗村的战斗打响了,全村男女青年都参加了担架队。解放军战士们作战十分英勇,打的敌人就像王八吃西瓜,滚地滚爬地爬。一股顽固的敌人钻进了村西口的地堡里进行顽抗,敌人的机枪发疯似地扫射,密集的子弹封锁住了解放军前进的道路。耳听着敌人的机枪鬼哭狼嚎地怪叫,战士们的牙都要咬碎了,个个要求冲上去拔掉这个钉子。猛然间,李云祥从担架队里跑了出来,两眼冒着仇恨的火花,连长一把没拉住,他抄起炸药包像颗出膛的子弹飞出了战壕。他机智地靠近了敌人的地堡,猛起身用炸药包堵住了敌人的枪眼,轰隆一声,敌人的地堡飞上了天,部队马上冲了上去。沙岗村解放了。一九五〇年李云祥担任了村长。 后来,村里为了挣点儿钱盖个小学校,办起了砖厂。谁想到,一天傍晚砖烧到一半,呼啦一声,一丈多长的前帘塌了下来,窑帮露出了火红的砖块儿,李云祥赶紧带着几个人跨上窑身,倚在离通红的砖一尺多远的地方填砖补泥,火星子从窑身里噼噼啪啪地迸出来,溅在身上烫的皮肉滋滋响,燎泡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天透亮了,太阳就要出来了,大窑就要补好了,谁知李云祥一阵眼花,从窑身上摔了下来。他在临去世的时候,当着杨树林等守在他周围悲痛落泪的乡亲们,拉着百旺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孩子,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你要种好咱们的地,多打粮食,报答党的恩情……” 杨树林用手背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睛说:“百旺,我不敢说咱们沙岗村人杰地灵,可是咱沙岗村的人也是有骨气的。打日本鬼子哪会儿咱们村出过烈士,打老蒋出过你爹那样的英雄,说句不过头的话,你们也是英雄的后代啊!英雄的后代不可能都能当上英雄,但是英雄的历史咱们不能忘,英雄的传统咱们不能丢啊!无数英雄用生命为咱们打下来的江山不但要守住,而且还要建设好。在祖宗面前咱们是后代,在后代的眼里咱们是前辈,咱们应该做英雄的后代,后代的英雄才对啊!” 李民强尽量控制住内心的激动,说:“爹,你想想,为了咱中国人民的解放,舍身炸地堡的何止是我爷爷一个人!多少人跟着共产党,转战南北,为人民立下了不朽的功勋。在今天,他们又向旧的传统决裂,拿出当年战场上的那股劲儿,向大自然宣战。南征北战身负重伤的甘祖昌,已经当上了将军还自愿离开城市到农村,背起粪筐,拿起锄头,长年累月地和泥巴打交道,当一位普通的农民。他为的是啥?还不是为了人们永远过好日子吗?咱们应该很好地向前辈们学习才行啊!现在咱们村是还很贫穷,但不能总这样穷下去呀!我爷爷为了咱沙岗村的建设献出了生命,咱们为啥就不能沿着他的脚步走哩?为了我们沙岗村能够脱贫,我们为啥就不能做出点儿牺牲哩?” 杨树林激动地说:“狗不嫌家穷,人不嫌地薄。你这沙岗村生沙岗村长大的庄稼人,却嫌这里穷不爱它。不想方设法把村子建设好,反而设法离开它。不怕上代穷就怕下代熊。云祥老哥多么希望你们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百旺,你这样做对得住你死去的爹吗?咱们办出来的事儿,要上可以告慰先烈,下可惠及子孙才行!” 李百旺的头要炸了,他双手抱着脑袋,趴在旁边的铺盖卷上,发出了抽泣声。 第一章(四)阴影 四、阴影 人嘴快如风。李民强转业回家的事儿,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入伍前的好朋友知道后,高兴地陆续跑到家里来看望。他们正嬉笑着说得高兴,王二婶笑盈盈地和一位女青年进了院儿。 王二婶是个热心人,五十多岁,中等的个子,微胖的身子,说话带笑。她爱热闹,也爱打听传播个事儿,所以背后不少人叫她“快嘴儿”,又由于她得理不饶人,说话刻薄,也有人叫她“机关枪”。实际上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热心人,别人托她办点啥事儿都是热心去办。王二婶是个大嗓门儿,一进门就在院子里边走边喊:“秀琴,是强子回来了吗?” 宋秀琴赶忙出屋答应着把王二婶迎进了屋。她一进屋见李永庆和萧明辉正围着民强说笑,便说:“你们两个臭小子消息也够快的,都跑到我前边来了。” “你要知道我们和民强哥是‘老铁’。”萧明辉说。 “什么‘老铁’不‘老铁’的,你们是铁哥们儿,我和民强认识的时候还不知道你这臭小子在哪儿哩。” 大伙儿乐了,萧明辉缩脖子做了个鬼脸儿。 “我当兵走时明辉还在上学,现在也成了大小伙子了。” 王二婶说:“可不是哩,这些年轻人,一年一年地往上窜,都把我们给顶老了啦。呵呵。” 萧明辉找到了报复的机会:“二婶,你怕见土地爷也没用,这是自然规律。” “你这臭小子。”王二婶笑着举起手要打萧明辉的样子。 屋里一片笑声。 王二婶爱和年轻人在一块儿说笑,也没个年岁和大小辈儿之分,谁说啥也不计较,总是乐呵呵地,她常说,和年轻人在一起热闹、高兴,觉得年轻。 王二婶凑到民强跟前,瞅见半新的绿色军装穿在身上十分得体,显得英俊、威武,她从心眼儿里喜欢这位年轻人。笑着说:“我早就说过,咱沙岗村风水好,你们不信,咋样?灵验了吧,你们看强子出息的多好。” “什么风水不风水的,你这是老迷信。”李永庆说。 “信不信由你,你这臭小子知道个啥!”王二婶噘着嘴假装不高兴的说。 女青年说:“就是嘛,人家进步是部队教育的好,跟风水有啥关系。” 调皮的萧明辉又插话了:“嗬,金花姐也在大伙儿面前猪八戒掀门帘儿露一鼻子呀,可别忘了你到沙岗村来可是二婶的大媒人。” 赵金花瞪了萧明辉一眼说:“你舌头这么长不怕被狗叼走。” “金花?”李民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女青年,她细高的个儿,清澈明亮的眼睛,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一笑脸上两个酒窝儿,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便问:“二婶,金花是……” 王二婶笑着说:“咳,你看我这脑子,来了这么半天光顾高兴了,也没有介绍一下。她叫赵金花,明坤的媳妇,刚过门儿的,是我娘家东王庄的,是我给明坤介绍的。这可是挺般配的一对儿,明坤干活赛过牛,金花做针线活也能赛过七仙女,还是个识文断字的高中生,说话办事也精明着哩……。” 这时,赵金花红着脸拉了一下二婶的衣角说:“二姑,您……” 王二婶瞅了金花一下,笑着说:“哦,不说了,金花都脸红不好意思了。” 李永庆说:“二婶,你不是也给强哥介绍了个对象吗?你赶紧把姑娘叫来和强哥见面亲热亲热啊!”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说不定人家俩人早就联系好了。” 萧明辉很认真地说:“我说二婶,你可不能光给当官的牵线,也得想着我们这小老百姓点儿啊。” “你少说风凉话,我给别人介绍对象可没想沾点儿啥光。你刚不吃奶几天呀就想媳妇,真不害臊。现在提倡晚婚,你着急也是炒韭菜放葱,白搭!” 正说笑着董大田来了,他笑眯眯地说:“你们说的真热闹,在胡同里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 村干部一来,说笑也就有了拘束,王二婶说:“当官儿的来了,咱们该撤了,你们说话吧,过会儿我们再来。”说着转身就走,几位年轻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屋里安静了下来,董大田望着李民强,用怀疑的口气问:“我听说你不去公安局要留在咱们沙岗村,是真的吗?” “嗯!”民强点头说。 “你爹也同意?” 李民强笑着说:“同意。叔,你就收下我这个兵吧。” 董大田有些激动了,沙岗村需要这样的年轻人啊!他仔细地瞅着李民强,说:“你是个好样的,在部队里干得好,为咱村争了光,现在当官儿了不进城,还想着爱着咱沙岗村。好!你这一来咱们沙岗村就活跃了,你来得好,来得好哇!” “修水库的事儿定下来了吗?”李民强问。 董大田接过民强递过来的香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着吸了一口说:“定下来了,过几天就组织人员进工地了。镇里决定全镇组织一百三十名青壮年民工参加这项工程,咱们村去十名,县里要求工程趁冬闲季节完成。” “把我也算上吧。” “你!”董大田没想到民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咋行,你刚回来,应该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到县城会会你那对象,商量一下,赶快把婚事办喽,省得你爹娘总惦记着,再说你的年龄也不小了。修水库的事你就不要考虑了。” 李民强带有恳求的口气说:“让我参加吧,连续作战可是军队的传统啊!” “你呀……” 两人同时笑了。 李民强送走了董大田,回屋里拿起了手机,他要给在县城上班的对象赵梅芳通电话。这时他又想,一个月前曾给她写信说明要转业的事了,可至今没有她的信息,她可能对我转业有啥想法。现在我已经转业,而且决定在农村了,不管咋样这事儿得告诉她。他拨通了赵梅芳的电话。 “梅芳,你好?我给你写的信收到了吧?” “收到了。”对方回答。 “你咋没回信呀?” “我最近工作忙没顾上。” “哦,我现在已经转业回到我们村啦,咱们能见见面吗?” “可以,到时我给你打电话吧。” “这个星期天行吗?过几天我就要参加修水库去了。” “修水库?” “啊!” “你参加啥修水库啊?” “我要参加农村建设了。” “当农民?” “啊!” “让我爸在县城给你安排个工作不更好吗?” “政府安排我到公安局工作,我决定不去了,留在沙岗村。” “你真的决定在农村啦?” “对,决定啦。” “你爹娘也同意吗?” “他们同意,你也一定会支持我吧?喂……喂!” 李民强自言自语地说:“还没说完咋就把电话挂了。” 去年王二婶牵线,李民强结识了赵梅芳,她比民强小三岁,中专毕业后在县供电局上班,成了一名正式职员。虽然两人还没有见过面,但从照片上看,长相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小巧的鼻子,樱桃似的嘴,一头乌黑的秀发。李民强对她的长相是很满意的。赵梅芳在信中几次提出要民强请假回来,说爸妈总催她尽快把婚结了,都老大不小了,还说结婚时在县城的花园小区给他(她)们买套两居室的房子。同时还提到过,她姨夫也是解放军,在部队当师长,回来后县长、书记都请他吃饭,她爸妈特别喜欢解放军,说部队里最能出息人。 李民强从电话里听出赵梅芳不是太高兴,心想:她可能不希望我在农村。咳,慢慢做工作吧,她是个开明的姑娘,相信她会支持的。 再说王文思,他瘦矮个儿瓜子脸,眉毛下有着一对滴溜溜转似乎会说话的眼睛。由于他上过几年中学有点文化又能说会道,能把白豆腐说成红猪血。一九六五年社教中被选进了县里组织的宣传队,他认为这是转为国家干部的好机会。由于他表现出色,很快在宣传队里入了党,成了宣传队的骨干。使他没有想到的是干了不到一年宣传队便解散了,他失望地背着铺盖卷又回到了沙岗村。回村后表现积极,便当上了村党支部书记。他当上书记后,由于盖私房砍伐树木和占用救济款被降职,穆庆林接替他当上了村党支部书记。 王文思扫兴地离开李百旺家后,回到自己家里像根木桩似的倒在了炕上,他脸上的肌肉哆嗦着,五脏激烈地跳动着,怀里像揣着一窝耗子只挠他的心。他越想越觉得不安,后脊梁嗖嗖地直冒凉气,他的心口窝又像压了一块石头憋得喘不过气来。紧接着又是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冲了上来,一拱一拱地直撞他的脑门子。以前谁不知道我王文思是沙岗村的大拿,谁不知道我的厉害,在大街上一跺脚全村四角乱颤。谁见了我不敬着,说话总是书记长书记短,高兴不高兴都得带着笑模样;谁敢不听我的话,放个屁都得说是香的。一口吐沫一个丁儿,说深说浅,说对说错,谁敢道个不字,就是骂他也得老老实实地听着,也不敢还嘴反驳。那是多么神气啊!李民强,你可真干得出来,我就是自家盖房砍了村里几棵树,用了政府发给贫困户的一点儿救济款,你就敢在会上带头上纲上线地批判我,搞得我吃不安睡不宁,退了钱不算,还把我赶下了台,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落了个支部委员的位子。虎落平阳被犬欺。实权没有了,在穆庆林的手下打杂,叫你上东不能到西,连个响屁都不敢放。去年好不容易当上了副书记,穆庆林害病干不了事儿,董大田又是个头脑简单的“二百五”,自己才有了点儿说话的份儿,没想到又冒出了你李民强,真是冤家路窄呀。李民强能说会道,又在部队里镀了一层金,捞到了政治资本,当兵前在沙岗村这群人面前,在上级面前就是很受器重的红人儿,现在还不更红的发紫?他为啥不进城?还不是为着沙岗村这把交椅!他要是在沙岗村有了权,得了势,那还了得!还不把我当猴儿耍当球踢?自个的一切都在人家手里攥着,还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专找茬儿,叫你圆就得圆,叫你偏就得偏,骑在脖子上拉屎也不能吭气儿。要是不服,把不服从领导,不支持工作的大帽子一扣,添枝加叶,上纲上线地往上边一汇报,那不更完了。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日子不好受啊!王文思咬了咬牙,自言自语地说:咱是冤家,咱是对头。一个婆娘不能养两个和尚,一山不能容二虎,草锄不尽终究是庄稼的害,在沙岗村有我就没有你,有你就没有我!得设法使你在沙岗村站不住脚,乖乖地离开。王文思两只眼珠子转了几转,又琢磨开了诡计。强汉难挡背后风,我给你来个软刀子杀人不见血!李民强,咱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吧,有你好看的。 李民强回村当农民的消息在村里传开后,村民们怀着不同的心情,在不同的场合、地点纷纷议论着。你瞧,挑水的碰见拾粪的在谈,小卖部买油的碰上买醋的在聊。由于人的认识不一样,当然对这件事儿的看法也不同,十个手指头还不一般齐哩。在这些议论中,有的人是赞同的,认为民强立志在农村,改变村的贫困做得对,值得赞扬,持这种观点的人大部分是年轻人;有一些人是不相信,理由是:军官甘愿回家当农民是不可能的事儿。农村种地是个好汉不想干,懒汉干不了的苦活,李民强是个精明人,不会干这种光彩一时吃苦一辈子的傻事儿,在沙岗村呆不长;还有一些人是不理解,干啥都比在农村有出息,为啥偏偏要来种地哩?不知图的是啥。 王文思和萧自贵坐在炕上摆着的小方饭桌旁,也在谈论着。 萧自贵比王文思大两岁,虽然个子不高,身板消瘦,但显得很干练、精明。他读过几年书,在沙岗村也算是个识文断字的人。由于他私心重又爱算计,对自己吃亏或不利的事从来不干,同时又总爱占个小便宜,所以大伙都说他是个“小算计”、“老财迷”。 萧自贵吐出口中的烟雾说:“我就琢磨不明白,百旺家的大小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驴踢了?放着官儿不做,咔叭咔叭的票子不拿,偏要回来种地,这不是个傻小子嘛!” “人家说是为了建设咱沙岗村。”萧自贵媳妇王桂莲把茶壶放在小方桌上说。 萧自贵把头一歪说:“他在咱村就能由穷变富?难道他是孙猴子会变钱!我看他是蛤蟆蹦到秤盘里,不知自个有多重。” “我看百旺对民强的做法很不满意。”王文思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着茶水说,“老哥,你和百旺合得来,给他做做工作,还是让民强进城里上班好。” 萧自贵把头一歪说:“这关我屁事儿!愿在就在,不愿在就走。猪往前拱,鸡往后刨,个人顾个人。他就是在外边一个月挣万八千的也不会给我一分,在家里挨饿要饭也碍不着我的事儿。他愿咋样就咋样,我可没那份闲工夫。” 王文思抿了一口茶,说:“他放着城里工作不要,到手的钱不拿,我看这里边一定另有原因,他可不是随便落地的鸟。” “这倒是。你说到底是啥原因?”萧自贵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望着王文思,等着他说下去。 王文思放下茶杯继续说:“你想想看,李民强当兵为啥?还不是为了捞点儿政治资本当官儿吗?他嘴里说当兵是为了保卫祖国,傻瓜才相信哩。不是为了当官儿,部队要他当官儿别答应啊!那才是不为当官儿哩。谁不知道他精的跟猴儿似的,能心甘情愿跟土坷垃打一辈子交道?连我这过了半辈子的人还想出去挣钱儿花哩。” 萧自贵点着头说:“嗯,你说得在理儿,谁没利也不会早起,这里边儿一定有说道。”转话又问,“他是不是在部队里犯了啥错误被开回来的呀?要不为啥不在部队里继续往上爬,这么年轻就回来啦?” 王桂莲插嘴说:“肯定是在部队里混不下去了呗。” 王文思嘿嘿一笑说:“这事儿你们也听说了?人哪有不犯错误的。不过这事儿你们知道就行了,不要跟不知己的人说。”王文思接着又带着一种关心的表情说,“咱们是知己,我得给哥提个醒,往后说话办事儿可得小心点儿,李民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萧自贵把头一歪说:“现在地都承包了,他种他的地,我种我的地,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他能把我咋的?” 王文思嘿嘿一笑说:“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认为他在沙岗村呆住了对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萧自贵把头一歪,不服气地说:“我一不偷二不抢怕他个啥!他管天管地,总不能管拉屎放屁吧?” “哎呀,看你挺精明的咋脑子就不转弯儿哩!李民强遇事爱叫真儿,是一条道儿跑到黑的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块烫手的山药,你忘了他拉着你向全队的人做检讨啦?” 萧自贵有些发呆了,他的心在怦怦地跳,那可怕的事情又在他脑子里出现: 那年秋天的夜里,萧自贵夜里把自家养的黑老母猪偷偷地放了出来,想找个饱食吃。他万万没有想到,正当猪跑到场院里吃的正欢实的时候,被李民强发现了,找了几个楞小子把猪逮住关了禁闭。李民强还把他拉到队部,开会批评他,这个说他破坏生产,那个说他自私自利,简直真成了过街的老鼠,搞得他狼狈不堪。一时的萧自贵,简直成了村里的一块臭狗屎,在大伙面前好长时间抬不起头来。每当他想起这件事儿就直摇脑袋。萧自贵长叹了一口气:“唉,吃豆腐还有被噎的时候哩,不过那也怪我,是我做的不对。” “我看这事儿要是放在别人头上,可能就会不像对你那样。” 萧自贵低着头没有吱声,一口一口地吸着烟,细细地品着王文思这些话的滋味。难道李民强真的会记老账对我有看法,真要是他在沙岗村有了权,得了势,横挑鼻子竖挑眼地给我小鞋儿穿,那日子还咋往前奔啊!可又一想,不会,李民强很精明,又懂上边的政策条文,我不做坑害别人的事儿怕啥!肚里没冷病不怕吃西瓜。不做亏心事儿就不怕半夜鬼叫门。再说了,放猪偷吃粮食那事儿虽然挨了批评,可我也没吃多少亏,猪还吃粮食解了馋,省下自个的东西了呢。便说:“事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想它干啥。” 王文思见萧自贵抵制李民强的决心并不坚决,有些失望了。心想,要把他挤走,还得费一番脑筋啊。 第二章 (一)诡计 第二章暗流 一、诡计 村委会办公室里,董大田紧锁双眉,背着手来回走动着,他正在为修水库派民工的事儿犯愁。 董大田自从进了村的领导班子,虽然跟书记穆庆林经常磕磕碰碰,但是在一个锅里吃饭哪有勺子不碰锅沿儿的?可那也是为了工作啊!把沙岗村搞得虽然不是很好,还没有脱贫,但每年也都有点儿起色。没想到书记穆庆林得了重病,身体难支,镇领导让他这个村委会主任暂时负起责任来。董大田有些犯愁,因为自从当干部以来就没有主管过大事儿,有了大事儿有书记顶着,用不着他过多操心。他是动手多,用心少。没有了书记就不行了,全村的大事儿他得抓,小事儿也得管,他感到张飞绣花,力不从心了。 村里翻修学校的工作刚开始,正是用人的时候,镇里要他抽调十名男壮劳力去县城西边修水库,而且一去就是两三个月,现在许多年轻人到城里打工挣钱去了,留在村里的年轻人没多少。修水库是力气活儿,老的、弱的干不了,都得选壮劳力,壮劳力一走,凭着一些老的老小的小,学校还咋继续修?再说了,土地都承包到户了,现在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有多少人愿意去修水库哩?初次遇到这种作难事的董大田咋不头痛哩!他翻来覆去的考虑着,心里真是油煎火燎的。他眉皱着,眼瞪着,把手里早已捏碎的烟卷往地下一丢,抓起电话给镇里打电话,占线。他没好气的放下电话,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王文思带着笑脸进来了,董大田抬头瞅了他一眼没有吱声。他从董大田的表情上,真情也就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笑眯眯地问:“咋啦,又遇上作难的事儿了?”边说边坐在了椅子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了董大田。 董大田接过烟没有点,放在了桌子上,心烦地说:“你看这事儿,都赶在一堆儿了,学校还没修完,镇里又要抽人去修水库。你也知道,村里许多年轻人都到城里打工去了,全村扒拉过来扒拉过去就哪么几个有数的人,那里还抽得出人啊!真是越渴越加盐。” 王文思从兜里掏出小黑烟嘴用嘴吹了吹插上烟卷,一副为难的表情说:“修水库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工的事儿,起码也得一个冬天。咱学校翻修又不能半路停工,这事儿赶在一块儿是够头疼的。”说完,斜眼瞟了董大田一眼,接着又叹了口气低下了头,显得真的在替董大田作难。 董大田听了王文思这些话心里更加烦乱,双眉皱着沉思了一会儿,右拳猛击了一下桌子,顺手又抓起了电话。 王文思也跟着站了起来,问:“给谁打电话?” “还能给谁,镇里呗。” “为啥事儿?” “要求修水库少去人。” 王文思伸手把电话按住了。 董大田双目怒视着王文思:“你咋给按了?” 王文思微微一笑,说:“我说你是个遇事儿不冷静的人你还不爱听,你打电话能顶啥用?难道镇里会答应你减人?” “咱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老的不中用,女的去人家不要,壮男劳力又凑不够,不要求少去人有啥法子?” “再点对一下嘛。” “再点对也变不出几个壮劳力来啊!” 王文思又一次从兜里掏出烟,重新给董大田递了过去:“抽一支吧,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 董大田瞅了瞅王文思那安然的表情,接过了烟,王文思紧接着“啪”的一声,打着了打火机,给大田把烟点着。然后又把自个的烟吸了一口,把浓浓的烟雾从嘴里吐出来,说:“我看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董大田瞪大了眼睛:“咋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你想想,修水库是谁提出来的?县委。咱村修水库的人员名额是谁确定的?镇党委。我还听说,这项工程是县里确定的重点工程,县委赵书记亲自抓,水利局谭局长亲自挂帅指挥。对这样的工作可不能像自由市场上的小贩一样讨价还价,这可是对上级指示的态度问题呀!”王文思说到这,瞟了董大田一眼,见他瞪着眼,认真听着他的高论。吸了一口烟继续发表他那“高明”的远见,“你再想想,像这样事关大局的事情,镇领导能答应你的要求吗?现在全镇各村,哪个村不缺壮劳力?像咱村这种情况太普遍了。镇领导不但不会同意你减人,反而会认为你对上级的指示贯彻不坚决,没有全局观念,政治觉悟不高,工作能力差,不但不会同意你的要求,还会受到批评,这不是猫舔狗鼻子自找没趣嘛!” 董大田听到这儿倒吸了一口冷气,听王文思这么一说,他真有些担心了。他品着王文思的话,觉得虽然不会像他说的那么严重,但也觉得有一些道理。对上级布置下来的工作拉开了锯,起码显得自个没水平怕困难吧?批评没有全局观念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低头抽烟走心思的王文思,心想:还是有文化的人看问题全面透彻啊!不由得对王文思产生了一种敬意。他自从当上了副书记,对工作还是热心的,多听听他的话有好处,于是说:“我文化水平低,工作办法少,往后你可真得多帮着我点儿啊!” 王文思把头一扬:“看你这话说的,把村里搞好也有我这副书记的一份责任呀!” 董大田问:“往水库工地派人的事儿,依你看咋办合适?” “咱们不但要派人去,而且还要选好的。” “可咱眼下……” “挖一挖潜力嘛。” “再挖也不好凑够人数啊!” “不是又来了一员干将嘛!” “你是说民强?” 王文思笑眯眯地吸着烟没有吱声。 董大田把手一摇,说:“这不合适。尽管人家曾向我提出要去,可咱得考虑他刚到家,让人家去不合适。” “正因为刚到家,去才最合适。” “为啥?” 王文思向前探了探身子,做出一副很有远见而又考虑十分成熟的样子说:“你想想,到外面修水库是个力气活,派谁去?能不能愿去?是个很伤脑筋的事儿。人家不愿去,你还得费口舌说好话,热脸舔人家的冷屁股还不知道人家放个啥屁,倔你几句说些难听的话你也得听着。民强刚到家就去了别人还能说啥?对工作是一个很大的推动啊!” 董大田犹豫不决。 王文思接着说:“不要犹豫了。解放军向来就有连续作战的好传统。再说,人家民强是军队干部,觉悟比咱们高。人家回来一不图名二不图利,放着公安局这么好的工作不去,非要留在农村图个啥?还不是图把咱们村的工作搞上去?那会儿我到他家去,人家啥话也没说,第一句话就是要工作。我说农村工作艰苦,你猜人家说啥?为了建设新农村,再苦再累心里甜。你瞧瞧,人家说的多好,思想境界多高,当时我感动的都要掉眼泪。” 董大田感慨地说:“民强确实是个好样的。” 王文思接着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王文思这些振振有词的话,把个头脑简单的董大田说得无言答对。 董大田不了解李民强吗?不是。他对李民强的底细是知道的,恐怕比一般人了解的还要透彻。在他的心目中:李民强入伍前就是一个有思想,肯动脑子,干活肯舍力气的小伙子。如今又在部队里锻炼了这么多年,肯定在各方面又有了一个大的飞跃,他确实是一块好钢。沙岗村多么需要这样的年轻人哪!想到这,对李民强就更加佩服和信任。对这样的好青年有啥不放心的哩。于是,董大田大手一挥,说:“好!让他去。不过我还得补充你的意见,这次让他带队。” 王文思当听到前一句话时心里不由得一乐,但听到后一句话时又不由得心里一愣。含含糊糊地说:“让他当队长,恐怕……” 董大田没等王文思把话说完就接上了话:“哈哈,别恐怕了,咋的?刚才你还把他夸了个溜圆,说他是块好钢。咋一转眼不会又变成稀泥了。”说完放声笑了。 王文思干笑了两声,无话可答了。 董大田说:“再征求一下他本人的意见,最后由村委会决定。”便在他初步想好的几个人名的最前面写上了李民强的名字。 在董大田写李民强名字的同时,王文思的眼珠子又转开了:自己本来是想用水库工地的苦和累把李民强吓住,让他乖乖地离开沙岗村。没想到李民强在姓董的眼里也是个大红人,让他当队长。水库工地上,全县数千人在一块儿,李民强要是干好了一传整个县,那可是窗台上吹喇叭名声在外了,县领导再一表扬,他更有了往上爬的资本。这样一来,不但没给他脸上抹屎,反而给他脸蛋子上涂了金,抹了银,给他登天搬来了梯子。不行!不能这样便宜他。这时他又觉得自个办的是一件蠢事儿。他的五脏开始不安了。 正在王文思眼珠子转五脏跳的时候,董大田说:“你看看再让谁去合适。”说着把他写的名单递给了王文思。 王文思接过名单一看,五脏跳的更厉害了,名单中的每一个名字都很刺他的眼珠子。在李民强名字下面的萧玉林也是个厉害人,李民强当兵前他们就是一伙儿的铁哥们,他能说会道又能干,如今是支部委员,如果他给李民强搭上了膀子,有他做帮手就如同李民强多了一个脑袋;还有王明坤,别看这小子脑瓜子不像李民强、萧玉林那么灵活好使,可是干活却像头牛啊!再有李宝生,虽然脾气暴,可他是个顺毛驴儿,吃顺不吃呛,只要给他几句好听的往高里一捧他,老虎嘴里拔牙他都敢,给他个棍子就敢把天捅个窟窿;还有李永庆,虽然他思想不像别人那么先进,可是他在水利集训班受过训,参加过治理海河的工作,在水利方面比别人有经验……。总之,每一个名字在他眼里都是对李民强有利的人,都是给李民强拉套的牛,都是在为李民强的成功铺路。他越看越不安。他有些坐不住了,好像櫈子上有蒺藜在扎他的屁股。以前想的美事儿在他的脑子里全跑光了,变成了给自个刨的坑。难道就让李民强这样顺顺当当的往上爬吗?不能,绝对不能!心里暗暗骂道:你小子跟我过不去,我也给你找点儿麻烦,不能让你那么顺当。可是又有啥办法呢?他的眼珠子转了几转,想起了李小宝,这人是沙岗村有名的懒汉刺儿头,这个茅坑里的砖头又臭又硬的家伙何不利用一下哩?对!得给李民强的饭碗里掺点儿沙子,于是他把名单往董大田面前一推,说:“我看把李小宝也写上吧。” 董大田大手一摆,说:“不行。这小子懒的浑身都要生蛆,干活连个样子都没有,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像块豆腐渣似的,一捏就碎,那干得了修水库这活儿,让他去只会给咱沙岗村丢脸。” 王文思赶忙解释说:“我看你说错了。水库工地上过的是集体生活,干的是一样的活儿,到时候一人一把铁锨,人家都干的挺欢实,他不干能行吗?工地上都是思想棒,力气壮的小伙子,影响也能把他影响上去。再说了,十个手指头还不一样齐哩,总当不住有差一点儿的吧。” 董大田说:“臭狗肉上不了席,稀泥糊不上墙,你叫他去,他还不一定去哩。” 王文思听董大田有了活口,便说:“他的工作我去做,这也是群众工作吗。” 王文思的脑子还在转着,光往饭碗里掺砂子还不行,还得从饭碗里往外布拉饭粒,他吸了一口烟接着说:“依我看,有民强带队,萧玉林就不要去了,咱村里杂七杂八的事儿又多,他是支部委员,留下来帮你抓抓工作不更好吗?人员得巧安排。” 心实的董大田,没有看穿王文思的心思,反而觉得他的话有道理,村里确实需要萧玉林帮着抓抓工作,况且修学校的事就是由他来抓的。又见王文思主动提出给李小宝做工作,态度又是那么坚决,也是为村里的事儿着想,得尊重人家的意见,不想争论下去了,便说:“那就先把李小宝写上吧。”于是王文思在名单中划去了萧玉林,添上了李小宝。 董大田说:“可人还凑不够呀?” “王大明也可以去啊!” “他家正准备盖房,我担心他爹不会愿意让他去。” “做做工作嘛!在家过日子谁家没有点儿事哩。”于是,王文思拿起笔在名单上写上了王大明的名字。 董大田说:“穆庆田年纪大了点儿,不过身体还不错,家里也没啥负担,把他也写上吧。” 王文思见目的实现了,心里好像轻松了半截,于是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给董大田递了过去。 随着一声门响,李民强兴冲冲的闯了进来,半截塔似地站在了他们的面前。王文思惊呆了,打着的打火机竟忘了点烟。 李民强问:“田叔,我去修水库的事儿确定了吗?” 董大田笑着将名单递到李民强的手里,说:“你看看吧。” 王文思见到这种情景,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说:“刚才我和大田研究好了,还让你带队当队长哩。” 李民强不由得一愣:“我……” 董大田笑着说:“咋的,怕困难啦。” 王文思忙接着说:“兵勇靠将领,我相信有你这员部队培养出来的干将带队,准能把队伍带好。”说完自个笑了笑。 李民强对王文思的奉承话,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董大田啥时候出发。 董大田说:“等镇里的正式通知,不过也没有几天了。明天上午开个会,名单再详细研究,你也列席参加一下。民强,这可是个硬任务,可得准备吃苦受累啊!” 李民强说:“刀在石上磨,人在苦中炼嘛!” 尽管各人都有不同的想法,但都带出了笑容。 第三章 考验(一)动员会 一、动员会 天刚放亮,王明坤就风风火火地找民强来了。 王明坤用他那粗壮的大手敲着窗户说:“民强,民强!快起来。”李民强被王明坤的大嗓门儿吵醒了,他一边答应着,一边穿好了衣服。 李民强昨天晚上想的好好的,早点儿起来挑几担水,打扫一下院子,可是到家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总在他脑子里转,怎么也赶不走,桌上的闹钟指向一点了他还没有睡意。他不知道啥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王明坤“咚咚”地砸他的窗户才醒来。 李民强下炕穿上鞋,门还没有全打开,王明坤就挤了进来:“嘿,太阳都要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李民强笑着说:“得啥喜帖子了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让你吃了早饭到镇上去开会,是关于修水库的事儿。昨天晚上我碰到了大田叔,他让我告诉你,可我来找你你没在,又不知道你到哪儿去了。听了这个消息我一晚上也没睡好觉,所以一大早就赶紧……嘿嘿。”这时他想起手里的东西,“这是金花昨天晚上给你做的。”说着把手里的垫肩放在了炕上。 李民强感动地说:“我可得谢谢嫂子了。” 王明坤把大手一摆说:“谢啥呀,又不是外人。” 李民强把话一转,说:“你光高兴还不行,还得把劲儿鼓得足足的,可别到工地上当草包出洋相。” 王明坤把胸脯一拍,显出一副劲头十足的样子说:“要说草包的事儿,那可轮不到我头上,至于你,哼,我还真有点儿担心。” “嗬,还没上阵就先吹上啦。” 王明坤一瞪眼说:“我可不是吹牛,不信咱到工地上见,不让你服气那才怪哩。”紧接着他又很认真地说,“说真格的,我猜你到镇里开会准是分配任务的事儿,你到那里可得显示一下咱沙岗村人的威风,有硬任务你就抢吧,我可以保证,除了李小宝那个不争气的懒人外,我们几个到工地上保证给你作脸。” 明阳镇政府的会议室里,米黄色的长方形会议桌前已经坐了不少的与会者,参加会议的人都是各村参加修水库的负责人和部分村干部,现在他们在俩人一对,仨人一伙地对着脸调侃着,有的在议论着本村的收成情况,有的在津津有味地讲述着见到的新鲜事儿,不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还有的在打听修水库的消息。总之,几乎每一个人都想在这个场合把自个的新闻表白一番,得到一些新消息充实一下自己的大脑。只有镇妇女主任吴云霞坐在一边翻看着一份学习材料无话可说,因为到会的除她都是男同志,她觉得插话有些不方便,只是边看材料边听着大伙的说笑,听到有趣之处,不出声地咧嘴笑笑。大家说着,笑着,也在抽着,烟卷的特有气味儿充斥着整个会议室,不时发出呛嗓子的咳嗽声,吴云霞走过去打开半扇窗户,才使室内的空气变得稍微新鲜了一些。 李民强来的比较早,见开会的人还没有到齐,便来到镇党委书记田永生的办公室。他找田永生有两个目的:一是想摸摸底儿心里有数,到时候好捡合适的任务抢;二是田永生了解沙岗村的情况,想向他汇报一下自己决定留在农村的想法,好得到领导的帮助。 三个月前,原镇党委书记免职后,县委便把南河乡的乡长田永生调来接任书记。他今年四十一岁,中等身材,四方脸庞,由于长年在基层农村工作,脸上的皮肤显得很粗糙,好像几夜没睡好觉,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此时他正趴在办公桌上,右手抓着一支粗杆红蓝铅笔,左手托着脑门儿,那双不知疲倦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在办公桌上摊开的县委新发的《关于加强全县水利建设的意见》的文件上。文件有些段落被涂上了红蓝笔迹,有的地方还画着各种符号,看来对文件的精神嚼得够细的了。电话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刚拿起电话,李民强敲门进来了。 田永生拿着话筒,微笑着向民强点了点头,指着旁边的沙发,示意他坐下。 “喂,我是田永生,哦,听出来了,谭局长你好?……好,县里不好再给增加经费,说明县里经费也不宽裕,……嗯,好,我们今天上午正要开会研究,会议结束后再向你作详细汇报。好,再见。” 田永生放下电话,说:“刚才你也听到了,县里不会再给我们修水库增加经费,要我们做好大家的工作,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自己克服困难。而且根据县委的全盘部署,要求我们在不增加人员和经费的情况下提前完工,最晚也不能误了春耕春播工作,看来这是一块儿硬骨头啊!” 李民强站了起来,坚定地说:“有困难自己克服,任务重不怕,任务越艰巨,越能考验人,锻炼人哪!就把最难啃的骨头交给我们吧。” 田永生笑了,说:“真不愧是部队里出来的人,说出话来都是硬邦邦的。咱暂不谈别的,先谈一下你的事吧。民强,你做的很好呀!响应党中央农村脱贫致富的号召,政府安排你城里工作不去,要在农村工作,帮助农民脱贫致富,这是一般人不容易做到的。新农村建设很需要你这样有志向,有思想,有水平的人才。我已经在县里调阅了你的档案,你在部队是优秀干部,带领的连是先进连,立过集体三等功,你本人也荣立了二等功。不简单啊!我向镇里同志通报了你的情况,都表示向你学习哩。” 李民强笑了笑说:“田书记,实际上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况且这也只能说明过去,我这个人毛病还是有的,在今后的实际工作中还需要你多帮助我。我原来也没想留在农村,可我回来后发现沙岗村还很穷,乡亲们还过着苦日子,心里不甘呐。有人说我是为了出风头,其实不是,沙岗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对这里的土地、对这里的人有感情,我是真心希望乡亲们都能过上好日子。” “所以,你刚到家就要冲上第一线,镇党委研究决定你们村和张庄村、新兴村共三十七名民工组成一个排,排长由你来担任,张庄村的支部副书记张勇担任副排长。你看怎么样?” 李民强一愣,说:“田书记,我刚到家,能行吗?” 田永生马上把话接了过来,说:“怎么,怕困难了?‘任务越艰巨,越能考验人,锻炼人’嘛!你在部队能带好一个连,难道就带不好一个民工排?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带好。”田永生说的是那样的有把握。 李民强又说:“我刚到家对情况还不熟悉,再说带民兵和在部队里带兵还是有区别的。” 田永生说:“全国人民都在学习解放军,这次到工地去的基本上都是民兵,工地上过的又是集体生活,正是学习解放军的好机会,你可得把部队的好作风毫不保留的传给大家啊!给整个工地的民工做出好样子。我相信你会做到。说实话,你这个民工排的排长还是我特意向镇党委提出来的哩。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李民强还有啥好说的,当兵八年,对于领导放在肩上的担子,不管分量多重,从来没有推脱过,他脸色红润地说:“田书记,既然组织上信任我,把任务交给我,我就甩开膀子试着干!” 田永生那闪着光泽的紫红脸膛上布满了喜色,拍了一下民强的肩膀说:“好!相信你一定会把工作做好!” 多年做领导工作的田永生,养成了遇事乐于随时向下级“交底”的习惯,他通过与下级或群众随随便便地交谈,把党的方针、政策、工作要求,应该注意的问题,件件掰开揉碎交给他们。他常说:群众有无穷的创造力,如果没有广大人民群众自觉地行动,当领导的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要想办成一件事儿也是不可能的。当群众真正懂得了党的主张同他们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他们才会拼着命去干,并在干中创造出许多好的办法来,常常使工作得到意想不到的完美效果。田永生这种善于走群众路线的工作方法,也确实尝到了不少的甜头。 此时田永生在想,完成修水库这项艰巨的任务,更应该把上级的指示精神简要地、明白地讲一下,交换一下意见。于是他说:“县委一再强调我们要以大局为重,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搞好这项工程,不管有多大的困难,都要按时完成。你们村的民工组织的怎么样?遇到什么难办的事儿没有?” 李民强听到田永生问他沙岗村的情况,他眼前立刻出现了在修水库民工问题上出现的风波。但他不想把出现的问题向领导摆出来,分散领导的工作精力,便说:“民工已经组织好了,虽然遇到了一些问题但已经解决了,只要一声令下马上就可以出发。” 听了李民强的话,又引起了田永生的反响:县委做出修水库的决定以后,有的人认为这项工程本镇收益不大,所以对这项工作就不太上心,经过反复讲了之后,又抱怨县里对修水库的资金卡的太紧,没有充分考虑到民工的生活,对完成这项任务有为难情绪。他想到这里深深地感到,要做好任何一项工作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都要经过艰苦的工作。 田永生还要和李民强谈下去,周秘书进来说:“田书记,开会的人到齐了。”田永生拿起桌上的材料和民强一起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布置的很简单,正面墙上挂着一张《赵庄水库施工示意图》,图上用不同颜色标注着全县各乡镇分担的任务。参会人员围着长会议桌坐了一圈儿,还有不少人在桌外靠墙坐着,把个不大的会议室挤了个满满实实。 会议开始了,常子明镇长用他那粗犷的大嗓门儿,传达县委关于修建水库的指示精神和修水库的具体部署,并向大家进行了详细的介绍。又把参加修水库的人员情况作了说明:全镇参加民工一百三十人,组成一个连,由镇长常子明担任连长,镇党委副书记陈文军担任副连长。下设三个排,分别公布了正副排长的名单。每排设三个班,各班班长由排长指任。 田永生讲话说:“大家知道,我们县几乎每年都要受到干旱的威胁,现在县委决定调动全县数千名大军,数十台大型设备,利用冬季两个来月的时间,在县城西的赵庄修建一个大水库,这个水库的建成,将会使城西百分之二十的土地得到灌溉。其他地方再建一些小型水库,打一些深水井,这样就可以改变我县春天无雨担水种棉花,夏天担水播玉米,秋天担水种小麦,男女老少一年三抗旱的局面。” 田永生的讲话得到了与会者的掌声。 田永生接着说:“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得跟大家讲清楚,这项工程时间紧,参加人员及设备多,但上边拨的经费却不多,这就需要大家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勤俭治水,认真地想办法克服困难。” 田永生的话引起了下面的议论。 田永生接着说:“今天咱就开个民主会,在这个会上每个人都要积极发言。”他用胳膊肘推了一下坐在他旁边思考问题的陈文军副书记,说:“老陈,你是工地的指挥员,有什么话要讲啊?” 陈文军和田永生的年岁差不多,严肃的长方形脸上戴着一副黑宽边眼镜,两只不大的眼睛在镜片后边闪着亮光。他是农业大学的毕业生,是从县农业局调来的,在明阳镇任党委副书记已经三年多了。 陈文军抬起头,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扫了大家一眼说:“我说两句吧,不过我说的也没有使大家感兴趣的内容。县委修水库的决定是正确的,他的正确性刚才常镇长和田书记已经讲了,我也就不再重复。我认为到了工地上民工们的积极性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最担心的是资金问题,希望大认真地考虑一下。刚才田书记讲,要勤俭治水,这我赞成,但该花的钱还是得花,该用的还得说用。巧妇难做无米之炊,这恐怕是句实在话吧?所以,我的意见还是向县里多申请一些经费。” 这时有人接过了话题:“我觉得陈书记说的有道理,工地的车辆保养、设备维修、工具添置等开支多着哩,样样都得花钱。常言说,钱多不烧手。还是多要点儿钱好,用不完再退回去也行,有备无患嘛。要不在节骨眼上用钱的时候没有,那可就抓瞎了。” 又有人说:“这么大个摊子,用的车辆要喝油,去的民工要吃饭,民工有病要求医,用具坏了要修理。还有搭工棚,现在是冬天,一个工棚至少也得两层蓆子一层油毡吧,工棚里还得生炉子烧煤吧?等等,哪一宗哪一件都离不了钱。” 还有人说:“经费不够就会影响民工的生活,工程进度就没有保障,这可是个大问题。” 大家几乎都在底下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着,阐述着自个的不同意见。 田永生见最后面靠墙坐着,低头不语的李民强说:“民强同志,尽管你刚从部队回来,参加会也不能光带耳朵不带嘴,是不是也说一说啊?” 李民强站了起来,由于内心激动,声音有些发颤:“我刚从部队回来,对有些情况不了解,只能说说我个人的想法。我认为,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群众的力量,看到群众要求脱贫致富的决心。在修水库这项工程中经费紧张,就要发扬勤俭办事的精神,充分发动群众想办法。常言说,千难万难,依靠群众就不难。只要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事在人为,路在人走!” “说得对!”大伙的眼睛刷地转向了田永生,他站起来说:“同志们,我认为李民强同志说的对,我们无论办什么事都不能忘记‘勤俭’和‘依靠群众’几个字。我们现在条件是比原先好了,而且好了多少倍,但是无论生活条件怎样变化,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不能丢!相信群众依靠群众这条路子不能丢!修水库经费不足这是事实,我们也向县里作了反映,水利局谭局长刚才来了电话,说经费问题一时还不好解决。难道有了困难水库工程就不上了吗?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只要群策群力就一定能够克服困难,胜利完成任务!”田永生坐下来继续说,“只要大家动脑子想办法,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比如刚才有同志提到工棚问题,我曾向几个村子了解过,上次修水渠用的油毡、木料、蓆子,采暖用的炉子还没有坏,这次还可以继续用嘛。” 这时有人说:“上次挖水渠我们还有六卷油毡没用完,还有一部分木头可以继续使用,工棚的问题就不用镇里考虑了,我们自个能够解决。” “我们也可以自个解决!” “我们村的库房里还有一部分油毡可以用上。” “我们村里还有一些蓆子!” …… 大伙就像十五个妇女拉家常似的,七嘴八舌地报开了存有的搭工棚用的各种材料,这一下子不要紧,陈文军的脸胀红了,对田永生说:“这么说还是我没用脑子,办事主观了。” 第三章 考验(二)诬 告 二、诬告 王文思知道了李民强到镇里开会的事儿,心神不安了。心想:他刚到家就在镇里挂上了号,往后又会咋样哩?他如果在镇领导面前把我的事儿添枝加叶地向镇领导一汇报可就麻烦了。他琢磨来琢磨去,越想心里越害怕。吃完午饭放下碗筷,赶紧登上自行车来到了镇政府。他来到镇政府院子南边的一间房子门前停住了,放下自行车,推了推门没推开,就敲着门声调不高不低的向屋里喊:“学文,学文,开开门儿。” 随着门儿响,出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问:“爹,你咋来了?” 王文思钻进屋说:“我不放心啊。” “咋的啦?” 王文思没有回答他的话,急切地问:“上午镇里开的啥会?” “修水库的民工干部会。” “走的时间定下来了?” “嗯。听说田书记还专门和民强谈了话。” 王文思先是一愣,接着一声叹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唉,果然不出我所料哇。” 王学文看到爹异常的表情心里不安起来:“这是咋啦,你……” “我想到今天啦,还想到了往后棘手的事儿。只要李民强这小子在沙岗村就没有我的安生日子过。” 王学文满不在乎地说:“这棘啥手啊,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干他的你干你的,井水不犯河水,碍你啥事儿?” “但愿如此,可他是我眼里的一颗钉子,昨天晚上又扎了我。” “咋的,他西瓜皮擦屁股没完没了啦!” 王文思咬了咬牙:“哼!只要他在就不会有我的香饽饽吃。狗跟屁走人跟势行,他到家才几天,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们就开始围着他转了。” 王学文满不在乎地说:“他不是想在沙岗村一霸天下吗?就给他,你把那挂名的副书记也推掉,别再操那份儿闲心了,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歇着多好。” 王文思把眼珠子一瞪,骂道:“你懂个屁?目光短浅的东西!他正等着我这样做哩。我把党员的帽子摘掉他才高兴地拍屁股哩。我成了白脖儿一个,还不得光伸着脑袋让他随便弹啊!我啥时候受过别人的气,他以前整的我还不够受?不能让他骑在我脖子上拉屎。现在需要的不是把权让出去,而是要把失去的再夺回来。没权说话如放屁,有权说话屁也香。有了权就有了一切,只要沙岗村由我掌权李民强才好对付!” 王学文听着这些带剑藏箭的话心里有些害怕了,但还是说:“我,我看你是有点儿小心眼儿,不干出格儿的事儿,他再厉害也不会把你咋的,难道他还能耗子逗猫没事找事?我担心你跟他闹别扭,搞不好会黄鼬没打着反落一身骚。” 王文思瞪了王学文一眼,说:“净说丧气话!你怕啥?别忘了你是咋到这儿来的?没有我你的好日子也长不了!不争气的东西!”说完气呼呼地抬屁股走出了屋。 镇党委副书记陈文军正在办公室里翻阅着书籍。这次要执行修水库的任务了,他感到自己水利建设方面的知识浮浅需要充充电。他认为常子明带队只不过是个挂名的,镇长是抓全盘工作的,镇里的许多工作还需要他来做,他那能全盯在工地上?抓实际事儿还是我这个副书记。明天队伍就要出发了,得赶紧准备一下。挖河治水遇上最令人讨厌的流沙层是常有的事儿,他想查阅有关资料,找到治理流沙层的有效方法,他正在翻阅着资料王文思进来了。 “陈书记忙着哪?” 陈文军一抬头:“老王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改革开放的强劲东风呗。” “呵呵,快坐。”陈文军说着放下手里的资料,招待开了王文思。 王文思推让着说:“你别忙活了,我又不是外人。” 陈文军笑着说:“不是外人可你也不是经常来啊,今天来一定有啥事儿吧?” “你算说对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嘛!” “哈哈,哈哈”两人同时放声笑了。 王文思趁陈文军给他倒水之际,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递过去:“前天孩子给买了一盒好的,来一支吧。”两人坐下点着,抽着便对上了话。 “听说这次修水库又是你这个老行家挂帅?” “行家谈不上,要说这项工作我还真是半瓶子醋。” “甭谦虚了,在咱镇里恐怕还找不出比你高明的人来,就拿前年那次修大堤的事儿来说吧,民工们没有不说你好的。” 王文思提到前年治理海河大堤的事儿,陈文军心里不由得一震,那活儿可没干漂亮。上边说他们进度慢,他就来了个大突击,工程进度上去了,可是没几天一场大雨大堤又被冲垮了一米多,出了事故挨了批评怎么还会有人说好哩?他反问了一句:“会有这事儿?都是有那些反映?” “反映多啦!”王文思抽了一口烟,望着陈文军的表情,郑重其事地说:“都说你是个能人。挖河治水这种活儿我也干了不少,要达到民工满意可不容易,可是你就硬硬地做到了,都说这次要不是你带队,别人给他烧高香磕响头也不去。” 陈文军摆了摆手微笑着说:“太夸张了吧。不说这些了,你说大家都说好,到底好在哪些地方?你能不能说详细一点儿,最好举出具体例子。” 宝玉湘云哭贾母,各有各的想法。王文思来见陈文军的目的是想打听点消息,以便好上山打柴,下河摸鱼见机行事。没想到给陈文军个棒槌就当针,倒把王文思给套上了。 王文思犯开了嘀咕:陈文军为啥对自己说的话这样感兴趣?他在前年的工程中,施工质量出问题挨了批评,他现在是不是想用我的话来搞翻案呀?得留个心眼儿。于是王文思干咳了两声说:“说你好的人多了,好的例子肯定也少不了,可我没有细摸底儿,只是听到别人的议论,你觉得有必要的话可以到我们村里了解一下。” 陈文军见王文思说来说去只是帽子底下没人的空话,热上来的心立刻又冷了下来。抽了一口烟,又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身子靠在了椅子上。 王文思见他的话没有使对方满意,心里有些不安了,忙献殷勤说:“陈书记,你忙没时间,我就替你跑跑腿把情况详细摸摸,过两天再来向你汇报你看行不?” 王文思并没有把陈文军的心思摸透,陈文军对他的话产生兴趣,并不是想用他的话来否定对他的批评,他早已认识到上次工程中,在做法上是有问题的,上级对他的批评,同志们对他的帮助都是对的。他是想用上次中的优点来指导这次修水库的工作,因为他感到这次任务比上一次要艰巨的多。他见王文思说不出什么详细内容,便头也不抬地问:“你们村去水库的工作准备的怎么样了?” 王文思见陈文军转了话题,悬到嗓子眼儿的心扑通一下落了下来,由于心里高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为这事儿忙活了三天,只要你一声令下队伍马上就出发。” 陈文军看了王文思一眼说:“你坐下吧,李民强是个好同志,可是刚到家,对村里有些情况可能还不太了解,你可要多帮助他呀。” 王文思点了点头说:“这个不用领导惦记,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你就放心吧。也正是为这事儿我向你提个要求不知道行不行?” “什么事?” “我也想到修水库工地上去。” “为什么?” “民强刚到家对村里去的人员秉性不了解,我担心他管不了。部队里出来的人思想单纯,办事儿爱叫真儿。可是民工哩,又文化素质低,没有部队里战士的觉悟高,我担心到了工地上,出现顶顶撞撞的事儿民强压不住阵。再说,修水库这活儿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没干过缺乏经验,怕影响工程进度。虽然我水平也不高,但这活儿我毕竟干过,比民强在行点儿,给他出个主意也好吧?” 陈文军笑了:“呵呵,真是老同志,想的就是多,去的人员开会都定好了,你要去我可做不了主。” 王文思说:“哎呀,这么点儿小事儿你还当不了家呀?”王文思说到这,见陈文军没有回答他的话,又说,“要不你替我跟田书记和镇长说说。” 陈文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屋里漫不经心地踱着步子说:“说恐怕也没用,那可是个力气活儿,你岁数大了能跟小伙子们标着膀子干吗?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啦!不服老不行啊!” 王文思也站起来把胸脯一挺,说:“陈书记,没问题!修水库是为人民造福的事儿,作为一名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党员能不舍上命来干吗?甭担心我的身体,我能行!”王文思说的是那样的严肃、认真,又是那样的坚决,就跟战士请求上战场一样。 陈文军这个爱动感情的人还真被感动了,对王文思产生了好感:这是多么好的同志啊!他对王文思是信任的,认为王文思是一位很好的农村干部,他在农村做领导工作多年了,有一定的工作经验,到了工地上说不定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可他又想到,王文思去修水库还得报镇党委研究,他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他沉思了一会说:“家里工作也很需要像你这样有工作经验的同志。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你岁数大了,田书记不会同意的。” 王文思早已看出了陈文军的感情变化,他心里是乐的,同时他也觉得这也正是自己得到领导信任的时候,于是接着说:“我是岁数大了点儿,这我明白,可你也得理解我的心哪,我都半辈子的人了,况且黄泉路上无老少,我还能为党的工作出几年力?村里的其他工作也重要,这我知道,可是修这样大的水库是咱县开天辟地头一回的大事儿,我参加不上心里难受啊!”说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陈文军笑了笑说:“难受也没用,去工地的名单镇党委已经定下来了。”说到这,他又觉得这样说会使对方太失望,于是又用安慰的口气说,“这样吧,如果民强身体顶不住或者缺乏工作经验工作上不去,我再提建议让你去替换他,你看咋样?” 王文思故作失望的说:“唉,你这还是让我抱着枕头做好梦,空喜欢的事儿。你们当领导的实在不让我去我也没办法,不过你可得真把我说的话在你脑子里占个地方,你们当领导的事情多,别把我的事给忘了。” “哪能哩,你放心吧,忘不了。” 王文思站起来说:“这就好,你忙吧,我还得赶紧回去,民强对村里情况不摸底,我不放心,还得回去帮他准备的仔细点儿。我走了。” 陈文军站起相送。 王文思走出门,陈文军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位对工作负责的好同志啊!” 陈文军刚坐下,王文思又回来了。进屋后把门关上没有坐下,而是凑到陈文军跟前低声说:“有件事儿我想来想去觉得还得跟你说说。” “什么事儿?”陈文军一愣。 “民强的事儿。” 陈文军一愣:“民强怎么啦?” 王文思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民强当兵八年进步不小,成了部队的连长又回来种地,这可是个新鲜事儿,我打心眼儿里佩服,得向他学习。可是……”说到这儿他的话又停住了。 陈文军摇了摇头,说:“你这个人说话怎么变得爱兜圈子了,刚才还说对他不放心,转眼间又向他学习来了,都把我给搞糊涂了。” “我是要向他学习,但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民强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还需要你多帮助他。开始我觉得没有给你说的必要,到了工地上有你的帮助,……”说到这,他又把话停住了,沉思了一会儿又说,“算了吧,他自个会改正的。”说完又要走。 陈文军有些不耐烦了,说:“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嘛!干么像老牛吃草吞吞吐吐的。” 王文思见陈文军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干咳了两声说:“说说也行,不是我背后说他的不是,我是在向你反映情况,民强这个人优点不少,但瓜不得圆,人不得全,他的缺点就是太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他竟在群众中说穆庆林书记是占着茅厕不拉屎,说大田是个没脑子的二百五,不佩当领导,这是不是太过分了?还有,办事主观,爱出风头表现自个,对别人也不够尊重,就说到家这几天吧,已经给别人吵了三次架了。跟我吵没关系,你年轻气盛我可以谅解,可是跟别人吵人家不干那!闹得人家穆有林这个护林队长都没法干,躺在家里睡大觉。他和他爹李百旺合起来与王文智在大街上大吵大闹,把人家王文智打得鼻青脸肿,围了满街的人,正好我赶上了,要不是我在哪里拉着、说着、劝着……唉,问题就闹大了,非出了人命不可,多危险啊!我是怕工地上也出事,所以才要求去水库工地的。” 陈文军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惊,猛地站起来说:“刚到家就这样闹,那以后还不……简直是不懂事。”沉思片刻又说,“自己做不好就不能服众,这人心就没有凝聚力,如果没有凝聚力的话,那成什么,那不成一盘散沙了吗?无论是在村里,还是在水库工地,都需要凝聚力,没有凝聚力什么事也做不好。老王啊,民强年轻气盛,缺乏工作经验,虽然在部队里锻炼了几年,可那毕竟是部队,跟地方工作不一样,你是老同志,在沙岗村有威信,往后要多帮助他。” 王文思像吃了一口苦黄瓜尾巴似的摇了摇头说:“唉,威信,那是担水的回头过景(井)的事儿了,虽然在村里还有个副书记的头衔儿,可董大田头脑简单,办事霸道,民强又目中无人,我在沙岗村说话办事难着哩,是开着汽车撵兔子,有劲使不上啊!我……唉……” 陈文军打断了王文思的话,说:“你不要发牢骚泄气,你有农村工作经验,组织上对你是很信任的。穆庆林身体不好不能坚持工作,老董这个人我了解,人是个好人,也肯干,就是文化水平低,工作方法简单,你应该多帮助他做些工作。” 王文思听了陈文军说的话,心里高兴了,尤其听到“你有农村工作经验,组织上对你是很信任的”这句话。这些话如果是别人说出的,他可能不会在意,可现在说这话的是镇党委的副书记,是他的直接领导。他心里哪能不乐哩。但是他的乐在心里,脸上并没有显示出来。他看了陈文军一眼说:“组织上信任我是一码儿事儿,可人家是从部队回来的,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他叹了一口气抬屁股走了,陈文军喊了他两声都没回头。 陈文军望着王文思不高兴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不快:李民强刚回来就把人伤成这个样子,不能团结同志能把工作搞好吗?在水库工地上会不会出问题?他有些担心了。得向田书记说说,对民强要很好地帮助一下,年轻人不帮助是不行的,还真得有让王文思替换李民强的思想准备。 他又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继续查阅开了技术资料。 民工队伍要出发了。雄鸡还在窝里叫着,李民强就起了床,把水缸挑的满满的,院子扫的净净的。然后又像部队首长检查出发前的队伍一样,把需要带的东西和物资详细地检查了一遍。 太阳从东方升起,散发着柔和而又温暖的光辉。李民强正在街上高兴地走着,杨秀娟、王玉玲和李冬梅兴高采烈地朝他走来,杨秀娟将手里捧着的红纸包递到李民强的手里:“民强哥,你们要出发了,我们送你们一件东西。” “啥东西?”李民强不解地打开了红纸包,里面是一面鲜艳的旗子,上面绣着八个金色大字——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李民强激动地望着,一股战斗的豪情,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胸,他半天才说了一句话:“谢谢你们!” 杨秀娟认真地说:“谢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你们修水库是为子孙后代造福的大事儿,我们心里高兴,就把这些字绣在了这面旗子上送给你们,希望你们永远高举红旗前进。” 李民强又是一句:“谢谢!” 王玉玲接话了:“我们图的可不是这个,我们是希望你们在工地上干出好样子,为咱沙岗村争光!” 李民强听着姑娘们发自内心的话,更感到了肩上担子的分量,大伙对我们抱着多大的希望啊! 杨树林老汉走过来对民强说:“靠天吃饭是靠不住的,老天爷一翻脸咱们就傻了眼。现在你们去修水库,这是去跟龙王爷斗,全村男女老少都对你们抱着很大的希望,你们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 李民强心里想着大家的希望,望着手里的红旗,像是向他吹起了冲锋号,他要冲垮一切障碍把红旗插到最高峰。为了实现人民美好的愿望,就是上刀山也不能有半点儿含糊。他心情激动地说:“大伙放心吧,我们个个都是硬汉子,一定给大家带回好消息。” 杨树林老汉笑眯眯地点着头,姑娘们脸上显着满意的笑容。姑娘们又觉得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多余的,他们对面前站着的李民强从心眼里佩服和信任。 灿烂的阳光照在鲜艳的红旗上,红旗映红了民工们的脸,映红了那跳动的心。 队伍出发了,民工们就像部队战士出征一样,把被子打得四四方方,紧紧地跨在双肩上,左肩扛着一把铁锨就像扛着一支步枪,他们昂首挺胸地排成一行,气昂昂地向前走着。小伙子们个个充满着笑意,打旗的萧明辉走在队伍的前面,旗角儿不时地抚摸着他那红润的脸。董大田赶的马车上装满了小推车、木料、油毡等用品,像一座小山紧跟在队伍的后面,他脸上充满着笑意。 第三章 考验 (三)夜幕下 三、夜幕下 自从民工队伍离开沙岗村以后,王文思一直心神不安,不断打着他的鬼算盘。今个队伍已经离开沙岗村十多天了,他既没有见李小宝跑回来,也没有听到水库工地的任何消息,摸不清工地的一点儿实底儿。听说昨天晚上水库工地上来了电话,他打听电话的内容,可董大田只是只言片语的说了几句,这使他更加不安,他有些做贼心虚了。心想:是电话的内容和我有关不让我知道哩,还是内容不重要?李小宝在工地上咋样?这小子要是被李民强捏巴软乎露出真情,那可就糟了,那可真成了逮不住黄鼬反倒落一身骚。他向李百旺打听工地的消息,对他的回答就像一块带刺儿的铁疙瘩,使他难吞难咽愁苦万端。他吃罢晚饭,把碗一推就溜出了门儿,他想从王文智那里打听点儿情况,然后再……他心慌不安地刚走到大街上,传来两个女青年的说话声: “金花姐咋没来啊?” “她的任务是给民工家里挑水。” “是不是在给她那位写情书呀?” “才走几天呀,就这样。” “嘿嘿……” 王文思躲在阴暗的墙角儿里,瞅着两个姑娘扛着铁锨朝王文智家的方向走去。他想准是团员给他家挖房基地的。他内心发狠地咬了咬牙根骂道:“她娘的,你们也帮着李民强拉拢人稳民工的心哪。”他盯着走过去的人影,用力啐了一口吐沫以泄愤。他想:看来今晚到王文智家去是不行了,他又搜肠刮肚地苦思开了,却又想不出啥好主意。他刚从墙阴里走出来,杨秀娟和赵金花挑着水桶迎他走来。 杨秀娟说:“哎,民强家的房子盖好了,他一回来是不是就要和城里姑娘结婚啊?” 赵金花说:“应该是吧。都岁数不小了,婶子昨天还跟我念叨这事儿哩。哎,你别光说人家,你也不小了,也该抓紧点儿了。” 杨秀娟不好意思地推了金花一把:“去你的。” “这不好意思啥。看上谁了,要不要我给你牵牵线儿?” “金花姐。”秀娟脸发热了。 …… 王文思想避开金花和秀娟,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便硬着头皮同她俩打招呼:“你们大黑天的挑着水桶干啥去呀?” “给民工家里跳水去。”金花回答说。 王文思笑着说:“黑灯瞎火的,井台上又滑,可得小心点儿。” “哎!” 王文思瞅了金花一眼说:“我就佩服你们这伙子小青年。”说完转身要走。 杨秀娟已看出王文思在修水库问题上给民强使了绊儿,出了难题。便说:“你大黑天的不在家里歇着还到处转,也挺忙的啊!” 王文思听了秀娟这西北风刮蒺藜连讽(风)带刺的话不由得一愣,心里暗骂道:你这个臭妮子也你娘的跟着起哄!随着又嘻嘻一笑说:“我早先也跟你们一样,见了工作就没命的干。如今虽然岁数大了,可也不能摆老资格躺下吃老本,要立新功嘛,我说的对吧?” 杨秀娟听了王文思老汉卖瓜,自卖自夸的话,嘲笑地说:“那你今晚上立啥新功去呀?” 王文思头也没抬地走着说:“找大田唠唠工作的事儿。” 杨秀娟轻蔑地笑了一下,转身朝村东边的水井走去。 王文思回头望了一下她们离去的身影,心里骂道:“你们这些臭妮子也你娘的成精了,你们冷眼盯着老子,老子也不会让你们好受。哼,你们就等着吧!”在他看来,李民强一回到村里,不少人都成了他的眼中钉。 王文思正在心神不安地走着,突然发现旁边的老槐树后有一个人影在晃动,他又是一惊。咋的?难道我的心思被他们看透了,出门有了盯梢?他正在发愣,躲在树后的人轻声的笑道:“你干啥去呀?真是个不老实的夜猫子。”声音一落,一个螳螂腰的女人,扭动着屁股走过来了。把她那张耗子嘴向走过去的两位年轻人方向努了努,撇着嘴说:“你看人家过得多自在,多神气。” 王文思见从老槐树后面钻出来的人是张兰翠,朝四周望了望压低声音问:“你猫在这儿干啥?” 张兰翠凑到王文思身边,王文思赶忙把她拉到墙阴处低声问:“黑灯瞎火的你出来干啥?” 张兰翠也低声说:“他回来了。” “噢,在家吗?” 张兰翠噘着嘴说:“在家里待了连个放屁的工夫都没有,拿了点儿东西就他娘的颠儿了。” “他没说啥吗?” “他要你多留点儿神,前几天砍树的事儿千万别被人家查出来。他说过几天再来找你。” 王文思嘿嘿一笑说,“那你今晚上还是一个人睡凉被窝儿了。” “真是寂寞死了。” “有我在你还愁啥呀?”说着用手拍了一下张兰翠的屁股,接着又是嘿嘿一笑。 “你这个老骚驴。” 王文思笑着说:“咋的,你不喜欢?” 张兰翠两只多情的耗子眼斜瞅着王文思的模样,半天才说:“哎,这大黑天的不在家里守着你老婆又要往哪家溜呀,真是个喂不熟的馋猫儿,又看上哪个娘们了?” 王文思摸着张兰翠的屁股说:“家花没有野花香,我只惦记你,嘿嘿。” 张兰翠撇了撇嘴说:“甭光说好听的,用着姑奶奶的时候,磕头作揖地求,用不着的时候路过门口都不迈进一步。”接着又用嘲弄的口气说,“李民强给你啥甜头啦,也照顾开了民工家的事儿了,真够积极的。” 王文思咬了咬牙说:“哼,积极,他李民强让车撞死我才烧高香哩!” 张兰翠说:“光发恨顶屁用。你没听那些风流妮子说,人家都要准备结婚了。” “结婚!”王文思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城里那闺女的爹是县民政局的局长,他们成了亲还不给李民强那小子撑腰?我咋没想到这层关系,他有了后台在沙岗村更是寡妇选男人随心所欲。他咬了咬牙说:“不能让他们成,得给他搅黄了。” 张兰翠嘻嘻一笑说:“你甭担心。甭看他这么瞎折腾,我看他在沙岗村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咋的?”王文思不解地问。 张兰翠一撇嘴说:“他和城里妮子成了对儿,他那有权势的老丈人还不把他弄到城里去。” “你甭夜里做梦搂男人想美事儿了,看那小子的劲头,根本舍不得放弃沙岗村的大权,要不他放着公安局不去非要在沙岗村干啥?” 张兰翠心慌了,问:“哪咋办?” 王文思声音低沉地说:“只有把他赶走,沙岗村的大权才会慢慢地回到咱的手里。” 张兰翠又撇了撇嘴说:“说不定没等你把人家赶走你就完了。” 王文思咬牙切齿地说:“我完,哼!没那么容易,你当我就是那么好捏的啊,我还是个老党员,有镇里领导保着驾,还有县里组织部的表弟照着面,他能把我咋样?” 张兰翠打断了王文思的话:“你甭说了,你还是快想法子把他赶走。” “他不是见枪响就跑的兔子,得认真对付。”说着脸上显出了得意的笑容,“我已经想好了使他不得不走的法子,使他碟子里的豆芽开不了花,结不了果。” “啥法子?” “哼!鸭子浮水,浪在底下!”王文思把张兰翠往怀里拉了一把,咬着她的耳根子说了一阵。 张兰翠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办法准行。哪个耗子不偷油,哪个猫儿不吃腥,哪个男人见了漂亮女人不眼馋?他李民强也有七情六欲,能舍得把将要搂在怀里的漂亮大姑娘轻易地放走?嘻嘻。” “闹得他一天也不得安生,不怕他不走。” “你真是条咬人不露牙的老狗。” 王文思嘿嘿一笑,把张兰翠搂在了怀里,正要啃她的脸蛋儿。不知谁家一声门儿响,两人耳根子一炸,王文思赶紧把手松开,张兰翠扭着屁股钻进了黑胡同。 王文思眯眼瞅着张兰翠那慢慢消失的身影,浑身发麻地站着,他恨不得马上一步迈到张兰翠的热炕上。可是眼前的情势使他不能那么为所欲为了,他感到这个社会对他来说是这么的不自由。 第三章 考验 (四)毁 婚 四、毁婚 萧自贵正在院子里收拾着农具,王文思进来了。 “自贵哥,忙着哪?”王文思笑眯着眼睛说。 “哦,文思啊。把这些东西鼓捣一下,闲时准备忙时用,省的开春下地时抓瞎。”萧自贵放下手里的活计,“快屋里坐吧。” 两人走进屋里坐下,萧自贵拿过了烟叶盒子,从兜里摸出烟袋正要往烟袋锅儿里装烟末,王文思从兜里拿出一盒香烟,说:“来,抽我的吧。”递过去了一支香烟。 萧自贵笑着说:“好,抽你的。” 两个人点着,抽着,便唠开了。 王文思问:“铁柱不在家?” “不知到哪儿疯去了。” “都这么大了,你也得张罗着给他说个媳妇把他拴住!”王文思笑眯眯地说。 “咋不张罗哩,没有合适的。听说学文有对象啦?” “搞上了,是他的中学同学,在咱镇上企业里上班,是赵家寨王书记的闺女。” “真是门当户对啊!准备啥时候办喜事儿?” “我那小子说他们年纪还小,不着急。” 萧自贵叹了一口气说:“现在乡下的女孩子不少都到城里打工去了,一出去心思就高了,也就不想在农村,都想在城里找个婆家。你看咱村的光棍儿一个一个的,老人多着急呀!农村男孩子找个对象不容易,尤其像咱这样的穷村就更难。” “这也好理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哪个女孩子不想攀个高枝,过上幸福的生活?谁愿在农村吃苦受累啊!” “女孩子不愿嫁给庄稼人,这就苦了农村的小伙子。” “谁说不是哩。听说你亲戚家的姑娘在城里上班,要嫁给民强,这姑娘很不简单啊!” 萧自贵说:“是桂莲表姐家的闺女,东王庄的,是‘王快嘴’做的媒。” 王文思吐出嘴里的烟雾问:“俩人谈的咋样了?” 萧自贵媳妇王桂莲高兴地搭话说:“前些日子,我听说俩人谈的挺热乎,我表姐正准备给他们在城里花园小区买一套结婚用的房子哩。” “姑娘长得咋样?” 王桂莲说:“长得挺俊的,是个中专生,在县城供电局工作,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的好姑娘。” 王文思神情认真地说:“嫂子,你可得让你表姐考虑好喽,姑娘在城里上班,吃的是商品粮,拿的是月工资。可民强在农村种地,门不当户不对。常言说,好鸟选树落,好女选人嫁。嫁女高攀,娶媳低就。姑娘条件这么好,嫁给一个农民,这是明珠埋在土里,鲜花插在牛屎上!这不是把人家姑娘给坑了嘛。” 王桂莲觉得王文思说的有道理,着急地说:“提亲的时候民强是在部队里当军官,谁想到他回来非要种地哩!” “俗话说得好,门不当户不对,日久天长必成灾。你要把这个情况告诉你表姐,免得以后后悔你们受埋怨。” “要是民强到城里去上班就好了。”萧自贵说。 “如果这样就没啥问题,这才门当户对。但是我看他是吃秤砣铁了心了,去城里工作的可能性不大。”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他们都谈了一年多了,吹了合适吗?哎呀,这咋办呀!”王桂莲像是遇到没路标的三岔口,左右为难了。 王文思吸了一口烟说:“这有啥难的,你把民强现在的情况给你表姐说过去,她如果还是愿意,以后有变故你也不受埋怨,我说的对不?” 王桂莲连声说:“对对,多亏你给我提了个醒儿,一会儿我就打电话。” 萧自贵说话了:“文思,你再去做做百旺的工作,让他劝民强到城里工作。” 王桂莲说:“我琢磨着,如果民强不到城里去工作,这对象肯定会吹。” 第二天,宋秀琴正在忙着做午饭,院内突然传来低沉的女人问话声:“秀琴在吗?” “在哪,谁呀?” 宋秀琴放下手里的活儿,满面笑容地迎出来:“哦,是他二婶啊,快进屋,外面风大挺冷的。” 王二婶心神不安地走进屋里。秀琴见她那八成新的黑棉袄蓝裤子扬上了一层尘土,一边帮着二婶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说:“才穿的新衣裳就沾满了尘土,您这是到哪儿去啦?”说着又去取暖水瓶,把一碗热水端在二婶面前,“您先喝碗热水暖暖身子。”这时,秀琴发现二婶没有了以往的笑容和爽快高声的话语,觉得有点儿蹊跷。 宋秀琴热情的话语,更使王二婶坐立不安,她几次张口要说啥,可是随着一声叹息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她觉得无法开口。 宋秀琴心想,她一定有心事儿,便说:“小霞在省城上班不在家,您家里有啥事儿尽管说,我帮您去做,还能难得住您。” 王二婶像是抓到了开口的机会,干咳一声说了话:“有件事儿我跟你说一下,可又不好开口。” 宋秀琴爽快地说:“有啥不好开口的,又不是外人儿,您尽管说。” 王二婶叹了口气说:“我觉得挺对不住强子和你们的。可是……唉……” 宋秀琴被王二婶的话语和表情惊住了,问:“他婶子,到底出啥事儿啦?” “叫我咋开口哩,真是饭菜好吃媒人难做啊。” “咋的啦?快说呀,都要急死我了。” 王二婶鼓了鼓勇气说:“强子的对象吹了。” “啊!为啥?”宋秀琴一惊。 “嫌强子在农村。” “农村咋啦!是姑娘提出来的吗?” 王二婶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昨天晚上自贵媳妇告诉我这事儿我不相信,今吃了早饭我就赶紧到东王庄去了一趟想问个明白,姑娘她娘说‘民强到城里上班,这婚事儿还可以考虑,在农村当农民就坚决吹,谁都知道娶媳妇娶低三分,嫁女儿攀高三分,我闺女是国家职工,李民强是个种地的农民,我不能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你看这说的是啥话呀?我问她这是姑娘的意思吗?她说女儿的婚事她做主。要我不要再提了,磨破嘴皮也没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再说啥了,这不,回来还没进我家的门儿就到你们家来了。” 宋秀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王二婶的嗓子眼儿里像是堵满了啥,一时也无话再说。当初她认为女方有文化,长得也挺俊俏。民强也是个英俊有本事的好青年,又是军官,郎才女貌是可心的一对。还对百旺两口子说,女方父母都是有脸面的人,老两口都很满意,还向百旺打包票说,这婚事一定要办成。没想到……唉,自个打了自个的脸,太丢面子了,更对不住民强这孩子。她恨不得马上脱身,好像这里有把火在烧她的屁股似的。她望着秀琴那不知所措的样子劝解说:“你也甭着急上火,民强这样精明能干,长相又好,还愁找不到好媳妇?”说完,转身迈出了屋门,不好意思地走了。 宋秀琴依着门框发呆地站着,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也像怀里揣着一窝小耗子白爪挠心。这事情不仅对民强是一个打击,对她这当娘的也是一个打击,这件事儿的发生将会引起啥后果哩?她不敢往下想了,赶忙跑出门找百旺商量想办法。 宋秀琴把百旺叫到家里,把王二婶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更急坏了李百旺。急的他又是跺脚又是拍大腿,在屋子里直打转儿。 “我这眼光咋样?民强还不信,鸟占高枝女攀高门,人家哪个有工作的城里姑娘愿意嫁给个庄稼汉?我叫他早点从部队回来结婚,他说要响应政府晚婚的号召不同意,你也依着他,现在落到了这副天地。晚婚,晚婚,晚到啥时候,都二十八岁的人了还咋晚!唉,也怪我糊涂,不该啥事儿都依着他。” 宋秀琴急的眼泪泡着眼圈说:“你光发脾气有啥用?得想个法子呀!” “婚姻法上写着哩,婚姻自由!人家女家不愿意我有啥办法?” 李百旺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抽闷烟。这时在地头上萧自贵对他说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百旺,你们家可捞着啦。” “咋的?” “我亲戚家那姑娘端的是‘铁饭碗’,长得又俊,她爹还在县里当局长,民强娶了她可是攀上高枝儿了,你们家真有福气啊!” 李百旺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我不爱听你这话。啥攀高枝儿?我们民强也不是一般人,是在部队立了大功的军官!” 萧自贵呵呵一笑说:“对,对!是英雄配佳人,行了吧?” 李百旺反复地思索着:人活着谁不想把日子过好点儿?猫狗不同槽,穷富不攀亲。人家姑娘在城里上班,是国家正式职工,爹又是局长,这样的人家咋能看得起种地的庄稼人哩?人家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事情既然出了,该咋办哩?他苦苦地想着,旱烟抽了一锅又一锅,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等民强从工地回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再商量一下,最好还是让他到城里托人找个工作。到那时姑娘愿意更好,就是不愿意也无关紧要,民强在城里每月挣几千还愁找不到媳妇?他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宋秀琴尽量使乱杂的脑子清醒一些,力求从一团乱麻中捋出一点儿头绪。她的脑海里上下翻滚着:是女方爹娘不愿意了还是姑娘本人没有这个意思?要是姑娘不变心,只是爹娘不愿意就没啥大问题,姑娘不变心谁也挡不住,现在又不兴婚姻包办。我这当娘的要想尽一切办法使他们和好起来,都谈了一年多了,两人哪能没有感情?她想找王二婶再去东王庄说说去,可又觉得不好意思。她从屋里走出来,她要找杨树林老汉商量,要他替自己给王二婶说说,他是长辈王二婶不好意思驳他的面子。 宋秀琴哪里知道,赵梅芳也已经变了心。 自从收到李民强写给她准备转业的信后,就把情况告诉了爸妈,爸妈也感到吃惊,不是说在部队干的不错嘛,怎么才走了几年就转业了,他们很不理解。更不理解的还是赵梅芳,她指望着民强在部队里能当上团长师长,回来后也像她小姨夫那样受人敬着,赞扬着,自己脸上也光彩!可是没想到……唉,自己的愿望全落空了。接了李民强的电话后,她更是心灰意冷。转业就转业,转业在县城安排个工作也凑活,谁让自己命苦哩!没想到他却要在农村当泥腿子,她很难理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一个国家职工怎么能嫁给一个农民?这不太掉价太丢份了吗?城里人嫁给一个农民别人会怎么看,让我脸面往哪儿搁?拉倒吧,只不过是通着信,连面还没见过,只是见了照片,人到底长得什么样也不清楚。吹了吧,晚吹不如早吹。赵梅芳已经拿定了主意。 杨树林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儿子杨立山成家以后盖了新房自个过了,女儿出嫁到了外村,老房子里住着老两口和他的宝贝孙女杨秀娟,这时三口人正在家里吃午饭,宋秀琴进来了。 “他二爷,你们在吃饭呀?看我来的这时候。”秀琴有些不好意思。 “您快坐吧。”秀娟说着站了起来。 “秀琴,你吃了没有啊?没吃在这里吃点儿吧。”二奶奶说。 “我吃过了,你快吃吧。”其实秀琴为民强这事儿午饭只做到半截。 杨树林放下饭碗,用手抹了一下嘴巴问:“秀琴,你有事儿?”他知道没事儿秀琴是不会来的。 宋秀琴说:“你们先吃饭吧,我待会再来。”说着回头就要走。 杨树林说:“有啥事儿你就说吧,我吃饱了。”顺手从兜里摸出了旱烟袋,边装烟叶边说,“有啥事儿就说吧,又没外人儿。” “没让你们吃好饭,真不好意思。” “你这说的啥话,谁跟谁呀,再说我们也已经吃好了。”二奶奶笑着说。 杨树林听了秀琴的述说,抽着烟沉思了半天说:“这事儿强子知道不?” “还不知道。” “先不要告诉他,影响他在工地的心思。”他吐出嘴里的烟雾说,“他们家应该是个明白人家,咋也做出这样的事儿哩。姑娘也不愿意了?” “这我还不清楚。我想请您跟他王二婶说说,让她再到东王庄去一趟,两个孩子虽然还没见过面,但是都通信一年多了,不会没有感情吧?哪能说吹就吹哩。” “提亲的时候强子是军官,人家愿意。现在回农村了,可能人家眼眶子高看不起咱这庄稼人了。” 杨秀娟收拾着碗筷说:“吹就吹呗,民强哥这么优秀还怕找不到媳妇?” 杨树林说:“等强子回来再说吧,我想他会处理好的。我去找他二婶说说去,看能不能挽回。不过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再说了,干么非要找城里的,咱村里这么多好闺女难道就没有合适的?” 二奶奶笑着说:“只要强子吐了口,咱村的大闺女还不到你家里排成队啊!” “就是。”杨秀娟说了这话不由得心里怦怦直跳。 第三章 考 验 (五)战地雄风 五、战地雄风 水库工地上,一面面红旗在呼啦啦地飞舞,如同一簇簇腾空的烈焰。整个工地上热火朝天,治水大军向老河滩开战了。 老河滩也像要考验治水大军的干劲儿和决心,河滩上冻结了厚厚的冻层,里面夹杂着密如蜘蛛网似的芦苇根和茅草根,整个河滩像是钢筋水泥铸成的水泥板。小伙子们抡起铁镐打下去只显出一个白点,两镐打下去开道白印儿,三镐打下去只是鸡蛋大的坑儿。这下急坏了性急的王明坤,他那恨不得一锨掘出一个水库的脾气在这儿可使不上了,他把大镐抡成了一团花儿,只听得乒乒乓乓一阵响,仍然是只见冰屑飞不见土层开,忽听“咔嚓”一声镐把断了,王明坤的虎口被震裂了,半截镐把上留下了斑斑血迹,气得他把半截镐把一下子扔出老远。他往地上一蹲,两个鼻孔呼呼地出着粗气,像是火车头在冒白烟。 这种场面吓住了李小宝,他手拿一把镐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看他那个架势根本不像是在刨土,倒像是懒洋洋地敲小鼓,敲了半天连一个土星儿星儿都没有刨出来。没干一会儿他又放下镐头要走,挨他干活的李永庆看着他这个样子窝着一肚子火:“哎,你干啥去啊?” 李小宝满不在乎地说:“上茅房。” “浑身贴膏药,毛病不少。” 李小宝头一歪说:“我说李永庆,你管天管地还管着人拉屎放屁啊?” 王大明说:“干活后你都去了两次茅房啦!懒牛上磨屎尿多。我看你不是来干活,是到这里混饭吃来了。” 李小宝嘿嘿一笑说:“这么大的工程,一天两天也干不完,多干少干也不在乎这一会儿。”说着反而把手揣在了袖里,像只缩脖子鸡似地蹲在了地上。 李永庆火了,说:“都想你这个熊样子,那工程猴年马月才能完工呀?” “愿啥时候完啥时候完,关你屁事儿?大冬天跑到这里来受罪,何苦哩。” 大伙早就对李小宝这种没脸没皮的样子看不惯了,于是你一言他一语地向他进攻了: “你愿干就干,不愿干就屎壳郎推粪球儿,滚蛋!没你这块料水库照样能修成!” “小宝,你可真够呛,说出这样的话来我都替你脸红!” “真是脱裤子上吊,死不要脸!” “脸厚的三叉子都捣不透!” 李小宝见大伙都朝他来了,心里有些发毛,但嘴还仍不示弱,说:“你们甭吃鱼不吐骨头说话带刺儿!我这白脖是不如你们团员思想好。你们看我不顺眼就离我远点儿,你朝东我朝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错了还不让别人说呀?” “你们都是喝哪里河水长大的管得这么宽!” “对你这样的人就是要管!” “你们甭马屁股上的苍蝇瞎嗡嗡。” “谁是苍蝇?你咋骂人哩?” “我不是到这里受气来的!”理亏嘴短,李小宝说完拔腿就要走。 “你要干啥去?简直无组织无纪律,错了人家说你又咋啦?” 李小宝见王明坤发了火,心里不由得一愣。王明坤的厉害劲儿他是知道的,劲头上来就是打两下子也得干受着。他见王明坤瞪圆双眼盯着他,只好耷拉着脑袋干起来,但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 王明坤怒冲冲地训斥他说:“你看你这个样子,像干活儿的吗?你的脸皮有多厚,在家里还没丢够,又到这里光屁股推磨丢人现眼来了!不好好干活收工后再和你算账!” 王明坤后面的话本来是句吓唬话,可李小宝却当了真,他不服气地说:“我多少还在这儿干哩,有的人调子喊的高,光会说教别人,可天一冷就跑到伙房烤火去了你咋不说。吃柿子专找软的捏,只会欺负我这小卒子。” 王明坤听了小宝这搅汤带水扎耳朵根子的话,更是火气往上撞,质问道:“你不要疯子说梦话胡言乱语,你见谁到伙房烤火去了?” 李小宝冷笑了一声说:“咱这缺谁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到,你还看不见啊?” 李小宝的话,引起大伙四周环视查找,只有李民强不在。 李小宝像是抓住了勺儿把儿,得意洋洋地说:“看到了吧?让大伙在这里挨冻受累,人家怕冷却脚底抹油,溜了。我干得慢了一点儿都不行,这是啥道理?” 王明坤听了这话,眼睛瞪得更圆了,大声吼道:“你这是胡说八道污蔑人!” “谁污蔑他啦!是我亲眼所见!” “你看见啥啦?自从来到这里,民强忙这忙哪,一颗心全扑在了工地上,搭工棚扛木头,他一个人顶俩人干,脚扎破了都不肯休息;今个天不亮就起了床,刚才他挑土扁担都压断了。可是你哩,整天干活儿当尾巴还不算,刨土像是给地挠痒痒。人家干活都是满头大汗,你穿着厚棉袄还像打摆子似的直哆嗦,你像个民工的样子吗?”王明坤正在理直气壮地说着,抬头一看走来一个人,不由得眼前一亮,大声说:“李小宝!你抬起头来看看那是谁?” 李小宝抬头一看愣了。只见李民强肩扛一个大石夯来到大伙面前。他那红扑扑的脸上滚动着一串串亮晶晶的汗珠子,头上腾腾地冒着热气,看着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热气的排长。有哪一个人会相信,此刻正是滴水成冰的大冬天。李小宝像个木桩子似地戳在了那里。他在自问:他咋干这事儿去了? 自从李小宝来到工地,他就像腊月掉水缸,凉了半截。住的是到处透风的蓆棚子,吃的也不是王文思说的大米白面和大鱼大肉,来到这里好几天了,甭说看电影连个电视都没有。谁不知道腊七腊八出门冻煞。这大冬天的风像刀子一样快,针一样尖,迎着这嗷嗷叫的大西北风干活谁受得了?说也怪,他越怕冷风越往他脖子里钻,越怕累地越硬。费半天劲儿也刨不了碗大的坑儿。他有些怨恨王文思了,嘴里没出声心里却在说:“哼,你把这里说得比天堂还美,可我在这里几天就够了。”他后悔不该光听别人的撺掇。他有些吃不消了,只好按着王文思给他指的道儿走。看着李民强行事,他在我就干点儿,他走我就歇会儿。刚才他发现李民强放下铁镐进了工棚,心里一阵高兴。心想:李民强真的顶不住进工棚歇着去了。可他刚想溜,过了一会儿李民强又挑着一对大土筐从工棚里出来了,他心里凉了。这会儿又见民强到伙房去了,他心里又一阵高兴,两眼死死地盯着李民强,盯了半天没见出来,于是便装大便跑到了茅房。他在茅房里呆了半天出来一看,李民强还没在工地上干活儿,他心里更踏实了。回到工地说是在干活儿,还不如说是在玩儿,他根本没有想到就在他在茅房里蹲着的时候李民强和炊事员说了几句话便进村借石夯去了。 李民强“咚”地一声把石夯扔到地上砸了一个大坑。 王明坤赶紧把脖子上的毛巾拿下来递给李民强,李民强笑着擦着满头的大汗。 萧明辉凑过来不解地问:“民强哥,你扛这玩意儿干啥?” 王明坤早已明白了李民强的用意,说:“干啥?你看!”说着便一把将石夯抱了起来,“咚”地一声往地上一砸,“明白了吧?砸冻层!”大伙都露出了高兴的笑容。王明坤又急切地问,“民强,你快说说咱们咋干?” 李民强把毛巾往明坤手里一丢,招呼大家都围过来,他蹲在一个刨开的土坑前做着手势说:“军队打仗,如果遇到敌人力量雄厚防守严密咋办?光从正面进攻要取得最后胜利,就要付出较大的代价。所以往往设法打入敌人内部,把他们的内脏捣烂,前边的敌人失去了依靠,外面再这么一夹攻,敌人就非垮不可。咱们刨冻土层也得讲点儿战术,这冻土层这么硬,咱们光从正面攻它,费很大的劲才能挖碗大的一个坑,这样就影响工程进度,咱们先把冻层底下的松土挖空,冻层也就失去了依靠,然后再用这个石夯在上面给它这么一下子,它就是铁甲咱们也能把它砸碎。” 萧明辉一听这法高兴的直跳高,说:“这办法好,那咱们的进度就快了。” 王明坤看了一眼李小宝那不争气的样子,压低了声调若有所指地说:“民强,你身上不冷吗?” 李民强笑着说:“冷?你看看谁身上不在冒汗,看你热的都可以蒸馒头了。” 大伙都被民强的话逗乐了。 王明坤气愤地说:“可有的人,穿着大厚棉袄还打哆嗦哩。”说着目光又扫了小宝一眼。 李民强听出王明坤话里有话,又见李小宝缩着脖子头也不抬,眼也不敢睁地蹲在一边儿,明白了八九不离十。李民强一字一句地说:“要说冷,大冬天在这河滩上干活儿,哪能不冷哩,可是,咱们想一想为了我们祖国的今天,爬雪山过草地的红军老前辈,想一想爬冰卧雪守着我国北大门的战士,咱们眼下这点困难又算个啥!对困难,咱们就要拿出战士的硬骨头精神。为了建设我们新农村,就要苦干大干。干劲是榔头,困难是石头,榔头敲石头,困难就低头。对不对啊?” “对!”大家齐声回答。 李民强的话,字字句句火辣辣,点燃了大伙心中的烈火,王明坤大手一挥,像只猛虎似地站起来说:“对!咱们就是要大干苦干!冻层硬,咱就给它来个榔头砸钢板,硬碰硬!” 这时,李民强身子晃了一晃差点摔倒。王明坤一把抱住了他:“民强,你……” 李民强并没有坐下,可脸上冒着汗珠,说:“没关系,大伙快干活儿吧。” “你蒙人!”王明坤说着硬是把李民强按在了地上,无论李民强怎样阻拦,王明坤硬是要脱下李民强的鞋要大家看个明白。鞋脱下来一看,大吃一惊:鞋子里全是鲜红,血和袜子粘在了一起。 事情是这样的。来到水库工地的当天晚上,整个工地灯火通明,修水库大军投入了搭工棚的战斗,李民强望着这动人的场面,恨不得一个人顶俩人用,他正扛着木头往伙房跑着,脚下被啥东西顶了一下,有点儿疼痛,他以为是啥东西咯的也没在意继续干活儿,工棚打好了,他才感到脚板疼得厉害,他躲进工棚搬起脚一看,是一颗铁钉子扎进了脚心里,他扣住钉子帽一咬牙拔了出来。鲜血立即涌出,疼得脸上浸出了汗珠子。这时,工棚外传来了脚步声,民强来不及穿鞋,急忙用自己的帽子盖住了脚。 常子明提着灯从外面进来了,一边往柱子上挂着提灯一边说:“民强,你们排的速度很快呀,我看了一遍全排的工棚都快搭完了。” “伙房可能还有些问题。” “已经搭好了,我就是从哪儿来的,搭的不错。” “镇长,你再去细看看其他工棚吧,可能还有不合适的地方。” “不看了,有你挂帅还会把事儿办不好。给我支烟抽,忙的一天也没有顾上抽。”说着朝民强凑了过来。 李民强本来想把常子明支走好穿上鞋,可是常子明反而向他要烟来了。 “哎呀,我说民强,你怎么把帽子给脚戴上了?呵呵。”这时,他发现民强的脸色不对,“你怎么啦?” “没啥事儿。” “不对!”说着拿起帽子一看,大吃一惊,脚还在流着血,“我给你叫医生去。” 李民强一把拉住说:“镇长,咱们刚进场,工作还没有开始,任务还很重,我只是碰破了一点儿皮没关系的。”说着忍着伤痛穿上鞋站了起来。 “那也得找医生看看呀!” “我自个去就行了。镇长,这事儿你可不能对任何人讲,要不会影响大伙的情绪。” 常子明感动的没有说话,又点头又摇头。 第二天,李民强又天不亮就起了床,和大伙一起战斗了。但变得沉重的脚每走一步都要忍着巨大的疼痛,但他仍然坚持着,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生怕被别人发现,忍着疼痛照常上工地。他正和大伙一起干的起劲,范医生背着药箱巡诊来了,于是他赶紧躲进了工棚。因为他的衣服兜里装着范医生给他开的全休单子。要让范医生看见会关他“禁闭”的。范医生走过去了,他又从工棚里出来挑着土框来到工地。他见大伙干的那样艰苦就又动开了脑子,忍着伤痛借来了石夯。 大家被李民强坚强的毅力感动了,萧明辉那明亮的大眼睛里含上了泪花,心里在想:听说民强在抗洪救灾中,冒着生命危险抢救遇难的群众,身负重伤不下战场,荣立了二等功。现在又不顾自个的伤痛奋战在水库工地上,我经常说学英雄,英雄不就在眼前吗?我要按着民强的样子做,只有这样活着才有意义。 王明坤要跑去找医生,民强一把拉住了他:“你不要去了,医生已经看过了。看,药全在这里。”说着把医生给他开的药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王明坤急的把脚一跺说:“这也不行,你得休息几天。”说着就要背民强。大伙也在纷纷议论: “是得休息,别再干了。” “弄不好一感染就麻烦了。” …… 李民强望着大家关切的面容,使他又想起了在离开部队前的一天晚上,营长对他说:“民强,你就要走向新的工作岗位了,新的岗位也是战场,也需要战斗。作为部队培养出来的一名革命战士,无论在什么岗位上都要发扬我军的光荣传统,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做出优异成绩为我们军队增光……”既然是战场,是战斗,就会有流血,我这点儿伤又算得了啥?他又想到眼前的民工们,眼前的工作是紧张的,也是艰苦的。可是艰苦并没有把大伙吓到,劲头还是那么足。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要关心大家,做好思想工作,使大家的积极性发展起来巩固下去。想到这,一股巨大的力量支撑着他,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心情十分激动地说:“你们不要为我担心,放在心上的应该是咱们的工程进度。前辈们为了打出一个新中国,不怕流血牺牲,重伤不哭,轻伤不下火线。我碰破了点儿皮你们就难受,那咋行哩!咱们现在也是在战斗啊!前辈们用战斗打出来的新中国,需要咱们用战斗的精神来建设!咱们面临的工作是艰巨的,但也是光荣的!” 李民强见大家的脸上都挂满了喜悦,放出了红光。只有王明坤还在低着头默默地想着啥。李民强高声说:“请二班和三班的同志注意啦!都集中过来,现在休息一会儿,咱们请一班长给大家唱首歌好不好?” 大家一下子活跃起来了:“好!”接着就是一阵掌声。 正在低头反复琢磨李民强那些话的王明坤,被大家弄了个措手不及,挠着头皮红着脸说:“你们真会捉弄人,我这嗓子粗的能塞进馒头,咋会唱歌呀,别逗了。还是请三班的小秀才张一鸣来一首吧。” 张一鸣摆着手说:“我那歌都老掉牙了,还是让咱们排长把在部队学到的好听的歌给大家来一首吧!” “好!排长给来一首吧!”又是一阵掌声。 李民强的嗓子也并不比别人强,他也很少说说唱唱,但他觉得现在不单单是唱首歌的问题,是在用歌声给大家鼓劲儿,提精神。于是他说:“我的嗓子跟破锣似的,也唱不好,我起个头,大家一起唱好不好?” “好!” “你起头吧。” 李民强清了清嗓子起了头,工地上响起了雄伟的歌声: 红军不怕远征难, 万水千山只等闲。 …… 歌声越唱越响,越唱越雄壮,唱的每一个人心里都热乎乎的。大家忘了疲劳,赶走了寒冷,精神振奋,斗志昂扬。英雄们的光辉形象在鼓舞着他们,一定要排除万难,夺取修建水库工程的胜利! 第三章 考 验 (六)风波骤起 六、风波骤起 李小宝看到李民强的行动,也感动了一阵子。后来李民强又跟他谈了话,认识有所改变,态度虽然不那么强硬了,但情绪仍然很低沉。平时闲聊时,他还能搭上个三言两语,可一到会上就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有人点他的名,便把头一扬:“大伙说咋的就咋的,我没意见。”天天如此,会会依样。几天后,怕苦怕累的毛病就又犯了,尤其是今天中午,李小宝竟给萧明辉出点子和他一块儿逃走,可是萧明辉没有上他的套儿,立刻把这事儿告诉了班长王明坤。李小宝见势不妙,便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卷起铺盖卷儿就想自个溜走。他的被子还没捆好,王明坤就像头雄狮似地冲到他的跟前,把他拉出工棚,指着他的鼻子怒斥说:“你简直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你想干啥?” 李小宝毫不胆怯地说:“干啥?我不干了回家去,咋啦?” “这不是马车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大家听到外面的嚷声都蜂拥过来,向李小宝开炮了: “当逃兵是可耻的!” “你这思想太差劲儿了!” “哪像个男子汉的样子!” …… 李小宝见大伙都用气愤的目光对着他,用严厉的词句质问他,头上冒出了冷汗,心里“咚咚”地敲着小鼓儿。虽然他的心里已经虚了,但嘴上还不示弱。歪着脑袋说:“你们这是糟改人!” “谁糟改你啦?你做的这叫啥事儿!” “属啄木鸟的,嘴还挺硬!” 萧明辉从人群里挤到李小宝跟前,两眼在放着怒光,把李小宝教他如何向李民强撒谎请假,如果不批准就偷偷地开小差儿,回到村里就说活太累干不了,是经领导批准回来的等等。从头到尾当众叙说了一遍。 萧明辉的话音一落,大伙就七嘴八舌地嚷开了,说他这是干扰破坏水库建设。还有的直往前凑,恨不得踢他两脚才解气。 说来也巧,正好陈文军路过这儿。他听到这一片吵嚷声,便不悦地走到大伙面前:“什么事啊?这么吵吵嚷嚷的。” 李小宝见陈文军来了,不由得一惊。心想这下坏了,伸长脖子拉长脸挨噜吧。但他见陈文军紧锁着双眉,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批评他的意思,反而朝大家投向不满的目光。这时他想起了王文思在家对他说过,镇里领导对李民强有看法的话。他那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扑通”一声落了地,他的胆子壮了,认为陈文军不会向着李民强,会替他说话的。像蝎子蛰屁股“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鼓圆双眼怒视着大家说:“我是贼呀,还是流氓?你们这样围攻我,我不受这个气!我要上告!” 李小宝这一嚷不要紧,使平静下来的场面又紧张起来。 “谁围攻你啦?不要胡搅蛮缠!” “你做错了事儿还不让人家说说呀?” “你是老虎呀?屁股摸不得。” …… 王明坤一把将李小宝拉到陈文军面前,气呼呼地说:“小宝,你不是要上告吗?今儿个当着大伙的面,就向领导说说你做的事儿吧。” “对,快说说吧!”大伙齐声说。 李小宝本来是想用几句硬话把大家吓住,陈文军再说上几句话事情就过去了。可是陈文军却站在一旁不吭声,这样一来李小宝害怕了。他心里明白,他的做法让领导知道了实情不光彩,不会有啥甜头。于是直嚷嚷:“你们要干啥?你们敢打人咋的?” “有理讲理,别满嘴跑舌头胡说八道!” “快把你做的‘好事儿’说说吧,领导一走你想说就没机会了。” 又是一阵反驳声和嘲笑声。 陈文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行了!行了!有话慢慢讲,吵又顶什么用?吵一顿就解决问题啦?”他向李小宝点了点头说,“你有意见就说吧。” 陈文军这句话不要紧,使李小宝那悬着的心“噌”地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理亏心虚,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敢说,又不能不说。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我……我干不了。”就又蹲在了地上。 “为啥人家都干得了就你干不了?” “你小呀还是老呀,说这样的话你心里不愧得慌啊?我都替你脸红!” “我看他是怕苦怕累!” “你教唆萧明辉开小差儿是啥目的?” “快说说!” 李小宝见又把问题提到了要害处,又“噌”地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辩解说:“我受不了你们的欺负!李民强光知道为自己争名争利,不顾别人的死活我有意见,照这样下去大伙都得累趴下,别看你们现在挺着胸脯说大话,日子还长着哩,有你们哭爹叫娘的时候。早知道这样,我根本就不来!”说着就往人群外面挤想溜走。萧明辉一把拉住他气愤地说:“你想溜啊,没门!你得把话说清楚,谁欺负你啦?” “对,说清楚。不能随便冤枉人!” “不要满嘴喷粪!” “他这是在扰乱人心!” “好驴不乱叫,好狗不挡道,就让他屎壳郎推粪球滚蛋算了,别在这儿臭烘烘地熏别人。” 大家你一言他一语的愤怒声,嚷得陈文军只觉得耳边轰雷闪电似地响,他心烦意乱地想:你们排的工程进度上去了可队伍却乱了套。他又想起口袋里的一份报告,这是常子明向指挥部写的一份关于李民强排《集思广益,开动脑筋,促进工程进度》的经验报告,并建议指挥部在整个工地推广。他的手伸进口袋里狠狠地攥了一下报告,心里想:这报告先压一压吧。于是他向大家摆摆手说:“算啦,都别吵了,李小宝同志做的不对大伙应该心平气和地耐心帮助他,要关心他,爱护他,怎么能这样围攻他呢?” 这时副排长张勇挑着水桶过来了,他是趁午休时间替伙房挑水去了,见围着这么多人,急忙赶过来:“这是咋啦?” 陈文军两手掐着腰,气呼呼地朝着张勇说:“民强到哪去啦?” “送石夯去了。” “你看看吧,都乱套了。你告诉民强,就这个问题写一份检讨送到连部去!太不像话!” “我们排长错在哪儿啦?” “小宝犯错误为啥让排长做检讨?” “陈书记,这样做不合适吧?” 陈文军不耐烦地摆着手说:“行啦!行啦!我还有事儿,以后有时间再给你们解释。”说完转身走了。 陈文军的做法引起了大家的不满,都愤愤地嚷着,每个人心里都窝着火。 太阳落下去了,一群飞翔的鸽子飘来飘去,渐渐隐没在暮色苍茫之中。 收工了,李民强和张勇两位排长,在水库大坝上扛着铁锨边走边聊着。 张勇说:“出现一个李小宝也没关系,你不必考虑太多,冻土层这一难关已经过去了,影响不了工期,大家的思想是稳定的,干劲也很足,要这样干下去提前完工是有把握的。” 李民强低着头说:“不该出现这样的事儿,李小宝为啥会这样哩?”李民强说这话的声音很低,像是对张勇说,也像是在自问。 “我和小宝谈了一会儿,他说是你们村干部骗他来的,他上当受骗了。” 李民强一愣:“哦,他是这样说的?” “啊,他还觉得挺委屈。来之前你们村干部跟他说啥啦?” “是村里的副书记跟他做工作来的,具体说了啥我也不清楚。” “我怀疑,可能副书记在跟他谈话中说的话对他有影响,要不他为啥说受骗哩。” 李民强没有说话,低头沉思着:王文思跟他说了些啥?要没有别的原因他不会这么胡闹。他抬起头问:“你们村的民工是咋确定的?” “支部开了动员会,大伙自愿报名,结果是报名的多来的少,不少人还有意见。听说新兴村也是这样做的。所以大家的思想都比较稳定。你们村呢?” “我们村是领导先提名,然后村委会开会通过,确定后分别再做每个人的工作。” “你们这样做有个问题,就是愿意来的来不了,不想来的反而来了,像李小宝这样的。” “是啊,我们没有你们工作做得细。李小宝从小娇生惯养,怕苦怕累,他的工作咱们还得继续做,不能让他这样发展下去。”转话题又说:“咱们来的民工大部分是年轻人,对过去的事情了解的少,我想咱们排利用晚上休息时间请附近村的老人给大家做一次忆苦思甜报告,激发大家的工作热情。这样不仅对李小宝,对大家也是一次教育。” “对,再苦再累也比不上过去的苦和累,一对比也就不觉得现在苦和累了。啥时候搞?” “我向镇领导汇报一下再定吧。另外,咱们排里有四名党员,九名团员,要不要成立一个临时党团小组。” “有必要,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越要注意发挥骨干的模范带头作用。” “你是村里的副书记,有工作经验,对民工的情况比我了解,这个组长你兼着咋样?” “行,今晚我就把党团员集中起来开个会。另外,咱们在平时也要关心大家的身体,注意劳逸结合,过的是集体生活,晚上是不是可以搞些活动,活跃一下气氛。” “嗯。就照你说的办。” 第三章 考 验 (七)兄 弟 七、兄 弟 晚上,在水库工地的仓库棚里,王明坤在修理着小推车。他拿起一块木板,宽窄、长短地比划了一阵后便取下夹在耳朵上的一支短铅笔头儿,一手拿尺子,一手捏着铅笔头儿画了一会儿。量好、画完就双手握着铇子弓着腰,一推一拉地用力“嚓嚓嚓”地铇了起来。随着有节奏地铇木声,铇花儿就像喷泉似地从铇中涌出来又落到地上,满棚散发着树脂的香味儿。只见他铇一阵儿,就闭一只眼睁一只眼地瞅瞅,就又朝不顺心意的地方下了家伙。 李民强屁股底下垫着一块木板儿,坐在一边儿搓着拉车用的麻绳。他从面前那一堆乱麻中一捋一捋地慢慢抽着,麻绳由两股、四股、六股……慢慢地往粗里长着,他手里忙着,双眉也在紧紧地锁着。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在思索着问题。 王明坤修好了小推车,从旁边拿了一块儿木板儿垫在屁股底下跟李民强坐了个对脸儿。 李民强问:“车修好了?” 王明坤一边从兜里拿烟一边说:“明天能用了。” “那你快去休息吧。” 王明坤把烟点着抽了一口说:“我不累,我觉得对李小宝得想点儿法子。” 李民强说:“是啊,我也在想这事儿,不能让他这样下去,他是我们的兄弟啊!” “一只苍蝇坏了满锅粥,他不好好干不要紧还会影响别人,这谁不憋着一肚子气呀。” “光憋气不行,得想办法帮助他。” “帮助?大伙为他费的吐沫都可以浇地啦,管啥用?就甭给他费那个劲儿,他是个驴蹄子不分瓣儿,油盐不进的家伙,有那个工夫还是多推几车土吧。” “那你说咋办?” “他不是不愿干吗,就让他走算了。”接着王明坤又带着埋怨的口气说,“我看,他不好好干和你也有关系。” “噢,你说说。”民强笑着说。 “他那样臭摆你,你不但不批评他,还掰着手指头给他讲道理,管啥用?他就是肉汤锅里的元宵,混(荤)蛋一个!对他有啥道理可讲?你还做开了自我批评,你这不是在宠着他吗?认为你不敢对他咋样,他才敢这样胡搅蛮缠。当初我就给你说过别让他来你不听,咋样?我没说错吧?到这里给咱耍不要脸的来了。” “李小宝思想差点儿不假,可是咱们不能让他这样下去,得做他的转化工作。” 王明坤把眼一瞪:“转化?算了吧,我看他是歪脖子树定型了。你就是磨破嘴皮对他来讲也是对聋子说话,白费嘴唇。” “要你这么说,他是顽固不化了?世上没有打不开的锁,只要我们耐心地做工作,我相信他会变好的。” “我看够呛。烂泥巴糊不上墙。钢钎重锤在他身上也甭想凿个坑儿。在村里大伙也没少开导他教育他,他改了吗?没有。他是个好坏不分油盐不进的人,我一见他就憋气。”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 “咋啦!我还不对?”王明坤惊愕地瞅了李民强一眼,见李民强的态度严肃,一本正经,沉思了半天才说,“他做错了事儿还是我不对,还让我给他烧高香磕响头啊!” 李民强笑了笑说:“光恨铁不成钢不行,得想法把铁炼成钢。俗话说,拔出脓来才是好膏药。做思想工作也要讲效果。靠吹胡子瞪眼不行,要求立竿见影也不行,需要长时间做工作,这和你修理小推车铇木板一样,是个细致活儿。” “你说的这些对别人能行。对李小宝这样的人只能是铁锤敲钢板,硬对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给他点儿厉害镇不住他。” “你敲了他这么多次咋样?不还是效果不大吗?俗话说,浇树要浇根,帮人要帮心。对李小宝不要光来硬的,得从思想上去找,设法提高他的觉悟才能达到和咱们一块儿战斗的目的。要知道,强按牛头吃不得草。” 王明坤不耐烦了:“哎呀,工地上这么多人,还缺少他这样的人?像他这样的人越少越好,我还是那句话,让他回去算了,他不干不要紧还会影响别人,一块烂肉弄得满锅腥。” 李民强笑了笑,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而是把正在搓着的麻绳递给了王明坤,说:“来,试试这绳有劲儿不。”王明坤捻灭手里的烟头,两人用力拉了拉硬邦邦的很结实,李民强问,“咋样?” “行!很结实,可以做拉绳了。” 李民强又拿过来一根细麻绳说:“看这根做拉绳行不?”两人一拉,“嘣”地一声断了一股,李民强笑着问,“这根做拉绳不行吧?” “这根股数少当然不行啦。” 李民强笑着说:“这就对啦。麻绳股数越多就越结实,碎麻搓成绳才能拉千斤,干工作也是这个道理,人越多力量越大,咱们修水库也要团结所有来的人,调动所有力量,才能取得胜利。李小宝是咱的兄弟,咱有啥理由不去团结他帮助他哩?要知道,一个人就是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颗钉。” 王明坤觉得民强的话有道理,可是他对李小宝并没有抱啥希望。于是低着头一边捋着乱麻一边说:“有他这块儿废铁也多打不了几颗钉。” “没有拉不直的绳,没有改不了的错。只要咱们工作做到了,我相信他也会变成一块好钢的。” “哎呀,这是劳动工地,忙的脚后跟都朝前了,连个放屁的空儿都没有,哪有那么多工夫为他费吐沫。”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为了对咱们的兄弟负责,细致的思想工作就不能分时间地点。” “我在家里就跟他打过多次交道了可是屁用不管。” “不管用是你的方法不对。” “我跟他发脾气不对。可良药苦口,这谁都知道。” “你帮助他的目的是啥?” “治病救人,为他好啊!” 李民强笑着说:“对呀,你刚才说了,良药苦口,我看良药也可以做到不苦口。一个人得了病,如果医生用的药太苦病人吃不下去,或者吃下去又吐出来,就发挥不了药的作用,病也治不好,所以制药的人就把苦药放在一个胶囊里,这样病人吃起来就不那么苦口,效果也能达到充分的发挥,病不是也能治好吗?帮助别人也得注意动机和效果。你那急性子脾气可得慢慢改一改。” 李民强这些话,说的王明坤心里只发热,人家民强找他谈话不是没有谈嘣吗?我跟他一谈就嘣,这不是光有动机没有注意效果吗?看来方法不对劲儿好心也会成了驴肝肺。 李民强接着说:“况且李小宝这样也不能光怪他个人。单面钹打不响,他这样跟别人也有关系。” 王明坤低着头接过了民强的话茬儿,说:“我也有责任,对小宝的态度不好,我向他作检讨。” 李民强说:“咱们没有做好工作,这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有人在李小宝身上做了文章。” 王明坤吃了一惊,问:“谁?做啥文章?” “我看跟文思叔有关系。” 王明坤把大手一摆不相信地说:“你真能扯,王文思在家里,李小宝在工地,两人相隔几十里,李小宝的枕头边儿又没有按个电话,王文思也没来过工地,咋能跟他瞎联系?” 李民强十分认真地说:“他人没来,可是来之前的事情你知道吗?” 王明坤不解地问:“不是王文思亲自做工作让他到这里来的吗?难道还会让他到这里来调皮捣蛋瞎胡闹?” “是文思叔给他做工作不假,可是他为啥对李小宝这样热心?村委会上有人不同意李小宝来,可是他却坚持要李小宝来,还说了一大堆理由,并主动提出做李小宝的工作。” 王明坤知道王文思给民强出了一些难题,他这个人做事是有些不地道,民强对他可能也有看法,便说:“王文思是村里的干部,给李小宝做工作是正常的,也是应该的。”说完又十分认真地说,“咱可不能瞎胡猜,闹不好会出乱子的。” 李民强见自己的伙伴对复杂的问题缺乏认识,有必要提醒他一下。便进一步说:“干部做群众的思想工作,这是党的好传统,必须继承。可是借做思想工作灌输一些负面的东西来达到个人的啥目的那是不允许的。文思叔跟李小宝说的那些话,就不是一个共产党员说出来的话。”于是,李民强把他跟李小宝的谈话中,李小宝吞吞吐吐地流露出来的一些情况,联系水库上发生的事情,向王明坤说了一遍,接着说,“再把咱们出发前村里发生的一些事儿串起来看一看,想一想,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事情是复杂的,咱们的脑子也得复杂一些才行,遇到啥事儿都要问个为啥。” 王明坤听了李民强的这番话,再联想到王文思在村里做的那些事儿,心里有些吃惊,觉得王文思有些不可思议,他在默默地想着:民强说的有道理,弯尺画不出直线。王文思咋能这样做哩?可是他也觉得在这复杂的事情面前没有啥办法。他挠了挠头说:“那也得想个啥法子呀!” 李民强说:“问题是要解决,关键还是在李小宝,你想想看,王文思为啥在李小宝身上下工夫,是因为小宝思想不健康才被别人利用。我的想法还是要做李小宝的工作,使他觉悟过来。” “对,鸡蛋没缝再厉害的苍蝇也在上边儿下不了蛆。” 李民强接着说:“我和张勇商量过了,准备利用晚上休息时间开一个忆苦思甜会,大家都发言,忆一忆过去的苦,看看今天的甜,查一查自个做的咋样,这样不仅对李小宝,对大家也是一次教育。” 王明坤高兴地说:“好哇!你把部队的‘两忆三查’的方法也带到这里来了,这是个好方法。回忆过去苦,思今天的甜,激发大伙的干劲儿,你的点子就是多。” 王明坤望着李民强的面孔心里十分激动,他觉得李民强不亏是部队里培养出来的人,真是有勇有谋,和这样的人在一块儿将会学到多少好东西啊。他对李民强更加佩服了。 这时,从隔壁的工棚里传出了欢乐的说笑声。李民强站起来拍打了一下粘在身上的乱麻毛说:“‘小秀才’正在写板报,咱们看看去。” 民工棚里,大伙正围着一块黑板指点着,说笑着。 这块黑板是“小秀才”张一鸣和王明坤利用晚上的休息时间,找来了木板和黑油漆做成的。这块自制的黑板,虽然不如文化用品商店买来的那样标准,但是经过张一鸣那灵巧的手一美画还真够漂亮的。前天晚上发动了一下群众,有关修水库的诗歌、散文、小快板一下子就给他这个小编辑送来了八九篇。由于版面所限,张一鸣只能择优登出了,他从多篇稿件中选出了四篇写在了黑板上。这会儿稿子已经写完,张一鸣正按着大伙的指点,修改着美中不足之处。 张世福走向正在洗脚的张全明说:“真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没想到你张全明还是个诗人哩。” “啥诗呀,顺口溜都写不像。” “嘿,我得学习你这谦虚劲儿,都登上板报了还说不行!” 张全明赶忙洗完脚凑到黑板前瞅了瞅,还真是登了他的诗,心里不由得一乐。但他仔细一瞅,好几处都换了词儿。他知道这是“小秀才”给他进行了修改。他又细细地瞅了一下黑板上,好像发现了啥,便嚷嚷开了:“哎,哎,这里头有问题呀?” 大家被张全明的话说愣了:“啥问题?” 张全明很认真地说:“咱们‘小秀才’的杰作跑到哪里去啦?” 随着一阵哄堂大笑之后,便你一言他一语的议论开了: “对,秀才写的呢?” “快拿出来写上,甭不好意思!” “大家互相学习嘛!” 张一鸣摆着手说:“我没大伙写得好。” “秀才,你甭谦虚了,快拿出来吧!” 萧明辉趁张一鸣不防,一把伸进了张一鸣的兜里,将稿子全部掏了出来认真地翻着,突然脸上露出了笑容:“嘿,找到啦!” 张一鸣从萧明辉手里夺稿子,萧明辉高高举着躲开未夺成。 萧明辉高声说:“嘿,这才是腿肚子上绑水壶,高水平(瓶)哩!” “把我那篇擦掉换上他的吧,他写的棒!”穆庆田嚷着。 这时站在后边的人着急了:“光你们前边儿的几个厉害鬼儿欣赏,后边儿的老实人可就吃亏啦!” “对,得有点儿风格!”后边儿的人附和着。 工棚里又是一阵哄笑。 张世福说话了:“你们谁也别嚷嚷,我给你们朗诵一下好不好?” “算了吧,你那破锣嗓子还能朗诵诗?电线杆子靠边儿站吧!”王宝生说。 “宝生,你甭糟改人,你比我也强不了多少。” 工棚里又是一阵大笑。 “还是让咱们的‘小秀才’给大伙朗诵一下吧,人家能朗诵出感情。” “对!他在学校宣传队里就是有名的话剧演员。” 张一鸣很大方地走到大伙面前说:“好,我给大伙读一下,写的不好的地方,请大伙提提意见再修改。” 工棚里一阵掌声和赞同声之后,便慢慢地安静下来,大伙都竖起耳朵等待着张一鸣的诗朗诵。 张一鸣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用眼神扫了大伙儿一眼朗诵道: 赵庄大河滩, 进军号声远, 锤击寒星落, 镐敲冰层颤。 汗水浇化千层冻, 治水战士不怕难。 双手挖出幸福水, 造福万代心里甜。 “好!写得好!” “真带劲儿!” 又是一阵掌声和赞扬声,有的人在一边低声议论开了: “真是名不虚传,‘小秀才’就是有词儿。” “人家是电线杆子上挂钟表,高中(钟)生。” “我看,也不在高中初中,全凭脑子好使不好使,你们村的李小宝不也是个高中生吗?他咋写不出来。” “提他干啥,他呀,马尾巴串豆腐提不起来,脑子没用在正道上。” “这叫臭狗肉上不了菜盘儿!” “哈,哈,哈!” “还真够热闹啊!” 大家兴奋的目光刷地一下子全都投向了工棚口,李民强、王明坤进了工棚。 张一鸣忽地站起来向前敬了个礼,接着就像小钢炮似地说:“报告排长、班长,我们正在出板报,请领导指导。” 王明坤指了一下张一鸣的鼻子;“你这个滑稽家伙。” 张一鸣做了个鬼脸儿坐在了地铺上。 李民强看着美观的黑板报,板报上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刚劲、有力、泼辣,每一篇稿都像一团火在燃烧着大家的心,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全排的同志们都在工棚里,有的几个人围着火炉子坐着聊天,有的在下象棋,还有的悠闲地靠在铺盖卷上。李民强发现李小宝不在,便问:“小宝呢?” 王大明向四周望了望:“那会儿还在铺上躺着哩,咋一会儿就不见了。” 李宝生撇着嘴不满意地说:“好吃懒做的家伙,不知又钻到哪里去了。” 李民强笑了笑说:“往后咱们都要多帮助他点儿。” 穆庆田把头一歪说:“帮助!我看再帮助也是落水的风筝,飞不起来了。臭水沟里的泥鳅,成不了龙。” 萧明辉说:“他呀,是小时候缺钙,长大了缺爱,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左脸欠抽,右脸欠踹,驴见驴踢,猪见猪踩。就那个德行,改不了啦。” 王明坤呵呵一笑说:“你在那里学的顺口溜呀。他是咱们的兄弟,咋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走错道,让他破罐子破摔哩。” 李宝生反驳说:“就怕你管不了,他不是在你大力士面前也是一蹦三尺高吗?他是臭烂泥糊不上墙!” 穆庆田说:“这是个不熟的葡萄酸得很,难弄着哩,你就是说破嘴皮子也没用,这样的人就该狠狠地整治整治。” 李民强在炉旁坐下来,往火炉里添了两块煤,笑着看了大家一眼说:“一人先进大家学,一人落后大家帮。李小宝是咱们的兄弟,咱们可不能歧视他,而要关心他,帮助他,信任他。把自己的兄弟看成一个顽固分子那就不对了,他是咱们这个队伍中的一员,要相信他到时候是能够和咱们一起为建好水库奋斗的,那就看咱们的工作做的咋样了。” 王大明看了王明坤一眼说:“我给明坤哥提个意见,你遇事光知道吹胡子瞪眼,不是像民强那样做耐心细致的工作。” 王明坤低着头说:“大明批评的对,我得向小宝道歉。我这个炮筒子脾气是得改改。灯不亮要人剔,人不明要人提,希望大伙往后多给我提个醒儿,你们见我要发火的时候,就给我使个眼神儿,这也是互相帮助嘛!” 王明坤的话,说得大家都抿嘴笑了。 李民强说:“咱们都应该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建好水库靠大家,做思想工作也得靠大家。做思想工作不光是领导的事儿,也是大家的事儿,人人都要学会做思想工作,使大家的心都想到一处,劲儿都使到一块儿。有句话说得好,众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只要大家齐心协力,都来做小宝的工作。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要爱护他,关心他。工作做到了,小宝也会变好的。” 大家都在静静地听着、回味着李民强的话语,想着自个的想法和往后的做法,想着自个的责任。 添过煤的火炉里,火苗更旺了,火光映红了大家那微笑的脸。 第三章 考 验 (八)苦口婆心 八、苦口婆心 午休时间,工棚里是很热闹的。民工们都按着各自的爱好、习惯地开展着各种各样的活动。有的来到工地后,因抛掉了各种各样不同程度的家务事儿,吃饭干活一经事儿心情舒畅,拿着一根合适的草棒靠在铺盖卷上悠闲地剔着牙;那爱动的小青年不是打就是闹,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就是静不下来;爱打扑克的,玩着玩着瞪眼跳脚吵起来,但是他们这种争吵不记账不作仇,摊子一散照常你好我好,眉开眼笑;没有捞到打扑克的人就在躺着打盹的人身上做文章,不是用草棒布拉布拉人家的耳朵,就是捅捅人家的鼻子,使人家痒痒的睡不安生。他们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过瘾解乏,表示有劳有逸,下午干起活儿来才有精神。这样一来,好静的和好动的在这个时间和这个范围内就成了一对势不两立的矛盾,好静的人说好动的人是花果山的孙大圣,爱蹦跶的猴儿。好动的人反唇相讥,说好静的人是吃了睡,睡了吃的猪八戒。双方争执不下,直到争吵的影响到了处于半静半动状态的“象棋迷”们出面调停一番,对立双方才偃旗息鼓挂起停战牌儿,但谁也没有被“征服”,过不了一会儿两大阵营就又恢复了原状,该躺着的照常躺着,该闹的还是照常闹。 尽管工棚里吵呀闹呀很热闹,李小宝却像一个在等候判罪发落的犯人一样,耷拉着脑袋独自坐在一边儿,心神不安地推测着闯祸将会引来啥后果。他烦恼地从工棚里走出来,想自个到外面溜达溜达,清净一下烦乱的头脑,他正在走着,忽然被后面的李民强喊住了,他回头见李民强提着一把铁锨正站在他的背后,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用惊慌的目光望着李民强那严肃的面孔。在李小宝的眼里,铁锨就像是一支步枪,只要李民强的手一抬他的脑袋就会开了花。他向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敢打人?” 李民强将手一抬,向左边一个朝阳的高坡一指说:“走,到那边去。” 李小宝一听这话,好像是在他耳边响了一个炸雷,脑袋只嗡嗡。咋的?李民强真的要下毒手吗?王文思早就给我打了招呼,李民强不是个吃素的人。不能去,不能让他到没人的地方下黑手。可不去行吗?他在这里打你也没人拉呀!去不去呢?已经向前走了的李民强一回头见他还原地站着没动,把铁锨往地下一戳说:“到那边去!你听到没有?” 李小宝见李民强再一次叫他,而且站下来等他,他不能不去了,这时他又安慰开了自个,去吧,这一关早晚也得过,不过去李民强也不会饶了我。 李小宝心惊肉跳地跟在李民强的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向阳的高坎儿上,李民强把铁锨往地下一放,瞟了李小宝一眼说:“坐下吧。”说完坐在了铁锨的一头,意思是要小宝坐在铁锨的另一头。 李小宝没有敢坐,站在李民强的旁边,这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李民强一抬手撒腿就跑。 李民强从兜里掏出烟,点着抽着,再一次要他坐下时,李小宝才心神不安地在旁边蹲了下来,仍用一双戒备的眼神盯着李民强。 两个人在沉默着,半天没说话,白色的烟雾在他们头顶上弯弯曲曲地飘游着。 李民强先说话了:“你知道我找你做啥吗?” 李小宝没有吱声,只是在李民强的脸上瞥了一眼就又低下了头。 李民强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说:“你咋能办出这样的事儿来哩,这里是电影院吗?愿来就来愿走就走。这是水库工地,也是咱们的战场,要有组织纪律性才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来工地之前就讲过了,你咋就不按着做哩?你自个走不算还要拉着别人,你的做法影响多不好。还有你说的那些话,咋能说出口哩?你以为我是个软蛋可以随便让人欺负吗?决不能让别人平白无故地来侮辱我……” 李小宝最害怕的事儿李民强提出来了,他不由得浑身一颤,好汉不吃眼前亏,正要站起来跑,又听李民强说:“当时恨不得揪住你揍一顿,可是我不能做,因为咱们是兄弟,咱们的祖祖辈辈都是让别人打着长大的,咱们是一根藤上结出的瓜,我下不了这个手啊!你看你在家里过的那叫啥日子?不怕人穷就怕志短,年轻人应该有点儿志气,人活得要有出息,要有尊严。不怕别人瞧不起,就怕自己不争气,你做事得让人家看得起。天上不会掉馅饼,得靠自个的辛勤劳动。只有冻死的苍蝇,没有累死的蜜蜂。怕苦怕累这是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吗?树往高处长,人往高处走。你看人家明坤哥家里日子过的多好,你这样下去啥时候才能改变贫困过上幸福的日子哩?你得好好琢磨琢磨。” 听到这里,李小宝那悬着的心慢慢地落了地,看来是不会对我下狠手的。同时他也对李民强这种做法有些感动了。他手里捏着一根小木棍,在地上无目的地乱画着,也默默地听着李民强那严肃、诚恳的话语。 “还有,你来工地做的丑事儿,不要认为事儿就这么完了,因为你还没有把问题讲清楚,你不把你身上的脏东西抖落干净咱是没完没了的。上次和你谈时有的事你吞吞吐吐没完全说出来,可能有啥顾虑,现在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当着大伙说的那些话是啥用意?是出自你的内心还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李小宝一听这话,那平静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尤其是“是谁让你这样做的”这句话,更使他心慌不安,是谁呢?是王文思。这个可不能说,他对我说的虽然和工地的实际情况不一样,可是他又没到工地来咋知道这里的艰苦劲儿哩?人家说的那些话也是为我好,如果说了,那不是把人家给出卖了吗?好汉做事好汉当。如果不说出王文思,那今天这一关又咋过哩?沉思片刻,他认为还是不说出来好。他耷拉着脑袋,嘟嘟囔囔地说:“我……我就是觉得太累干不了,没有别的原因。”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李小宝把头一抬,两眼一瞪,说:“是真的,我要是说假话天打五雷轰!” 李小宝本想用发誓的话把话堵死,把李民强要问的话封住口,使对方不好再问下去。可是李民强苦笑了一下,说:“你也甭瞪眼发誓把话说死,你说你干不了,这话也对也不对。要说干着吃力有困难我信,因为你一直在学校,参加劳动少缺乏锻炼。可是你也得想一想,这是你要逃走的根本原因吗?要说年龄萧明辉比你还小,个头比你矮半头。张庄村的张一鸣比你的力气头也不大,为啥人家干的了你就干不了呢?劳动起来人家穿一件小褂儿都汗流浃背,可你哩,穿着厚棉袄棉裤还冻得直缩脖子。这能说光是力气小的问题吗?关键是要看有没有青年人的志气。因为你有怕苦怕累的思想,别人也正是想利用你这一点来达到他的啥目的。你说你干不了,那你为啥还要拉着萧明辉一块走哩?” 李民强的话不但李小宝无法答对,而且更使他胆战心惊,难道你也怀疑我是干扰破坏水库建设吗?要是戴上这顶帽子那比挨几巴掌还厉害呀!他有些坐不住了,屁股就像坐在了蒺藜棵上,两眼发直地望着李民强一言不发。 李民强接着说:“你甭白瞪眼,是谁让你这样做的你就是不说我心里也清楚。不过我得给你提个醒儿,俗话说,木歪不可做箭,心歪不可为友。你跟人来往脑子里得注意点儿才行。好的话要听,不好的可不能听呀!” 李小宝一听这话,心里有些憋不住了:“咱打盆说盆,打碗说碗,扯别的干啥!我自个做事自个当。干么往别人身上扯哩。再说,人家是村干部,难道村干部的话我不听就对啦?你甭吓唬人,我就是再糊涂也不会不知道好赖人。” “评价一个人的好与赖,站的角度不同,思想认识的差异,就会有不同的结果。看一个人的品行好赖,要看他的所言所行是不是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是不是有利于水库的建设。由于你思想上和大伙有差距,所以对好与赖的认识就不同,把好的当成了坏的,把赖的当成了好的,把错的当成了对的,使得你越走离大火越远,和大家的隔阂也就越来越大,这咋行哩,你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这样下去了。” 李民强的话触动了李小宝,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也认识到了王文思对他说的话不太对头,但是对王文思说的话他不能说,他知道王文思心狠手辣,如果我说出来让他知道了,还不恨死我,回到村里肯定会处处打击报复给我小鞋穿?更甭想给我说媳妇的事了。更严重的是,如果说了实情,回到村里李民强问起王文思,王文思不认账,死无对证,这样不是落得自己说假话了吗?李民强和王文思再打闹起来,事情闹得就更大了,况且人家是村干部,如果说了会是什么结果?岂不是捧着虱子上头自惹烦恼吗?不能说。他拿定了主意。于是说:“民强哥,你不要说了,我认识到了,都是我的错,我回去向明坤哥和明晖道歉。往后一定好好干,有多大劲使多大劲,行了吧?” 李民强见李小宝有了认识,心里高兴了,同时知道李小宝心里还是有些顾虑,也不再问下去了,一个人的思想不可能做一两次工作就可以完全认识到,便说:“好!我相信你的话,人不怕有错,改了就好。有些事你不说或者不敢说,我也不勉强你了,纸里包不住火,雪里埋不住人,我早晚也会清楚的。” 李小宝笑了。 李民强站起来,拍着李小宝的肩膀,微笑着说:“走吧,快到干活的时间了。” 第三章 考 验 (九)激 励 九、激励 晚上的工棚里热闹极了。民工们在一块儿你抓他一下,他挠你一下,这里说他一句,那里回他两声,活宝张全明在这样的场合,更是大显身手,说笑话逗得大家仰脸大笑,萧明辉乐的只揉肚子。 正在大家逗玩儿的时候,李民强、张勇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进来。张勇向大家摆摆手说:“大家静一静,往一块儿凑凑,今晚咱们请杨大爷给咱们作报告。” 接着,李民强简捷明了地讲了几点要求之后,随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张勇拿了一个马扎让老人坐下,热闹的工棚里静了下来,有的坐在铺上,有的坐着马扎,围在杨大爷周围。 老人望着面前那一张张红彤彤的笑脸,望着那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心潮澎湃,思绪起伏,他的双眼有些湿润了。他今天要对这些年轻人控诉血泪斑斑的过去,可是不知咋的,竟不知从啥地方说起。老人涨红着脸,两只大手好像放在哪儿都不合适,机械地在大腿上揉摸着。他干咳了两声,又用舌尖舔了一下嘴唇,沉思了半天才开了口:“我从哪时候说起哩?嗯,就从那年这里闹大旱的时候说吧。” 杨大爷八十多岁了,尽管满头白发,但耳不聋眼不花,身体健康。老人的名字叫杨来雨,十一岁那年,赵庄一带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大旱,从立春开始就直呼呼地刮大风很少见雨点儿,端午节后,又连着七七四十九天滴水不见,河塘里水干底裂,用汗珠子浇出来的庄稼就像灶里的干柴点火就着,平时就贫苦的农民遇上这么个大旱年,更是没办法生活。杨来雨家里有爹、娘、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共五口人。杨来雨的爹杨增勤,一年四季拼命地下地干活,由于过度劳累吐血,留下了“伤力”的病根,常常气喘吁吁咳血不止。平时家里就半年糠菜半年粮,在这大旱年头更是没有一点儿吃的。杨来雨的娘便领着孩子去挖野菜。可是干旱的土地上那里能有野菜?没办法,只得剥榆树皮吃。榆树皮还能勉强咽下去。榆树皮吃光了就剥杨树皮,杨树皮的滋味又苦又涩,吃的全家人浑身浮肿。 一天晚上,天黑的好像一切都扣在了锅底下,大风吼吼地狂叫,大风卷起的沙子粒儿、烂树叶打得门窗屋顶啪啪直响,杨来雨最小的弟弟杨来水吓得死死地趴在娘的怀里,一动不动,一家人在浑浊的棉油灯下坐着、等着,眼巴巴地盼着爹回家来。可是盼到天亮,也没有回来,一打听才知道他被日本人抓去做了苦工。娘一急昏倒在地,几个孩子吓得失声大哭。 爹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被抓走就像房子塌了大梁一样,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完全压在了娘一个人的肩上。为了几个孩子不被活活饿死,娘忍痛把姐姐送给人家当了童养媳。姐姐被领走那天,全家人哭成了一片。娘对姐姐说:“孩子,不是娘的心狠,这是世道逼得呀……” 爹被抓走,姐姐又给了人,杨来雨想念亲人,晚上躲在炕上怎么也闭不上眼睛,心想:“一家人东离西散,这是啥世道啊!”正想着,忽听有人在窗前小声喊:“来雨,开门!快开门哪!”来雨听出是爹的声音,急忙下炕开了门,爹浑身是伤地回来了。原来他不甘心给日本人做苦工,冒着生命危险偷着跑回来了。全家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腔,看到爹回来了心里却像一块石头落了地。 天灾逼得一家人在家里待不下去了,只得去逃难,爹用筐挑着弟弟和两床破被,娘领着杨来雨,挎个破篮子背井离乡,开始了流浪生活。爹连病带饿,死在了逃荒的路上。 杨来雨母子三人逃到天津,娘给人家当佣人。杨来雨刚满十五岁就拉上了洋车,不幸的是第二年大水淹天津,日本鬼子趁机抓劳工。杨来雨也被绑着摁进了闷罐车,糊里糊涂在车厢里闷了一天,把他拉到了山西煤矿上。白天下井干十三四个钟头的活,干的稍微慢一点儿就是一顿皮鞭。不少人累折了腰筋骨,流尽了血和汗。一下班,那些如狼一般的日本鬼子,手里端着枪,把旷工押进四面围着铁丝网的一座大房子里,几十口子人挤在一起,墙上臭虫爬,地下大蛆滚,腥臭味儿熏的人喘不过气来。门外边日本守备队和汉奸矿警一边一个,他们手里端着带刺刀的枪,脚旁趴着伸出血红舌头的洋狗。谁出去拉屎撒尿,都得把上衣和鞋脱下来,裤腰带解下来,怕你逃跑。这哪里是矿山,简直是座大地狱!穷人的生活真是黄连水里泡苦胆苦上加苦啊! 解放了,杨来雨两次跑到天津打听娘和弟弟杨来水的消息,得到的消息是娘在他被抓走不几天就去世了,弟弟被一位工人领走了。 听了老人对过去的血泪控诉,每一个人都是泪挂满面,泣不成声。 老人擦了一把泪水激动地说:“共产党是我们的大救星,是共产党把我从火坑里拉出来的,天地大不大?大!可我觉得还没有党的恩情大,没有共产党,我早就喂了野狗啦!爹娘亲不亲?亲!还没有共产党亲!在过去爹娘再亲我,可他们挡不了我受累挨饿,照样挨日本鬼子的皮鞭子。可是共产党打下了天下,从那些恶霸手里夺过了鞭子,不再受坏人的气,成了国家的主人。一想起这些,我感动地睡不着觉啊!小伙子们,咱们可不能好了疮疤忘了疼,可不能忘本啊!喝水不要忘了挖井人,要经常拍着胸膛想一想,咋来报答共产党的恩情!” 工棚里响起了:“世世代代不忘本,永远跟着共产党”的口号声。 老人接着说:“过去一场大旱闹得咱穷人家破人亡。为了水,我爹给我起名叫来雨,弟弟叫来水,可是穷人盼水也到处找水,可那是过去,穷人搞不起来呀!如今有共产党的领导,老天爷一年不下雨也饿不死人。前几年这里闹旱收成不好,政府给我们村运来了两大卡车大米白面分给大家。现在政府又派你们来帮助我们修水库,我打心眼儿里感激呀!我核计了,这个水库要是修成了,每亩地就可以多打好几百斤粮食。我们要为国家多打粮食,让工人吃得好好的多造些机器,让咱这农村早些实现机械化;让战士们吃得饱饱的好好练习杀敌本领,保卫好咱们的国家。咱们全国的人民都拧成一股劲儿,把国家建设的跟铁打的一样结实。” 老人的报告,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李民强挺胸站到大家面前,用洪亮地嗓音问大家:“同志们!杨大爷过去的岁月苦不苦?” “苦!”全场同声回答。 “杨大爷讲的道理对不对?” “对!”又是一片震耳的吼声。 “同志们!”李民强感情激动地说:“在过去,受苦的只是杨大爷一家吗?不!旧中国的穷苦人都是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每天都是在刀尖儿上爬,在死亡线上挣扎。就拿咱们在座的同志们来说吧,那一个长辈没有受过过去的苦,哪一家没有一本血泪帐!共产党为了咱们受苦人的解放,不再过牛马不如的生活,领导全国人民浴血奋战几十年,有多少革命前辈为了今天的好日子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说到这,他从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高高地举在大家面前,红红的书皮上印着五个金色大字《长征回忆录》。他说:“红军战士们,爬雪山,狂风吼,雪花飘,狂风夹着冰雹,吹打在只穿着一件破夹衣的战士身上,浑身像刀刮一样;过草地,大雨滂沱,烂泥把战士们的脚都沤坏了。寒冷、饥饿无情地向他们袭来,夺去了多少战士的生命。他们在长征路上吃的是野菜、野果、发了霉的青稞。有时这些东西也没有就用马粪中没有消化的青稞来充饥。同志们,前辈们这样做为的是啥?” “解放全中国!”大家齐声回答。 李民强又从旁边拿过一块儿小黑板,上面写的食谱是:主食:小米干饭、馒头;副食:猪肉炖粉条、鸡蛋汤。他接着说:“比起红军长征的时候,那真是天渊之别呀!可是咱们有的人却抱着蜜罐子不知甜,对这样好的生活条件还不满意,对修水库工作不安心,怕苦怕累,这多么不应该呀!千万不能忘记那吃人的过去,不能忘记为了中国的解放殊死战斗的前辈们,忘记了这些,就意味着背叛!” 这时张一鸣含着激动的泪水站了起来,紧握着拳头高呼:“向革命前辈学习,打好修水库这一仗,为人民造福!” 工棚里又响起震天动地的口号声。 口号声一落,李民强接着说:“今天,咱们建设水库是为人民造福的好事情,是为建设现代化的新农村做贡献。咱们要继承前辈的光荣传统,把建设水库的任务提前完成!” 李民强这感人肺腑的话语,激励着每一个人的心。 会结束了,大家在争相传阅着鼓舞斗志的《长征回忆录》,捧读再三,崇敬、惊叹、感奋,时而泫然泪下,时而沉思不已,时而欢欣鼓舞。作为革命的后辈,对照先辈找差距,咋能不激励自个在建设新农村的征途上奋勇前进哩! 此时的李小宝,靠在铺盖卷儿上思绪万千。听了老人对过去的控诉和对水的渴望,使他想起了爹在世时曾经给他讲的苦难童年,听了李民强激励人心的话语,也想起了在学校老师的教导,想起了李民强那诚恳的谈话,想起了同志们恨铁不成钢的话语和希望,他感到愧疚,他泪流满面地回想着来水库工地后的所作所为,太不应该了,这样做对得起谁呢?他心神不安了。心跳的比任何时候都厉害。 夜深了,工棚里的灯还在亮着,来找李民强谈事儿的常子明,见小伙子们有的在看书,有的靠在铺盖卷上想事儿。张世福、张一鸣、张全明几个人围着火炉在认真地谈论着啥。他向发现他的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不要惊动他们,便悄悄地坐在了靠门口的地铺上,听着大伙的言谈。 张世福说:“老一辈革命家闹革命吃草根吃树皮还要流血牺牲,现在咱吃的是精米,嚼得是白面,只不过是多流几身汗还觉得苦,跟前辈们比一比算的了啥呀!” 张一鸣说:“不比不知道,一比心里真觉得愧得慌。” 张世福说:“杨大爷在过去过的那日子才叫苦,红军爬雪山过草地那才叫累。我看现在咱们是上天了。有啥理由不甩开膀子大干哩。” 张全明说:“咱们都得学着排长的样子,你看人家说话办事儿多使人佩服,我想了半天了,人家只所以做得好,是因为人家继承了红军的好传统。” 张一鸣信服地点了点头说:“这话在理儿,就拿挑土来说吧,他的膀子肿的老高,我看了心疼的直流泪,我说了一句你太累了。你猜排长咋说?” “咋说啊?” 张一鸣学着民强的样子和声音,把胸脯子一拍,说:“‘我们部队的战士有句话,叫做‘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肩膀红一点儿就觉得苦还行啊!’当时我听了这话,脸上刷地就红了。” 张全明带着生气的口气说:“排长为了把水库早点儿建好,脚受伤了还拼命地干,可还有人说闲话,这种人也不怕大风扇了舌头。” 张一鸣说:“林子大了啥鸟都有,这种人就是有眼无珠,甭给他生那个气。” 张世福说:“前辈给咱们打下江山不容易,为了把前辈给咱们打下的江山保护好建设好,就得像排长那样学着前辈的样子去做。” 张全明站起来说:“我提个建议,你们看行不行?” “啥建议?” “咱们向连部写一份决心书,为了把水库早点建好,咱们每天多干一个小时的活儿。” 张一鸣说:“这个建议好,这叫八个小时拼命干,休息时间做贡献。” 张全明满意地点头说:“对,就是这个意思。” 张世福沉思了一下说:“我看哪,咱这个决心书,改成挑战书。” “挑战书?” “对!水库这么大的工程光靠咱们几个人不行,得发动大伙都这么干。” 张一鸣把手一拍说:“你是说要大家来一个竞赛!” 一直躺在地铺上听着他们的议论想着心事的李小宝,突然站了起来,激动地说:“挑战书上我也签名!” 三个人惊喜的站了起来,都开心的笑了。 常子明被朴实感人的话语深深地感动着,虽然还是寒冷的夜晚,但是他的心里却怀着一团火,在烘烤着他的全身。听着小伙子们像摆家常似的倾吐着为修水库吃苦的深刻道理。见到这种情景,也使他想到了浑身泥土的小伙子们黑夜搭工棚,挥锤开冻,推车似飞的动人场面,也想起了李民强忍着巨大的伤痛扛石夯的身影,也想起田永生书记经常说的话:“只要把群众发动起来,就会迸发出无法估计的力量,这种力量将是无坚不摧的。”一排的情况不正是这样吗?他很想过去和小伙子们一块儿推心置腹地畅谈一番,可是眼前的情况不允许。民强怎么还不回来?他是来找民强谈心交换意见的,因为他和陈文军在对李民强的看法上发生了分歧。 常子明哪里知道,李民强散会后把杨大爷送回家,没有回排里,而是直接来到连部。此时他正在连部里和陈文军激烈的争辩着。 第三章 考 验 (十)是非之争 十、是非之争 连部里,陈文军左手托着脸,右手夹着烟,不时地抽上一口,从嘴里吐出来的烟雾就像一根粗绳,他紧锁着双眉,脸上就像罩上了一块要下雨的阴云,他正在捉摸着说服常子明的办法。他知道,常子明是一位遇事儿爱叫真儿的人,两人在一起共事快三年了,磕磕碰碰的事儿经常发生,有时争论的脸红脖子粗,可是在他的记忆中,还想不起有几次得胜。在这次讨论中,他觉得有取胜的把握,因为事情的发生是他亲眼所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再加上李民强刚从部队回来,办事儿武断、主观,很容易犯命令主义的错误,这也是可以想象到的。 陈文军正在思考着,李民强气喘吁吁地进来了。陈文军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后,便拿起暖水瓶给李民强倒了一杯水,说:“大冷的天,快喝点儿热水暖暖身子。” “镇长不在?”民强微笑着问。 “出去了,你找他有事儿?” “向您汇报就行了。”于是,李民强便把怎样请杨大爷做的报告,大伙热情如何高涨,以及往后的打算做了详细的汇报。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陈文军在场,比不在场的李民强了解的更清楚,所以李民强只是做了简单的汇报。汇报完后,李民强提出承担责任。 其实,陈文军对李民强开的“两忆三查”会并不怎么感兴趣,这样的会对今后的工作会起多大推动作用?他没有去想它。在他的眼里,这些做法只不过是一种形式,用一种不中听的话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花架子”,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即便是起到一点儿作用也不会持久。所以尽管李民强说的那样生动、激昂,他也不时插上几句话,但他并没有完全听进去。他一会儿喝水,一会儿抽烟,李民强汇报完了他也没有听出个一二三来。现在李民强提到吵架的事儿,而且主动提出承担责任,他的精神来了,因为这个问题直接关系到他与常子明的讨论。他脸上没有显出来心里却在乐。心想,只要这件事一弄清楚,他和常子明的讨论就会有好的结局。他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拧开了钢笔帽儿,做好了记录的样子说:“这个问题可要说详细点儿,作为一个领导,就是要错误不隐瞒,责任不推诿,工作中难免犯错误,有错误改了就好嘛。不过你也要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在工地上吵群架,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影响是很不好的。” “是的,这件事对我是个教训,说明我的工作没有做好。可是……” 陈文军没等李民强说完就说:“这件事我都看到了,李小宝这个人我多少也了解一些,他有责任,可也反映出了干部的问题。这件事向你敲响了警钟啊!大伙一块起哄,王明坤是个班长也跟着闹,太不像话了。你刚从部队回来,对农村的事情缺乏了解,我在农村工作好几年了,已经有了一些体会,农村里难办的事多着哩。就拿你来说吧,部队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好不好?我说好。可是你也用在咱这工地上就不太合适,就会出乱子,就容易犯搞‘奴隶主义’的错误。不能只考虑工程进度,也要注意到大家的情绪。否则,也会影响工程进度和质量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你是党员,是干部,要有个高姿态,要好好地刨一刨,挖一挖发生这样严重问题的根子在哪儿。” 李民强听了陈文军这番没头没脑的话,觉得很不对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以指引解放军战士冲锋陷阵勇往直前,难道就不能指引这些来自民兵队伍的民工们吗?敢于负责严格要求就是搞“奴隶主义”,这样说不合适吧?是要关心群众的情绪,但也不能无原则的迁就啊!现在全国人民都在为脱贫致富奔小康努力工作着,咱们的水库工程咋能不考虑进度哩?咱们的工程得快马加鞭才行啊!李民强看了一眼正在抽烟的陈文军,说:“陈书记,来工地的大部分都是基干民兵,我认为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要求民工队伍没有啥不合适的……” 陈文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李民强的话:“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讨论这些。我这个人你可能还不了解,时间一长你就摸底儿了。说一千道一万,我要看效果如何,就拿你们排发生的吵群架事件来说吧,这说明什么问题?得认真地刨一刨原因,要不还会出大乱子的!” 李民强接过了陈文军的话说:“我还没有向您汇报完哩,问题是得从根子上刨一刨,从现在了解的情况看,我已经找到了出问题的原因。” 陈文军问:“问题出在哪儿?” 李民强神情严肃地说:“问题的发生,一是李小宝的思想觉悟不高,对修水库的意义认识上存在问题,工作中消极怠工,这需要我们做工作;二是我的工作做的不到位,没有掌握每个民工各方面的具体情况,工作方法简单;三是出现这样的问题与我们村的党支部副书记王文思也有直接的关系。” “你说什么?”陈文军的心里又凉了,拿起来的钢笔在本子上没写几个字又放下了,他觉得李民强太不虚心了,转来转去还是把自个抛开,把责任推到了一个根本不沾边的人身上,这是一个共产党员应有的态度吗?他不满意地说:“问题发生在水库工地,你怎么能跟在家里的干部瞎连哩!同志,要谦虚一点儿。我这个人喜欢说话办事实事求是,有什么就说什么。还是那句话,作为一位领导,要有高姿态,要敢于承担责任嘛!你就是把这个事儿全兜起来又有什么哩?大不了是个工作方法问题,以后慢慢改嘛,不会影响你的威信和进步,我们是信任你的。如果把事情都推到别人头上,把自个洗的一干二净就不好了,就是思想品质问题了。人到事中迷就怕不听劝。作为你的领导,我不能不提醒你,如果这样下去迟早要摔跤的。” 李民强说:“处理问题不能从个人的角度来考虑。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是要有高姿态,是要勇于承担责任。同志间发生了矛盾应该首先检查自己,多做自我批评,使问题得到很好的解决。可是在原则问题上决不能用高姿态来掩盖问题的实质。头上有疮瞒不过剃头的,一个人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想盖也盖不住,想赖也赖不掉。” 陈文军从铺板上站了起来,神情严肃地说:“你说李小宝在工地闹事儿跟王文思有关,有什么实事根据?” 于是,李民强把村委会上不少人不同意李小宝来工地,王文思如何坚持要他来,并主动提出做李小宝的工作;在来工地人员问题上如何挑起矛盾制造障碍;李小宝来后的表现,以及和李小宝谈话时,李小宝吞吞吐吐说的那些话,简单地作了叙述。 陈文军听了这些,脑子里有些乱了,王文思是一位老同志,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真是这样吗?于是说:“作为一名村里的党支部副书记,给李小宝做工作也是分内的事,无可非议。” “但要看他处于啥动机,做的是啥样的工作。我回去还要找李小宝继续谈谈,摸清更详细的情况后再向您作汇报。” “好吧。” 李民强离开了连部,陈文军坐不住了,他在反复回忆着王文思以前曾向他反应李民强的一些问题,如果李民强说的这些事是真的,说明王文思和李民强之间存在着隔阂,而且隔阂还不小。李民强刚从部队回来,又会妨碍王文思什么呢?他为什么要给李民强使绊呢?不可能吧。他对李民强说的话也产生着怀疑。 第三章 考 验 (十一)明修暗度 十一、明修暗度 村委会办公室里。 董大田双眉紧皱,嘴角紧锁,一看样子就知道又遇到了难办的事儿。 原因是这样的: 董大田上午一进办公室的门,会计李建明递给他一封信,信中写道: 大田叔:修水库的民工来水库工地快一个月了,水库工地上确实很苦很累,伙食也不太好,民工情绪很不稳定。遵照陈书记的指示,请你务必给水库工地送三百斤细粮来,以满足民工们生活的必需。——李民强 董大田心里明白,信里写的细粮就是白面,可是村里哪有麦子磨面啊!董大田的大手挠着脑袋说:“真是伤脑筋!” 王文思叼着小黑烟嘴进来了,瞅了一眼董大田,坐在一旁问:“又出啥事儿啦?” “你看,才去了还不到一个月就……你看看吧!”说着把信交给了王文思。 王文思一边接信一边说:“听别人说工程进度不慢呀!” “整天好吃好喝,感情干的欢!” 王文思看完信说:“既然民强写信要,咋说咱也得送啊。” 董大田把眼一瞪:“送!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疼。人家要的是白面。白面!白面!我到哪里给他们弄去!” 王文思低着头,轻声说:“政府是按人拨给粮食的咋能不够吃哩?唉,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带人外出办事儿跟在家里过日子一样,精打细算粮油不断,没点儿掐算劲儿哪行哩!” 董大田不耐烦地在屋里来回转着。 王文思见董大田已经火上房了,脸上没显心里却在乐,我再往火上浇瓢油。他把小黑烟嘴搁在嘴里抽了两口说:“这事儿还真是挺难办的。你说工地上吃的好吧,可有的人还不愿在,要求换班。” “换班!你听谁说的?”董大田瞪的眼睛更大了。 王文思一听问他是谁说的,有些作难了。要是随便提出一个人来当替罪羊,他那火性子脾气要是到那个人家里问个清楚那可就麻烦了,因为这根本是没有的事儿。他含糊其辞地说:“你问我谁说的我也没往心里搁,只是听有的人在一块儿呛呛。”他为了让董大田相信他的话,最后又说了一句,“无风不起浪,消息还不是从工地上传来的。” 董大田没好气地说:“一天三个饱还不愿干,真是把他们撑迷糊了,谁不愿干就回来我去!” 王文思笑了笑说:“看你,光说气话顶啥用!千口吃饭主事一人,咱村一千多号人,什么样的人都有,这好的,坏的,你都得操心,村里哪能离得了你这当家的。” “这个家我当不了也没法当,谁有能耐谁来干吧。” “看你说的,你要是干不了咱沙岗村谁还行?都认为民强回来了可以帮你一把,可是没想到在水库上搞的……唉,真没想到。村里老的老小的小,我看除了你没有谁够材料。你是我们村的圆心,我们都是半径,半径再大,也得围着你这个圆心转,你甩手不干那行哩。” 董大田瞅了王文思一眼没有吱声。 王文思接着说:“修水库是县里的重要工程,恐怕在省里也是挂了号的,能不搞出个样子来吗?这可是咱县为实现农田水利化放的第一炮,谁能不支持?依我看,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把东西送去。” 董大田把眼一瞪,没好气地说:“真是说话不怕塞牙。砸锅!那先把你家的锅砸了我看看,谁不知道漂亮话好说。” 董大田硬邦邦的话把王文思说了个倒憋气,嘴张了几张才说出一句话:“看你这话说的,我不是打个比方吗?”接着他又把胸脯子一拍说,“真要是到了哪个份上,别说砸锅,就是掉脑袋我也不含糊。不是说大话,我受党教育这么多年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 董大田一听这话,知道话说的有些过头,惹的对方不高兴,一时没有吱声,只是一口一口地抽着闷烟。 王文思本来想用几句话来引起董大田对他话的关注,可是见对方一言不发的闷起来了,又有些着急,但又不能显现出来,他把黑烟嘴儿里的烟头轻轻地弹出来,又把烟嘴放在嘴上吹了吹,说:“咱这事儿呀,要是在人家刘庄啥问题都没有。” 董大田一听这话便接上了茬,问:“咋的?” 王文思一边往兜里装烟嘴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咋的,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人家有家底儿呗。手里有的是钱,到自由市场上还担心买不到麦子?” 董大田一听这话叹了一口气,说:“你说这话有啥用!现在土地和果树都承包给了个人,村里修学校的钱,东凑西挪都不够正作难哩,哪里还有钱买麦子。” 王文思见对方说了这话,赶忙接上茬儿说:“就是不承包给个人,光凭着在家里啃那几亩土坷垃,你再卖力气也还是那么粗那么长,不会有大的发展。人家刘庄富你当是钱是从庄稼地里刨出来的啊?庄稼地里你就是上芝麻浇肉汤能收入多少东西,一斤粮食才块八毛钱,去掉成本开支还能剩多少?人不能让尿憋死,也得像刘庄那样找点儿来钱的路子。” “村里的玻璃钢厂承包给了个人,哪里还有来钱的路子。” “人不能让尿憋死,没有了玻璃钢厂,还可以找找别的门路儿。” “你有啥门路儿?” 王文思见对方对他的话发生了兴趣,便从櫈子上站起来说:“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我在集上碰见了刘庄的刘三扯起了话儿,你猜人家咋说?人不怕没钱,就怕没能耐。人家车轱辘一转,好吃好喝还挣钱,他们是靠运输挣钱。在人家哪里甭说三百斤麦子,就是三千斤三万斤也不成问题。” 董大田一听这话,脸上的皱纹展开了。王文思见董大田动了心,心想:我得拿一把使他上钩,便做出了要走的样子。 董大田见王文思要走赶忙站起来说:“哎呀,你别着急走哇!” 王文思又坐在了原来的櫈子上,从兜里掏出了小黑烟嘴儿装上一支烟卷,然后叼在嘴里点着抽着等着听董大田的下话。 董大田带着请求的语气笑着说:“你在咱村里当干部也是多年了,还在外面闯荡过,熟人多路子广,在咱沙岗村也算是个能人儿,你能不能也给咱村里想想门路挣点钱儿啊?” 王文思摇了摇头说:“这事儿我也想过,可我不能办。” “咋的?” “你忘了前些年我领着别人去建筑队打工挣钱,钱没挣到几个,走歪门邪道的帽子却给我扣上了,我辛辛苦苦为大伙办事儿落了个啥?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何苦哩。吃亏的事儿一次就够了。”说完抬屁股又要走。 董大田用安慰的口气说:“真是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刚才还说掉了脑袋都干,人家说几句闲话提点儿意见就害怕了?现在来看,那会儿给你提的那些意见也有点儿为了虱子烧棉袄,小题大做。再说,你那时挣钱是塞个人腰包,这次挣钱是为村里着想,两码事儿嘛!” 王文思听了这话嘴里没有吱声心里却在乐,我所要的话,被这个额头里装卤水的豆腐脑子的人说出来了。他抽了口烟,又用中指弹了一下烟灰,慢条斯理地说:“这事儿不是我怕,我也想了,挣来的钱是为了村里的建设,也是为实现农村现代化出力,可就是有哪么几个人,补锅的戴眼镜专门找茬儿!你往他嘴里抹蜜还咬你的手指头。再说了也怕给你添麻烦。” 董大田沉不住气了,说:“哎呀,有啥路子你就赶紧说说嘛!别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 王文思说:“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着大树不缺柴。咱也不能枕着烙饼挨饿,端着金碗讨饭吃,咱村里的树就是资源,为啥不用哩?” “你是说卖树?” 王文思微微一笑说:“砍几棵树往县木器加工厂一送,钱儿不就来了吗?尽管这事儿是为了水利建设,可我也怕……” 董大田把大手一摇说:“怕啥!有蝲蝲蛄叫就不种庄稼啦!咱们砍了老树,再栽上新树苗。再说了,咱们村的树这么多,砍几棵上边也不会发现。你赶紧跟县木器厂联系一下,看人家要不,有啥事儿我兜着不碍你的事儿,这也是为了水利建设嘛。” 王文思就像抓彩票中了大奖一样高兴,急忙从櫈子上站起来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完趁董大田不注意把来信装进兜里就要走。 董大田又喊住了他:“你可得抓紧点儿。另外,你告诉永昌暂时向村民们借点儿麦子,等卖了树,买回麦子就还他们。” 王文思乐呵呵地答应着走了,董大田也好像卸了一副重担,他根本不知道,王文思使得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第三章 考 验 (十二)民 怨 十二、民怨 向村民们借麦子的事儿惊动了整个村子,因为涉及到了每一户,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他们仨仨俩俩地聚在一起,带着不同的心情,无拘束的倾吐着意见: “修水库是上级管饭,咋还向村里要粮食哩?” “哪谁知道是咋回事儿啊!” “说是借,那是说的好听,谁知道还不还呀!” “拿啥还呀?现在地都承包了,村委会又不产麦子。” “前些年王文思带队到外地挖河让大伙凑钱买小推车,当时也说是暂时借垫,可到现在这么多年了也没个说法更别说还了。” …… 借麦子的事儿可急坏了王二婶。要说王二婶着急,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她承包的几亩地今年种的是棉花,虽然去年种了点麦子,赶上天旱收成不好。她的两个女儿,大女儿出嫁了,小女儿在省城打工,她孤身一人在家,大女儿的两个孩子还经常到她这儿要好吃的。这用点儿那沾点儿,去年收的那点麦子哪里还有?二是听说要凑麦子给修水库工地送,还听说这是村委会下的命令,谁家不拿也不行,这是对搞水利建设的态度问题,她哪能不着急哩!她是个爱脸面的人,对上边的号召从来都是积极响应,要是有人说她思想落后真比打她两巴掌还难受。遇上了这样的事儿他哪能不作难哩。这会儿她在往萧老蔫家里走着,在她的眼里,沙岗村萧老蔫家最富有,他不但地种得好,而且能掐会算过日子精细,还能没有麦子? 萧老蔫,大名萧顺德,他平时不多言不多语,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大伙都叫他老蔫,这会儿,萧老蔫正蹲在院子里打磨着锄头,门一响,王二婶进来了。 “大兄弟,忙着哪?” “啊,你咋有空到我这儿串门来啦?”萧老蔫笑着说。 “咳,无事不登三宝殿,求你帮忙呗。” 萧老蔫放下手里的锄头,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站起来说:“真能开玩笑,我这个种地的乡巴佬还能帮上你的忙?” “别东扯葫芦西扯瓢的了,把你家的麦子借我几斤,有了马上还你。” 萧老蔫一听借麦子,笑脸立刻带出了为难的样子,说:“你算来巧了,真不好意思,我屋里的走娘家去了也没说啥时候回来。” 王二婶不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媳妇不在家这点儿小事儿你还做不了主呀?” 萧老蔫笑眯眯地说:“快屋里坐吧外边儿怪冷的。” 王二婶急了:“你甭老驴拉磨瞎转圈子了,你到底当家不当家呀?你要是不借给我好再到别的家借去。” 萧老蔫一听这话来了个就坡下驴,嘿嘿一笑说:“不怕你笑话,我就像是个拿钥匙的佣人,当家做不了主。” 王二婶心里凉了,这儿不行还能到哪儿去借哩,他不满意地说:“我说老蔫,你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怕媳妇,看你这点儿出息。”说完转身就走,边走边说,“修水库的人倒美了,在外面吃白面让别人在家里作难,真愁死我了。” 萧老蔫接茬儿了,说:“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当是修水库这碗饭是好吃的?不是容易的事儿。整天拼死拼活的干活不吃好点儿顶得住吗?再说啦,这是为大伙儿去的。” 王二婶停住了脚步,扭过脸儿来不服气地说:“你甭向着他们,我看他们是到外边养膘去了,看你那宝贝儿子,从水库工地回来胖的还不像头肥猪似的!” 萧老蔫望着王二婶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要麦子是领导的事儿你着哪门子急,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嘛!”说完又蹲下打磨开了锄头。 王二婶失望地从萧老蔫家里出来,一出胡同口碰上了背着粪筐走来的穆存利。 穆存利是个性格刚烈的人,虽然已五十岁挂零,但身板还很硬朗,说话大嗓门儿,遇事儿爱叫个真儿,不争个高低不罢休。村里的人有些怕他,因为他脾气上来不管三亲六姑,也不管啥场合,板着面孔把你搞得下不了台,所以不少人都叫他“火药枪”。前年也不知是谁打了他家的猪,他站在北房顶上骂了三天,直到书记穆庆林出面再三劝说才算了结。他的大名叫穆存利但却很少有人叫,有的叫他“火药枪”,还有的叫他“愣头青”,但是叫得最多的还是“火药枪”,“火药枪”这个外号往往比他的大名叫的还响。有一次从外地来了一个多年没见过面的远方亲戚,向正在玩儿的几个小男孩打听穆存利在啥地方住,小孩们愣住了,都摇头说不认识。这时正好李永庆的娘从家里出来,说穆存利就是穆存旺的兄弟,小孩连忙说:“知道了,我领你去。”把那个亲戚搞了个莫名其妙。穆存利和王二婶的男人是同辈人,论年龄他得叫王二婶二嫂,原先都在一个生产小队。穆存利是“火药枪”,王二婶是“机关枪”,在队里干活他俩可没少接上火。但是他俩的性格也有共同之处,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直肠人,心里不装事儿,啥事儿过去就完,哪怕是吵得骂了娘,过不了两顿饭的工夫就又和以前一样说笑了。有人说他俩是属耗子的放下爪就忘。所以他俩虽然没少吵闹,但双方并无成见。今天他俩一见面火就接上了。 “二嫂子走的这么急,是不是给你大兄弟我说媳妇去呀?” 王二婶被穆存利这么一逗乐,脸上的愁容飞走了一半,笑着说:“五十不当四十,清明不当惊蛰,你也不照照镜子,都胡子一大把快见土地爷的人了还想找新娘子啊!” “你忘了人家说的啦?五十五下山虎,老当益壮嘛。” “得了吧,前几年给你介绍了个寡妇,你嫌人家带着个孩子不愿意,如今哪,哼,挑水的回头过景(井)啦!你就打一辈子光棍一个人睡一辈子凉被窝吧!” 穆存利嘿嘿一笑说:“不过打光棍也有打光棍的好处,一人吃了全家不饿。不像你有外孙子外孙女,好东西省给他们吃,到时候你一入土,肚子里连点油水都没有。” 王二婶把嘴一努说:“别打岔了,你家有麦子没有借给我点儿,有了马上还你。” 穆存利刚从地里回来,对村里借麦子的事儿还不清楚,便哈哈一笑说:“给你那外孙子烙饼没面了是不是?我可不往外借,还留着娶媳妇哩。” 王二婶着急地说:“别拿我开心了,说真格的,你家到底有没有哇?” 穆存利见王二婶说话认真起来,拍了拍肚子说:“你看我这肚子,跟猪八戒似的还能有存货?” 王二婶一听这话心里又凉了。这时她明白过来,借东西也不看看对象,这“火药枪”单身过日子哪能还会有麦子哩,真是急糊涂了。 穆存利知道王二婶是不可能为自个的外孙子着急借麦子的,便问:“你借麦子干啥?” 王二婶不高兴地说:“咳,不是村里要嘛!” “村里要麦子?” “啊。” “要麦子干啥?” 王二婶见对方还蒙在鼓里就说:“哎呀,哭了半天你还不知道谁死了哩,是村委会要,每户都得交麦子往水库工地上送。” 穆存利一愣:“没有还交啥?” 王二婶不耐烦地说:“我这不是东跑西颠地求爷爷告奶奶地借嘛!谁不交也不行,人家说这是对水利建设的态度问题。真愁死我了。” 穆存利的脑门上蹦起了青筋,麦季闹灾才收了那么一点麦子,又没有粗粮掺着吃,这时候哪还有麦子。他眨巴了眨巴眼睛不满意地说:“谁有谁交去!我没有,他们爱咋的就咋的。村里没有老百姓家里就有啦!” 王二婶搭上了茬儿,说:“说的是啊,真是愁死我啦。” 说来也巧,两个老人正在议论着,穆永昌掂着秤从家里出来了,心直的穆永昌也不看看两个人的气色开口就说:“存利叔、王二婶,赶紧交麦子呀,还急着往工地送哩。” 穆存利把眼一瞪板着脸说:“别放你娘的狗臭屁!” 穆永昌急了:“你咋骂人哩?” “骂你啦咋的?你把警察叫来我也没有!” 穆永昌一听这黑地里摸黄瓜,没头没脑的话有点儿懵了:“你这话是啥意思?好像我逼债来了。” “你在这儿少废话,告诉你吧,我就是把麦子喂了猪也不交!” “你为啥不交?” “这你管不着,我就是不交!” “你不交就不行!” “咋不行?你小子有能耐告我去吧,老子在家等着!你算个啥玩意儿?你把自己当棵葱了,我还真没工夫拿你蘸酱吃哩!” “你‘火药枪’有本事到水库工地上放去,朝我耍啥威风!” “谁来也是这么着,老子不怕!” 两个人你一言他一语地越吵越厉害。 穆永昌委屈的要哭,穆存利气得喘着粗气,王二婶吓得脸变了色,声音变了调。说说这个劝劝那个,恐怕两人动起手来,急的像热锅里的蚂蚁不知所措。 吵闹声惊动了正在热炕头上喝茶抽烟的王文思,他走到院子里,蹬着梯子爬上墙头,瞪大眼睛一瞅,围着许多人,竖起耳朵一细听,明白了外面吵架的内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从墙头上下来,嘴里哼着京剧腔:“我趴在墙头观风景,耳听得街上乱纷纷……” “你唱错啦,那是诸葛亮唱的,是站在城楼观风景……”妻子张桂兰摆手摇头笑着纠正说。 “我这是有感而发,呵呵。” 张桂兰高兴地说:“外面闹起来了,你不出去看看?” “庄稼熟了才能收,水果熟了才能摘,我得看看火候再说。”王文思说着又回到屋里坐下,又端起了茶杯。 吵声慢慢小了下来,王文思赶忙下炕穿鞋走到院子里,又蹬着梯子趴在墙头儿上往外一瞅,又有几个人正从胡同口朝这边走来,他赶忙走出了大门。 王二婶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把拉住王文思说:“文思呀,都把我吓死了,你快劝劝他俩吧。” 王文思故作不解地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说:“这是咋回事儿?” 穆存利和穆永昌用仇视的目光互相对视了一下谁也不吱声。穆永昌靠着西墙根低头抹着泪,穆存利蹲在东墙根下歪着脑袋低头大口大口地抽着烟。 王文思凑到穆永昌跟前说:“有话慢慢说,跟老人发哪门子脾气。” 穆永昌把手里的秤往地上一丢说:“我发脾气?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我不干了!” 穆永昌这一动作又激起了穆存利,他“噌”地从地上站起来,说:“你小子不干更好,老子巴不得的哩!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个啥鸟!”他满嘴喷着吐沫星子。 “你还骂人!” “我骂你又咋的?你还想让别人把你当神仙供着啊?做梦去吧!” “你‘火药枪’在别人面前耍红眼猛子可以,在我这儿,没门!” “我耍红眼猛子?我没拿着秤向别人逼要麦子!” “谁逼啦?这是村委会的决定!” “谁的决定不合理也不行!” 王文思走到穆永昌跟前说:“永昌,咋能跟老人吵架哩。你是村委会委员,是村干部,姿态高一点儿,过去认个错。” 穆永昌把眼一瞪:“我认错?我错在哪儿啦?” 王文思又走到穆存利身边说:“你跟年轻人治啥气哩!要不你道个不是事就过去了。为人一条路,惹人一堵墙,都在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闹这么僵哩。” 穆存利大拳一挥吓了王文思一个趔趄,吼道:“我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他爱咋的咋的!有本事他让警察把我抓起来坐班房去!到别处修水库让咱村的老百姓跟着倒霉,这叫啥理儿?” 两个人都是囫囵吞豆芽,满肚子委屈。 王文思见人越围越多,便以一个君子不生小人气的语气说:“你看你说的这话,不是灶王爷跳舞离板儿了吗?我不想跟你争下去,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他转脸向围观的人高声说:“凑麦子这事儿是村委会的决定,村主任让永昌收他能不收吗?碍永昌啥事儿!再说啦,这白面是给谁吃的?是给民强他们,人家在外吃苦受累,民强给村里要点儿白面能不送吗?还有……” 别看穆永昌拿着秤要别人交麦子,但他对这种做法也怀有意见,穆存利对他放了一顿枪,他的肺憋的都要炸了,他没等王文思说完便在一边开了腔:“在外面干活就应该吃好的喝好的啦!怪不得李民强刚到家就抢着去,原来是为了享福,真是人心难测啊!年轻人应该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可是人家却……唉,算啥转业军官?有人说他觉悟高就这个高法呀?真是给解放军丢脸!” 大声的吵闹声,使围观的人越围越多。 这时有人插话说:“听说民强还从别的村里买了好几头大肥猪,整天吃的是大鱼大肉。” 穆永昌把手一挥说:“要这样我也不在家里了,谁不知道饼卷肉好吃啊!” 穆存利又吼着接上了茬儿:“我还以为民强是个好材料哩,闹了半天也是割别人身上的肉肥自个的人。人心隔着一张皮,皮里皮外不一样。我看他李民强不是个好东西。” 人群里一阵骚动。 王文思扫了大家一眼对穆存利说:“话可不能这么说。” 穆存利大眼一瞪说:“咋不能说?我挖岳城水库的时候那活儿难道不累?都没有像他们这样大吃大喝,他们哪是干活儿去了,纯粹是他娘的享福去了。” 人群里发出了议论声: “我在天津修子牙河的时候也不是总吃白面。” “看着民强小伙子挺精明的,咋不知道盘算着吃哩。” “他在部队过得是共产主义生活,那能知道咱种地人的苦处啊!” “你忘说了,不生儿不知道报娘恩,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嘴上没毛办事儿不牢。” “嫩肩膀挑不起重担!干么让他带队哩。” “就是,指头当不了拳,兔子驾不了辕。” …… 王文思见大家不满的话都指向了李民强,心里就像灌了蜜甜滋滋的。他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民强做的是对是错大家心里都明白,对他有看法是可以理解的,都到了这个季节谁家还有多余的麦子哩。” 人群里又传出没有麦子的议论声。 王文思接着说:“不光大家不满意,大田也很作难。年轻人嘛,工作缺乏经验这也难怪,在部队里吃凉不管酸的生活过惯了,对农村的生活缺乏了解,所以……” 穆存利又吼上了:“干脆把李民强这小子撤回来!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他是个败家子儿,办事儿砸锅,别让全村人也跟着他倒霉!” 王文思说:“民强嘛,缺乏工作经验,咱们以后再好好地帮助他。但是麦子还是要送的,水库工地上又不是李民强一个人,还有咱村里其他人嘛!但是,也请大家相信,麦子是村里暂时借用,过不了几天就会还的,我和大田已经想好了归还大家麦子的办法,请大家放心好了。” 正在王文思滔滔不绝地讲着,穆永昌的娘从家里跑出来,连拉带拽地把穆永昌弄回了家。李百旺也背着筐牵着羊从南边胡同口走来,围观的人群便议论着散开了。 王文思暗喜在心:李民强,你是奖状绑在扫帚上,名誉扫地了,在沙岗村已经是老太婆的裹脚布臭不可闻了,你想在我面前逞能还嫩了点儿,后面还有你好看的。哼!我就不信把你挤不出沙岗村。 第三章 考 验 (十三)跌 跤 十三、跌跤 王文思将马车赶上公路,乐呵呵地坐在车辕上,往马身上抽了两鞭子,马车急奔起来。他从兜里掏出他那小黑烟嘴儿,放在嘴上吹了吹按上一支香烟,点着抽了几口,眉开眼笑地想着美事儿。 往工地送白面的事儿,还没等董大田开口说让谁去,王文思就要求上阵了。董大田说派两个人,王文思说这点儿小差事儿我一个人就行了,为水利建设人人都得出力嘛。又说自己是村干部,也顺便了解一下工地的情况。简单的几句话,把个心实的董大田说感动了,向王文思竖起了大拇指。本来让他吃了早饭动身,他以早去早回为理由,天一放亮就从马棚里拉出马套上胶轮车启程了。 王文思常说,不下水摸不着鱼,要逮住鱼就不能怕下水湿裤子。他想的是,只要把白面往工地上一卸,黄泥粘在裤子上,不是屎也是屎。李民强在工地上干的再好也是饺子铺的酱油白搭。老百姓都是些见利眼开的人,一损害他们的利益比割他们身上的肉还难受。虽说老百姓都是些磨道里的驴听喝的,可是你李民强在沙岗村没有威信,手中没有权说话谁听啊!像你这处处想高人一头的人在沙岗村落个光杆儿一个,臭屎一块,受别人随意拨拉,我就不信你受得了,不愁你不走,只要你一走,沙岗村可就全由我了。想到这,他的脑子里又闪出了另一个问题,李民强要是不收咋办?他的脸色稍微一沉,就又挂上了笑容。要是不收那不更好嘛,谁不知道大白馒头嚼在嘴里香,到了嘴边儿的好吃的又跑喽,民工们能干呀?当官的还不打送礼的哩。你李民强要是独断作出决定不收,那工地上还不闹翻了天?李民强现在正是收买人心的时候,能轻易作出这样的决定?他在外面搞名声靠的是谁?还不是靠工地上那些愣傻小子!大伙在工地上闹意见,给他来个猪八戒摔耙子不干,或者出工不出力,磨洋工,工程上不去,他在上边威信扫地那不更好吗?他越想越觉得走的这步棋是高招儿,对方是难以招架的。孤树上的知了,自鸣得意了。他回手摸了摸身后的麻袋,自言自语地说:谁没利也不会早起,我早早起程为的就是你呀,这年头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把麦子送到粮食加工厂换成面粉后,弄两袋出来一倒手就百十块到手了。等回到村里再把树伐掉,运到县木器加工厂,又是一把票子进入腰包,他喜上眉梢了。王文思又朝马身上抽了两鞭子,缓慢下来的马又急奔起来,马蹄敲着冻得硬邦邦的公路发出“得得得”的响声。 不到中午,王文思赶着马车来到工地,把车停在工棚外边,由于见景心切,把牲口卸下来往车辕上一拴,也没跟别人打一声招呼,便颠儿颠儿地跑到堤坝上一看,他惊呆了:四五米深的河槽下,民工们飞舞铁锨,像快刀切豆腐似的将一条条泥块儿装进小推车,就像鲤鱼翻金浪,蛟龙闹海宫;水库坡儿载着泥土的小推车,一辆紧跟着一辆在行车道上上下翻腾;伙房里烧饭的炊烟随风飘散在工地上,和机器喷出的烟交织在一起,车队又像是一条条穿云破雾的蛟龙;沿岸上红旗飘扬,高音喇叭在放着战歌,拖拉机碾扎着大堤发出清脆的“嘣嘣”声,好像催阵的战鼓。整个工地上你来我往,你呼我喊好不热闹。 别人看到这沸腾的场面会精神振奋,受到鼓舞。而王文思看到这种场面却心神不安。这样的场面他不想看下去了。他一边走一边搜肠刮肚地想着心事,竟忘了脚下,一只脚踩在了带冰碴的泥洼里摔了个跟头,旁边的人群里发出哈哈的笑声。一个调皮的小青年发话了:“你的眼长到头顶上去了,光看天上不看脚下,放着光溜溜的道儿不走,干么偏往泥坑里踩啊!”接着又是一阵笑声。他狼狈地爬起来瞪了一眼笑他的人群,用手抹了一下满脚的泥,揉了揉扭疼了的脚脖子,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往前走。 推车的人穿梭似地来来往往,干活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很难分出哪是沙岗村的人。他走着走着发现前边坎坡上围着一伙人,他又赶紧往前走了几步,从人缝里发现常子明站在里面在指手画脚地讲着啥,他看清了,常子明对面站着的是王明坤。心里想:准是王明坤这个楞头青跟人家吵嘴打架了,人家告了他的状领导正找他算账,要不干么周围站着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呀?他又细瞅了瞅发现沙岗村的人没有一个人帮凑,就连爱凑热闹的李小宝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更认为自己判断的准确。冷笑了一声:别看你王明坤在沙岗村逞能耍二百五行,这里可不是你的天下,谁吃你那一套?你和李民强不错吧,咋样?到了关头上也脚底抹油溜了吧?照样丢你的丑现你的眼,你也不捋着肠子想想李民强是个啥样的人。还没看透吧,是个见好就收见糟就躲的人。你们闹吧,你们打得头破血流,伤胳膊断腿,队伍散了伙儿我才高兴的拍屁股哩。他停住了脚步,要在这里看看这出戏咋收场,等他们闹大了,丑显够了,再往人群里一站说上几句,也显示了我这个老干部的能耐,这不是光棍儿娶寡妇两全其美吗?可他扭着脖子伸长耳朵怎么也听不清人群里说的是啥。他想再往前走几步,可是刚一抬脚又踩在了一块冻块上,冻块顺坡一滑把他摔了个仰面朝天。他爬起来气急败坏地把冻块用脚一踢,冻块就像圆球一样向水库底滚去。 “哎呀,你咋往底下踢呀,砸着人咋办!” 王文思被这突如其来的严厉训斥声吓了一跳,他猛一回头发现是李小宝,手里提着麻绳站在他的身后:“哎呀,我当是谁哩,原来是大侄子呀!” 李小宝根本没有想到是王文思,这时他又觉得刚才的话说的过分了,赶忙笑着说:“我当是谁哩,原来是文思叔呀,你换了衣服没认出来,你咋到这里来啦?” 王文思把手往后一背很生气地说:“你叔可不是爱看风景的人,给你们送好吃的来了。” 李小宝高兴地说:“是吗?太好了,哪会儿民强哥还说伙食的事儿哩。” 王文思看了看四周问:“咱村的人呢?” 李小宝高兴地往底下一指说:“你瞧,我们排进度最快了,现在民强哥领着大家在掏水,等明坤哥讲完了事儿水也陶干了再往上运泥。” “你拿绳子是拉车用吧?” “对,我跟民强哥用一个车子,我拉他推,跟他们二排三排赛上了,看谁装得多跑得快。跟民强哥在一块干活儿真痛快,我也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民强哥很了不起,镇长还要大家都向他学习哩。民强哥也在会上表扬了我,夸我进步快,是个好青年,也要全排向我学习哩。” 王文思不愿再听李小宝说下去了,嘴巴子朝人群里噘了噘说:“他们那些人在围着干啥?” 李小宝很认真地说:“你快去看看吧,可办了一件大好事儿,民强哥和明坤哥昨天晚上半夜没睡觉,琢磨出了一个运泥的好方法,用这个方法可以提高工效,明坤哥正在向兄弟排介绍经验哩。” 李小宝兴致勃勃的话语,王文思就像是在这大冬天里吃了冰块儿一样,热起来的心顿时凉了下来,他让李小宝告诉李民强派人来卸车,李小宝像飞似地冲下了水库底。王文思向人群走过去。 王文思无论到那里都是这样,人没到声音先到了,他还没走到跟前就嚷开了:“镇长,忙着哪?” 大家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把目光投向王文思,常子明一见王文思就高兴地说:“快来吧,看看他们的新发明,不简单啊!” 王文思走到人群里看了一眼脸色红润的王明坤,故作不解地站在那儿瞅来瞅去。常子明滔滔不绝地介绍开了:“看这方法多简单,小车带往下一抓车轮朝天,车把往下一埋铁丝绕着车圈当拉绳,这样既省时又省力,这方法在全工地一推广,嘿,工效准能提高很多,这样一来工程提前完成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王文思嘿嘿一笑说:“谁不知道将智兵才巧,强将手下无弱兵,这还不是镇长领导有方。” “瞧你说的,我可不是什么强将。”常子明笑着说。 王文思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递给了常子明,又抽出一支让周围的人,没有人接,便自个点上抽了起来。 这时介绍经验的现场会已基本结束,常子明宣布说:“经验就介绍到这儿,大家回去就按着这个法子干。当然也不排除有更好的办法,你们回去之后,在这个基础上还要继续动脑子,把能提高工效的法子都拿出来。好了,大伙儿都回岗位吧。” 大家议论着回自己的战斗岗位了。 常子明抽了一口烟,指着水库底下光着头,捋着胳膊,挽着裤腿,猫着腰掏水的小伙子们,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说:“你看小伙子们哪一个不像小老虎,他们可给你们沙岗村争光啦。” 王文思赶紧接上了话茬儿:“兵勇也是靠你这将领嘛。” 常子明把手一摆说:“你可没说对,我带班搞水利工程少说也有两三回了,可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顺心如意。”说到这,他又转了话头,“哎,回去告诉董大田,你们村可来了个好苗子。” 一直在绞着脑汁想心事的王文思,现在听到对方对李民强的夸奖,皮笑肉不笑地说:“那还用说,部队里出来的人嘛。” 这时常子明才想起问王文思的来意:“你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今天怎么……” 没等常子明说完,王文思就赶紧把话接了过来,好像只有这时他才想起,说:“我在家里也忙着哩,哪有工夫到这里观风景。我担心民强刚从部队回来没经验放心不下,担心在工地上干不好影响工程进度,所以来看看,顺便给他们送来点儿东西。” 常子明笑了,说:“现在放心了吧?” 王文思点头微笑着说:“放心了,放心了。” 常子明说:“现在还不到收工时间,我再下去干一会儿,不陪你了。”他把叼在嘴里的香烟猛抽了两口,然后把烟蒂往地下一丢,习惯地用脚踩灭就要走。 王文思拉住了常子明的胳膊,带着几分感动和关心的表情说:“你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还跟小伙子们一块儿标着膀子干,我得向你学习。不过你也得适当注意身体,身体是工作的本钱嘛。”说着从地上替常子明拿起棉袄递过去,说:“来这里看后放心了,我也得赶紧回去,村里也还有好多事儿等着我办哩。” 常子明跟王文思握了一下手,说:“那咱们以后再聊吧。”说着把棉袄往肩上一搭,冲向了水库底。 第三章 考 验 (十四)离 间 十四、离间 午饭的主食是馒头、小米干饭,副食是肉片炒蒜苗、西红柿炒鸡蛋,外加一碗飘着香油珠的鸡蛋汤,可以算得上是饭美菜香了,可是王文思却没吃出一点儿味道来。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向他打听家里的事儿,他无心回答,只是敷衍应酬几句。李民强询问学校翻修的事儿,他以待会儿详细说为由回避了。他随便吃了一点儿就离开了伙房,从车上拿起一个黑提兜走了。 王文思来到连部一看陈文军不在,只有资料员小刘在收拾着统计表格。小刘给他倒了一杯开水,告诉他常镇长刚走,到镇里开会去了,陈书记到三排吃饭还没回来。小刘往炉子里添了几块煤,又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说:“我得到各排统计工程进度去,您先坐吧,陈书记一会儿就回来。”说完走出了工棚。 为了能够及时了解和解决工程中存在的问题,做到思想工作在现场和减少勤杂人员,在开工之前,工程指挥部就做出决定,从县指挥部到乡镇的连部都不再起火,要在所分管的民工连排里吃饭干活。处理工作或开会要安排在晚上。 这时工棚里只剩下王文思一个人了,他坐在铺板上,从兜里掏出烟盒从中抽出一支,又从兜里掏出他那小黑烟嘴儿,习惯地搁在嘴上吹了吹,然后把烟卷按上点着,边抽烟边瞅着工棚里的一切:办公室布置的很简单,十多平方米的工棚,既是办公室又是卧室,用木板支成的三个铺中间放着三张三抽屉桌,每个铺上放着一个铺盖卷,一看样子就知道,晚上在木板上睡觉,白天把被子一卷就当櫈子坐。每个办公桌的一头都放着一些资料和书啥的。他正要伸手拿过来看看都是些啥资料,陈文军拿着饭碗进来了。 “嘿,你的动作还真够快呀!镇长告诉我你到工地来了。” “抓紧时间嘛!”王文思说着抽出一支烟递了过去,“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来一支吧。” 陈文军笑着把烟接过来:“怎么样,这里情况不错吧?” “嗯,不错。是个大干社会主义的气势!”说着从提包里拿出两瓶洋河大曲酒,“你的身体我摸底儿,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还跟小伙子们一样在这大冷的天里干活哪受得住啊。晚上回来和镇长一块儿喝两口也好暖暖身子。” 陈文军呆住了:“这……这不合适吧?” 王文思把手一摆说:“有啥不合适的,如果是敌人给你送来那是糖衣炮弹,不能收。我是谁?沙岗村的村干部,共产党员,你的老朋友。”说着把酒放在了铺板上。 陈文军无话可说了,一边抽烟一边问:“你怎么到水库工地来了。” “落实您的指示,送白面来了。” 陈文军一愣:“我的指示?” “啊!” 陈文军笑着说:“瞎扯,我什么时候说要你送白面啦?” 王文思把眼一瞪说:“咋的!不是您的指示?” 陈文军见王文思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问:“怎么回事?” 王文思只是低头抽烟,不回答陈文军的问话。 陈文军更加不解了,急问:“到底怎么回事?说话呀!” 王文思沉思了片刻,深沉的面孔变得轻松了一些,把手一摆说:“唉,其实也没啥了不起的事儿,甭提它了。” 陈文军更是莫名其妙了,笑着说:“呵呵,你这个人,说话吞吞吐吐地跟我藏迷糊来了。我这个人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喜欢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你有话就说,甭憋在肚子里。”心里不装隔夜话的陈文军根本没有想到王文思别有用心。 王文思恨不得把准备的满肚子话用十张嘴一下子都倒出来才痛快。可是现在为啥憋在肚子里不说哩?他来到工地的时间是很短的,但在这很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发现了李民强在群众中的威信是高的,在领导面前也挂上了号。他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说一些与对方不合拍的话容易使对方产生一些别的想法。他不轻易说出来,不但不会减少话语的分量,反而更显出问题的严重性,还能表现出他考虑问题的周全,再说也给后面办事留下了余地。现在陈文军一再追问,而且他又见问话将要收口,觉得说话的火候到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脑袋,说出了使对方更不明白的话:“这样做可太不应该了,谁跟谁呀?唉,真是人心隔肚皮看不透哇!” 陈文军一愣,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王文思气愤地站起来说:“啥事?为借麦子送白面家里都闹翻天了,满大街都是人,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做工作非出人命不可!” 陈文军惊愕地听着王文思往下说。 “唉,今年麦季我们村的收成你也摸底儿,天旱减产厉害,每户能收成多少?没多少存货。况且,我们村大部分庄户都种的是棉花很少种麦子,过节吃点儿细粮不少户也是到市场买,哪有麦子往外拿?水库工地要白面,大田就派穆永昌到各户去收麦子,还能没意见?” 陈文军急了,说:“简直是胡闹,怎么能这样搞哩!” 王文思大腿一拍,说:“说的是啊,我也这样想哩,可信上说是您的指示,我哪能不执行!” “我的指示?简直是假传圣旨,胡说八道!”陈文军气得来回转。 “这可是民强写的亲笔信啊!” 王文思见陈文军的脸上崩出了青筋,知道这把火算是点着了。于是他又来了个火上浇油:“家里村民不但对民强很有意见,对您也意见大着哩,要到镇政府给您提意见。还有的提出写信向县委反应,说您给村里要白面是不知道百姓的疾苦,是官僚主义,是不关心百姓的生活。我费了好多口舌才算把事儿压下去了。唉,民强咋能搞这无中生有的事儿,这不是损害领导的名声搞阴谋诡计嘛!” 陈文军听了王文思这些话,产生了对李民强的不满。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一名部队培养出来的干部,怎么能这样做哩?但是这种不满只是暂时的,他对王文思的话产生了一些怀疑,也想起了李民强向他反映的王文思的一些情况,感觉到王文思和李民强之间存在着隔阂,很可能有扩大事实的可能性。要说李民强有名利思想这是可能的,年轻人嘛,总喜欢别人说几句好听的话。但是要说他搞阴谋诡计倒不太可能,虽然他跟自己在李小宝问题上发生过争执,但也已证明李民强是对的。尤其是他想起在那次镇里召开的民工负责人会议上的发言和来到工地上的一些做法,使他受到了教育。他觉得李民强不是搞阴谋诡计的人。可又一想,向自己反应情况的是村里的副书记,是多年的朋友跟自己说的话能不真实吗?起码送面粉这是事实吧?他又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他认为无论李民强做没做,很有必要了解一下,尤其是田书记曾经和他在一起议论过,认为他是个好苗子,要把他作为村干部培养。如果他确有此事的话,那得及时地对他进行批评帮助,不能让他走上歪道。 王文思发现陈文军由愤怒转到沉思,担心陈文军对自己的话有怀疑。看来李民强的名字在他的脑子里已经占了一定的位置,不下一番工夫这块儿地盘儿是夺不回来的。他知道李民强与陈文军有着一个共同点,都是干工作忘掉一切的人,因为陈文军常说,“百说不如一干,你说的再好听,办起实际事儿来缩脖子,遇到困难当逃兵,那他就是怂包一个。”我在修子牙河哪会儿,虽然和他搞得关系不错成了朋友,可我付出了多少心血呀!他咬了咬牙暗下决心,就是再难也得把李民强搞掉。否则我将永远被李民强踩在脚下。一不做二不休,不管你陈文军咋想的我也得做下去。他瞟了陈文军一眼,接着说:“大伙儿都知道李民强聪明,可是小聪明不能往自个的同志身上使啊!都整天在一块儿忙活图啥?还不是图把工作搞好吗?跟同志耍手腕儿多不合适。上头握手底下踢脚,这可不是共产党员的品质。我回去得好好找他谈谈,这样下去一损工作,二伤同志,三害自个,可不得了啊!这可是个品质问题。” 陈文军摆了摆手说:“你不要说了,赶紧把拉来的面粉再拉回去,想法子挽回影响。” 王文思一听这话愣住了,说:“这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这事儿本来就不应该做。有错就改嘛。” “我怕……” 陈文军没好气地说:“你怕什么?” “我怕民强不同意。” “不同意也得拉回去!别的民工吃粗粮,你们村的民工吃白面,人家会怎么想,让各村都送白面来?还嫌乱得不够吗?” 正在这时,李民强进来了,一进来就说:“文思叔,你把面粉拉回去吧。” “为啥?” “我们在这里伙食很好,政府拨给的粮食足够我们吃的,不需要村里送。再说,这样在民工中也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陈文军不明白了,问:“民强,不是你让家里送白面吗?” “我啥时候说让家里送白面啦?” “你没有给家里写信要白面?” “没有啊!文思叔,面粉还在车上一点儿没动。我还有别的事儿你们谈吧。”说完走出了工棚。 王文思目瞪口呆了半天,说:“咋说没有写信?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咋能转眼就不认账哩。” 陈文军望了王文思一眼,陷入深思。 第三章 考 验 (十五)谎 言 十五、谎言 马车在公路上慢悠悠地走着,王文思像打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坐在车辕上,心里在翻江倒海:车上的白面一点儿没收原数拉回。这面粉拉到哪儿去呢?退回粮食加工厂,可人家肯定不收啊!拉出来的屎怎么能够再坐回去哩。拉回村里可又咋说哩?一想这倒好办,就说水库上根本不需要面粉,是李民强假传圣旨,水库上根本不缺粮食。可现在车上的数量也不够数啊,唉,不该贪便宜,把那两袋子面粉便宜地卖给了饭馆,那饭馆老板肯定不退给,谁占了便宜肯撒手?他又想起在县城工作的杨二家大小子,在饭馆里和朋友吃饭见我从车上卸面粉。拴住驴嘴马嘴栓不住人嘴,这事儿一旦捅出去也够我喝一壶的。唉,真是不走运喝凉水都塞牙,放屁都砸脚后跟。要不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面粉全卖掉,就说李民强收下了。不行,工地上又不是他李民强一个人,一个巴掌难捂众人嘴,民工们一回来都说送来的面粉没有收,查出来那就更麻烦啦!唉,认倒霉吧,不能为了蝇头小利毁了大事。王文思把马车赶进粮食加工厂,又买了两袋面粉装在了车上,虽然贵买贱卖赔了钱,但心里也算稍微踏实了一点儿。然后,他再次把马车赶进了县木器加工厂,敲响了厂供销科的门。 “穆科长,忙着哪?” “不忙不忙,王书记快坐。”一个四方脸,小眼睛,胖乎乎,个子不高的人站起来说。他就是木材厂供销科科长,张兰翠的丈夫穆长生。 穆长生拿起暖水瓶给王文思倒了一杯茶,笑眯眯地说,“喝杯茶暖和暖和,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文思接过茶杯说:“面粉人家不收又拉回来了。” 穆长生隔着玻璃窗户往外瞅了瞅院子里车上的面粉,回过头问:“咋回事儿?” “人家不缺粮食,收下面粉怕影响不好。” “那他干嘛捎信要白面哩?”穆长生不解的问。 “是啊,我也不明白是咋回事儿。” “这不是折腾人嘛。”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打开递给王文思一支。 王文思接过烟点着,抽了一口,说:“老弟,这样一来上午咱们商量的那事儿就办不成了。” “为啥?” 王文思压低声音说:“你想想,面粉没有送出去,就得退还给村民,村里也就不需要用钱买麦子了,自然那树也就伐不成了。” 穆长生遗憾地摇着头说:“唉,快到手的鸭子又飞了。你还得设法再搞点儿呀!” “自从上次咱们伐树以后,村里成立了护林队,夜里轮流巡逻,连那些臭妮子们也上阵了,难啊。” “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我有啥办法?只能以后等机会了。” “你要是村里的一把手这事儿就好办了。”接着又问,“我听说穆庆林身体垮了干不成了,是不是该你走马上任啊?” “这还不好说。” “有困难?” “不容易,别人也在想着这把椅子哩。” “别人想也没用,谁都知道朝里有人好做官,让你在县里当官的亲戚给镇里头头打个招呼事情不就办了嘛,官大一级压死人。” “天高皇帝远,县官不如现管,恐怕鞭长莫及。” “这么说董大田要当这个书记喽?” “大田不过是个炮筒子没啥心机,说白喽就是老黄牛的肚子草包一个。我在镇里也侧面打听过了,有当一把手的可能,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挡住了我的去路。” “谁呀?” “李民强啊,他不是当了几年兵又回来了嘛!” “我看你过虑了,当几年兵回来就可以当书记呀,那当兵回来的多了,都不是照样种地当农民!” “他是军官不是普通士兵,而且还在部队里立过功。政府把他安排到了县公安局他都不去,非要在农村搞新农村建设。这不,县里修水库他还积极要求参加,当了排长,镇里领导对他很器重。” 穆长生一摇头说:“器重也不会让他当一把手,还有个对村里情况的熟悉过程,村民们也不一定都买他的账,别灰心,你还是有希望的。” “我也想了,李民强当一把手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还有民主选举这一关啊。” 穆长生把头一摇说:“这有啥难的。‘舍得’是啥意思?‘舍得’就是有舍才有得,只要你肯下点儿本钱,破费点儿钱拉拉选票,还会有啥问题?” “我担心人家不收。” “怎么不收?谁见钱不眼开呀。钱是啥?钱就是带肉的骨头,收钱的人就是条狗,哪个狗见骨头不啃呀!只要他啃了,就认准了扔骨头的人,只要你一摆手那狗就会乖乖地跟你过来了,那才准哩。” “呵呵,你说的还挺形象。” “就是这么个理儿。只要你钱用到位了,在有你的亲戚在上边说话,当上一把手就不成问题。” 王文思脸上露出了笑容:“托你的吉言。” “到时候你得请我喝喜酒。” “没问题。” 王文思从木器厂出来跨上马车上路了,他在马屁股上拍了两下,马小步快跑起来。他坐在车辕上心里又开始折腾了:没想到李小宝这个兔崽子,这么快就被李民强收买了。上套的猴子由人耍,他在水库上干的是那样的欢实,还一口一个民强哥的叫着,我的一片苦心算是白费了。最可怕的还是李民强,他是铁打的咋的,遇到这么多事儿硬是没趴下,而且越干越欢实,在来的民工中威信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都向他靠的更近了,领导对他更信任了。难道我就担雪填井白费劲啦?咳,本想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这小子油盐不进。看来把他挤走的可能性不大了。哼!不怕百事不利,就怕灰心丧气,我决不能半途而废。李民强你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哩! 王文思赶着马车回到村委会大院里时天已经擦黑了,董大田赶忙从屋里迎出来,他往马车上一看愣住了:“咋又拉回来了?” 王文思神情低沉地说:“人家不收可不就拉回来了呗。” “咋回事儿?” 王文思没好气地把鞭子往马车上一扔,不耐烦地说:“啥咋回事,不需要!” 董大田被闹糊涂了,是他来信要的咋又说不需要拉回来哩。难道我看错信了?理解错了信的意思,他赶忙跑进办公室拉开抽屉找信,没有。他想起来了:“文思,你把信搁那儿啦?” “啥信?” “就是民强从水库工地捎来的那封信。” “找他干啥?” “我再看看,是不是把信的内容搞错了。” “那还有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确实是要白面。” “你把信再给我看看。” “我没有信啊!” “咋没有哩?你看了再没有给我呀!” “咳,我把它当手纸用了。” “哎呀,你这事搞的。”董大田不满意地说。 王文思问:“车上的面粉咋办?” “啥咋办,卸下来再还给大伙呗!” “这是面粉不是小麦。咋还法?” “哎呀,这有啥难的,把每斤小麦出的面粉数一折合不就行了。” “哪加工费哩?” “你还好意思给大家要加工费?村里出!我就搞不明白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哩?” 王文思掏出一支烟递过去,自个也点着一支抽了一口,坐在櫈子上说:“你甭着急上火的,这事儿又不怪咱,咱是照信办事儿。” “你看这事儿弄的。” 王文思坐在凳子上说:“陈书记见我送了白面很生气,把我一顿好噜。我说不是你指示要我们送面粉吗?他说‘我什么时候要你送面粉啦?’我当时就傻眼了,这是啥事儿啊!陈书记一发火,这面粉民强还敢收吗?所以就拉回来了呗。” “这个民强,这样影响多不好。” “陈书记也是这样说的,当时我也挺替民强难受。” “简直胡闹,回来得好好说说他,咋能这样做事儿哩。” “常言说,刚出土的树苗,当不了顶梁柱。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 董大田不耐烦地一摆手说:“别说了,快卸车吧,你也受累了。” 两人从屋里出来,把面粉卸下来搬到屋里,王文思便吆喝着马把大车赶出了院。 第二天,面粉虽然还给了大家,可是小道消息却在村里传播开了。 王文智提着面口袋正在和王二婶议论着: “我听说强子在水库工地上犯错误了是真的吗?”王二婶不安地问。 王文智向四周瞅了瞅低声说:“这还有假,民强写假信,瞒着上级给咱们要白面的事儿被镇里的领导发现了,把他一顿好噜,民强痛哭流涕地作检讨,在整个工地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是镇里领导让文思把面粉拉回来的。” 王二婶砸了咂嘴说:“这个强子,挺精明的人咋也犯糊涂哩。” “这事儿干的确实不地道,这叫上欺领导下骗百姓,罪过不小哇!” “会受处分吗?” “那还跑得了。” “哎呀,这孩子刚回来几天就犯这样的事儿,你看这事儿闹的。”接着又说,“我觉得也不会有大事儿,他也是为了民工们吃好点儿,不是为了他个人啊。可能也是好心做了错事儿呗。” “我听说……”王文智还要说啥,见杨秀娟走了过来,便提着面口袋走开了。 王二婶着急地说:“娟子,你赶紧想法子去水库工地上看看强子吧,这会儿他该多难受啊!真急死我啦!” 杨秀娟不解地问:“民强咋啦?” “强子写假信骗咱们要白面被领导发现了,他犯了大错误。” “不可能,你听谁说的?” “咋不可能!听说他都……” 王二婶还要继续说下去,瞅见走过去的王文智正在回头看她,便说:“我外孙子来了,还得赶紧做饭去。”说着走开了。 李民强在水库工地上犯了错误的事很快在村里传遍了,而且越传越邪乎,真是舌头底下压死人,最后甚至传的李民强犯错误被隔离审查了。 杨秀娟的心里怦怦直跳,这些传言难道是真的?不会吧,民强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无风不起浪,这个浪是哪里风吹的?她想起了王文思,因为是他到了工地,风可能是从他那里吹来的,她要弄个水落石出。 王文思坐在热炕上守着小饭桌,叼着小黑烟嘴儿想着:这次上工地,虽然损失了几个钱儿,但收获还是有的。李民强以领导的指示为由写信给家里要白面是真是假,是狗咬烂皮袄,撕扯不清的事,白纸黑字写着,会计李建明亲自收的,董大田亲眼见到的,你李民强说不清,陈文军也说不清,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在村里收麦子惹起众怨,白面拉回来了,又犯了盗用领导指示欺骗群众的错误。就凭这些李民强在沙岗村还能有啥威信。老虎剥了皮,威风扫地了。自个的媳妇也泡汤了,哼!李民强,你躲到一边哭鼻子去吧。凭我的手段,对付你李民强,只不过是老虎吃蚂蚱小菜一碟。他正在美美地想着,张桂兰从外面回来进了屋。 张桂兰得意地说:“哎,我把李民强那小子在工地上犯错误的事儿跟不少人都说了。” “效果咋样?” 张桂兰眉开眼笑地说:“舌头虽然没有骨头,但比牙齿还锋利,吐沫星子也能把他淹死,鸡蛋碰石头,碰不过也整它一身腥。这下子李民强成了沙岗村的一摊臭狗屎,我看他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说不定还有的人对他抱有希望哩。” 张桂兰突然想起:“对了,你不在家那会儿,杨秀娟这个臭丫头片子气呼呼地来了。” 王文思一愣:“他来干啥?” “她跟老娘叫起真儿来了。问我听谁说民强写假信了,我说有证据。他说证据在哪儿,我就把你夹在书里的信给她看了。” “信哪?” “她拿走了。” “啊!”王文思上去给了张桂兰一个耳刮子,“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娘们!” 张桂兰捂着脸要哭,但又不敢哭出声来,两眼发直地望着丈夫,不知自个到底错在哪儿。 第三章 考 验 (十六)去留之疑 十六、去留之疑 躺在县医院病床上的沙岗村党支部书记穆庆林,颧骨高高地凸起,眼睛没有光彩。往日那丰润的双颊瘦下去了,脸上泛着菜青色。坐在他身边的田永生给他往上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子,微笑着说:“我到县里来开会,顺便来看看你。” “树怕根断,人怕病缠。你看我这不争气的身子,把村里的工作丢下在这里躺着,还让领导惦记着,我这心里很不是滋味。”穆庆林含着眼泪说。 田永生说:“庆林同志,不要这样想。你在沙岗村操劳了这么多年,为村里做得好事大伙心里都明白,现在你的任务就是把病养好。” “谢谢领导的关心。” 田永生坐下说:“我来主要是看看你,顺便和你交换一下意见。考虑到你的身体情况,再继续担任村党支部书记困难很大。董大田临时负责也快一年了,总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必然影响着村里的发展。” 穆庆林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得一咯噔,沉思了一下说:“你是说我不能继续为党继续工作啦?” 田永生说:“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主要考虑到你的身体。根据你身体的恢复情况,以后可以在镇的企业里安排个适当的工作。” 穆庆林心里开始考虑了:在镇企业里安排工作,镇里哪有像样的厂子,况且厂里有厂长副厂长,我去了是个啥?凭自己的身子骨,去了还不是守仓库看大门?不但没有了实权,还要受别人管着,随人家指使。哪有在村里随便、舒坦?高兴了在村里转转,不高兴整天在家里睡大觉也没人敢说啥,上边有啥新精神大喇叭一喊就办了。于是说:“镇企业里我就不去了吧,还是在村里合适,以后工作起来不会有大的困难,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村干部,对村里情况熟悉,我还想继续在村里做事,我不是非要当这个书记,是因为村里还没有富起来我不甘心啊!” 田永生说:“我们尊重你的意见,留在村里也行,给村里新班子当好参谋,把你的好经验传授给他们,这也是为建设沙岗村做贡献啊!我来咱们镇的时间还不长,对你们村只是听到了一些人的反映和看到了一些表面现象,详细情况了解的还不很透。想听听你的意见,谁接你的班合适?” 穆庆林说:“这个问题我还没有考虑过。”心想:看来是不想让我继续当这个书记了。我在沙岗村干了这么多年,虽然功劳不大,但也有苦劳吧?就这么说不让我干就不让干了?沉思片刻说,“我还真拿不定主意。董大田吧,工作倒是卖劲儿,但是脾气暴躁,脑子简单,有点儿二百五,啥事儿沉不住气,还有文化低,遇到事儿想不出解决的办法;王文思哩,现在是个副书记,倒有点儿文化,脑子也好使,办事儿点子多,可就是有时候聪明的让人琢磨不透。再就是私心太重,遇事不顾大局,光考虑自个哪点儿事儿。” 田永生笑着说:“在你看来,村里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穆庆林沉思着说:“目前还真找不出合适的人,实在不行我再过度一段时间,有了合适的人选我再让位,都是为了党的工作嘛,辛苦点儿也是应该的。” 田永生见穆庆林还有继续任党支部书记的想法。但是,改革开放以来,全镇各村都有了很大的发展,可沙岗村却发展不快,变化不大,落后于别的村,不少人还过着贫困的日子,村里群众意见比较大。这不能不说与穆庆林有一定的关系,不仅是他的身体不好,与他的思想作风和工作作风也有很大的关系。现在沙岗村需要的是能为群众办实事的人,能率领群众致富的人。于是便说:“你的意思是说董大田水平低,王文思不合适,你还愿继续为大家服务,你这种精神值得赞赏。但是,你有病,年龄也大了,我们不能不为你的身体考虑。这庄稼总得一茬一茬的长,从沙岗村的长期发展考虑,应该培养年轻人了,你觉得哩?” 穆庆林听了田永生的话,觉得再继续当书记希望不大了,没有再多说的必要了,叹了口气说:“唉,我这身子真不争气,那就按着你们的想法办吧,我没意见。” 田永生说:“我们要选想干事,能干成事的人来当这个村党支部书记。你看李民强怎么样?” 一提到李民强,穆庆林的脑子里又转开了:李民强和自己的关系不错,他当兵前我介绍他入的党,况且从上一辈儿私人感情就很深,他要是在沙岗村掌了权不会亏待自己,于是问:“民强来当这个支部书记你们已经定啦?” “还没有。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么。” 穆庆林沉思着说:“民强这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从小脑子就好使,也很能干,有魄力,当兵前就入了党,后来又当了兵,提了干,可以说是个人才。我就是怕他……” “你怕什么?年轻没经验?” “这是一个方面,我担心他留不住。” “他已经决定留在沙岗村了。” “还说不定。” “你还怀疑他会走?” “听说他不到城里去要留在农村我挺高兴。可后来听说他在县城供电局工作的对象提出,他如果进城工作就和他好,在农村就跟他吹。你看这事儿,他们可都谈了一年多了,能没感情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担心他留不住。” “有这事儿?” “啊!他爹娘正为这事儿着急哩。” 这时,田永生想起了谭局长和他谈的话: 田永生在县里开会,在休会时水利局局长谭从文凑过来对他说:“老田,你们镇可出了能人啦!” “是吗?谁啊?” “李民强啊!这小伙子真行,不亏是部队培养出来的,把个施工排梳理的有模有样,工程进度是整个工地最快的,质量也是最好的,指挥部准备印发他们的经验哩。” 田永生微笑着听他继续说下去。 谭从文接着说:“我问他,如果交给你个新任务你敢不敢承担?你听他怎么说?” “他说什么?”田永生笑着问。 “他说‘为了咱们县的水利建设多大的困难也不怕!’你看多么鼓舞人啊!” “我也认为他是个好苗子。”田永生深有感触地说。 “水库工程马上就要完工了,我想把他调到局里来,专门负责你们附近几个乡镇的水利建设。怎么样?” 田永生笑着说:“你这‘龙王爷’要挖我的‘墙脚’呀?” “本来人家就是军队干部,安排在局里也是符合文件规定的,你就忍痛割爱吧。再说了,搞水里建设也是在为农业服务嘛!” “你跟他本人谈了吗?” “我得先征得你这现管同意才行啊。你要同意我马上就写报告。” 田永生没有表态。 “怎么?你不同意?你老弟可得支持我的工作啊!” 田永生笑着说:“我尊重他本人的意见。” “哎,这就对啦,我想他不会不同意。” 田永生想到这,对李民强也有点儿不放心了,原先不到公安局工作是因为没有后来的因素。现在对象跟他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他的决心会不会动摇呢?没到公安局会不会去水利局呢? 穆庆林接着说:“原先民强他爹就不同意他在农村,听说是杨树林给他爹做工作才同意的,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儿,你想民强还能留下吗?一家人在等着他回来看咋办好哩。” 田永生觉得穆庆林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便说:“我征求一下他本人的意见再说吧。” 穆庆林说:“要给他做做工作,最好能留下。” “人各有志不能强免啊!” 田永生离开了医院,一边走一边想,现在看来民强是去是留还是个未知数,还是尊重他本人的意见吧。是金子放在哪里都会发光,他无论在哪个岗位上都不会让人失望的。可又想到沙岗村,难道还是让穆庆林继续干?沙岗村虽然没出过什么大的事件,可是班子涣散,发展缓慢。难道沙岗村就这样继续落后下去吗?不行,绝对不行!大雁高飞头雁领,沙岗村要发展起来必须选一个好的带头人! 第三章 考 验 (十七)暗 恋 十七、暗恋 经过奋战,水库工程提前胜利竣工了。治水战士怀着胜利的喜悦回到了村里,李小宝高举着一面锦旗走在最前面,红色锦旗上印着“治水先锋”四个金色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引人注目。这是工地指挥部在总结表彰大会上赠给他们的光荣称号。董大田赶着装工具的马车紧跟在队伍后面,人们争先抢着替民工们拿身上的行李,一片欢声笑语。 王二婶笑盈盈地说:“大田,你这当官儿的是既管出征又管凯旋啊!” “负责到底嘛!”董大田高兴地说。 杨秀娟拉住萧明辉问:“咋没见民强哥啊?” “田书记把他叫走了。” 杨秀娟一愣:“为啥?” “我那知道呀!” 难道民强真的犯错误啦?要不田书记为啥一到家就找他?杨秀娟心神不安了,赶忙跑回家骑上自行车直奔镇政府。她刚要进镇政府的大门儿,李民强从院子里出来了。 “民强哥!” 李民强惊喜地问:“秀娟,你咋在这儿?” “找你啊!” “啥事儿?” 杨秀娟不好意思地说:“能为啥,不放心呗。” “有啥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儿。” “你要是小孩儿还用不着担心哩。快把东西放车上吧。”杨秀娟细瞅着李民强心疼地说,“你比走时黑了,也瘦了。” “工地上整天风吹日晒那能不黑哩,不光是我,明坤哥都瘦了十几斤。” “你们真是太辛苦了。” 李民强把行李放在自行车后架上,秀娟推着车子,两人上了公路。 “民强哥,我问你……”刚要出口的话又停住了。 李民强笑着问:“啥事啊,像老牛吃草,吞吞吐吐的。” “有人说你犯错误了这是真的吗?” 李民强一惊:“犯错误!我犯啥错误啦?” “说你欺上瞒下,骗取老百姓的白面受到镇领导的批评,还给了你处分。” 李民强笑着问:“有这事儿?你听谁说的?” “全村都传遍了。”秀娟很认真地说。 李民强呵呵一笑说:“柴堆里藏不住火,谎言长久不了。让他们说去吧,身正不怕影子斜,干屎抹不到人身上。” “我知道黑炭洗不白,金子染不黑的道理。可是眼看你被吐沫星子淹着,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让你担心了,谢谢你的关心。” “民强哥,你要知道,土坷垃块儿也能绊倒人,你得小心点儿。对村里那些闲言碎语我也不相信,可明辉说你被田书记找去我就不放心了。” “放心吧,我啥事儿都没有,不但我没事儿,咱们村的民工在总结大会上,受到县委赵书记的表扬,还被评为‘治水先锋’哩。” 杨秀娟悬着的心放下来了。安慰民强说:“回到村里,你对那些闲言碎语也不要太当回事儿,泥鳅掀不起大浪,跳蚤顶不起被窝。”接着又问,“田书记找你有啥事儿?” “水利局谭局长要我到水利局工作,田书记征求我的意见。” 杨秀娟落地的心又提了起来,问:“你啥想法?” “我既然决定在咱沙岗村了还能有啥想法。” “这么说你不走?” “不走。” “这太好了!”沉思了一下又说,“可是……可是你不进城对象可就吹了。” 李民强满不在乎地说:“吹就吹吧,人各有志嘛。” “你没有找她谈谈?” “水库工地离县城很近,星期天休息想和她见一面她拒绝了。后来给她打电话也不接了。” “像这种攀高结贵的人就不值得惋惜。民强哥,你下一步是咋考虑的?” 李民强笑着说:“找个理解我,支持我的人呗。” “不要光想着城里的闺女,在咱村里就没有合适的?”说到这,杨秀娟的脸上有些发热了。 “我看上人家人家不一定看上我,顺其自然吧。哎,光说我,你看上合适的了吗?” 杨秀娟脸红了,低着头说:“看是看上了,但不知道人家是啥意思。” “还没见过面?” “见过面,就是没有谈过这事儿。” “不好意思?哎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啥不好意思的。需要不需要我给你搭个桥牵个线儿?那个村的?” 杨秀娟扭着脸说:“咱村的。不知人家愿意不愿意。” 李民强笑着说:“像你这样的好姑娘谁娶了你都是福分,没个不愿意。” 杨秀娟扭头抿嘴笑着问:“你真这样认为?” “是啊!他是谁告诉我,我帮你问问。” 杨秀娟笑着推着车子往前紧走了几步说:“要进村了你自个慢慢走吧。”头也不回,满带笑容地蹬起车子走了。 李民强望着秀娟的背影心里有些激动了,秀娟确实是个好姑娘,无论人品还是长相都是出类拔萃的,谁娶了她真是福分啊! 李民强的家里挺热闹的,尤其是王二婶那大嗓门儿在胡同里都听得见,秀娟把行李送到家还没走。王二婶瞅着民强说:“比走时瘦了,脸也黑了,不过身子骨显得更结实了。” 坐在一旁抽烟的李百旺笑眯眯地插话说:“在工地上整天操心受累还能不瘦。” 王二婶神情变得严肃了,说:“这也不是啥秘密了。强子我问你,城里那妮子到工地找过你没有?” “没有。我在工地上给她打了几次电话她都不接。” “看来是真的没戏了,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难怪人家说天上的月亮指不得,有权势人家的闺女娶不得。不过强子你甭担心,家里有梧桐树,还愁招不来金凤凰?一家不成两家在,婶一定再给你找个好的。哎,对了,我想起来了,要不把金花的妹妹给你说说,那姑娘我见过,是个高中生,长得比金花还俊哩……。” “二婶,别说了,人家还没吃饭哩。”秀娟说。 “对对对,你看我这话匣子,唠叨起来就没个完,你们快吃饭吧,我走了。” 宋秀琴笑着说:“大伙都在这儿吃吧。” “不啦。” 杨秀娟朝民强笑了笑也和他们一块儿走了。 李小宝这么多天不在家,屋里落满了尘土,他一边打扫着屋里的尘土一边叹气,这哪里像个家呀,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觉得非常寂寞。他打扫完屋子正要点火做碗疙瘩汤吃,王明坤进来了:“小宝!别点火了,到我家去咱俩喝两盅。” 这是李小宝巴不得的事儿,毫不客气地跟着王明坤高兴地走出大门。 第四章 众 望 (一)跑 官 一、跑官 董大田得到穆庆林不再担任村党支部书记的消息后,心神不定了。吃完午饭把饭碗一推,便靠在铺盖卷上琢磨开了:穆庆林不再担任书记了,那这个位子由谁来填补?是我还是王文思?王文思当了多年的村干部,虽然犯过错误,但那是过去的事儿了。他有文化,脑子好使,而且县委组织部有人,现在又是副书记,会不会是他呢?他又想到李民强,他摇了摇头,李民强虽然很能干,在水库上干得不错,受到了上级表扬,可他刚来不久,对村里情况还不太了解,没当过村干部,缺乏工作经验,镇里领导不会考虑他,当个支部委员倒是很有可能,一下子当一把手的可能性不大。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镇里让我主持沙岗村的全面工作快一年了,要是下去脸面上不好看啊!想到这,他从炕上爬起来,推着自行车出了大门,顺着村西头的公路直奔镇政府。 常子明是位办事利索,说话痛快,从不拐弯抹角的人。董大田媳妇林彩凤二姨家的大姑娘嫁给了他,有了这层亲戚关系,董大田进他的办公室也就很随便,在他面前说话也很随意,啥话都是直来直去。 镇长常子明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董大田推门进来了:“姐夫忙着哪?” “不忙,你怎么有时间到我这儿来啦?” 董大田边坐边说:“想姐夫了,过来看看。” “嘴倒甜,甭给我拐弯抹角的,你是无事不登门,登门必有事。你到我这儿来到底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常子明整理着文件笑着说。 董大田嘿嘿一笑说:“姐夫,庆林的书记不当了?” “你听谁说的?” “你也甭瞒着我啦,庆林媳妇说田书记已经找庆林谈过话了。” 常子明呵呵一笑说:“你怎么关心起这事儿来了?” 董大田脑袋一歪说:“咋能不关心哩,这关系到我们村的发展啊!” “倒是这么回事儿。” “我最近工作抓的咋样?” “还说得过去,没出什么事儿。” “常言说,人无举荐穷无奈。你就使把劲儿跟田书记吹吹风,趁这个机会让我名正言顺了吧,总不能让我老这么临时着啊!” “呵呵,你往我这儿跑,原来是跑官儿来啦。” 董大田着急地说:“姐夫,你就甭跟我摆官架子打官腔了,镇里是咋打算的给我交个底儿,我心里也好有数啊!” 常子明把文件放进抽屉里,微笑着说:“没底儿可交,党委还没有研究。” “我在这个位子上干了这么久,要是补不上我这脸面没处搁啊!” 常子明觉得,董大田虽然脾气暴,性子急,处事简单,但从目前沙岗村的情况看,还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便说:“嗯,我知道啦。” “姐夫,你看我能……” 常子明微微一笑说:“别胡思乱想了,把心放下来,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听这话,董大田心里乐了:“姐夫,你的意思是说……” “你怎么这么磨叽哩,你的脑子让狗吃啦?” 董大田嘿嘿一笑说:“哎呀,我这脑子不是反应慢嘛。” “回去少喝点儿酒,说话办事谨慎点儿,别在这个时候捅出娄子。” “那当然了,不会的。” “回去吧,把工作抓好。” “那我回去了。” “嗯。” 茶壶里煮饺子心里有数了。董大田满带笑容地离开了镇政府。心想:虽然姐夫没有明确说出村支部书记就是我了,可话里边已经有了暗示,看来这个书记的位子是我的啦。再说了,靠着蜜罐子哪能不沾蜜?我和镇长是亲戚,他能不为我帮忙使劲儿?家里有粮好吃饭,朝里有人好做官。你王文思虽然县委组织部也有人,可是县官不如现管,你就别做好梦喽。他像三伏天喝冰糖水,心里美滋滋的,哼着小曲回到家里,把车子往院子里一搁进门儿就嚷:“彩凤,整俩好菜!” 林彩凤有些莫名其妙,问:“看你乐的,拾元宝啦还是中彩啦?” 董大田凑到媳妇耳根前笑着悄声说:“我要当书记啦!” 林彩凤惊喜地问:“真的?” 董大田嘿嘿一笑:“嗯。” “看你美得。” “你不美呀?我当了书记,你就是沙岗村名副其实的第一夫人啦!” 林彩凤乐呵呵地到厨房去了。 可口的晚餐将要吃完,碗筷还没收拾,王文思推门进来了。 “呵呵,还喝上了。”王文思瞅着饭桌满带笑容地说。 林彩凤笑着说:“看他喝的,尿泡尿都能把狗熏醉喽。” “看她说的,不就是多喝了两杯嘛,呵呵。” 林彩凤对王文思说:“你要不要坐下喝点儿?” 王文思摆着手说:“不了不了。这玩艺儿我喝了兴奋怕晚上睡不着觉。” “哪坐下抽烟吧。”林彩凤顺手把旁边的烟卷递给了王文思。 “好好,这个我行。”王文思点着头说。 王文思坐在董大田的旁边点烟抽着悄声问:“听说你到镇里去了,有啥好消息?” “你消息真快呀?” “我是听别人说的,看你这个高兴劲儿一定有好消息。” 董大田大手一摆说:“我就是随便转了转,也没听到啥好消息。” “你没去田书记哪儿反应一下咱村的情况?” “我找人家干啥,咱村又没有要他办的事儿。” 王文思神情严肃地说:“你这样认为可就不妥了,庆林不能继续当书记了,你得给镇里领导反映一下,总不能让你老这么临时着啊!这样对工作很不利。” “那是领导考虑的事儿,咱操那心干啥!” 王文思嘿嘿一笑说:“你还没看明白呀?这年头,会哭闹的孩子才有奶吃。” 董大田摇了摇头笑着说:“那可不一定,有时候哭闹的孩子也会挨打的。” 王文思往董大田身边凑了凑说:“别打岔了,咱关上门没外人儿,近人不说远话,把话说明白了,我盼着你能上去。” “你心里愿意我上去?” 王文思态度严肃地说:“当然啦,你上去我也没亏吃呀!你要是上去,我一定像孙悟空保僧一样,忠心耿耿的保护你!”接着又微微一笑说,“再说了,你上去了我也能跟着沾点光,你要是上不去我也憋屈,你想想,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董大田拿过烟盒抽出一支点上说:“理儿倒是这个理儿,可问题是你没往上走啊,总跟在我后边多没意思呀。” “我往上走?那不是等于隔着锅台上炕嘛,我可没有穿墙的功夫。” 董大田试探地说:“你表弟不是在县里当官吗,让他给田书记打个招呼不就办啦!” 王文思摇了摇头说:“他办啥事都叫真儿的很,哪能会做这事儿哩!去年文学高中毕业后,我让他在县机关给找个事儿干,他愣是不给办。还批评我是走后门儿搞不正之风,你说我还能去找他吗?况且我也没有越过你的想法呀!” “呵呵,看来你不糊涂。” “嘿,嘿。” “我当了书记,你就是村委会主任。” “你不是为了自个当这个书记,我也不是为了自个当这个主任,都是为了我们村的长远发展啊!你得给镇里领导打个招呼,说说我们的想法才行。” 董大田把手一摆说:“招呼就不用打了,我心里已经有数了。不瞒你说,镇里领导已经和我谈过了,虽然没有明说让我当书记,可傻子都能听明白话里的意思。” 王文思心里咯噔一下,沉思片刻说:“这就好。不过我得嘱咐你,你可不能太大意,光镇里说了还不行,还有最后党员投票选举这一关哩。” 董大田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王文思笑着问:“你这一票不会有问题吧?” 王文思接过烟点着抽了一口说:“那当然啦!咱俩谁跟谁呀,你就把心放肚里吧,不光我这一票没问题,我还要帮你串联串联,而且还要忽悠忽悠穆庆林。” 在旁边听话儿的林彩凤插话说:“庆林在医院里,你咋忽悠呀?” “他已经出院回来了。” “出院了,我咋没听说哩。” “今儿头晌回来的,我也是听桂兰说的。” 林彩凤高兴地说:“你帮我们大田忽悠忽悠呗,等事儿成了请你喝酒。” 董大田假笑着把手一摇说:“这是老爷们的事儿,老娘们家跟着掺和啥呀?”一指桌上的碗筷说,“你赶紧把这些收拾了。” 林彩凤收拾着碗筷,也假装不高兴地说:“你看看,这官儿还没升脾气倒先长了。这要是真当上了书记,还不让你媳妇下岗啊。” “我说你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呀!” 王文思嘿嘿一笑说:“你么聊吧,我不在这搅和了。”说完抬屁股离开了。 第四章 众 望 (二)争 官 二、争官 王文思从董大田家回来,坐在沙发上反复琢磨着董大田和他说的一些话:董大田当书记,他让我当村主任,这还是在他手底下跑腿啊!跟现在有啥区别?受一个没脑子的二杆子调遣多憋屈啊!不高兴喽损你几句也得听着。他又怀疑镇领导是不是真的和他谈了话,是不是真的想让他当书记?他是不是怕我和他竞争在唬我啊?如果我这次争取不到,过几年岁数一大,李民强的羽毛也长全了,在群众中有了威信,我就更没戏了。不行!我得到镇上摸摸实情。 张桂兰见丈夫发呆似的坐着,便说:“干坐着发啥呆呀。” “我心里总是静不下来。” “不放心你不会到镇上陈书记哪里摸摸底,别光在家里死闷着。该活动就得活动。” “你说的对,我明天就去找找陈书记。” 第二天,张桂兰从橱柜里拿出两瓶酒,说:“狗不咬拉屎的,官不打送礼的。你把这个带上。” 王文思问:“带这个干啥?” “啥干啥,吃烧饼还要赔吐沫了,求人家办事儿哪能空着手!你忘了人家说的‘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往上挪动’的话啦。” “哎呀,这是去办公室又不是去他家里他能收吗?你就别瞎掺和了。”说着从抽屉里拿了一包中华牌香烟揣在兜里出了大门。 陈文军进门刚坐下,王文思就进来了。 “陈书记。” “老王啊,快坐。” 王文思没有坐下,忙从兜里掏出香烟从中抽出一支递了过去,说:“先抽支烟。”接着“啪”的一声打着了打火机给陈文军点上,把烟往办公桌上一丢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又顺手从兜里拿出另一包烟。 “你咋不抽这好的?” 王文思笑着说:“我没哪福分,哪烟劲儿太冲抽不惯,还是抽我这个顺口。”说着抽出一支点着抽着。烟雾在他们头顶上盘绕着。 “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啦?” “我到前刘庄去路过这儿顺便来看看你,几天不见就想你。同时我也是向你祝贺来啦!” 陈文军笑着说:“我有什么可祝贺的?” 王文思神情认真地说:“听说你要提升到县农林局当局长了,我心里挺高兴。” “没有的事,别听别人瞎咧咧。” “咋是瞎咧咧哩,这是我表弟说的。” “你表弟?” “啊!就是县组织部的许世清。” “许副部长是你表弟?” “啊!你不知道?” “你不说我哪知道呀!” “你们认识?” “哪能不认识,我到这里来任职还是许副部长跟我谈的话哩。” “你在水库工地那会儿,世清来家里看我。在饭桌上我对他说,你很有工作能力早该提升了。世清也说你在下面干的时间不短了,是准备动动了,准备让你回农林局当局长。” “是吗?”陈文军高兴地笑着问。 “我还说咱俩关系不错,而且感情很深,你给了我很多帮助,要他一定得提拔你。” “哪我谢谢你。”接着又说,“你可不要再向别人讲这事了。” “这我知道。” 陈文军转话题问:“最近你们在忙啥呀?” “组班子呗。” “组啥班子?” “不是庆林要退了吗,大田要当沙岗村的书记了,在忙着招兵买马,封官许愿哩。” “你听谁说他要当书记呀?镇党委还没有研究啊!” “咋的?镇里还没有定啊?这个董大田,着哪门子急呀,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全村的人都知道他要当书记了。” 陈文军呵呵一笑问:“他当书记,给了你个什么官儿呀?” “他说叫我当村委会主任。” “他说让谁当谁就能当?村委会主任得由村民选举产生。” “是啊!可是董大田这样一嚷嚷不要紧,下边议论纷纷。” “这个董大田,怎么素质这么差啊!他文化水平低,头脑简单,你得多帮帮他。” “我没少给他提醒,可是他那二杆子脾气,说崩就崩,搞得你下不了台。” “看来董大田当书记的条件是不成熟的。” “你看我们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呀!” “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你现在又是副书记,在支部工作这么长时间,对村里的情况应该很了解,也应该说有农村工作经验。” “李民强咋样?” “他很能干,也很有头脑,在水库上干的不错,我很佩服他,县委赵书记还在大会上表扬了他,他是个人才。可是他刚来对村里情况还不了解,现在当书记恐怕不合适,再说也缺乏农村工作经验呀。” “陈书记的意思是……” 陈文军沉思片刻说:“谁来当这个书记,我现在也不好说,镇党委研究时我会积极推荐你的。” 周秘书推门进来了:“陈书记,镇长让你过去一下。” “知道啦。” “陈书记,你忙吧,我走了。” “不送你了。” 王文思听了陈文军的话心里踏实了:陈书记认为董大田没文化素质低,他当书记是三十晚上盼月亮,没指望了;李民强初来乍到没有经验,也是瞎子打灯笼,看不到前程了。只有还我这个对村里情况很了解又有工作经验的副书记才大有希望。再加上陈副书记的积极推荐,回去再给表弟打个电话,让他给镇上头头使点儿压力,我当这个书记是堵住笼子抓鸡,稳拿啦!董大田,你就别做美梦喽。他像吃了喜鹊蛋似的,高兴的一路哼着小曲回到家。 王文思一回到家就拿起了电话:“世清啊?我是文思。” “表哥啊!有啥事?” “这话咋说哩,我们村的老书记长期得病不能工作,村里没个主事儿的,这对村里发展很不利啊!你是不是给镇里领导打个招呼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啊?” “不是董大田在负责吗?” “他那个二杆子劲儿,又没文化那干得了啊!就知道吃吃喝喝使性子,把村里搞得乱糟糟的,群众对他意见大着哩。” “你的意思是?” “我的情况你也清楚,在村里当干部这么多年了,总让我这么副着脸上不好看呐!” “镇里是啥意思?” “镇党委陈副书记有让我担任村支部书记的意思,陈副书记建议你再给田书记打个招呼吹吹风。” “我知道了。” 王文思放下电话,笑的脸上像开了花。陈文军想往上爬,我表弟这层关系他不可能不考虑;表弟给田永生打个招呼,他不会不给面子;我再找穆庆林摸摸底儿,吹吹风,让他也给镇领导推荐一下。 穆庆林正在炕上躺着,枕旁放着一张《河北日报》,两眼望着屋顶发呆似地想着心事:我在村里当干部这么多年,虽然大伙对自己有些意见,一人难称百人心,当干部哪有不得罪人的?说自己吃喝多了,现在就这风气,不吃不喝就办不成事!村里虽然没有别的村里富裕,可也有了一些起色,大街上的路灯不是安上了吗?村西头的公路不是修好了吗?虽然是政府出钱建的,可自己也出了力呀!有的人还没有脱贫,这怪得了谁?是他没把地种好,他自个没能耐碍得着干部啥事?地都承包给了个人,个人种个人的地,也用不着干部过多操心,现在的村干部还不就是个守摊的。干好干赖每年照常拿着补贴,这是挺好的事儿。本想着继续干下去,可是这几年身子不争气,心脏病还没好又得了这缠人的腰疼病。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很伤感。 王文思悄悄地推门进来了:“书记您自个在家啊?” “啊,文思来啦!”一指炕沿说,“坐吧,你还花钱买东西干啥。” “咳,一些营养品,您得好好补养一下身子。”王文思把带来的礼品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便坐在了穆庆林的身边儿,“听桂兰说您出院了,不放心过来看看。咋这么急着出院哩?不在医院多养些日子。” 穆庆林叹了一口气,说:“我得的是个缠人的病,短时间也好不了。” “您也别过于担心,吃五谷杂粮,谁也保不住不生病,慢慢养养会好的。” “我这病县医院治不了,还得送省医院做大手术,听说做了手术也不会很快就恢复好。” 王文思故作一惊:“有这么严重?” “嗯,是腰间盘又出了问题。” “医院联系好了吗?” “联系了,有了床位就去,到时候来电话通知。” “还有啥准备的没有?我帮您张罗张罗。” “不用了,也没啥准备的。哎,最近村里有啥事儿不?” 王文思往穆庆林跟前凑了凑低声说:“疲劳过度百病丛生,本来您这病就是为大伙操心办事累的,您病在炕上还想着村里的事,真让人感动啊!” “尽管心是一朵花,可身体成了豆腐渣,我是不行了,今后村里的事就靠你们啦。” 王文思很认真地说:“您可不能撒手,您是咱们村的一盏灯啊!没有您这盏灯照着,咱们村就会一片黑暗,找不到前进的道儿。” “呵呵,你说的有些邪乎了。”穆庆林微笑着说。 “我说的是实情。” “不说这些了,你们在忙啥哩?” “大田在忙着组班子。” “组啥班子?” “董大田要接替你当书记了。” “听谁说的?” “他自个说的。现在都开始封官许愿了。” “哦!有这事儿?” “啊!” “他跟你也许愿了?” “许了,让我当村委会主任。这八字不见一撇,九字不见一钩的事儿他就嚷嚷开了,我觉得很不合适。” 穆庆林不满意地说:“这个董大田,还很不成熟啊!” “外面对我有啥反映?” “不说了,甭生那个气,养好身体重要。” “大田对我有啥看法?” “这话我不该说,您问起来了我又不能不说,您听了千万别放在心上。” “没事儿,我承受得住。” 王文思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说:“我最不不满意的是,他不该说您倚老卖老,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是破车挡好道。这不是醉汉撒酒疯,胡说八道嘛!他平时对您就不恭敬,经常顶顶撞撞,我就看不惯他哪个霸道劲儿。” 穆庆林摆了摆手说:“好了的疮疤就不必再挠了,在一块儿共事,磕磕碰碰是难免的,牙跟舌头还有不和的时候哩。”他觉得王文思说的有些夸张,但也不否认董大田对他有意见。 “他不该说您不干工作,就知道吃吃喝喝。” 穆庆林叹了一口气,说:“不错,这饭是没少吃,酒没少喝,可这也是工作需要啊!工作组检查来了不陪行吗?上级领导来了不陪行吗?都不能不陪着吃点儿喝点儿,是我自己主动要求喝的吗?不是。当是我愿喝啊!这酒喝到肚子里,就像活碱一样,烧得五脏六腑都难受。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穆庆林在想:现在还没有宣布我退,他就说这说哪的,他要是当了书记,还不知会咋样哩。 王文思接着说:“他也太官迷心窍了吧,一听说您身体不好不再当书记了,看他那个高兴劲儿,都没法形容,整天喝的醉醺醺的。” “你没提醒他一下?” “我说了,要他注意形象,你猜他说啥?把眼珠子一瞪说,老子有啥可怕的!还说我是属耗子的胆小怕事。像他这样长期搞下去沙岗村非乱套不可。” 穆庆林低声说:“没文化,素质低,看来他还不能当这个书记啊!” “您认为谁接您的班合适?” 穆庆林沉思着说:“民强很能干,是个人才,可是他在村里呆不住,说不定还得走。看来目前只有你啦。你的脑子够使的,当了多年的村干部,经验不能说没有,就是考虑自己的事太多,说直白一点儿就是私心太重,群众对你有些意见,今后得注意点儿。我可以向镇上推荐你,但我说话也不一定管用,你要正确对待。” 王文思点着头说:“您说的对,我一定改正自己的缺点。” 这时,门一声响,穆永昌进来了。 王文思站起来说:“永昌来了。” “啊,文思叔在这儿呀。” 王文思说:“我过来看看书记,你们聊吧,我走了。” 王文思回到家里,叼着他哪小黑烟嘴儿,回想着和穆庆林的谈话有没有不妥的地方,他觉得火在他身上点着了。哼,你董大田不过是个二杆子愣头青,也不撒泡尿照一照,你有多大的能耐,想跟我争高低还差了点儿,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时他又想起了李民强,镇领导对他很欣赏,穆庆林也认为他是个人才,他到底能不能离开沙岗村还是个未知数,心里又不放心了。唉,这小子真让我伤透了脑筋。 晚上,李民强正趴在桌子上写信,杨秀娟悄悄地来了。 “民强哥,干啥那?” “给朋友写封信。”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啥男朋友女朋友,我们排的一个老战友,他前年复原回到了老家,现在是村委会主任,听说他哪里也是沙土地,问问他哪里有没有治理沙土地的好方法。” “噢,那你赶紧写吧。” “你这一来我还咋写呀?” “还有秘密呀?” “有啥秘密,不是你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萧玉林来了:“俩人悄悄地说啥那?”萧玉林笑着说。 杨秀娟的脸热了,一扭头说:“啥说啥啦,啥都没说。” “没说啥你脸红啥呀?” “去你的,别瞎胡猜啊!” 李民强说:“玉林哥,快坐下吧。” 萧玉林拉过旁边的櫈子坐下,很认真地说:“民强,我给你说个事儿。” “啥事儿?”民强放下了手里的钢笔。 “现在村里都嚷嚷遍了,说要选新的党支部书记了,你是咋想的。” “我没有啥想法。” 萧玉林有点儿急了,说:“你咋能没想法哩?自从庆林叔病了以后,大田叔文化水平低,头脑简单,遇事光知道着急想不出办法。王文思处事圆滑不出正劲儿,总打自个的小算盘。班子越来越散了,照这样下去咱们村啥时候才能发展起来啊!” “你也是支部委员,帮帮大田叔不就行了。” “他那个倔脾气那听得进去呀?” “你的意思是……” “你要参选村党支部书记。” “我!” “啊!咋的,不敢?” “不是不敢,我现在没考虑。我刚到家还不了解情况,况且由于往水库送面粉的事儿还没有弄清楚,村里传的沸沸扬扬,大伙对我意见很大。” “哎呀,那都是没有根据的瞎嚷嚷。你真给家里写信要白面啦?” “没有的事儿啊!” “这不得了,有的人就是嘴大舌头长。身正不怕影子斜,事情早晚会搞清楚的。” 杨秀娟问:“民强哥,你给战友写的信能让我看看吗?” “那有啥不可以,又没啥保密的。” “那我看看吧。”说着拿起写了半截的信就要走。 萧玉林笑着说:“对不起,影响你们啦。” 杨秀娟轻声笑着说:“闭住你的嘴。”红着脸走了。 “民强,我问你,你到咱村的目的是啥?” “建设咱沙岗村啊!” “建设咱沙岗村,如果你手里没有权力谁听你的调遣?你手下没有兵马又咋能实现你的理想?” “你的意思是……” “你要参加竞选。你不要把参加竞选看成是个人的事儿。要把他当做施展才华为村民办事的平台。” 李民强沉思了一下说:“你这话倒是触动了我,你是说不是为那把椅子,而是为了一个为大伙办事的平台?” “对!我希望你能站在这个平台上。” “我能选上吗?” “选不上也要努力争取。现在王文思在活动争当这个一把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把这个位子抢去,这个人办事不地道。你干不干是你的事,明天我就去找田书记说说去。” 第四章 众 望 (三)考 官 三、考官 镇党委书记田永生的办公室里。 田永生和李民强面对面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他们像拉家常一样交谈着。 田永生微笑着问:“你那对象的事儿处理好了?” “嗯。人家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婚姻自主嘛。” “你年龄也不小了,也该考虑这事儿了,你不着急你爹娘还着急哩,听说老人为你结婚的房子都准备好了?” “嗯。辛苦他们了,结婚也不是着急的事儿,枣到季节自然红,顺其自然吧。” 田永生笑着说:“你工作起来像条龙,一谈个人的事怎么就变成虫了。个人问题也很重要,解决了个人问题,就解决了后顾之忧,没有了后顾之忧,就可以在工作中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么。”接着把话一转说:“咱说说别的,你对你们村的现状怎么看。” “我才回来有些情况还不太了解,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田永生站起来给民强倒了一杯水说:“有啥说啥,随便聊聊。” 李民强接过水杯说:“我说的不一定全面,也不一定对。我当兵走了这几年村里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在和村民们的闲聊中发现,他们对我们村的发展既满意又不满意。” “这话怎么讲?” 田永生细心地听着。 “他们满意的是村里在不断地发展,不满意的是我们村的发展没有别的村发展快,还没有脱贫,一些人家里生活还很困难,不少年轻人因为穷娶不上媳妇,村干部还不能及时为大伙解决一些实际问题。” “说具体点儿。” “比如说,我们村产水果,摘了很多卖不出去,不少都烂在了树底下,大家很心疼;水果、粮食、棉花基本上是靠中间商来收购,这些中间商使鬼秤压低价,使村民吃了不少亏。” 田永生说:“农民卖粮难,卖棉花难,卖水果难确实是个问题。你认为你们村要做的事儿有哪些?当然说的是大事儿了。” 李民强想,自己的一些想法不一定符合实际,于是说:“我没有很好想过。” “没想过也正常,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咱们换个角度,就全当你是个旁观者,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村的经济如何发展?知底莫过本乡人,虽然你离开你们村几年了,但你是从小就生长在沙岗村这块土地上,对沙岗村的基本情况应该说是熟悉的。而且你又是个善于思考问题的人。” 李民强沉思了一下说:“听了我们村杨树林老人的一番话,在和一些人的议论中使我产生了一些想法:我们村的土质不好,大部分是沙土地,能不能改造它;天不下雨能不能再多打一些深水井,实现地下水浇灌;能不能搞农产品加工,尤其是水果加工,解决农民卖水果难的问题;能不能办个工厂,让外出打工的人回来就业;怎样能提高农业生产的机械化,减轻村民的劳动强度……。当然这些问题不是马上都能解决的,得一步一步来。我的这些想法可能是一些不符合实际的瞎想。” 田永生笑了,说:“这就是大事,我看你并不是瞎想。”接着又问,“你对你们村的领导班子有什么看法?” “我刚到家对情况还不了解。”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村党支部书记这个职位?” “没想过。我刚回来对村里的情况还不很了解,而且也缺乏农村工作经验。” 田永生笑着问:“修水库以前你干过吗?” “没有。” “你不是干的很好吗,连县委赵书记都表扬了你。你们排还得了‘治水先锋’的称号。” “我也是在镇领导的指挥下摸索着干。” “谁也不是一生下来什么就都会,都是在干中学吗。”田永生看了一下手表,说:“咱先谈到这,一会儿董大田还要来。” “嗯。” 董大田骑着自行车一进镇政府的大门,正好碰到李民强从院子里推着自行车出来。 “民强,你到镇里来了?” “啊,田书记找我有点事儿,我先回村了。” “好吧。” 李民强蹬车子走了,董大田犯起了嘀咕:找民强干啥哩? 董大田敲响了田永生办公室的门。 “田书记,我来了。” “嗯,你坐吧。” 董大田心神不安地坐了下来。 田永生合上手里的笔记本说:“我找你来是想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 董大田规规矩矩地坐着说:“好,田书记你问吧。” “如果把你放在村党支部书记的位置上,你有没有信心把它干好?” “有!”用发誓的口气说,“我就是豁出命来也要把工作做好!” “你想过当村党支部书记吗?” 董大田很干脆地回答:“想过。” “你是怎么想的?” 董大田很认真地说:“我记得有个伟人说过,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我想当书记,既不是想当官做老爷,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啥利益,我是想带领我们沙岗村的乡亲们走出一条致富的康庄大道。” “你能不能具体地说一说你的这个康庄大道在哪儿?也就是说,你靠什么来带领大家致富?有哪些具体办法?” 董大田低头无话答对,因为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田永生笑了,说:“你既然想当书记心里肯定有些打算啊!” 董大田把头一扬说:“有啊!” “什么打算?” “烧砖!” “烧砖?” “啊!我们村有一个旧砖窑重新点上火就行,农村土有的是,点上火烧出砖来那就是钱呀!” “那个砖窑我看过,多年没有用,已经倒塌的破烂不堪,还能烧砖吗?” “再收拾收拾呗,也花不了多少钱。” 田永生沉思着说:“嗯,收拾收拾烧砖。还有别的打算吗?” “常言说,要想脱贫致富,少生孩子多养猪,动员大伙多养猪。” “多养猪,还有吗?” 董大田沉思着说:“我再想想吧,肯定还会有别的办法,想好了我再来向你汇报。” “好,你回去再想想吧。” 董大田心怀疑虑地离开田永生的办公室,又推开了常子明办公室的门。 “姐夫。” 常子明笑着问:“谈得怎么样?” 董大田抚摸着脑袋说:“我也不知道,也看不出田书记心里是咋想的。”接着又问:“姐夫,刚才我碰见民强了,你说田书记找民强有啥事儿啊?” 常子明笑着说:“能有什么事儿?田书记看中民强了呗。” “啥意思啊?”董大田着急的问。 “啥意思,想让他当书记。” “他咋行啊?” “他怎么不行?” “他刚从部队回来呀!” “刚从部队回来怎么啦?人家有文化,有素质,谁都喜欢他那个聪明劲儿。” 董大田不服气地说:“不就是个高中生嘛!” “高中生也比你强呀,你小学都没念完。” “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这么说我是没戏了?” “一上班田书记找我商量,我推荐了你,田书记没说不同意,所以他要找你来谈谈。” 董大田笑了,说:“谢谢姐夫,是亲三分向,党委会上你也得继续替我说说话。” “哎呀,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能不说嘛!” 董大田站起来说:“姐夫。只要我能当上候选人选举的时候就没有问题。” 常子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那我回去了。” “嗯。” 董大田离开镇政府,就像关公离曹营,心神不安。心想:田书记只是问我问题,并没有明确由谁来当书记,这说明最后是谁在他心里还没有确定。谈话只找了我和民强,并没有找王文思,这说明镇里没有让他当书记的打算。李民强虽然聪明,也很能干,但他刚从部队回来,对村里情况还不了解。况且,农村和部队不一样,他缺乏农村工作经验,同自己没有竞争力,当个副职倒有可能,虽然田书记很欣赏他,也不可能当村里的一把手。猪爪煮千滚总是朝里弯,镇长是我的表姐夫,肯定会给我使劲儿,回去再去找穆庆林,让他再给田书记打电话说说,上下一起使劲儿,说不定这事儿就成了。嘿嘿,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工夫到了事还能办不成? 董大田从镇政府回来,默默地走出家门从小卖部买回一瓶白酒,要林彩凤给他炸了点儿花生米、炒了两个鸡蛋,一言不发地坐下来喝酒抽烟解闷。可是酒在肚里事儿在心上,心神总是安静不下来。 林彩凤见他喝起来没个完,着急地说:“喝喝,你除了喝酒就不会点儿别的呀?”一把夺过了酒杯,“你就别喝了!” 董大田不高兴地说:“你咋变成碎嘴子了,我这不是心里烦吗。”说着又拿起了酒杯。 “心烦,那酒瓶子里有书记呀,你得走动走动啊!” “我刚从姐夫那里回来再去合适吗?” “你真是死心眼子一根筋,不能光靠姐夫,你就不会到庆林家里走走。” 董大田喝了一口放下酒杯说:“王文思不是答应帮我去忽悠了吗?” “文思再忽悠也是敲敲边鼓,你自个总得有个态度吧?受不了委屈成不了大事,逮个雀儿还得丢把米哩!你现在给穆庆林当孙子不会吃亏。” 董大田一琢磨媳妇说的也在理儿,不能高枕无忧,二十四拜都拜了,可别在最后一哆嗦中出了岔儿。想到这便说:“听你的,一会儿我就去。” 董大田想:找穆庆林谈谈,请他帮忙给田书记说说,可能吗?我们俩在一起没少磕磕碰碰,有时候还争吵得脸红脖子粗下不了台,他能帮我说话?他摇了摇头,又端起了酒杯。 林彩凤夺过酒杯说:“你看你,咋就跟酒这么亲哩!” 董大田没好气地说:“我去!行了吧?真是个碎嘴子。” 董大田已经喝的迷迷糊糊,从炕上拿起衣服穿上,晃晃悠悠地出了大门。 第四章 众 望 (四)议 官 四、议官 镇政府会议室里,镇党委委员们坐在了一起。 田永生见人员都到齐了,开门见山地说:“今天党委会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沙岗村党支部书记的人选问题。大家知道,沙岗村的老书记穆庆林同志得重病不能工作快一年了,身体什么时间能够恢复,还是个未知数,难以再担任村党支部书记这个职务,目前是董大田同志临时负责着,长期下去必然会影响沙岗村的发展。我曾分别找李民强和董大田两位同志谈了话,向他俩提出并分析了一些问题。询问他们由谁来接任村党支部书记合适,他们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我并没有向他们明确由谁来当书记,因为党委还没有研究。王文思同志也找陈副书记谈了一些情况,现在咱们坐下来分析讨论确定一下,谁当这个村党支部书记比较合适。老陈,你是不是先说说。” “好吧。”陈文军放下手里的水杯说,“王文思同志找过我,介绍了一些情况,当然,他本人并没有明确表示要当书记。对于王文思同志我接触的比较多,所以对他也就比较了解。他是一位老同志,在村里当干部多年了,也曾经担任过村党支部书记,现在担任副书记,理论水平是有的,也有一定的农村工作经验。当然,我不否认他身上会存在一些缺点,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嘛!但我个人认为,从目前沙岗村的情况看,王文思接任村党支部书记职务是比较合适的。” 接着常子明说:“我和田书记已经交换过意见了,田书记也和董大田同志谈了话,我觉得还是董大田同志比较合适。虽然他文化水平较低点儿,工作方法有些简单,但这个人的本质是好的,工作肯干,也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当了好几年的村委会主任,穆庆林病后,一直是他临时负责着村里的全面工作,对村里情况很了解,而且他要求当村党支部书记的心情很迫切,搞好工作的决心也很大。” 田永生说:“我和李民强同志谈过几次,沙岗村有一位党支部委员也到我这里来,要求民强同志担任村党支部书记,并谈了一些理由。通过对三个人的对比分析,我个人认为李民强同志比较合适。大家知道,他为了沙岗村能够脱贫,村民过上富裕的生活,放弃城里的工作不去,为此家里闹矛盾,谈了一年多的对象嫌他在农村也吹了,可这些并没有动摇他建设新农村的决心。我在和穆庆林同志交换意见时,他也认为李民强是个人才,担心的是他在农村呆不住。现在看来他在农村的决心是很大的,可同时也反映出了他的思想境界。在水库建设中表现的也很突出,对沙岗村的发展也很有想法。当然他的想法能不能实现还有一个实践过程。我认为,评价一个村干部,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看他有没有建设新农村的决心,能不能为老百姓办实事,给老百姓解决实际问题。心中有党,心中有民,心中有责,心中有戒,这样的干部才是好干部。李民强那颗风风火火,一心想搞好农村建设,踏踏实实为老百姓着想的这颗火热的心,正是我们所需要的。我建议李民强同志担任沙岗村党支部书记,要给他一个平台,让他说了算,让他把沙岗村这方水土治理好,给老百姓带来福祉。下面同志们接着说。” 常子明深有感触地说:“李民强同志确实是一个很有头脑,工作中敢于创新,有实干精神,而且办事原则性很强,也有很强的献身精神。他在水库建设中的表现,确实使我很受感动,不愧是部队培养出来的人,是一个很好的干部苗子。我主要考虑到,他刚从部队回来,对村里情况还不太了解,不如董大田同志有农村工作经验,担心搞不好会影响他的形象。是不是可以这样,先让他进领导班子担任副书记或村委会副主任,锻炼一段时间再根据情况当主帅比较好。” 纪委书记刘昌明说:“沙岗村为什么贫穷,主要原因就是没有一个好的领导班子。现在的沙岗村,实际上是一个软班子,散班子;村里财务混乱,班子成员吃吃喝喝违纪的事不少。所以必须选一个能为群众敢做事,会做事的人;能为百姓做实事,做成事的人;清正廉洁,伸张正气,让老百姓信得过的人。我看到修水库工地上的一些简报,好几份都提到了李民强,我认为李民强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同意把李民强作为沙岗村党支部书记的候选人。” 妇女主任吴云霞说:“我和民强同志没有多少接触,但从他在修水库动员会上的发言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很有志向的人,头脑很清新,这样的人应该加强培养,给以重用。” 武装部长郝大明说:“我前天到张庄了解基干民兵建设情况,张勇同志对我讲,李民强同志肯动脑子,干工作很有魄力,在管理上很有一套,把个民工排管理的很好。我有个想法,是不是可以把他调到咱们武装部来工作,我的年龄也已经大了。” 田永生笑着说:“他在部队是连长,他带的连是先进连,他本人也立了功。不过,他的志向是建设新农村,公安局他不去,谭局长要他到水利局也没有答应,你就别打他的主意啦。” 常子明说:“是人才谁都欢迎啊!” 陈文军见大家的意见都集中在了李民强身上,思想开始翻腾了:李民强当了书记王文思怎么办?怎样面对许副部长?自己现在正是需要他帮忙的时候,而且他也答应帮忙了。我还得为王文思争取,为他争取就是为自己争取。自己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在镇副书记这个位置上也已经干了三年多了,也该动动了。许副部长和王文思是亲戚得罪不得,得罪了他就会影响自己的进步,在电话里问起当局长的事,许副部长说正在考虑。如果王文思的事办不成,我这局长会不会泡汤?老婆孩子都住在县城,自己在这里也照顾不了他们,眼看到手的鸭子不能让它飞喽。他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说:“我之所以建议王文思接任沙岗村党支部书记,一方面考虑到他是一位在农村工作多年,有工作经验的老同志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县委组织部许副部长曾给我打过电话,电话里虽然没有明确说让王文思当村党支部书记,但却有这个意思,并说他和王文思是亲戚,要我们对他多加关照。许副部长的这层关系我们是不是也得考虑到。田书记提到李民强,我也知道李民强很能干,也很有头脑,是位干事业的人。我不同意李民强同志的主要原因,除了他不熟悉农村情况,缺乏农村工作经验外,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他在水库工地上的某些表现,说明他在品质上还有欠缺。” 一个人的品质可是个大问题,此话一出,引起了大家交头接耳的议论: “组织部的人怎么干预这事?” “人家是亲戚嘛!是亲三分向。” “李民强品质上有什么问题?” “我没听说啊!” 陈文军接着说:“在水库工地上,他干的确实很好,县委赵书记还表扬了他,我也很佩服。可是他以我的名义向村里要面粉,这是欺上瞒下的行为,面粉都拉到工地了他还不承认是他写信给村里要的,这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他不够诚实。这件事在沙岗村村民中反应很强烈,影响很不好。我认为,就是把他作为候选人提到党员会上恐怕也很难通过。” 田永生态度严肃地说:“这确实是个严肃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我再说几句。”他打开了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了两张纸,接着说,“我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是从水库工地捎给董大田要面粉的信,一封是李民强亲笔写给他一位战友询问治理沙土地的信,请大家传看一下,这两封信是不是一个人写的。” 信互相传看以后,大家都说两封信不是出自一个人之手,给董大田同志的信不是李民强的笔迹。 田永生说:“既然给董大田同志的这封信不是李民强同志写的,为什么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就要把这件事安在他头上呢?” 陈文军说:“我以前没有见到过这封信。” 田永生接着说:“这是沙岗村一位了解李民强人品的青年,不相信李民强会做出这种事,抱着怀疑的心情设法搞到了这两封信给我送来的。大家也不要问这位青年是谁了,可能连李民强也还不知道信的来由。当然,我们还要对这件事进行详细调查,要面粉的信到底是谁写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写这封信处于什么目的?”田永生有些激动了。 大伙又是一阵议论。 田永生摆了摆手大家静了下来,说:“还有一个情况,沙岗村的老书记穆庆林同志给我来过一个电话,推荐王文思同志担任村党支部书记。刚才陈副书记提到了许副部长,他也给我打了电话,讲了和陈副书记讲的类似的话,他们的意见我们不能不尊重,请大家也要考虑到。” 常子明想到了董大田对他说的“只要我能当上候选人,选举的时候就没有问题”的话,便说:“大家知道,村党支部书记必须由全体党员选举产生,我建议把董大田、王文思和李民强都作为候选人提到党员大会上,让全体党员来最后决定,不知大家认为怎样?” 大家议论后一致同意常子明的意见。 田永生说:“我认为,选的人首先要有政治头脑,他心里起码得装着老百姓的疾苦,是能带领老百姓致富的能人。当然了,只有能力,德行差的人也不行。群众的眼睛是亮的,是能够识别人才的。咱就按常子明同志的意见,把三个人都作为候选人提交给基层党员,让他们选择信得过的带头人。” 第四章 众 望 (五) 选 官 五、选官 董大田正忧心忡忡地低着头往村委会走着,王文思喊住了他。 “大田,你等等。” “啥事?” “有重要情况。”他回头一看,见李冬梅在后面便说,“咱到办公室去说。” 进了办公室还没坐下,董大田就急着问:“啥事儿呀,这样神神秘秘的?” 王文思把门关上说:“我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这事儿得告诉你,你好有个思想准备,民强要参加书记竞选。” 董大田一愣:“不可能吧?” “咋不可能。是田书记看上他啦。” “这……”这是董大田没有想到的事。 王文思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要是到了书记的位置,你上不去我也就动不了。”接着摇了摇脑袋,叹了口气,说了句“好风凭借力,借梯能登天。你上不去我也就没戏了。”便背着手走了。 董大田紧锁眉头,挠着脑袋,在办公室里来回转着,心想:李民强虽然有田书记的支持,可也得经过党员投票选举呀,他刚回来在群众中能有多大威信?没有多大竞争力。董大田还是放心的。 董大田刚回到家电话响了:“喂,噢,是姐夫啊,有啥事儿吗?家里没啥人,你说吧。啥!三个候选人?王文思是谁提的?哦,知道啦,喂……”对方把电话挂了。 董大田就像裤裆里进了蚂蚁坐立不安了,王文思跟李民强不一样,他在村里当了多年的村干部,现在又是副书记,平时对谁都是哼哼哈哈,从不得罪人。有陈副书记和穆庆林的支持,还有县委组织部领导做后台。我就不一样了,脾气暴,性子急。再说了,这些年批宅基地,派公差,得罪了不少人。尽管有姐夫的帮忙,可也没人家硬气呀!他想来想去,王文思对他是很大的威胁。 林彩凤在旁边着急地说:“拔了萝卜地皮宽,你让姐夫直接把王文思扒拉下来不就得了吗?无火不热炕,是亲三分向。我想姐夫不会不帮忙的。” 董大田没好气地说:“你懂个啥呀!这是镇党委集体研究决定的事儿,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稀饭拌浆糊,糊里糊涂啥事儿都不懂,没脑子。”说完拔腿就往外走。 林彩凤问:“你干啥去呀?” 董大田一声没吭地走出了大门。 王文思离开董大田后,回到家里躺靠在沙发上,反复捉摸着目前的情势,自己能当上书记的候选人,肯定是陈副书记和表弟帮了忙,还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又一想,书记的位子董大田抢着要坐,和董大田的竞争正处在胜负难分的时候,没想到又冒出个李民强。他又一想,李民强在沙岗村已经威信扫地,尽管田永生在支持他,可也不能硬要每个党员在选票的李民强名字上画圈,选上的可能性不大,最不可小视的还是董大田。有啥法子战胜他呢?正在想着,董大田来了。 王文思赶忙站起来,笑着说:“大田,来来,快坐。” 董大田坐下来,王文思递给他一支烟,问:“你找我有事儿?” 董大田苦笑着说:“告诉你个喜信儿。” “啥喜信儿?”王文思笑着问。 董大田把烟点着,抽着说:“明天就改选党支部书记。” 王文思假装一愣:“这么快?” “啊。候选人名单是你我和民强三个人。” 王文思已通过电话从陈文军那里得到了信息,嘴上却说:“瞎说啥呀!我当候选人,不可能的事儿。” “啥不可能,我刚接了电话。” 王文思把手一摆说:“别说了,我不信。” 董大田弹了弹烟灰说:“信不信由你,可我说的是实话。文思,你说要是你……” 王文思赶紧接话说:“我肯定选不上。” 董大田假笑着说:“你说的是真心话?” 王文思把头一扬说:“真心话!这不明摆着嘛!门前大树好遮荫,你身后站着你姐夫常镇长,志强身后站着田书记,你说我身后站着谁呀。” 董大田苦笑着说:“你身后不也站着陈副书记、你表弟和咱的老书记啊。” 王文思心里一沉,他咋知道了,便说:“哎呀,落在脸上的水珠解不了渴,陈副书记是个三把手,我表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老书记病的那样,纸糊的墙靠不住。” “依你这个说法,那你俩就是陪绑了?” “不,你才是陪绑。” 董大田一愣:“我是陪绑?” “啊!你看啊,你陪绑你活命。”说着做了一个射击的动作,“砰地一声,我和民强挨枪子啊。” “你呀,呵呵,你看你这话说的,唠嗑唠的都唠远了。” “呵呵,不过,照你这个说法,我主动退出竞选。” “这话当真?” 王文思神情严肃地说:“当然当真了?” 董大田嘿嘿一笑说:“看来你还真不糊涂,那我走了。” 村委会的会议室里,选举沙岗村党支部书记的党员大会开始了。 董大田报告说:“除了穆庆林和王文思两人请假外,其他的党员都到齐了。” “请假!什么理由?”田永生问。 “穆庆林腰疼来不了,王文思心脏病犯了。”董大田回答说。 田永生和常子明耳语了一下,常子明说:“现在会议开始,会议的内容是选举沙岗村党支部书记。在选举开始之前,有一个情况田永生同志向大家说明一下。” 田永生说:“有这么一件事我说一下,在李民强同志带领咱们村民工修水库最紧张的时候,大田同志接到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是要大田同志往水库工地送面粉,村委会没有麦子,便向村民们暂借,结果哩,在沙岗村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对李民强同志产生了很不好的影响……” 这时,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李民强,田书记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场合提这件事儿是啥意思?李民强低着头,董大田脸上显着笑意。 田永生打开文件包,取出了两页纸举着说:“事实是怎么回事哩?我这里有两封信可以说明这个问题。一封是用李民强的名字捎给董大田同志要求送面粉的信,另一封是李民强同志为治理咱们沙岗村的沙土地,写给他战友要求介绍治沙经验的亲笔信,这两封信的笔迹完全不同,这两封信大家可以传看一下。也就是说,捎给董大田同志的信不是李民强同志写的。我问过李民强,他说根本没有向村里写信要面粉,送去的面粉也是李民强同志让王文思同志重新拉回来的。” 会场有些乱了,大家议论纷纷。 常子明摆着手说:“大家静一静,听田书记讲完。” 大家静下来后,田永生接着说:“关于这两封信是怎样到我手里的,可能李民强同志也不清楚。好了,我不再多说了,主要是向大家澄清问题,我讲完了”。 常子明说:“好了,咱们现在开始选举,在选举之前我说两句话。穆庆林同志因为身体原因不宜再继续担任村党支部书记的职务,镇党委经过认真研究,提出了三位候选人来竞选咱们沙岗村党支部书记。这三位就是董大田、王文思、李民强三位同志。众人的眼睛是杆秤,希望大家秉以公心,认真投票,选好沙岗村的带头人。行了,我也不多说了,下面我就讲讲投票的原则。” 在选举大会进行的同时,王文思心神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转着,猜测着党员大会的选举结果。张桂兰从外面走了进来。不解地问:“今天不是党员开会吗?” 王文思头也不抬地“啊”了一声照样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动。 “你在屋里瞎转啥?咋不去开会哩?” “我心脏病犯了。” “心脏病!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王文思停住脚步说:“你老娘们儿懂个啥!你咋就这样笨哩,我答应大田退出书记竞选,你说今天我到会上咋表态?能当着领导和全体党员的面说退出竞选?那不是拿绳子自个勒自个吗?再说了,如果在会上不表态,我在董大田那里就没法交代,他会认为我忽悠他了,董大田整天像个暴君似的,咱得罪他干啥。我让你做的事儿都做啦?” “嗯,没人送了五十块。” “都收啦?” “收了,谁见钱都眼开,有十二个人收了。” “这些人就是啃肉骨头的狗,拿了钱还能不投我的票?有钱能使鬼推磨。” “就是。” “董大田就是个二百五,没啥本事,是老牛的肚子,草包一个。我琢磨不会有多少人投他的票;李民强在群众中已经威信扫地,更是没戏。我当上了书记,你在沙岗村的地位也提高了。不过,从今往后你也得注意点儿形象。” “啥形象?” “当然是你的形象和你对我的形象了。” 张桂兰不高兴了,说:“你得给我说清楚,我对你咋的了,我对你三心二意了,还是在外面扯仨拽俩了。” “你看你,说话咋这么邪乎哩?我是说,以后我主持村里的全面工作了,你就是沙岗村的第一夫人,沙岗村的第一夫人啥形象?” “啥形象?” “贤内助。” “就怕我没那个命。” “你这张乌鸦嘴,啥好事儿都得让你说没影喽。” 党员大会选举党支部书记的投票结果出来了,会场上议论纷纷。 田永生站起来摆着手说:“请大家静一静,让常子明同志跟大家说两句。” 常子明拿着选票说:“咱们这次选举,一共是三十七名党员,大家都看到了,现在董大田同志十七票,李民强同志十四票,王文思同志六票。这就是说,三位同志都没有超过法定的半数,所以这个选举无效。刚才和田永生同志研究了一下,咱们暂时休会一下,给大家一个酝酿的时间,明天上午咱们再接着选。另外,为了保证选举的有效性,候选人由三个人变成两个人,那就是董大田同志和李民强同志。” 田永生说:“乡亲们,沙岗村为什么发展不起来,不少人还过着穷日子,值得大家深思。常言说,村连着村,户挨着户,老百姓爱的是好干部。因为好干部心里装的是老百姓,好干部能为百姓谋福利,好干部能给百姓排忧解难,好干部是一心为人民服务。希望大认真思考一下,充分酝酿一下,选出你们信得过的,能率领大家脱贫致富的好干部。” 会议散了,党员们离开会议室,边走边议论着:谁能当选村党支部书记呢?是董大田?还是李民强?互相猜测着,没有统一的认识。 第四章 众 望 (六) 新官上任 六、新官上任 下午,太阳收起它那淡淡的光,好像怕冷似的,躲进了像棉胎一样厚的云层。在村东边树林间的小道上慢步走着两位年轻人,他们边走边聊着,这是李民强和杨秀娟。 “秀娟,你看我明天能选上吗?” “能!你一定能!” “这么肯定?” 杨秀娟把头一扬说:“那当然,你一定要有信心。只要你领着大伙致富的决心不变,一定会摘掉咱们村贫穷的帽子。” “我离开咱们村八年多,对村里的一些人和事有一个重新认识的过程,无论我选上还是没选上,以后你可得多帮助我呀。” “义不容辞,只要你看得上我。” “我咋会看不上你哩。”接着又一转话说,“秀娟,我得感谢你呀。你为我洗清了一桩冤案,解除了大家对我的误解。” 杨秀娟说:“谢啥,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还没有搞清给大田叔的信是谁写的,他为啥要这样做?” 李民强沉思片刻说:“我认为是有人在有意制造矛盾,把我搞臭,使我在沙岗村站不住脚,是想把我挤走。” “你放着城里的工作不去,甚至连自己的媳妇都吹了,为了啥?不就是为了使沙岗村富起来吗?有的人就是瞎了眼,给你制造麻烦,简直太气人了。我一定要把写黑信的人找出来。” “你有目标吗?” “我已经估计到了。” “咱可不能乱猜,要有证据。”民强态度认真地说。 “证据我会拿到的。民强哥你放心,我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李民强高兴地说:“你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啊!” 杨秀娟抿嘴一笑说:“还不是跟你学的。” “跟我学的?” “啊!我从小就喜欢你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强劲儿。”说了这句话她的脸刷地红了,心里怦怦直跳。 两人谁也不说话了,出现了沉默。秀娟从心里是喜欢民强的,但觉得话说的太直白了。 民强通过几次的接触也很喜欢秀娟,也心动过。只是秀娟已经心中有了别人,他不敢多想。两人低着头往前走着。 这时,喜鹊在树上的叫声打断了沉默,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望着树上互相追逐的两只喜鹊,秀娟说话了:“你看这对儿喜鹊多开心啊。我们要能像它们一样该多好哇!” 李民强没有明白秀娟说这句话的意思,没有把话接下去,看了看快要落下的太阳,说:“咱们回去吧。” “嗯。” “你先走吧,我再走走。” “你是怕村里人看见咱俩在一块儿说闲话?” 李民强没有回答。 秀娟说:“我都不怕你怕啥,还是个大男人哩。” 李民强还是笑了笑没有吱声,两人继续往前走着。走到村边上,两个人便各自回家了。 夜深了,电话铃响了,董大田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嘴里嘟囔着“这是谁呀,深更半夜的还打电话”拿起了话机:“喂,谁呀?哦,是姐夫啊!有啥急事儿啊?啥!哦,我知道了。” 董大田放下电话,没好气地用手扒拉已经熟睡的林彩凤:“你醒醒,醒醒,咋睡得像个老母猪似的。” 林彩凤坐起来,大田瞪着眼问:“我问你,睡觉前你干啥去了?” 林彩凤揉着模糊的眼睛,不高兴地说:“你跟我瞪啥眼呀!最热热不过炉子,最亲亲不过两口子,我还能出去为你办坏事啊!还不是给你拉选票去了。” “咋拉的?” “每人给二十块钱。” “你干的这叫啥事啊!” 林彩凤说:“咋的!” 董大田急了:“你前脚走,人家就把电话打到田书记哪里去了。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彩凤傻眼了。 第二天上午,再次选举结果出来了。 田永生站起来说:“现在我来宣布一下选举结果,李民强同志二十五票,董大田同志十二票,李民强同志的选票超过了半数,选举生效,李民强同志当选沙岗村党支部书记。” 全场起立鼓掌。 王文思得知党员大会的选举结果后,像挨了刀的皮球瘫了下来,真是怕啥啥来了。 夜已经深了,王文思唉声叹气,心惊肉跳地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尽管吃了安眠药。他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来到堂屋拉开电灯,燃起一支烟,像一边腿的蝎子似的在屋里团团转。他在想着可怕的未来,李民强成了沙岗村的大拿,我在沙岗村再也抬不起头,更没有出头之日了,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成了案板上的肉,让人家任意宰割吧。 张桂兰起床解手,走出内屋小声嘟囔说:“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还转悠个啥,不当官就活不了啦!” 王文思瞪着眼骂道:“你懂个屁!” 张桂兰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你就转吧”没趣地返回内屋去了。 王文思靠在沙发上,又想到自从李民强回来后自己做的一些事儿,把发生的这些一连串的事儿连起来,恐怕党员的帽子也保不住了。这事儿还牵扯到自个的儿子王学文,他的工作还能保得住吗?说不定他的对象也得吹。完了,完了,彻底的完了。 王文思脑子嗡嗡只响,又背着手在屋里转起来。他害怕了,简直怕的要死。但又后悔,觉得自个做的都是一些蠢事儿,不仅落了个鸡飞蛋打,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哩!咳,后悔也晚了。面对现在的情势又能咋样?只能是被窝里磨牙怀恨在心,不能显露出来。咳!闭着眼睛过河,听天由命吧。 王文思病了,病的还不轻,王学文用排子车把他送进了镇卫生院。 老书记穆庆林在家里围着被子靠在被卷上,李民强紧挨着他坐在炕沿上,新老书记在细声慢语地交谈着。 穆庆林说:“从今儿个开始,沙岗村就交给你啦。” “林叔,我……”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叔我给你说句实话,田书记提议你来接这个班儿,我当时没有同意,主要是担心你在咱村里留不下来,也有些担心你年轻压不住茬儿。现在既然镇里领导看中了你,大家又投票选了你,领导重视你,大伙儿信任你,你这时候就不能说啥了。你脑子好使,有这个能力。从今儿开始你要咬住牙,挺起劲儿,干出个样子来。” “林叔,您的话我记住了。我刚回来对村里的情况还不太了解,也没有农村工作经验,您可得帮助我啊!” “相信你一定比我干得好。不是有句话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您说咱们村首先要抓哪些事儿啊?” 穆庆林沉思着说:“首先要搞好班子的团结。班子要拧成一股劲儿。我在这方面没有做好,现在想起来后悔也晚了。你不要走我的路,尤其要和大田搞好关系,他没有当上书记,心里可能有些不愉快,慢慢会好的,他这个人我了解,是个直性子,我们俩也没少磕磕碰碰,其实他肚子里没啥,有些事儿你不要太介意。书记和主任团结搞的好事情就好办了。” 李民强说:“请您放心,我和田叔会配合好的。” 穆庆林接着说:“我相信。上有千条线,下边一根针,上边的各种政策,都得通过村干部来落实,村干部直接面对的是群众,哪样做不好上边不满意,下边有意见,当好一个村官不容易。尤其是咱们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村里各方面还比不上别的村,有些人家里还很穷。怎么使咱村每家都富起来很难啊!有很多工作要做。我是不行了,就看你的啦。” “我准备找大田叔谈一谈,听听他的意见。” “嗯,应该这样,他毕竟在村里干了好几年了,经验还是有的。文思你也要谈一谈,这么多年我对他这个人总是捉摸不透,不过他脑子还是很好使的。据说大田跟他商量过,大田当书记他当村主任,结果两个人的想法都没有兑现,他恐怕也有些想法。” “我看萧玉林挺能干的,看问题分析问题也很有独到之处。” “嗯,这小伙子不错,很有头脑,我一直很看重他,好好培养培养一定有出息。还有杨秀娟,是个高中生,很有思想,也很有才干,她是个预备党员,过两个月就应该转正了。” “我听说咱村的水果产的不少,可就是销路不太好,咱办个水果加工厂可行吗?” “我也想过这事儿,可是这需要大量的资金,咱没这个财力啊!再说还有个技术问题。看到那些二道贩子坑害大伙儿我心里着急着哩。唉,没钱寸步难行啊!前几年搞了个玻璃钢厂,结果越搞越差,只好承包给了个人。想搞点儿别的意见总是统一不起来,到现在也没搞起来。” “我准备明天开支委会,支委们互相交交心,都谈谈想法,统一一下思想。” “嗯,应该这样。” 李民强正想把自个的一些初步设想向老书记详细汇报一下,听听他的意见,但听到外间屋拿碗筷的声音,知道林婶已经做好了晚饭,便说:“林叔,天不早了,以后再谈吧,可能少麻烦不了您,您还得多帮助我呀。” “啥麻烦不麻烦的,都是为了工作嘛。” “有事我再来找您。” “好吧,我也送不了你。” 林婶笑着说:“民强,在这儿吃点儿吧” “不了,我走了林婶。” 李民强从穆庆林家里出来,边走边想:董大田、王文思都有啥想法?明天的支委会上会发生啥事情呢?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回家正好路过董大田的家门口,见天还不算太晚,便进了董大田的家门。林彩凤正在抱柴禾。 “田婶儿!” “啊!民强啊。” “田叔在家吗?” 林彩凤抱着柴禾说:“哎呀,心口疼,说是心脏病,疼的他在炕上直打滚儿,爹呀娘的喊叫,可把我吓坏了。” 李民强一惊,说:“赶紧送医院呀,我进去看看。” 林彩凤急忙拦住说:“你别进去了,他吃了药刚睡着,你就别打扰他了,有事儿等他病好了再说,行吗?” “那行,你告诉田叔,让他好好养病,村里的事有我们哩。” “不养着咋整哩,总不能眼看着他受罪,是吧?” 李民强点了点头:“嗯,那我走了,明天我再来看他。” “甭惦记他,你挺忙的。不坐会儿啦?” “不坐了。” 李民强头也没回地离开了。他一出门正好李建新挑着水桶迎他走来。 李民强问:“天黑了还去挑水呀?” 李建新笑着说:“要做饭了才发现水缸里没有做饭的水了。大田叔在家吗?” “在家,病了。” “病了,啥病?” “心脏病。” 李建新轻蔑地一笑说:“真是瘸子的屁股邪门了,这心脏病也传染?”摇了摇头挑着水桶走开了。 李民强边走边思考着:两个落选的候选人都病了,哪能这样巧合?肯定是在闹情绪。我只想改变沙岗村的落后面貌,从来没想过当书记这回事儿,我能当选是大伙儿对我的信任,这难道是我的错吗?既然大伙儿信任我,我就不能辜负大伙儿对我的希望,一定尽心尽力把工作做好。不能因为你们闹情绪而影响工作。我李民强不是向困难低头的人! 选举结束后,董大田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连午饭都没吃就拉过被子蒙头躺在了炕上。他怎么也没想到,快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在村里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竟败在一个刚来的李民强手里,甚至连穆庆林也把我甩到一边而推荐王文思,我和你是有矛盾,经常磕磕碰碰,可那也是为了工作啊!” 他躺着的身子翻了一个身,继续想着:工作中我啥时候偷过懒耍过滑,让我主持村里的全面工作一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按顺序也应该轮到我啊!你们这样做难道不是对我工作的否定吗?我还怎么往人前站?多丢脸面啊! 这时,从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他坐起来隔着窗户向外瞅了瞅,是彩凤回来了。就又躺在了炕上。 刘彩凤进屋不高兴地说:“在街上碰到了张桂兰,跟她说话爱答不理的,不知哪儿得罪她啦。” 林彩凤的话,又使董大田想到了王文思,他口口声声说不参加竞选退出候选人,为啥又不退了哩?他要是退出的话,第一次选举他得的那几票不就是我的了吗?那样第一次选举投票我就通过了,还用得着第二次投票?他小子也把我当猴儿耍啦!树怕剥皮,人怕伤心,董大田心里凉透了。 林彩凤安慰说:“你也甭总是唉声叹气的,再大的官也不会当一辈子,要想开点儿,身子骨愁坏喽没人替你难受。” 董大田一歪脖子说:“哼!他们不是看不起我吗?那好了,我这村主任也不当了,省省心,无官一身轻,好好收拾收拾咱那几亩地,让他们另请高明吧!” 林彩凤赶紧摆手说:“这可不行,你这个节骨眼儿上搁挑子,人家会说你没当上书记闹情绪,落个官儿迷心窍的名声脸面上也不光彩啊!” “唉”董大田长叹了一口气。有啥办法,就忍气吞声,走一步看一步吧。不是都认为你民强能吗?我倒要看看你能能到哪儿去。你认为农村的官儿就那么好当啊!腻歪事儿多着哩。自来水工程就要开始了,每户都要交进户费,谁都知道狗爱屎人贪财,要老百姓拿个钱儿比割他们身上的肉还难受,我倒要看你这钱咋收! 第五章 解 难 (一)旗开得胜 一、旗开得胜 晚上,村委会会议室里,萧玉林、李建新、穆永昌和会计李建明正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调侃着,李民强进来了。他放下手里的统计表正要说话,屋里的灯突然灭了。 “咋停电了?”李建新赶忙跑到院子里一看,大街的灯也灭了,整个村庄一片漆黑。 “村里经常停电吗?”李民强问。 “经常出故障,村民意见很大。”穆永昌说。 李民强说:“那你赶紧找王健查一查啥原因。” “王健已经不是电工了。” “他是老电工了,咋不干啦?” “不是人家不干,是不让人家干了。”穆永昌带有不满的口气说。 “换谁了?” “王文思的侄子王学勇。”萧玉林说。 “为啥换人?” “能为啥?收电费得罪了当官的呗。”李建新说。 李建明发牢骚说:“挂着电工的名儿却不懂电工,出一点儿小故障还得请镇供电所的人来修,人家来了还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要不人家根本不来。” 李建新说:“我去找一下王学勇,看看哪里出了毛病。” 大家在黑屋里等着。 李建新回来气愤地说:“王学勇说他修不了,让我们给镇供电所联系。” “这样的人咋能当电工!建新哥,麻烦你再去找一下王健,让他看看哪儿出了毛病,就说是我说的。” 不一会儿灯亮了,李建新回来说:“没啥大毛病,就是总保险丝断了,王健换了个保险丝就好了。” “好吧,今天咱们开个两委会,商量一下咱们村安装自来水的事儿,你们也看到了,自来水主管道已经铺设到了咱们的村头,施工队就要进村了,村里的主管道是由政府出钱,可是每户的自来水进户费还得是各户自己出。进户费应该尽快收齐,要不会影响工程的进行。目前村委会没有钱垫付,所以这个进户费还得由村民们自己拿。” 一提到村里没钱,李建明的气又上来了:“没钱,钱都在人家个人手里。” “你这是啥意思?”民强问。 李建明说:“咱村里的玻璃钢厂承包给了穆庆森,规定每年交村里五万块钱的承包费,可是只交了头一年的,以后再也没交过。不但村里账上没钱,还欠饭店里两万多块钱,人家隔三差五地来要,搞得我也很狼狈。” 李民强说:“这些事儿咱们以后再说,还是接着谈咱们安自来水管收钱的事儿。” “每户多少钱?”李建新问。 李建明说:“按照上边的统一规定,每户四百元,这四百元包括进户的管线、水表和水龙头等零星配件。咱们村一共二百五十二户,我算了一下,全村要收十万八百元,这可是个不小的数。” “那五保户和困难户收不上来咋办?”萧玉林问。 李民强说:“我了解了一下,咱们村里的五保户和贫困户还不少,我到他们家里看过,有的户把所有的家当加起来,也不值几百块钱。还有像董奶奶、文昌叔这样的五保户,岁数大了干不了活,只能把地租给别人种,靠点儿租金过日子。这样的户最后我再另想办法吧。” 萧玉林说:“村里最难办的事儿就是向村民收钱,况且咱们村许多户并不富裕。还有几户长期靠政府救济过日子,收起来就更困难,你一上任就赶上这崴泥的事儿。” 穆永昌把手一摆说:“这是给他们自个家里安自来水谁能不交?我看也没啥难的。先交的先安,晚交的晚安,不交的就不安呗。” 李民强说:“咱们一户也不能落下,这次不装上,施工队走了以后再安装就困难了,要给大伙儿讲清楚。钱不够的邻居间互相借一借,明天就开始收钱,大家回去要做工作,党员要起带头作用,咱们村一共三十九名党员,我再找秀娟谈谈,把团员也发动起来,党团员一带头就是一个不小的力量,如果这些人都交了,下面的工作就好做一些。” 萧玉林说:“建新,咱俩分别到每个党员家里去一下,给他们讲明情况,让每个党员都要做群众工作。” 李建新说:“行,一会儿我就去,晚上又都在家。” 李民强说:“还有文思叔和大田叔,他俩还在闹情绪,我去收效果会不好,就麻烦玉林哥去了解一下情况,到他们家里收一下。” “行,明天上午我就去。” 第二天一早,广播喇叭里传出了李民强的声音:各位村民请注意!各位村民请注意!自来水主管线已经铺到咱们村西边儿,马上就要进村给每户安装自来水管子、水龙头和水表了,希望大家尽快把自来水进户费四百元交到村委会。这样一来,村民们就用不着每天挑水吃了,这是一件大好事…… 广播之后,胡同口上又有人议论了: “每户都要安水表,是不是也像城里人一样用水还要花钱呀?” “这还用说,水能让你白用啊!” “要是公家拿钱我家就安。” “村东头那个甜水井是龙口,咱村几辈人都从哪里挑水吃总也挑不干。何必再花钱买水哩。” “自来水也不一定比咱这井里的水好喝。” …… 一天过去了,除了党团员全部交齐外,全村交钱的户刚过一半,不少的人还在观望,等待着村里来支付钱。他们哪里知道,村里根本就没有这笔钱。 自来水公司的施工队进村了,两台挖沟机和装载器材的卡车开进了村委会。李民强、萧玉林、李建新等村干部赶忙出来迎接。握手相互问好。 施工队孙队长走进办公室后说:“我们今天的工作是这样安排的,按照图纸先从外围施工,等管线铺到每家每户门前就要进户,进户要交四百元的进户费,你们提前把钱收好,我们也好干活,争取按计划完工。” 李民强笑着说:“对,本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我们的钱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你们就开始工作了。” “为了赶时间嘛。” 李民强说:“我们尽快把钱收齐,支持你们的工作。” “那我们就先去干活了。” “好,辛苦你们了。” 送走了孙队长,李民强沉思了一下说:“玉林哥,你和施工队商量一下,先把王二婶家的安装上,安装好后让大伙儿去他家参观,亲身体验一下自来水的优越性,他们看到了,认识到了,交钱的积极性也就高了。” “对,让事实说话。”萧玉林高兴地说。 穆永昌在街上碰到了杨立田挑着水桶过来了,说:“田叔,自来水进户费你咋还没交啊?” 杨立田把头一歪,说:“太贵了没钱。” “凭你家的条件,四百块钱还交不起呀?” “这四百,那四百的,我哪有那么多四百呀。” “你交了这四百,以后就不用天天去井里挑水了,多方便哪。你忘了去年冬天二狗子挑水滑到井里的事儿啦?” 杨立田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得一颤,去年冬天井沿结冰,二狗子挑水滑到了井里,要不是抢救及时小命儿就没了。所以每次挑水他心里都有点儿发憷。他把挑着的水桶放在地上说:“永昌,这事儿我还得跟你说道说道。你光给我要钱,你们村委会欠我的钱啥时候给呀?” “村里咋欠你的钱啦?” 杨立田把头一晃说:“嗨,你这话问的可就不对啦!前年修村委会的办公室,大田派了我九天的公差,当时说好的是每天五十块钱,这就是四百五十块钱。你也是有文化的人,这账你总会算吧?到现在都没有兑现,你们本来欠我钱,咋还好意思向我收钱哩?这说不过去吧?办事儿得说个理儿。是不是?” 穆永昌想起来了,确有其事,便说:“一码是一码,你还是先把进户费交了吧,村里欠你的钱以后会给你的。” 杨立田说:“以后,以后是啥时候啊?这样吧,我就认倒霉吃亏,不给你们要四百五十块啦,就算四百吧,我不给你们要钱了,就当自来水进户费抵消掉,这总可以吧?” 穆永昌有些作难,便说:“我回去向民强说一下吧。” “我等你们的意见。”杨立田说完挑起水桶走了。 穆永昌回到村委会,把和杨立田的对话向李民强说了一遍。旁边的会计李建明插话说:“穆存利也提出了这个问题,他说村里给了欠他的钱他就交。” 李民强说:“村民心里有情绪就会直接影响着进户费的交纳。”接着问李建明:“欠村民们多少钱?” “大概四五户,一共两千多块钱吧。” “这也没多少钱,不行就答应他们的要求吧。” 萧玉林接着又说:“还有王文昌,他问政府啥时候发救济款,能不能发了救济款再补交,或者村里先替他垫上。” “现在咱村里穷的就剩下公章了,哪有钱垫呀!”会计李建明为难地说。 “我先垫上吧,不能因为这事儿影响整个工程的进行。” 广播喇叭又传出了萧玉林的声音:村民们请注意,现在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自来水进户费绝大部分村民已经交了,施工队安装的速度也很快,有的村民家里已经安装完毕,开始饮用清亮的自来水啦!请村民们到王二婶家里去参观,到王二婶家里去参观! 喇叭一广播,不少人抱着好奇心来到王二婶家,王二婶高兴地迎接着。大伙儿看到哗哗的自来水从水龙头里流出来,高兴的拍手称赞: “太好了,你看这水多清亮。” “啥时用啥时有,多方便啊!” “大冬天井沿上全是冰,挑水多担心呀。” “有了自来水就不用挑水吃了。” 从王二婶家出来,宋秀琴笑着说:“这自来水真好,桂莲,你家安了吗?” 王桂莲一副为难的表情说:“我也想安,那个老财迷不给我钱有啥法子呀!” 宋秀琴不满意地说:“真是个守财奴,你不给他做饭吃,看他咋办。” 中午了,萧自贵回家吃饭来了,见饭桌上只放着几个窝窝头,眉头一皱说:“哎呀,这饭都是干的咋咽得下去呀,得弄点儿稀的啊!” “没水咋弄稀的。” “没水?今早上我不是给你挑了两担水了吗。” “那点儿水够干啥用,洗洗衣服就没有了,你看人家王二婶家,那水龙头一拧,水就哗啦啦地流,想啥时候用就啥时候用,想用多少就用多少,多方便。” “这两天你总是跟我憋着气,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我能不憋气吗?那自来水这么好你就是不安,非得把钱都拴在肋巴条子上干啥,要它生蛆呀!” “不交,我说不交就是不交。” “我再问你,这自来水管儿到底安不安?” “不安!我不能白花这钱!” “你就知道钱,从今天开始,凡是沾水的活儿都你来干。” “你敢不干。” “你看我敢不敢。”扭脸到里屋去了。 萧铁柱从外面回来,一看饭桌上只有窝窝头,不高兴地说:“娘,这饭咋吃啊?” 王桂莲从屋里出来,气呼呼地说:“没水我用啥做稀的。” 萧铁柱掀开水缸盖一看,还真没水,说:“人家都在安装自来水,咱们咋不安呀?” “你爹这个老财迷怕花钱!”王桂莲气呼呼地说。 萧铁柱说:“爹,你那钱放着干啥呀?不怕耗子给你咬了啊?”说着拿起水桶就要去挑水,生气地说,“你怕花钱,就不怕我像二狗子一样掉井里淹死。” 王桂莲说:“你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萧铁柱的话触动了萧自贵,自己去年冬天挑水也差点儿滑到井里,自那以后每次挑水总是提心吊胆,真要是出了事儿再后悔可就晚了。便说:“桂莲,要不你去交钱吧。” 施工队的秦师傅找民强来了,着急地说:“李书记,东边的董奶奶说什么也不让装水管儿,你去看看吧。” “她的钱都交了,为啥不让装?” “我那知道啊!” “走,看看去。”李民强和秦师傅一起来到董奶奶家。 董奶奶命也够苦的。她的名字叫冯兰香,娘家是东边陈家村,十七岁时嫁给了刘瓦窑村一个叫刘大力的庄稼人,小伙子身强力壮,可是结婚没几个月就得暴病死了。后来有人又把她介绍给了沙岗村的董善会,结婚不到一个月董善会就被国民党军队抓去当了兵,没多久便在战场上战死了。男人走后她生了一个男孩,可不到一岁又得病死了。所以村里人都说她是个“克星”,专克男人。这样也就没人愿再给她介绍男人,男人也不敢再娶她了,她也不想再改嫁了,公婆死后她就孤身一人过日子。 李民强来到董奶奶家问:“奶奶,你家的水管为啥不装啊?” 董奶奶手持拐杖在屋门口坐着说:“孩子,我没那么多钱啊!” “你的钱已经交过了。” 董奶奶一愣:“交过了?是村里垫交的?” “不是,是秀娟替你交的。” “我这孤老婆子,咋就不死哩!净给秀娟这孩子添麻烦。” “钱交了,施工队也来了,就让他们施工吧。” “好,好。那就动工吧。” 工人们忙着动了起来。 李民强搀扶起老太太,说:“奶奶,到屋里坐吧,外面挺冷的。” 老太太边走边说:“我这病秧子,这些年就拖累人家秀娟这孩子了,不管我冷了热了还是病了,都是她风里雨里伺候着。” “你是说这些年都是秀娟在照顾你啊?”民强问。 “可不是哩!不光是我,还有瘸子杨老大。不管有啥事也是秀娟跑前跑后的,这可是个好闺女啊!” 李民强沉默不语了,他在深思着。 李民强从董老太太家一出门正好碰到孙队长。 “李书记,工程进行了一多半了,钱收齐了没有啊?” “快啦,快啦。” “我们队不光你们一个村的任务,我们很快施工完就要走了。” “你们尽管施工,钱的事儿你甭担心。” “你得抓紧点,我们队还有几个村的任务,必须在雨季之前完工,再不交钱过期不候。” “知道了,我就去催钱。” 李民强从董奶奶家出来,碰见了王二婶。 李民强问:“婶子,你这是到哪儿去啊?” 王二婶说:“安上自来水了,我找丽萍问问洗衣机的事儿。” 李民强笑着说:“他们家还没安自来水,你能不能去他家说说赶快安上啊!施工队很快就要走啦。” 王二婶说:“行,明浩看着挺明白的,咋就不知道好歹哩。” 苏丽萍正在院子里凉洗过的衣服,王二婶来了。 王二婶笑着说:“丽萍!你在家啊。” “二婶,你来啦,快屋里坐吧。” “不坐啦。你们家的洗衣机在哪儿买的?我看挺好,也想买一台,过来问问。” “是从县城买来的。洗衣机是挺好。大冬天洗衣服水多凉啊,明浩看我洗衣服发憷,就给我买了这台洗衣机。” “多少钱啊?” “是明浩买的,我也没细问。” “明浩不在家啊?” “他到果树园子里去了。” “洗衣机用着麻烦不?” “不麻烦,很简单。我给你试一下。”突然想起,“二婶,试不了啦。” “咋的?” “水缸里没水了。” “你们家的自来水咋还不安哪?” 苏丽萍叹了口气,不高兴地:“嗐,别提了,一提这事儿我就一肚子气。” “咋的啦?” “我家那口子就是个埋在土里不发芽,种在地里不开花的死榆木疙瘩,我嘴唇都磨破了,他就是不交钱,你说我有啥法子?” “你可得抓紧点儿,听说施工队马上就要走了。” “真的?” “那可不。” “哎呀,这……” “如果你想用上自来水,我看就必须给明浩来点儿狠的。” “婶子,你给我想想办法。” “我有啥办法,最了解明浩的还是你。”王二婶沉思了一会儿,说,“丽萍,顽症就得猛药治。你想想平时明浩最在乎啥?最关心啥?你只要找着他的要害,给他来一下子。” 苏丽萍沉思了一下笑了,说:“对,我就这样。” 苏丽萍的男人李明浩,长得五大三粗,也很能干,就是性情固执,而且还有点儿小算计,办啥事儿恐怕自己吃了亏从不出头。 人们常说,有了木匠不愁柴,有了老婆不愁孩。李明浩和丽萍结婚五六年了,还没有个儿女。养小防备老,栽树要荫凉,要是没有儿女祖坟上断了香火不算,老了得个病闹个灾的也没人照顾啊!尤其他看到别人家儿女满堂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外面有人说丽萍是块儿不长庄稼的盐碱地,是只供人看的“花瓶儿”,生不了孩子。还有的说他家里人可能前世做过缺德的事,是老天爷让他断子绝孙,这是对他的报应。李明浩整天被这事苦恼着。 李明浩从果园回来,口有些渴了,进屋拿起暖水瓶一看空的。他把暖水瓶往桌子上一顿没好气地说:“咋连点儿热水都没有?丽萍,赶紧烧水去!” 苏丽萍噘着嘴从里屋出来说:“你自个不会烧啊?” “你也长本事啦!学会跟我顶嘴了是不是?我烧水娶你干啥?”李明浩不满意地说。 “你娶我就是为了整天价伺候你啊?”苏丽萍也急了。 “嘿,你这话说的,你不伺候我伺候谁呀?” “嫁给你算是瞎眼了,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李明浩把头一歪说:“日子没法儿过你就走啊!”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自从嫁给你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我走,你可别后悔!” 李明浩满不在乎地说:“还不知道谁后悔哩!” 苏丽萍进里屋收拾好东西拿着包袱出来。 “有本事回你娘家去就别再回来!”李明浩气呼呼地说。 苏丽萍把包袱往地下一丢放声哭道:“儿呀,不是娘不要你,你可不要怪娘呀!” 李明浩一听这话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丽萍,丽萍,你说啥?”拉着丽萍的胳膊说,“你听我说。”又摸着丽萍的肚子问,“丽萍,你有了?” 苏丽萍把李明浩的手一甩说:“跟你没关系!” 李明浩着急地问:“是不是有了?” 苏丽萍站着抹泪一声不吭。 李明浩满脸笑容地说:“丽萍,你想吃啥给我说,我给你做。” 苏丽萍显出要呕吐的样子,李明浩赶紧说,“你害喜了,想吃酸的不?酸男辣女,我这就去给你买橘子。”李明浩拔腿要走。 苏丽萍拉住他说:“别去了,我渴,我要喝水。” “喝水!”李明浩知道暖水瓶是空的,便说,“我这就去烧水,你等着。” “水缸里没水了。” “我去挑。”说着就要走。 苏丽萍说:“我听别人说井里的水有寄生虫,对胎儿不好。” 李明浩为难了:“这咋办?”沉思了一下说,“那就喝矿泉水,我给你买矿泉水。” “总喝矿泉水也喝不起呀。” “为了咱们的儿子一定要喝,我买得起,咱有钱。” “淘米洗菜要是用井水,那也有寄生虫啊!” “是啊!”接着又说,“自来水卫生咱们装自来水。” “你不是不装吗?” “为了儿子必须装!我现在就去交钱,让他们马上来装。” 李明浩欣喜若狂了。那些该死的乌鸦嘴,净他娘的胡说八道!现在丽萍怀上了,看那些嚼舌头根子的人还能说啥!李明浩这样想着。 李明浩拿着钱走了,他哪里知道这是苏丽萍使的一计,这不过是他镜里看花空喜欢的事儿。苏丽萍望着明浩匆匆离去的身影,心想:如果事情暴露该咋办哩?她又有些后怕了。 沙岗村的自来水安装工程结束了,施工队的各种工具都已装上了车,他们还急着要到另一个村去施工。李民强握着孙队长的手连声道谢。 孙队长说:“别客气了,我们做得不恰当的地方请谅解。” “挺好,挺好,你们辛苦了。” “不客气,还得感谢你们的配合。那我们走了。” 孙队长和工友们上了车,汽车发动了,村干部和许多村民招手目送施工队离去。 自来水工程完工了,李民强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他回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正在翻阅着资料,杨树林叼着烟袋进来了,一坐下就高兴地说:“强子,你这件事儿做的挺好,是旗开得胜啊!” “可能还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民强把一杯热水送到老人的面前。 “做得很圆满。我听娟子说你垫了不少钱。” “四千多吧。” “不少啊!” 李民强说:“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咱们村的五保户和困难户,我到他们家看了,确实困难,总不能让他们用不上自来水吧。不过,我也只有帮这一回了,俗话说,杯水救不了大火,救急救不了穷。咱们村的困难户太多了,我哪帮得过来啊!而且我也不富裕,这次帮助靠的是我哪点儿转业费,等咱们村都富裕了也就不需要我资助了。” 杨树林吸了一口烟,深有感触地说:“从我记事儿开始,咱这沙岗村就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尽是沙土地,能长庄稼的好地又少,勤快的人天天下地也就弄个吃饱,要是遇上灾年那就别提了。” 李民强说:“我们村要富起来,确实得动动脑子。” 杨树林磕掉烟灰继续说:“共产党把这块地方交给咱们,政府又有好的政策,难道咱们还能继续穷下去吗?不行!人家别的村噌地一下子就富起来了,他们能富咱们村为啥就不能哩!” 李民强说:“我一定想办法使咱们村也富起来。” 杨树林说:“常言说,树多林木茂,花多满园春。光你一个人不行,你要想着法儿使咱村里人的脑子都开窍,和你一块儿标着膀子干才能搞出名堂来。你毕竟是在这儿长大的,我相信你不会眼看着咱们这个村子比别村落后。我说的对不?” 李民强高兴地说:“二爷,您的话我记住了。” 杨树林接着说:“咱沙岗村这辆车重哪,你要拉着这辆车往前走一步,乡亲们都得感谢你,你要是把这辆车拉出这个穷坑,乡亲们都会像当年尊敬八路军那样尊敬你。我知道你拉这辆车是很费劲的,可是没有爬不过去的山,也没有蹚不过去的河,尽管面临的困难很多,压力也很大,但我相信,你一定会克服困难,顶住压力,领着大伙往前闯。” 李民强听着老人这语重心长的话语,有些激动了:“我是喝沙岗村的水长大的,决不能辜负乡亲们对我的信任!” 杨树林说:“有你这话我就放心啦。你不要怕,闹事的人是属毛驴的,就那么几脚。我看出来了,有人给你出难题,可你挺住了,这挺好!咱沙岗村需要心里装着老百姓,实实在在为老百姓办实事的人。不怕人多心不齐,只要有人扛大旗。强子,我看你行,你就扛着大旗领着大伙往前奔吧!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得一件一件做。别着急,慢慢来。” 李民强说:“以后我还得靠大伙儿的支持,尤其是像您这老一辈人的支持帮助,要不我是走不下去的。” 杨树林笑着说:“大伙没看错你,你有这个能力,能带好这个头。”他在鞋底上磕掉烟袋锅里的烟灰站起来说,“强子,你忙吧,我走了。” “二爷,您等一下……”李民强从兜里拿出四百块钱说,“这是秀娟替董奶奶交的自来水进户费钱,您带给她。” “这……” “我已经交过了,就不用她垫了。” “她会收吗?” “我会跟她解释的。” “那好吧,我走了。” “二爷,您慢走!” 送走杨树林老人,李民强在想:不怕事难就怕不做,有这样的老人在背后支持,有乡亲们的帮助,我还担心啥哩?我啥都不怕,就看我有没有胆量去做,有没有头脑去把事情做好,一定要尽一切努力让沙岗村尽快走上富裕。 第五章 解 难 (二)情投意合 二、情投意合 李民强刚吃过晚饭,正帮着娘收拾碗筷秀娟来了。 “你们刚吃完饭呀?” “秀娟来了。”快屋里坐,秀琴高兴地说。 “不了,我找民强哥有点事儿。” 宋秀琴抢过民强手里的碗筷笑着说:“秀娟找你,快去吧。” 李民强穿好外衣和秀娟一块儿走出了院子。 李晓英笑着说:“娘,是不是他们在搞对象啊?” “小孩子家别瞎咧咧。”晓英做了个鬼脸儿回内屋做作业去了。 宋秀琴笑着对百旺说:“你别说,他俩倒是挺般配的。” 李百旺抽着烟笑了笑没有吱声。 李民强和杨秀娟来到村委会办公室。坐下后秀娟问:“民强哥,你怎么又把钱退给我啦?” “我已经替董奶奶交过了,哪能再收你的。” “我知道你比我钱多,可能有点儿转业费,但你也不是富豪啊!” “我虽然不是富豪,但当我见到有的人家里,把所有的家具加起来也值不了几个钱。你说我能不帮他们吗?” “是啊,有些户只能靠申请政府救济生活。” “我一定要设法使咱们全村的每户村民都尽快富起来。你信吗?” “信,民强嘛!”杨秀娟高兴地说,“这太好了!街上安了明亮的路灯,又用上了自来水,这不跟城里一样啦。” “等咱们村里富喽,让村民们也住上像城里人一样的楼房。” “你想得够美的啊!” “世上有想不到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事。要做成一件事首先要敢想,连想都不敢想那怎么能够实现哩。” 一幅美好的远景在秀娟的心中浮现着,脸上浮出甜美的笑。能和这样有志向、有才能的人生活在一起该多么幸福啊! 杨秀娟蛮有信心地说:“我相信这一天早晚会实现的。” “我也充满信心。到哪时才算得上是社会主义的新农村。咱们朝着这个目标一块儿努力。” “嗯。”杨秀娟深深地点了点头。 李民强说:“不过也应该想到,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做任何一件事情都不会一帆风顺,总会在前进中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我们应该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才行。” 杨秀娟神情严肃地说:“你说到这儿我告诉你,给大田叔要面粉的信是李学文写的。” 李民强一惊:“你咋知道?” “建明告诉我,给大田叔要面粉的信是刘村的刘二虎交给他的,于是我到刘村找到了刘二虎,他说他和王学文是同班同学,一天晚上王学文找到他,说托他办件事,问他啥事,王学文说:‘水库工地上捎来一封信,我不小心给弄丢了,我按原信的意思重写了一下,我写的字不好你替我抄一遍吧。’刘二虎于是替他重抄了一遍。抄好后王学文又说,‘镇长要我明天到城里办件急事,麻烦老同学替我跑一趟,把这封信交给我们村的李会计。’” 李民强不由得一惊:“他这是借刀杀人啊!”。 “王学文还掏出十块钱给王二虎,王二虎没有要。我怀疑这件事可能跟王文思有关系。因为事情还没有最后查清,所以没有告诉你。” 李民强笑了,说:“怪不得今天没有见到你,原来你去做侦探了。” “啥侦探,我是为了查清事实。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可不提防,歪心的人不可不留神。我总觉得王文思这个人不怎么正派。” “可不能靠猜疑办事,要有事实根据。” “纸里包不住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明天就到镇上找王学文,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 李民强沉思着说:“我看你不要查了。” “为啥?你怕我得罪人?”秀娟不解地问。 “我看,你把这个情况向田书记汇报一下,由他出面比较好,田书记对这件事也很关心。” “嗯,我听你的。” “秀娟,我还有一件事儿,大田叔在病着,我和玉林、建新商量了一下,想再听听你的意见。” “啥事儿?” “我到咱们村小学看了一下,学校就一个老师,一到四年级一共四十多名学生都在一个教室上课,每个年级每天只能上半天课,必然影响学习效果。” “是啊。孩子不上课,家长管得又少,就在街上撒丫子,肯定学不好。你有啥想法?” “咱们村虽然还不富裕,可再穷不能穷了教育,再苦不能苦了孩子。我想一、三年级在一个教室,二、四年级在一个教室,分开上课比较好。这样一来老师就不够用,我想让小宝到学校代课,他是个高中生,听说他在学校里学习成绩还不错。” “你是想让小宝去当老师?” “嗯。我想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是学生们可以全天上课提高了教学质量;二是小宝还可以领到一些补贴解决了他生活上的困难。” “行倒是行,就怕烂泥扶不上墙,担心他那个吊儿郎当劲儿教不好。” “三日不相见,莫作旧时看。你可不能用老眼光看人,人会变的,他在水库工地的表现是不错的,跟以前有了很大的转变,我们也要给他创造一个好的环境。他孤身一人生活,日子过的太苦了,我准备从我的转业费里拿出一点儿给他置几件家具,粉刷一下房子,他也得找个媳妇啊!” 杨秀娟笑了,说:“自己单着,还关心别人,五十步笑百步。” “都是兄弟嘛。” 民强看了一下表,已经九点多了,便说:“你该回家了,要不老人不放心。” “好吧,明天见。” 李百旺去别人家里玩儿牌去了,李晓英在同学家做作业也还没回来,宋秀琴一个人坐在里屋炕上做针线活,边忙着手里活儿便想:民强的婚事总是娘的一块心病,和城里姑娘谈了一年多又吹了。吹了也好,像这样嫌贫爱富的女人不能要,强作的夫妻苦一生,情愿的两口甜中甜。多亏没有结婚,有这种思想的人就是结了婚日子也过不好。可是这么大个小伙子总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成不了家,他自己不在乎,可我这当娘的能不替他着急嘛!她正这样想着民强回来了。 “娘,还没休息啊。” “啊。他们还都没回来。民强你坐一会儿。” 李民强坐在了娘旁边:“娘,你有事儿?” 宋秀琴笑着问:“城里那姑娘跟你吹了,是不是该考虑再找一个?” “娘,着啥急呀,你看我整天忙的哪顾得上考虑这事儿。再说也没有合适的。” “你觉得秀娟这闺女咋样?”秀琴笑着问。 “挺好的,咋啦?” “给你说说行不?” 李民强一摆手笑着说:“不行。” “为啥?你看不上她?” “不是,人家已经有人了。” “你咋知道?我咋没听说啊!” “是她亲口对我说的还能有假。” “哪个村的,谁呀?” “我那知道啊!又没细问。” 宋秀琴停下手里的活儿,神情严肃地说:“这我就得多说几句了,既然人家已经看中了别人,你就不要总跟秀娟单独在一起,你还没有对象,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别人会说闲话的,咱农村可没有城里那么开放。” “我们在一起也是谈工作上的事,没别的。” “那也不行,你是村里的干部,要注意影响。” “我知道了。” “你都这么大了,也得考虑考虑自个的婚事。” “有合适的我会考虑的,这得看有没有缘分。” “嗯,那你去休息吧,我再等一会儿你爹和小英。”说着又拿起了针线活。 李民强离开了,宋秀琴又开始走脑子了:不怕不逢佳期,只怕自误佳期。民强都二十八岁了,别说生男育女了,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他自个不着急我这当娘的得操这份心。她又想到杨秀娟,这孩子通情达理,长得又好,她看上谁了哩?我得打听打听,还是得给民强说说。 其实,李民强也在深爱着杨秀娟,他不仅看上了她的外貌,更喜欢她那开朗活泼、通情达理的性格,她那慈善的心肠,她那是非分明坚持正义的立场。她和自己的志向是那么的一致,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不仅在生活上是幸福的,在工作上也会有很大的帮助。可是人家已经有了追求的对象,我怎么能够中间插一杠子哩?况且人家也不一定看上我呀!别看她平时对我很关心,帮助也很大,可那是为了工作,为了沙岗村的发展,感情和工作毕竟是两码事儿。李民强这么想着。 第二天上午,宋秀琴推开了王二婶家的门。 “他婶子,在忙啥呀?” “我能忙啥?找点儿布,给我那小外孙子做个褂子。秀琴你坐吧,你看我这屋里乱的。”王二婶收拾着炕上杂乱的东西说。 “平常过日子,谁家都这样。” 王二婶笑着问:“秀琴,你咋有空儿到我这儿来啦?” “你消息灵通,想向你打听个事儿。” “啥事儿?”二婶一愣。 “秀娟有对象了你知道不?” “没听说啊!你咋知道的?”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知是真是假。如果真的有了也就算了。” “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如果她还没有能不能给咱民强说说。” 王二婶笑着说:“你这当娘的还真够操心的。” “他二婶你就别说这些了,你看他俩能行不?” “男才女貌,他俩倒是挺般配的,就是不知道秀娟这闺女是不是真的有目标了。”沉思了一下又说,“一家有女百家问,她有没有我都去问问。” “那谢谢你了。” “谢啥,又不是外人。” 王二婶也是个急性子,秀琴跟她一说,就奔杨立山家来了。 “金玉在家吗?” “她二婶啊,您快进屋吧。”崔金玉从屋里迎出来说。 王二婶进了屋,瞅了瞅说:“就你一个人在家啊?” “立山到果树园子里去了,秀娟在她爷爷那边。你有事儿啊?” 王二婶说:“也没啥事儿,过来坐坐,在一块聊聊,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挺闷得慌。听说咱闺女秀娟有对象了?” 崔金玉笑了,说:“没有,我整天为这事儿犯愁哩,这妮子都二十好几了,也不着个急。上个月她二姑给她介绍了一个,小伙子比秀娟大两岁,在县文化馆上班,相片也拿来了,长得蛮精神的,可是这妮子死活不愿意。” “我咋听说她自个找上了。” “甭听别人瞎咧咧,没有的事儿,前天我问她还说不着急哩。” 王二婶一听这话心里乐了,说:“这女人找男人好找,可找一个好男人还真不容易。你说这女人吧,跟谁都能过一辈子,跟谁都能生儿育女,但跟谁在一起不一定幸福。人这一辈子最好的时候也就那么几十来年的事儿,如果这几十来年没过好,没过明白,这一辈子不就白瞎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崔金玉笑着说:“你说的对着哩,称心如意的男人是不好找。” “要不这样,如果闺女没找,我给他介绍一个咋样?” “那太谢谢您了,人咋样?”崔金玉高兴地说。 “我觉得他俩挺般配,可以说是金童配玉女。” 崔金玉高兴地笑了:“看你夸得,是谁啊,那个村的?” “咱村的呗,你看强子这小伙咋样?” “民强?” “啊!” “那当然好了,就怕人家民强不愿意。” “你和立山商量一下,也看看秀娟的意思。” “甭商量,我看没问题,秀娟在家里也总念叨民强如何如何好哩。” “你们没意见,那我再和秀琴说说去,看看她们愿意不。” “辛苦你啦。” “辛苦啥呀,为孩子的事跑断腿心里也高兴。” 王二婶离开杨立山家,直接高兴地来到了百旺家,进门就高兴地说:“秀琴,有门儿。” 宋秀琴问:“秀娟没有对象?” “没有。我一提强子,金玉满口答应了,她还怕强子不愿意哩。” “秀娟啥意思?” “秀娟没在家,金玉说秀娟总在家里念叨强子的好,我看这事儿有门儿。你跟强子说一下看他啥意见,我好给金玉回个话儿。” “好。” “你忙吧,我走了。” “坐会儿吧。” “不坐了,你忙吧。” 杨秀娟一回到家里金玉就问:“娟子,你找对象啦?” 杨秀娟把头一歪说:“娘你瞎说啥呀,找了对象能不告诉你们呀。” 崔金玉笑了:“我说哩。”随着又严肃地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婆家啦。” “娘,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你还想在家待一辈子啊?” 杨秀娟笑着说:“爹,你看我娘说的,她老想马上把我嫁出去。” 杨立山说:“你别嘻皮笑脸的,当大人的能不为你的事操心吗?你娘说的是正事,别不当回事。” 杨秀娟笑着说:“你们还怕我嫁不出去呀?你们放心,最近这段时间我一定给你们抓一个回来,行了吧?” 崔金玉也笑着说:“你这孩子,当是抓鸡抓猫呀这么容易,没个正形。娟子,哪会儿你王二婶来咱家了。” “有事儿啊?” “她要给你介绍个对象。” 杨秀娟有点儿脸红了,说:“娘,我不是说过了嘛,不用你们操心。” 崔金玉笑着说:“我是你娘,我不操心谁操心那。哎!娟子,你看民强这小伙咋样?” “民强?” “啊!你二婶说要把他给你介绍介绍。” 杨秀娟心里乐了,红着脸问:“民强啥意思?” “你要是同意,我就给你二婶回个话儿。” “人家民强还不一定愿意哩。” 崔金玉一听这话心里明白了,说:“我这就去找你二婶去。” “娘,你这么着急,不做饭啦!” “天还不晚哩,回来再做。”说着,解下身上的围裙,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笑盈盈地出了门。 杨秀娟低头抿嘴笑了。 第五章:解 难 (三)约 会 三、约会 皎洁的月光装饰了春天的夜空,也装饰了大地。夜空像无边无际透明的大海,安静、广阔、而又神秘。繁密的星星如同海水里漾起的小火花,闪闪烁烁地跳动着细小的光点。田野、村庄、树木,在幽静的睡眠里披着银色的薄纱。 李民强和杨秀娟漫步在林间的小路上,心情是那样的舒畅。同时他们的心也在怦怦地跳动,因为这是第一次和自己心爱的人敞开心扉地在一起。 李民强和杨秀娟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后,杨秀娟说话了:“二婶一说咱们的事儿,你是啥心情?” “还能有啥心情,高兴呗。” “你呢?” 杨秀娟抿嘴一笑没有回答。 李民强笑着问:“哎!你不是说你有心上人了吗?” “是啊,你当兵前就有了。” “你是早恋啊!既然你喜欢他为啥不追呀?” “追了,可是没追上。” “你胆子还是小了点儿。” “不是,还没等我追人家就有了。” “太遗憾了,你追的白马王子是谁,能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了?” “谁呀?” “李—民—强!”秀娟一字一字地笑着说。 李民强笑了:“你瞎说。” 杨秀娟把嘴一噘说:“谁瞎说了,你走的时候我送你到村头你都不看我一眼,心里难受极了,只能偷偷地掉泪。” “还真有点儿痴情啊。” “你走后,我好不容易搞清了你的通信地址,背着我爹娘给你写了两封信,可你只回了一封再也没消息了,而且信里就是简单的几句话,我认为你是对我没想法,又听人家说当兵的不许搞对象,所以就……。” “就不理我了,是吧?” “怕影响你进步嘛。” “战士不许搞对象是指不许在部队驻地,当时朋友和同学给我写信的很多,就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关心。” “后来听说你在城里找了一个漂亮的姑娘,我好几夜没睡好觉。” “请你原谅我,秀娟!” 杨秀娟笑了,这是从内心的笑,她搀着民强的胳膊说:“你现在还想城里那姑娘吗?” 李民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想过,她使我太伤心了,通了这么长时间的信我就没看透她是一个薄情女人。” “你真的喜欢我吗?” “那还用问,我回来后第一次见到你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激动。” “农村姑娘可没有城里姑娘那么漂亮。” “却有着淳朴和善良,再说你也是个美女啊!” “你真的是这样看我的吗?” “这是我的心里话。你不相信?”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咋知道。” “我想,我是啥样的人你心里很清楚。” 杨秀娟把民强的胳膊搂的更紧了,他们就这样走着,开心地聊着,品尝着爱情的甜蜜。 李民强来到李小宝的家,李小宝正坐在锅台前喝着稀粥,见民强进来忙放下碗筷站了起来:“民强哥,你来了。” 李民强应了一声,拿过旁边的櫈子坐下。 李小宝傻愣愣地站着,也不知道民强到家来是啥事儿。胆怯地问:“民强哥,你找我……” “你坐下吧,我找你说件事儿。” “啥事儿?”李小宝心神不安地问。 “咱们村的小学都整修好了,缺一名老师,我们研究了一下准备让你去代课。” “我……” “怎么,不想去?” “不是,我是怕……” “怕什么,难道你这个高中生连小学的课程都不懂?” “不是,我是怕教不好耽误了孩子。” “就看你用心不用心了。” “我一定会用心的。” “这就好。”李民强顺手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拿着,理理发,买身新衣服,要注意一下形象。两天后到学校报道。”说完就离开了 “民强哥,这……”李小宝两眼充满了泪水。 第三天,李小宝穿戴一新,正要去学校报到,一辆装着家具的汽车停在了家门口。 “这是李小宝家吗?”司机从车上下来问。 “是啊。” “你的家具送来了,请卸车吧。” 李小宝一愣:“我没买家具呀!” “你是李小宝吗?” “是啊!” 司机拿出送货单说:“这单子上明明写的沙岗村李小宝啊!” 李小宝接过单子一看,确实写得是自己的名字,这是咋回事?这时李民强来了。 “小宝,快卸车。” “民强哥,这是咋回事啊?” “快卸吧,一会再说。”说着爬上了汽车。 李小宝莫名其妙地和民强一起把家具卸下来搬到了屋里,李小宝问:“强哥,这是咋回事儿啊?” 李民强笑着说:“给你买的,样式满意吗?” 李小宝望着面前的大衣柜、床头柜、小橱柜、大方桌、两把椅子,还有一个带镜子的挂衣架,都是深色的,很漂亮。为难地说:“民强哥,我哪有钱买这些东西啊!” “我送你的。” “你送我的?” “啊!你不要?” “这……” “别这儿哪的了,看你过的这个寒酸劲儿,你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吧,过两天再把屋子收拾收拾,我托二婶给你说个媳妇。” 李小宝“扑通”一声跪在了李民强面前,含着眼泪说:“民强哥,你真是我的大恩人啊!” “你这是干啥,咱们是兄弟,我能看着你有困难不管吗。快起来,家具你自己摆放吧,我还有事儿,走了。” 李小宝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又跪在爹娘的遗像前,泪流满面地说:“爹,娘,你们放心吧,你儿子遇上贵人啦!” 第五章:解 难(四)难 题 四、难题 李民强站在院子里望了望满天的星星便出了门,大街上的路灯也都亮了。他从大街拐进了一个南北向的胡同,在胡同的偏南头就是萧玉林的家。 “玉林哥在吗?”李民强一迈进院子就问。 正在吃晚饭的萧玉林放下碗筷从屋里迎出来:“民强,快进屋。” 萧玉林把李民强迎进屋坐下。 “咋就你一个人吃饭,嫂子呢?” “她带着孩子回娘家啦。”萧玉林笑着说。 李民强坐在旁边的櫈子说:“从部队回来后总想到你家里来坐坐,可事儿总是一个接着一个,你不会有意见吧?” “瞧你说的,谁不了解谁呀还说这些。”沏了一杯茶递给民强笑着说,“我既不抽烟,也不喜欢喝酒,只好请你喝杯茶喽。” “客来茶当酒,意好水也甜。再说我也是半拉子烟,抽不抽都行,你也甭客气。快吃饭吧,都凉了。”李民强瞅着屋里干净整齐的摆设又说,“看来你小日子过得不错呀!” 萧玉林吃着饭说:“不错啥呀,就是屋里收拾得干净点儿呗。” 萧玉林今年三十二岁,两条弯弯的眉毛下有一双机灵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个能干的人。在标致的鼻子下面,却是一张大嘴,生得两片厚厚的嘴唇。人们常说厚嘴唇的人笨嘴拙舌。可他却是个很健谈的人。 萧玉林吃完饭收拾了碗筷也坐了下来,说:“哎,民强,你就是不来我也会找你的,很想和你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现在你当上了书记,这既是我的希望也是全村人的希望,我相信你不会让大家失望。” “失望不失望,看今后的努力吧,不过我可离不开你这个好帮手啊!” “我也只能是敲敲边鼓,主要还是看你的,你是一村之主嘛。” 李民强呵呵一笑说:“一个好汉还需要三个帮哩,何况是我。” 萧玉林说:“咱也别扯东道西的啦,既然你来了咱就好好聊聊。” “嗯,聊聊。” “那我就开门见山,希望你当上书记能改变咱们村的面貌,可我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会遇到很多难题。” 李民强说:“难题到不怕,只要想做的事,再大的困难也要克服。我相信,只要大伙一条心,拧成一股劲儿,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萧玉林高兴地说:“我就欣赏你这个坚韧劲儿。” “别夸我了。我才回来对村里的情况还不太了解,你能不能给我说说,咱村目前有哪些难题需要解决啊?” 萧玉林沉思了一下说:“要说难题,就目前的情况看,村里群众最关心的是我们村的脱贫问题,最揪心的是水果的销售问题,最不满意的是干部不能为群众办实事的问题,最看不惯的是干部的公款吃喝等不正之风问题,最大的意见是玻璃钢厂的承包和撤换电工的问题。” 李民强沉思着说:“你提出的这些问题,我觉得村里的脱贫和水果的销售这是个大问题,咱们得开会专门研究,要解决恐怕需要一个过程;干部能不能为群众办实事,这是干部的职责问题,群众选你为啥?不就是为他们办实事吗?为人民服务这是我们党的宗旨,永远不能变;干部的公款吃喝,从今天开始就要坚决刹住。常言说,六寸筷子能勾魂,酒盅不深淹死人。无论是村干部还是上级来的领导一视同仁,因为这种行为直接影响着干部的形象;你说玻璃钢厂的承包和撤换电工群众意见最大,这是咋回事?” “那我就给你说说。” 于是萧玉林介绍了事情的经过: 为了发展农村经济,镇政府号召村办企业,咱村也办了个玻璃钢厂,主要是生产各种通风管,刚办时没有经验,又赶上建筑市场不太好,销售困难,但一年刨去各种成本开支也收入个五六万,解决了村里的日常开支。后来房地产市场开始活跃起来,玻璃钢产品销售有了好势头。这时穆庆林召开支委开会,提出玻璃钢厂要实行个人承包。 穆庆林在会上说:“为了落实上级改制的号召,咱们的玻璃钢厂也得改制,由集体经营改成个人承包。” 董大田说:“我认为,玻璃钢厂是村里投资建的,是集体财产,不能承包给个人。” 穆庆林振振有词地说:“改制是上级的要求,我们可不能顶着不办!我可没这个胆量。改制、承包是大势所趋。大田,你是领导,思想跟不上形势可不行啊!” 董大田瞪着眼想说啥,可是张了张嘴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 萧玉林说:“按上级指示办事这没错,可是我们并没有见到上级发的有关村办厂子也要改制的规定啊!” 穆庆林不耐烦了,说:“上级咋能规定的这么具体哩!咱沙岗村是在咱省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子,更甭说一个小小的玻璃钢厂,上级咋能下文件具体规定?要理解总的精神才行。” 李建新问:“照你的意思是说,厂子非成了个人的不可喽?” 穆庆林不高兴地说:“话不能这么说,承包人是要交村里承包费的。” 王文思问:“承包费交多少?” 穆庆林抽了口烟说:“咱们厂子经营两年多了,你们也清楚,去掉成本每年的收入在五万左右,我们承包给个人村里收入也不能减少。” 董大田说:“这么说每年的承包费是五六万?” “由谁来承包?”萧玉林问。 董大田说:“哼!五六万,这个数谁都愿意承包。” 王文思说:“大田说得对,连我也想承包。” 萧玉林说:“非要承包的话,就实行竞标,谁给的承包费高就承包给谁。” 李建新也说:“我同意玉林的意见,竞标!现在房地产业发展这么快,承包费不能只五六万。支部定个标底,谁给的承包费高就让谁承包,绝对会高于五六万。” 穆庆林拍板说:“就这样定了,五万块作为标底,实行招标。大田,明天你广播通知一下,看有哪些人愿意竞标。” 开完会的第二天,穆庆森找到会计李建明:“建明,我来交玻璃钢厂的承包费。” 李建明一愣:“厂子你承包啦?” “嗯。这是五万块钱,你收一下吧” 李建明收完钱,刚一出村委会的门,碰上了要下地干活的萧玉林,问:“玉林,咱们村的厂子承包给庆森啦?” “没有哇。” “他咋说厂子他承包了,刚交给我五万块钱的承包费。” “是吗?” “是啊!你们没研究?” 萧玉林地里也不去了,家也没回,扛着铁锨来到穆庆林家。 穆庆林正在坐在沙发上抽烟,萧玉林把铁锨往院子里一放,进屋就问:“林叔,不是定的厂子竞标承包吗?怎么……” 穆庆林指了指沙发说:“你坐下吧。” 萧玉林坐下后,穆庆林不紧不慢地说:“回来后我琢磨了一下,如果厂子效益不好,别人承包的话,担心承包费收不回来,他耍赖就是不交我们咋办。” “庆森叔。我认为这样是不合适的,违背会议的决定啊!再说,承包人又是庆森叔,我担心群众会有意见。” 穆庆林不耐烦地说:“有意见要做好解释,让庆森承包是考虑到他一直负责这个厂子,业务比较熟,由他来承包比较放心。办啥事也得有点儿灵活性,咋对村里有利咋办,从实际情况出发嘛。事情就这样定了,不要再说啦。” 萧玉林见穆庆林这样说,觉得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再说也没有用了。但总觉得很不舒服,这是有损于集体的事。他不死心又去找董大田。 “田叔,厂子不招标直接让庆森承包,这不合适啊!” 董大田把眼一瞪说:“人家是书记的亲兄弟,跟我说管个屁用!娘的,便宜都让他们家沾了!”萧玉林找王文思,王文思哼哼哈哈不表态。结果穆庆森每年只用五万块钱就把厂子承包了。 萧玉林介绍到这里又说:“可是他承包了,只交了一年的承包费就再也不交了。” 李民强说:“难怪村民有意见。” “因为他哥哥是书记,就是有意见也不好意思提或者不敢当面提,只能背后议论。” 李民强叹了一口气,说:“当干部的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小圈子,应该想到广大群众的利益。要不群众选你干啥!” 萧玉林说:“有人反映是穆庆林和穆庆森哥俩承包的厂子,因为看到他哥俩经常在一块结算。村里投资建成的厂子虽然成了他们家的,可每逢购货人到厂里来,都是他哥俩在镇上的饭店陪着吃喝,不少吃喝费和送礼费穆庆林签字后还拿给会计建明报销。” 李民强气愤地说:“这就是损公肥私。” “换电工是咋回事儿?” 萧玉林说:“这个事儿王健向我反映过。我只知道一些大概情况,详细情况你可以找王健问问。” 刚说到这,正好王健来了。 “民强在啊?” 萧玉林高兴地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要说你的事你就来了。” 王健一愣:“啥事?” 李民强说:“你是多年的老电工为啥不干啦?” 王健三十六岁,瘦高个,瓜子脸,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说:“咳,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啥?” 萧玉林说:“民强很关心这件事儿,想听你说说。咋的?你不敢说?” “有啥不敢的。不过说又有啥用哩。” 李民强说:“在用电上村民们有些意见,想找找原因在哪里。” 王健赶紧说:“用电上有意见这和我可没关系,我早就不管这事儿了。” 李民强说:“我当兵前你就是村里的电工,为啥不干了?” 王健一副委屈的样子说:“不是我不干,是人家……这事儿玉林知道,你问他就行了。” 萧玉林微笑着说:“我知道也不如你知道的详细啊!你就跟民强说说呗。” 王健坐在櫈子上沉思了一会儿,气愤地说:“我当电工时,有几户人家常年不交电费,还有的户交的不齐。” “电费多长时间交一次。”李民强问。 “一个季度。” “收费情况你有记录吗?” “有。每次收费都有登计,还有交电费人的签名。” “你说的几户人家是哪几家?” “主要是王学勇家,还有……” 王健再不往下说了,萧玉林说:“还有谁家你就说呗,不要有啥顾虑。” 李民强说:“你说的情况我们会保密的。” 王健低声说:“还有老书记穆庆林家和副书记王文思家。后来王文智家、李明浩家,还有穆存利家,听说村干部不交电费,他们三户也跟着不交了。” 李民强问:“你的电工为啥不当了?” 一问这事,王健有些激动了,从櫈子上站起来说:“王文思家和王学勇家,不光家里用电不交电费,甚至连浇地用电也不交费。这些电费都记在村里公家用电费上,可是村里又没有钱,不交镇电管所又不干,所以经常给停电。” 李民强问:“是啥理由不交电费?” 王健说:“我到他们家里去收电费。王学勇歪着脑袋说,‘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交多交少,交与不交,管你屁事!’嘴里骂骂咧咧的就是不交,还说我白长个脑袋不会办事儿。我就怕电管所里来收电费。可又不敢向当官的家里要,弄得我左右为难。后来我到王文思家里看了一下电表,电表根本不走字,细一看是他家自己私自改了电路……” 听到这,李民强气愤地说:“这是违规的呀!” “是啊!我说你们这样做是错误的。没想到王文思从屋里出来,气呼呼地说……”王健瞅了李民强一眼,不往下说了。 萧玉林说:“你说吧,甭怕。” 李民强说:“当官的也不能损公肥私。” 王健说:“王文思出来说,‘错在哪儿啦?你的眼珠子长到头顶上啦?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家!你是不是不想干啦?’我说都像你们这样我就没法干啦!他说‘你不干就算啦!离了你这个茅坑照样拉屎,明天你就把配电室的钥匙交出来!’当时钥匙就在我身上。我说,现在就把钥匙交给你!我把钥匙仍在地上就走了。” 李民强听到这,摇头叹了口气,神情非常严肃。 “民强,他们这样你说我这电工还能干吗?吃的盐和米,讲的情和理。村干部为啥就可以不交电费?有车就有辙,有树就有影。如果全村的老百姓都像他们当官的一样不交电费,那不乱套了吗?” 萧玉林看了低头想事的李民强一眼,对王健说:“你甭难过,民强问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的。” 李民强抬起头说:“这事我们一定会处理的,很快就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王健又说:“镇电管所的人问我为啥不当电工了,我说了原因后他们也很气愤,他们不承认王学勇是个电工,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电工上岗资格证,也没有进行培训,村里用电出了毛病他处理不了,还去找我去修,为了村民用电我又不能不去,心里很别扭。” 李民强觉得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便说:“咱们谈的这些话你不要再对任何人讲,你要相信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我相信。” 萧玉林问王健:“你找我有啥事?” “我想用一下你家的铁耙子,明天去平一下菜畦。” “我给你拿去。” 王健扛着铁耙子走了。萧玉林回到屋里问民强:“你看这事咋处理?” “你把建新哥找来,咱们商量一下。” 萧玉林去叫李建新了,李民强在思考着:玻璃钢厂的事和用电的事,必须严肃处理,问题不解决将严重影响村里的稳定发展。怎样处理哩?其实事情并不复杂,这是明显的损公肥私,没交的钱必须补交。又一想,这事儿是发生在村干部身上,尤其是刚离职的老书记,处理不好他会咋想?王文思现在是班子成员,处理会不会影响班子的团结? 第五章:难 题 (五)敲山震虎 五、敲山震虎 萧玉林找来了李建新。 就在萧玉林的家里,围着饭桌议论开了承包玻璃钢厂和补交电费的事。 李民强说:“大田叔和文思叔正在害病,只能是咱们三个人研究一下了。关于承包玻璃钢厂和不交电费的事儿你们也都清楚,我就不再多说了,咱们就是商量一下解决这两个问题的办法。咱一个事儿一个事儿的来,先说说玻璃钢厂的事儿。” 李建新说:“玻璃钢厂本来就是村里掏钱建的,经营的好好的,可老书记非要承包给个人,当时会上大伙提出了不同意见,大田也不同意,可老书记强词夺理耍态度,说这是响应上级改制的号召。没办法,人家是书记。承包就承包呗,大家提出竞标他也没说不同意,可他私自做主承包给了他的亲兄弟穆庆森,实际上是他哥俩合搞的,哥哥主内,弟弟跑外。他们家可发了,赚了大钱却又不交承包费,办的这叫啥事儿?这不是明显的以权谋私嘛! “有承包合同吗?” “写了。”萧玉林回答: 李建新说:“合同还不是老书记说了算!” “建厂花了多少钱?”李民强又问。 萧玉林回答说:“具体数字我不太清楚,据说是十四五万,还不包括设备费。到底一共花了多少钱可以找建明问问,他那里有账。王文思也会清楚,是他具体负责建的。” 李建新说:“我问过建明,自从穆庆森交了那五万块钱以后,再没有交过钱。” 李民强说:“这就是说,穆庆森已经两年没交承包费了?到现在村里连投资也还没有收回来?” “可不是呗。”李建新说。 萧玉林说:“据我了解,咱们村里欠镇上聚贤楼饭庄两万多块钱的饭费,有相当一部分是老书记招待客户在哪儿签的字,然后让饭庄老板到村里来要钱。” “还有许多白条哩。”李建新补充说。 李民强说:“这个事儿一定要处理,你们看咋解决好?” 李建新说:“收回来,还是归村里集体经营。” 李民强说:“如果人家有合同,就是人家合法经营,合同不到期就无法收回。但欠的承包费可以向他追回,这无可非议。” “那就甘愿让他坑我们村里集体呀?”李建新不解地问。 萧玉林说:“人家有合同,无论承包费是多是少,合理不合理,但都是合法的,我们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这么好的厂子就这么白白地成了他家的啦?哎呀,这叫啥事儿啊!”李建新说。 李民强沉思着说:“这件事一定要解决,不过咱们现在先不要声张,因为还要进一步了解,待事情完全搞清楚了我们再具体商量解决办法,以免打草惊蛇,给后面的调查了解带来麻烦。尤其是这事儿涉及到老书记。” “民强,你是说先来个明察暗访?”李建新问。 李民强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却转话说:“咱们再谈谈电费和电工的事。” 李建新说:“解决这个问题没有啥难的,我去向他们收。” 李民强说:“这里面也涉及到老书记和文思叔哇!我想,老书记刚刚退下来,身体又不好。文思叔还是班子成员,不好公开向他们去收。如果这样,他们会咋认为?会不会产生啥影响?他们面子上是否过得去?” 李建新说:“难道就让他们这样坑害集体?” 李民强说:“绝对不允许,因为他们这样做不仅是有损于集体,而且也妨碍着咱们村的建设,有损于党的形象,要坚决杜绝。群众选咱们是让咱们更好地为大伙服务,不是让我们搞特权,搞腐败!”李民强也有些激动了。 萧玉林问:“民强,你想咋解决?” “来个敲山震虎。” “敲山震虎?”李建新不解的问。 “对!我想,咱们用广播把欠电费的事情公布出去,要求限期将所欠一切电费自觉地交给电工王健,如不交将公布名单,采取强硬措施加倍处罚。” 萧玉林笑了,说:“谁都有个脸面,欠电费的人一听到广播,必然悄悄地把电费交出来,这样做不但收回了电费,还明确了电工是王健而不再是王学勇,恢复了王健的电工,也保护了老书记和文思的脸面,同时杜绝了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这可以说是一石击四鸟。” 李建新高兴地竖起大拇指说:“这招高,实在是高!” 萧玉林问:“如果王学勇不交配电室的钥匙咋办?” 李民强笑着说:“我想他会自动交出的。如果不交我去找他。” 第二天上午,广播喇叭里就发出了催交电费的通知。 王学勇听到广播后,立刻跑到王文思的家里。着急地对靠在沙发上的王文思说:“叔,村里广播说……” 王文思把手一摆,对王学勇和张桂兰说:“我都听到了,李民强动真格的啦,你们赶紧把欠的电费交去吧。” 王学勇瞪着眼珠子说:“三年没交了,这得多少钱啊!” “多少钱也得交,没钱借钱也得交!” “咱们的电表没有走字啊!” “你去问王健那小子,他说交多少就交多少。” “那浇地用电交不?” 王文思咬着牙说:“交!” “那配电室的钥匙哩?” “交!” 王学勇不满地说:“叔,你就这么怕李民强啊?我就不交看他咋办!” 王文思急了,敲着茶几说:“你咋这么不识相哩,现在是人家掌权说了算。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不要再因小失大啦!你觉得我们输得还不够惨吗?就忍了吧!” “你忍吧,我可忍不了!”王学勇别着脑袋气呼呼的走了。 王文思靠在沙发上,瞪眼望着屋顶,失望地叹气想着:几年了穆庆林都没把我咋的,他一上台就整到我的头上来了,不出所料啊!不就是少交了点儿电费嘛!那大贪污犯多着哩!现今社会哪个人见便宜不占,少交了点儿电费你就饭碗里扎猛子小题大做,穆庆林哥俩霸占了村里的厂子你咋不说?就因为你们两家关系好就网开一面,这不也是私心吗?要求别人办事要一碗水端平,你端平了吗?如果玻璃钢厂的事不处理就是包庇,你的把柄就攥在了我的手里。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也有你倒霉的时候,到时候我也饶不了你。 第五章:难 题 (六)暗 访 六、暗访 第二天下午,李民强来到村西边紧靠公路的玻璃钢厂。这是一溜平房,共有十七八间,砖砌围墙,大铁门旁挂着白底黑字的“冀南昌盛玻璃钢厂”的牌子,水泥地面的院子里排放着许多不同规格的玻璃钢通风管。生产通风管技术性并不很高,就是个熟练活,厂里工人也是本村或附近村里的农民。管理是松散型的,有活就来,没活就走,按实际天数或计件发工资。今天没有工人上班,显得很清静。 李民强观察了一下厂里的情况后,便推开了挂着“办公室”小木牌儿的房间,一个小伙子正在整理着一些单据,他是穆庆森的外甥高嵩。高嵩见一个不认识的人推门进来不由得一愣,站起来问:“你找谁?” 李民强认出高嵩不是本村人,微笑着说:“来看看厂里的生产规模和产品。” 高嵩一听这话有些心慌了,心想:他是不是税务局的人啊?可又一想,每次税务局的人来都是穿制服的,判断来的人不像是税务局来收税的。这时李民强的手机响了,他从兜里拿出来一看是秀娟发来的短信,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高嵩认为来人不是一般人,村里农民没有多少人有手机,我可不能慢待,赶紧沏茶倒水笑脸试探着问:“您是税务局的还是工商局的?” 李民强笑着问:“你看我像吗?” 高嵩笑着说:“我看不像。是来联系业务的吧?你来的不巧,我们厂长不在家,到天津谈业务签合同去了,今天晚上才能回来。” 李民强心里一乐,他把我当成客户了,我何不来个鱼目混珠,通过他来了解更多的情况?便问:“你们厂长真够忙的,厂里有业务员为啥厂长还要亲自跑啊?” “一般厂长不外出,只有签订正式合同才亲自去。” “项目大吗?” “不算小。”高嵩认为这是宣传厂子实力的好机会,说着便拉开桌子抽屉拿出一个资料夹,从中抽出一页纸说,“这是业务员和甲方签订的意向书,你看看。” 李民强接过意向书一看,谈定价格是八十六万,意向书上有双方的签字盖章。 高嵩高兴地说:“我们厂长打来电话说合同已经签了,要我马上召集工人上班。” “厂里业务多吗?” “还可以,去年承揽了几个项目。院子里的产品就是去年订的,最近就要发货了。” “你们都做过哪些项目能向我介绍一下吗?” “没问题。”高嵩把资料夹递给李民强说,“我这里是签订的合同,你自己看吧。” “以前的合同有吗?” “我这里只有去年一年的。” 李民强翻着合同问:“这个厂子是个人办的还是村里办的?” 高嵩很干脆地回答:“原先是村里的,现在个人承包了。” “是一个人承包的吗?” “不是,是我大舅和二舅俩人承包的。” “你大舅?” “啊!你可能不知道,他是这个村里的书记,现在到省城医院治病去了。” “厂子的承包合同能让我看看吗?” “没在我这儿,我二舅管着哩。” 李民强站起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高嵩说:“情况我清楚了,你把这些合同收起来吧,我走了。”说着从桌上拿起手机就往外走。 “我们的产品挺好的,你可要选我们厂的啊!” “知道了。” 李民强一出门碰到了穆庆森的叔伯哥穆庆丰,笑着问:“庆丰大伯,您这是干啥去啊?” 穆庆丰也笑着说:“庆森见我身体不太好,让我在厂子里看看门。负责打扫打扫院子的卫生,这不,回家拿包烟刚回来。” “哦,是这样。那您快进厂吧。” “好嘞。” 老人乐呵呵地进了厂的大门,李民强心想:厂里效益这么好却连承包费都不交,这也太不像话了吧?难怪大伙意见这么大。这件事咋处理好呢?他的脑子里又翻腾开了。 穆庆丰进厂来到厂办公室,进门就问:“小嵩,刚才民强到这儿来干啥?” “民强!民强是谁呀?” “我们村刚当选的书记。” “啊!” 高嵩傻眼了。 第五章:难 题(七)对 策 七、对策 村委会办公室里,李民强立即召集两委会成员开会,认真地讨论研究。 李民强说:“村里对玻璃钢厂的承包问题议论很多,我下午到厂子里看了一下,厂子办的不错,产品质量挺好,客户也不少。我翻了一下厂里的合同,去年大小项目五个,已完成的合同额是三百五十多万。” “这么多啊!”大家很惊讶。 “庆森没在家,到天津签合同去了,厂的办事员告诉我他已来电话,说合同已经签了,马上组织工人生产,天津这一个项目就是八十六万。” 王文思说:“这种产品我清楚,原材料成本不高,刨去税收、工人工资、招待费等,纯利润能在百分之三十以上。” “好家伙,他们家可发大财了!”李建新说。 穆永昌说:“不发财人家能盖这么好的房子。” 这时,穆庆森那豪华气派的深宅大院又在李民强的脑海出现:正房是崭新的五间北房,规矩的四合院,一色红砖砌成,门窗都是深色塑钢的。院子地面用花纹水泥砖铺成。红色的铁皮大门,两只石狮子卧在大门两旁。进门的影背墙上,用瓷砖镶成的山水图案,看山去典雅、整洁、气象万千。而且整个建筑高过周围其他房屋,大有“高屋建瓴,睥睨四邻”之势,显示着主人的与众不同。 萧玉林说:“按百分之三十的利润算,他们去年一年就赚了一百多万,可是承包费只有五万块钱,是明显的不合理。” 王文思说:“看来五万的承包费实在是太低了。” 李建新说:“就是这五万还赖着不交,这是刮集体的油水长个人的膘!” 王文思说:“民强,这是以权谋私坑害集体啊!” 李民强笑了笑说:“过去的事就不要过多的说了,咱主要是研究下一步咋办。” 李建新说:“咋办!收回来归村里。” 李建明说:“是不是可以这样,先让庆森把欠的承包费交齐,下一步重新研究承包合同,我看了一下,承包合同去年九月份就已经到期了。” “你的意思还是承包给他个人?”李建新问。 李建明说:“承包本身并没有错,问题是承包的是不是合理。谁承包都是为了赚钱,不赚钱的事儿没人干,但赚钱也得赚的合理,过分的损公肥私是不行的。” “对,给他提高承包费。”王文思说。 李民强说:“承包费显然是太低了,你们认为承包费定多少合适?” 王文思说:“起码每年得七十万。” 李建新说:“按去年算,七十万他还能赚不少哩。” 萧玉林说:“七十万恐怕他不会接受。” “不接受就收回来,由村里集体经营。”李建新说。 李民强说:“收回来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想,收回来也不一定对村里有利,这几年都是庆森在经营着,路子已经淌出来了,建立了不少的关系客户,如果我们接过来就等于重打台子另唱戏,老客户不一定买我们的账。再说咱们也缺乏管理经验。” “你的意思是说还是继续让穆庆森承包?”王文思说。 李民强说:“我倾向于穆庆森继续承包,但承包费不能这么低,必须提高。” 萧玉林说:“承包费定的太高穆庆森不会同意,定低了村民有意见,是不是可以按利润分成。村里和承包人确定一个合理的比例数。” 李民强说:“这倒是个办法,这叫风险共担,也能调动承包人的积极性。至于按利润分成合适还是按合同额分成合适,大家考虑一下。” 王文思说:“应该按合同额分成,因为我们不参加经营,成本控制不住,啥进材料、请客送礼搞招待,中间再搞点儿猫腻啥的,这里面名堂多着哩。如果按利润分成,这些他都会打到成本里去,这样必然是成本增加利润减少。我认为按合同额提成好,这样他也就注意成本开支了,利润也就提高了,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李民强说:“我认为文思叔说的有道理,咱们就按合同额提成咋样?” 李建新说:“厂子是村里集体建的,他个人没掏一分钱,总不能让他拿大头吧?” 李民强说:“那当然,厂子是村里的集体财产,我们要走共同富裕的路子,决不能富了一人穷了大伙儿,村里必须拿大头。具体村里提成多少合适咱们研究一下,最后再和承包人协商。” 萧玉林说:“我认为村里应该拿大头这没啥商量的,村里拿合同额的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二十五咋样?房子、设备免费使用,其他费用都由承包人出。” 李建新说:“他自个拿的还是不少,他是空手套白狼的无本生意啊!” 萧玉林说:“话不能这么说,人家也在付出心血呀。” 李民强说:“咱暂按合同额的百分之二十二和他谈,可能还会讨价还价,如果没有多大出入就让他继续承包。如果他不同意我们就竞标,谁给的承包费高就承包给谁,咋样?” 李民强见没人发表不同意见,便说:“大家没意见就这么定了。玉林哥,明天咱俩一块儿跟穆庆森谈,今天晚上他就回来了。” 穆庆森一回来就直奔厂里,高嵩把李民强到厂的情况向他汇报后,他有些云里雾里,李民强来厂里干啥?他葫芦里到底装的啥药?他摸不清楚。但他有个不好的征兆,已感到李民强肯定是在承包厂子上琢磨事儿,要不他到厂子里来干啥?他又埋怨高嵩不该让李民强看那些合同。 穆庆森回到家还没坐稳,王文思就来了。 “庆森你刚回来?”王文思笑眯眯地问。 “啊。文思哥找我有事儿?” “也没啥事儿,就是有个情况给你通个信儿。” “啥事儿?” “刚才民强召集两委开了个会,说要把厂子收回来。” “啥!”穆庆森听了一惊,“他凭啥要收厂子,我是有承包合同的。” “你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哩,厂子还是你来承包,但承包费你得提高。” “提高多少?” “民强提出每年七十万。” “他这不是宰大头嘛!” “民强说了,你不承包也行,那就实行竞标。” 穆庆森咬着牙说:“这小子一上台就跟我较上劲了!哼!我也不是面捏的。” “这么说你不承包啦?” “七十万我是不承包。” “是啊,我也觉得太高了。” “你没在会上说说?” “说了。我一再坚持说太高了,可人家一根筋,油盐不进,我有啥法子。最后决定村里按合同额提成。” “提多少?” “合同额的百分之二十二。” 穆庆森一愣:“提这么多!” “民强说要全村共同富裕,不能只富你一家。” 穆庆森陷入沉思,他在盘算着是合算还是不合算,是承包还是不承包。 王文思见穆庆森不说话了,便说:“咱们一直关系不错,我才来给你通个信儿,你好有个思想准备,明天上午他们就找你谈,我走了,你慢慢琢磨琢磨吧。”随后回头又说,“你赶紧把欠的承包费交了吧,免得人家抓你的把柄。” 第二天上午,李民强和萧玉林来到厂里,穆庆森不在,到他家里也是铁将军把门。 穆庆森一早就到省医院找他哥哥穆庆林来了。 穆庆林已做完手术,躺在病床上听穆庆森把李民强到厂里的事和王文思跟他说的话,以及收电费的事一股脑地向他说了一遍。 穆庆林听着穆庆森说的话,心里却在翻江倒海,他是既伤心又是担心,伤心的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想到李民强忘掉了过去的情份,第一把火就烧在了我的头上,以后还不知道会遇到啥棘手的事;担心的是,厂子的事李民强都知道了,还开了两委会,肯定要拿厂子说事儿,自己办的并不光明正大啊!要查出这件事上的猫腻咋办?李民强可不是省油的灯。他问坐在旁边的穆庆森说:“厂子的事你打算咋办?” 穆庆森说:“我考虑过了,还是要继续承包。尽管我们会受到很大的损失,但也比种地和收拾果园子挣得多。就按百分之二十二给他们,我掐算了一下,加上安装费我们也能挣到百分之十以上的利润。现在全国的房地产市场很热,干这一行很有前途,前天我在天津又签了一个八十六万的合同,这块肥肉我们不能让出去。” “可是承包合同已经到期了。” “再续签呗。” “他们要进行竞标哩?” “我琢磨过了,咱村里别人没有这个胆量。” “嗯,你准备跟他们咋谈?” “我准备按实际利润和他们分成。” “为啥?” “你忘了人家说的啦,买的没有卖的精。风从八方来,各发各的财。我在市场上折腾了这几年也摸索出了一些门道,这里面猫腻多着哩!绑鸡的绳子,捆不住大象。我要求按利润分成,这样,咱可以寻找门路加大成本,从成本里扣钱,各种白条可以多写,成本开支发票数额可以多开。这部分钱也就归我们了。这样一来,别说百分之二十二,就是百分之十二他们也拿不到。” “嗯,争取走这一步。唉,都是我这缠人的病,我在台上咋会有这些烦人的事。” 穆庆森安慰说:“此一时彼一时,你就不要想这么多了,养好病要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就不信他李民强就没有翻车的时候。” 穆庆林嘱咐说:“福来不容易,祸来一句话。跟他们谈的时候,要沉住气,不要着急。能忍让就忍让一点。还有,在这件事上不要把我牵扯进来,一口咬定是你一人承包的,我没有参与,以后我也好说话,否则问题就复杂了。” “合同上写的就是我一个人,是大田和我在合同上签的字,没有你的名字。” “这我知道,大田从思想上是不同意你承包的,是我硬压着他没办法不得不做。” “以合同为证,他们能说出啥?” “李民强会想到我们的关系,你不是我的亲兄弟嘛。” 穆庆森有点儿急了:“亲兄弟咋的啦!亲兄弟就不能承包啦?没这个规定。” “你看你,说着说着就急了。” “这是在这儿,跟他们谈我会掌握好分寸的。” “这就好。还有,王文思既没当上书记又没当上村主任,心里有一股子怨气,要不他不会把情况提前告诉你,你可以从他那里了解一些情况。” “我也看出来了,他和民强不是一个心眼儿,面和心不和。还有董大田也在闹情绪不上班。” “我们要注意利用这一点。” “我知道了。哥,你静心养病吧,我走了,文思说他们今天上午就找我谈。” “好,你走吧。谈时千万要沉住气,多动动脑子。” “你放心吧。” 第五章:难 题 (八)公与私 八、公与私 穆庆森一回到家,就拿钱到村委会找村会计李建明。 “李会计,我来补交玻璃钢厂的承包费。” “好。”李建明接过钱一数多了两千,说,“承包费两年是十万,咋多了两千哩?” 穆庆森笑着说:“我晚交了,耽误了村里用钱,这两千作为对村里的补偿,咱办事不能让集体吃亏,你说是吧?” 李建明笑着说:“不愧是老板,说话办事都讲情理,钱记账了,见了民强我向他报告一下。” “你对民强说,厂里事多承包费没顾上及时交,表示歉意。” “我会的。” 李建明把钱暂时锁在了柜子里,准备一会儿交给出纳。 穆庆森刚要转身走,李民强进来了。 “庆森叔,我正要找你哩。” “你找我有事?”穆庆森来了个揣着明白装糊涂。 “啊。”转身对会计李建明说:“你去找一下玉林,让他到村委会来一下。” 李建明找萧玉林去了,李民强把穆庆森领到自己的办公室。 穆庆森来到办公室,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里曾是大哥待的地方,大哥在任,自己推门就进,如今这里换人了,他不由得产生了失落感,也产生了对李民强的妒忌。他从兜里掏出烟递给民强一支,强笑着说:“来抽一支吧。” 李民强接过香烟笑着说:“好,抽老板支烟。”接过烟看了看说,“嗬,玉溪的!你的烟比我的强多啦。” “出门办事穷显摆呗。” 李民强望着穆庆森那微胖的身材,一身可体的深色服装,擦得很亮的皮鞋和胳膊中夹着的黑色小皮包,虽说他已经四十来岁的人了,看样子一点都不像,笑着说:“看你这行头还真像个阔老板了。” 穆庆森也笑着说:“咳,其实我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出门办事不穿得整齐点人家瞧不起。” “也是,人凭衣服马凭鞍。你厂子搞得不错,挣钱一定不少吧?” “咳,挣啥钱啊!揽个项目难着哩。” “做啥都不容易。” 穆庆森想,我来个先撒窝子后钓鱼,就不信你不上钩。于是从小皮包里拿出预先准备好的装钱信封,笑着说:“挣钱大家花,这是一点小意思,你拿着买条烟抽。” 萧玉林来了,李民强笑着接过信封放到一边说:“穆老板,我们找你是想和你谈谈玻璃钢厂的事儿。” “玻璃钢厂有啥事儿?”穆庆森又来了个装傻充愣。 “你的承包期已经过了,我们需要重新讨论承包问题。” “你们是咋打算的?” “我们开会研究过了,有两种意见,一是村里收回来,由村里经营管理;二是继续实行承包。你认为那种方式合适?” “两种方式我都没意见,你们决定吧。” 李民强心想,我先给他来个下马威,说:“要按第一种方式的话,你的承包合同去年九月一号就到期了,也就是说从去年八月一号以后的营业额就不应该属于承包人,应该归村里集体所有,并立即冻结账目和银行账户进行移交。当然。这几个月不能让你白忙活,我们会适当的给你补贴。”因为李民强已经从合同中知道工厂院子里这批货是去年九月底签的合同,合同额是四十五万,另一份是十一月份签的,合同额是六十万,而且产品已经生产完成。 穆庆森心里开始打鼓了,李民强果然厉害,一开始就给了我一棒子,接着问:“那第二种方式哩?” “第二种方式就是实行竞标承包。谁报的承包费高就承包给谁。” “是本村人参加竞标吗?” “不一定,我们还准备向周围村做过玻璃钢产品的人发出竞标邀请函。” 邀请外村的人参加竞标,这是穆庆森没有想到的,于是问:“我要继续承包哩?” “我们也希望你继续承包,毕竟你经营了这么长时间了,但是承包合同得重新签,你的承包合同去年八月份就到期了,新的合同从去年八月份算起,工厂八月份以后的经营项目算在新的承包合同内。而且承包额也得提高。” “提高多少?” “合同额的百分之二十四。” 穆庆森想,王文思说是百分之二十二,咋又长了百分之二哩,难道王文思说错啦?于是说:“这也太高了吧?” 李民强想到穆庆森肯定会讨价还价,于是多说了百分之二。 李民强微笑着说:“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才能春满园。光你一个人富了不行,得使全村人都富起来,我们走共同富裕的路子才行。” 穆庆森不满意的说:“共同富裕也不能揩我身上的油呀。” 李民强一听这话,不高兴了,严肃地说:“你这样说就不对了。” “我说的不对?” 李民强说:“厂子是村里集体建的,花的是村民的钱,也就是说厂子属于每一位村民的。你用的是村民的财产,应该说你占了村民的便宜才富起来的,咋说揩了你身上的油哩?应该说你沾了村民的便宜才对。” “可我也没赚多少钱。” 李民强笑着说:“没赚多少钱?你甭蒙我,看你家盖得房子多豪华,没赚钱能盖的起来?再看看你的邻居王德宝,一家人还住着几十年前盖得又矮又破的土坯房子,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还有你隔壁的王文昌大伯,辛苦了一辈子,现在靠捡破瓶子换点儿油盐过日子,难道咱们能忍心看着他们这样穷下去吗?” 穆庆森低着头无言答对,半天才说:“百分之二十四也太高了。” “不高。因为村里已经有了资产的投入,厂房和设备都是村里无偿提供,承包方除了劳力并没有别的付出。” “你应该知道,光有厂房和设备是赚不来钱的。” “所以我们要竞标找能人来承包。” “承包费能不能再低点?” “不能再低了,如果竞标的话,我们就用此比列作为标底。如果你来承包我们可以放宽一点,但也不会再低多少。” “项目有肥有瘦,有大有小,我觉得村里按纯利润提成比较合适。” “这个问题我们也讨论过,如果按利润提成会带来不少麻烦,这样村里就得派财务、合同、原材料进货、项目洽谈的监管人员,一切都得通过正规的手续,等于承包人又多了一个婆婆,必然捆绑住了承包人的手脚。我知道,商场如战场,里面有许多玄机,有些事儿是不易公开做的,比如一些非正常开支和白条子,咋处理?有些事是不易说清楚的。而按合同额提成,我们只审查合同是否合理,其他的我们不管,全部由承包人负责,让承包人放开手脚,这样都有好处。” 穆庆森无话可说了,沉思了半天问:“我承包的话你们准备优惠多少?” “我先听听你的意见。” “合同额的百分之十五。” 萧玉林说:“庆森叔,这太低了吧?谁不知道这种产品利润很高。” 穆庆森把眼一瞪说:“你们可不能只见树木不见森林,里面这无形的开支多着哩,刨去成本没有多少利润。” 李民强笑着说:“你也不要唬我们了,我们也进行过了解,利润到底有多大,你我心里都有数。” “你这样说我就不再说啥啦。” “你到底打算承包还是不承包,给个痛快话,我们好有个准备。” “我是想继续承包,但你们要的太高了,咱们关系都不错,看在情分上你能不能再低一点儿。” “可你说的也太低了。”萧玉林说。 李民强说:“人情归人情,公道归公道。我是为全村人说话,要是我个人的事儿,凭着我和你们家多年的关系,一分不给我也不会说啥。” “那你们打算给我优惠多少?” “优惠百分之二,怎么样?不少吧?” 穆庆森一副无奈的样子说:“优惠百分之十吧,这样我就接受,就不用你们再麻烦竞标了。” 李民强对萧玉林说:“既然庆森叔不能接受村委会的条件,那咱就准备竞标吧。你明天到镇建筑材料公司联系一下,看他们那里到底有几个人来参加竞标,我也和其他村再联系一下。” 穆庆森想,有钱办得称心事,你李民强收了我的钱还死抱葫芦不开瓢,到底图个啥?看来我的钱在他面前是白费了。 萧玉林说:“庆森叔,谁不知道你很精明,又有了不少客户,你亏不了,光天津这一个项目你就能挣不少钱。” 穆庆森一听这话,心想:他们不但知道了去年的合同额,而且还知道了刚签的天津项目,他们心里已经有了底数,再往下降看来很难了。如果我不承包他们真的来个竞标,我不就鸡飞蛋打了吗?不行!得包下来。于是一副下狠心的口气说:“百分之二十二就百分之二十二,我就赔本赚吆喝,继续承包。” 李民强问:“你不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不用了,这事儿我能做主。” 李民强说:“那好。你的时间比我们宝贵,时间就是金钱嘛,打铁赶红,做事赶早。咱们抓紧点,尽快把承包合同签喽,省的让你牵挂着这件事儿。” “行吧。”穆庆森无可奈何地说。 “请把这个拿走。”说着,李民强把桌子上的信封递给穆庆森。 “这……” 李民强见穆庆森在迟疑着,便说:“你要不拿回去就让会计记账归公。” 穆庆森把信封接过来放进小皮包,摇了摇头走了。 第五章:难 题 (九)投 毒 九、投毒 吃完早饭,李民强正要出门,宋秀琴紧紧张张地跑回家说:“民强不好啦!出事啦!你们快去看看吧!” 李百旺和民强急忙随着宋秀琴来到东院的猪圈。 “啊!”不由得一惊,两头猪一头嘴里含着白沫躺在猪圈里一动不动,另一头全身颤抖地站着,还不停地呕吐,李民强问秀琴:“娘,你喂它们啥啦?” “我没喂啥呀!” “没喂啥猪咋能这样?这是中毒啦!” “啊!还能救不?” 李百旺气呼呼地嚷道:“还救啥呀,都这样啦!”这时,没死的猪也嘴里吐着白沫摇晃了摇晃倒下了。 宋秀琴抹着眼泪说:“刚要出栏卖钱了,却出了这事,这是咋回事啊!” 李民强极力控制着情绪,心想,娘平时喂猪挺精心的。他用木棍搅了搅猪食槽子,仔细看了一下,里面就是一些菜叶和杂食,并没有别的东西猪咋会中毒哩? “民强,你看这个。”李百旺在围墙根下发现了一个“乐果”农药瓶子。 李民强问:“这是咱家扔的吗?” “不是咱家的。”李百旺说。 宋秀琴说:“我们从来不乱扔这些东西,恐怕鸡呀猪的沾着出事儿,总是放在西屋专门的箱子里。” 这时,萧玉林找民强来了,见到这种情况吃惊地问:“婶子,这是咋回事儿?” 宋秀琴含着眼泪说:“吃完早饭我来喂猪才发现的。” 萧玉林跳进猪圈,扒拉着死猪看了看,走到民强身边说:“我看这是有人故意投毒,快报警吧。” “对,报警!”李百旺气愤地说。 李百旺打电话报警去了,李民强反复捉摸着,谁对我们有这么大的仇恨,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对萧玉林低声说:“咋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哩。” 萧玉林说:“发生这样的事儿并不奇怪。我认为,只有对你有仇恨的人才会干出这种卑鄙的事儿,你想想你得罪谁啦?” 李民强思索了片刻说:“难道是他?” “事出必有因,无因祸不生。很有可能。” “可咱没有证据啊!” “证据让警察查呗!” 镇派出所的陈所长带着一名警察很快就来了。警车的到来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警察仔细地勘察了现场和猪圈周围的情况,检查了死猪,并进行了拍照。把农药瓶子也装在一个塑料袋里拿走了。 “是谁他娘地这样缺德,干这伤天害理的事!我操他八辈祖宗!让他不得好死!要让他偿命!……”李百旺站在胡同口跺脚骂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百旺家的猪被毒死的消息也像风一样,很快在村里传开了。 当天下午,李民强和萧玉林正在研究玻璃钢厂承包合同的条款,派出所陈所长又带着警察来到村委会。 陈所长对李民强说:“经过现场勘查,我们认定这是有人故意作案,从作案人留下的脚印和在围墙上留下的越墙痕迹来看,作案人是从东围墙爬进去的。农药瓶上留下的手印很多,但最新的手印有两个人的。根据发现死猪的时间和死猪的症状分析,作案大约在凌晨四五点钟左右。我们现在来的目的就是要在你们村查找作案的人。你们能不能再提供一些线索。” 李民强说:“药瓶上的两个新手印,其中一个可能是我爹的,是他发现药瓶后拿给我看的。” 萧玉林插话说:“根据陈所长的介绍,我已经猜测到嫌疑人了。” 李民强说:“玉林哥,可得有证据,不能瞎胡猜。” “咋叫瞎胡猜哩,我要是有证据马上就把他抓来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谁经常穿部队的解放球鞋?留下的脚印是解放军胶鞋的印儿。” 萧玉林愣住了,难道是他?不会吧。他摇了摇头,很快就否定了。可是只有他经常穿着部队的解放军的球鞋啊!他糊涂了。但他没有说出他是谁。 这时李建新来了,他一进门就说:“民强,你家的猪被毒死啦?”萧玉林赶紧把他拉出门外,问:“你经常穿的绿球鞋哩?” “在家啊!咋的啦?” “你赶紧拿来。” “干啥?” “别问了,你赶紧拿来就是啦。” “你搞啥名堂?”李建新莫名其妙地回家拿鞋去了。 李民强说:“玉林哥,你可不能瞎猜啊!” “你们家有啥仇人?”陈所长问李民强。 “没啥仇人呀?”李民强回答。 萧玉林说:“民强当书记后得罪过人。” “得罪谁了?” “王学勇。” “王学勇?你的根据是啥?” 萧玉林把王学勇偷电、拒交电费、撤他电工的事说了一遍。 陈所长沉思了一下说:“你把他叫来。” 萧玉林来到王学勇家,他媳妇孟秀柱说帮他大舅干活去没回来。问他啥时候走的,她说昨天上午就走了。萧玉林想,难道不是他? 萧玉林回来把情况一说,陈所长想,与作案时间不符。 这时李建新回来了,进门就说:“玉林,你要我的鞋干啥呀?” “咋没拿来?”萧玉林问。 “咳,前些天我媳妇给我洗了一下放在窗台上晾着,不知咋的没有了。真邪了门儿啦。” “啥时没的?” “我那知道啊!就在窗台上放着。” “是部队的解放鞋吗?”陈所长问。 “是啊。是我在部队的兄弟送我的,还挺好的哩,咋的?” 陈所长没有做出回答。李建新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萧玉林问:“你见到王学勇了吗?” “昨天下午见到了,咋的?” 陈所长一听这话,一拍桌子果断地说:“就是他!他没有走,就在家里,到他家去!” 王学勇确实没走,一直胆战心惊地躲在家里,萧玉林来找他,他赶紧躲在了桌子底下让媳妇孟秀柱出来应酬。警察一进他家的院,他惊慌地钻进了大衣柜里。 陈所长进屋观察后厉声喊道:“王学勇!你出来!”猛地拉开了由于慌张没有关严的衣柜门,王学勇从里面颤抖着出来了,像挨打的乌龟,缩着脖子,脸色大变,嘴唇也成了灰白色。孟秀柱也吓得浑身发抖,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陈所长问道:“你把鞋藏哪儿啦?快拿出来!” 王学勇颤抖着从厕所里把鞋拿了出来。 李建新上去踢了王学勇一脚,骂道:“原来你是偷了鞋来栽赃我呀!” “把他带走!”陈所长厉声说道。 王学勇被带走了。 第五章:难 题 (十)解 怨 十、解怨 孟秀柱慌慌张张地来到王文思的家:“叔,你得想办法救救学勇啊!” 王文思低着头不吭声,张桂兰也急得在屋里直转圈,嘴里嘟囔着:“这可咋办哩,真急死人了。” 王文思发话了:“急有啥用?” 孟秀柱含着眼泪说:“我得看看他去。” 王文思把眼一瞪,说:“你看啥!能让你见吗?你想看就能看哪,回去吧,回家待着听信儿。” “我不放心呀!他在那里该多遭罪啊!” “遭点儿罪咋的!你认为那是福利院哪?要是福利院就都抢着去了,还能轮到他。” 孟秀柱扑通跪在王文思面前,哀求说:“叔,你是村里的干部,认识人多,求你找找关系把你侄子救出来啊!” “你这是干啥!快起来,让我好好想想。”王文思说。 张桂兰劝说着把孟秀柱扶起来拉到里屋去了。 王文思作难了,说王学勇做的不对吧,他是替自己解了心头之恨,像李民强这样处处和自己作对的人应该给他点眼色看,让他知道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他又埋怨王学勇,撤了你的电工你有气,这我理解,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犯事,就是没有证据也会怀疑到你,咋就不动动脑子哩!你是有勇无智啊!这是会偷吃不会抹嘴,闹不好学勇还会判刑,轻着也得拘役罚款。这不是跑进屠宰场里的肥猪找死吗!” 张桂兰从里屋出来,说:“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再想别的也没用,得设法补救,他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啊!” 王文思为难地说:“咋救?舍着我这张老脸去派出所说好话?甭在这瞎唠叨,我烦着哩。” 张桂兰没趣地又回到了里屋。 王文思又想,解铃还须系铃人,求李百旺开恩,让他不要过多追究,这可能吗?人家能给我面子吗?本来对我们王家就一肚子不满,还不是热脸舔人家的冷屁股!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难那! 王学勇虽然被抓走了,但李百旺的气并没有消,脸上青筋鼓的像趴着几条老蚕。他坐在櫈子上,低着头,抽着烟,心思着:多好的两头猪,养这么大多不容易啊!马上就要出栏卖钱了,可被这个狗杂种给害死了,轮到谁头上不心疼呀!我跟你姓王的有多大冤仇下手这么狠?我不能轻饶了你,绝对不能! 王文思说情来了,他见李百旺一个人气呼呼地坐着抽闷烟,他的到来,李百旺连头都没抬。 王文思一声不吭地在一旁坐了下来,满面愁容地拿出烟来点着抽着,谁也不说话,就这么闷着。但都明白对方此时的心思。就这么沉默着,屋里气氛是那样的冷清。最后还是王文思先开口了。 王文思像个罪人,低着头说:“你看学勇办的这叫啥事儿,唉……” 李百旺猛地站起来嚷道:“我没工夫在这儿听你放臭屁,你们王家没个好东西!”说完拔腿躲出去了。 王文思呆若木鸡,张着嘴无话可说。见李百旺走了,他也不能在这儿呆了,背着手,低着头离开了,虽然憋着一肚子气,但也不能发作,别说挨骂了,就是打几个耳刮子也得忍着,这毕竟是罪有应得的事儿啊! 李百旺一家子正在沉闷地吃着晚饭,孟秀柱哭哭啼啼地来了,一进门就跪在了李百旺面前,泪流满面地哀求说:“百旺叔,你就饶了学勇吧,我求你了,我让学勇回来给你当牛做马都行啊!” 李百旺愣了半天,啥话也没说,气呼呼地躲走了。 孟秀柱拉着宋秀琴的衣服跪着说:“婶子,你们就饶了他吧!你要我们陪多少钱就陪多少钱,只求你们不要让他蹲监狱。”她又把脸转向李民强,“民强兄弟,你就替说说情吧,我忘不了你们的大恩大德!” 宋秀琴和李民强也是心如刀绞,眼含着泪水。李民强扶起孟秀柱说:“你放心吧,一会儿我就到派出所去。” “谢谢你了大兄弟,谢谢。”说着又要给民强下跪。民强拉住了。 李民强骑自行车来到派出所,一见到陈所长就问:“王学勇在哪儿?” “在拘留室。” “事情都问清楚了?” “他都交代了,案情很简单。”于是陈所长详细地向李民强介绍了王学勇的作案动机和经过: 作案动机就是为了报复。村里撤了他的电工并让他补交电费后,对李民强怀恨在心,本想夜里向李民强下黑手,但总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于是在天亮前爬墙头过去往猪食槽里下了毒。为了转移别人的视线,偷了李建新的解放鞋穿在脚上作案。 李民强问:“你们准备咋处理?” “他已构成故意投毒罪,同时还具备逃避加害别人罪,准备送县公安局。” “能判刑吗?” “可能要拘役或罚款。” “他是我们村的村民,是不是可以交给我们处理,就别送县公安局啦?” “你们咋处理?” “罚款、检讨、赔礼道歉,使他提高认识改正错误。” “这样是不是太便宜他啦?你爹会同意吗?” “我负责做他的工作。” “你是不是太仁慈啦?” “不是我仁慈,对扰乱社会治安的行为要坚决打击。不过这个情况特殊,我惩罚了他,他对我不满才一时冲动做出这样的蠢事儿。为了避免矛盾加剧,就给他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如果以后他再犯类似的问题一定要加倍处理。” 陈所长一看受害人不再追究,也不好再说啥了,便说:“不追求刑事责任,也得处罚。” “那你们认为应该罚多少?” “三千。” 李民强不由得一愣,说:“我们那个穷村,他家里也穷的叮当响,咋拿得出这么多钱啊!” “那也不能少于两千五。” “好好,两千五就两千五。明天给你们送钱来。人我先领走吧,他媳妇总在我家里哭哭啼啼,我心里挺难受的。” “把罚款送来我们就放人。” “好,马上送钱来。” 李民强急忙回到家里拿了两千块钱,返回派出所。进门就说:“陈所长,他媳妇东借西借才借了两千块,你先收下,剩下的明天再给你送来。” 陈所长苦笑着说:“他毒死了你们家的猪,你还来给他说情,像你这样的人难找啊!”又对隔壁喊:“小杜,把王学勇带过来。” 杜警官把王学勇带了过来,陈所长严厉地说:“王学勇,根据你犯得罪,进监狱已经够条件了,怎么着也得判你坐半年的牢。要不是你们书记来给你说情,今天晚上就把你送到县公安局去。你如果再犯事儿,看我们咋收拾你!这是你们家交的罚款收据你带回去吧,还差五百你明天送来。” 李民强一进家门,李百旺就指着他嚷开了:“你这是吃里爬外呀,他毒死了我们的猪你不但不恨他,还到派出所给他说情把他保出来,你按得啥心啊!是不是想把我气死啊!” 李民强没有急,而是坐下来慢慢地说:“爹,你认为我不恨他吗?我打他的心都有,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为啥对我们下毒手,还不是因为村里撤了他的电工对我有意见,心里想不开有怨气一时冲动才做的嘛。如果咱们再找他算账,那不就怨仇越结越深?恩恩怨怨何时了。怨仇宜解不宜结。好汉不打告饶人,人家都哭哭啼啼地下跪赔礼道歉求饶了,咱还要人家咋样?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样互相仇恨下去有啥好处?和事不丧理,让人不为低。你就别再过多计较了。” 李百旺觉得民强说的有道理,便说:“叫你这么说咱的猪就这么白白的死啦?咱就甘愿受这个窝囊气,吃这个亏?” “不会的,他会包赔损失的。” 李百旺的怒气缓和下来了,说:“赔多少?咱是两头一百五十多斤的大肥猪,凭他家那个穷酸劲儿能赔得起?” “赔不起也得陪,不会稀里糊涂过去的,你就放心吧。” 李百旺又说:“我早就说过,当干部是个得罪人的事儿,你不当干部咱家里也不会出这档子事儿,你这个书记再当下去,往后还不知道再出啥事儿哩,你就给镇上打个报告把书记辞了吧。一人难趁百人意,农村的官不好当。” 李民强说:“发生这样的事儿,不是当不当官的事儿,是我过于急躁,办事不稳妥造成的,如果我事先做好他的工作,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这时王学勇两口子来了,一进门王学勇就跪在了李百旺的面前,流着眼泪说:“百旺叔,我对不住你们家,你打我吧。”说着就自己打自己的脸,“我有罪,我该死。”李百旺一声没吭地弯腰把他拉住了。 孟秀柱从兜里掏出两千块钱递给李民强说:“这是你替交的罚款还给你,陪你们家的钱我们再另想办法。你的大恩大德,我们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王学勇哭着说:“知恩不报非为人,我报不了恩,也得让我的孩子报。” 李民强说:“别说了,以后别做傻事儿就是了。” 宋秀琴说:“事儿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人活在世上哪有不犯迷糊的时候。” 李民强说:“学勇,欠派出所的钱你先不要去交,我再和他们说说,反正你已经回来了,在家听我的信儿再说。” 王学勇深深地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第二天,陈所长来到李百旺家,把两千块钱交给了李百旺,说是王学勇包赔的钱。 一场恩怨就这样化解了。 第五章:难 题 (十一)匿名电话 十一、匿名电话 村党支部书记竞选以后,董大田头几天是躲在家里,除了喝酒抽烟就是睡觉。其实他喝的是闷酒,睡觉也是样子是躺下了,根本睡不着。在家里闷了几天后,觉得实在憋得慌,便扛把铁锨到地里转转,果园沙土岗上坐坐。一早一晚人少的时候到街上遛遛,偶尔碰到个村民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也是低着头少言寡语,他总是解不开心里的扣,觉得自己太窝囊。 十多天过去了,董大田一直没有进村委会的办公室,他觉得虽然还是个村委会主任,也是装在箱子里的皮影,光彩不起来了。 李民强知道董大田是在闹情绪,到家找过他两次,想敞开心扉推心置腹的谈一谈,他不是躲着就是说自己身体不好需要休息。其实他是在等着看李民强的笑话,看他怎样收拾村里这个烂摊子。 当董大田听说只六七天的工夫,各家的自来水就通了,他琢磨不透,李民强用的是啥锦囊妙计使每家每户都痛痛快快地交了钱?就连那“老财迷”萧自贵、穷的叮当响的王文昌、没有经济来源的五保户们也都通了自来水。钱是咋弄来的?是村里垫付的?可村里没有钱啊!是从银行贷的款?可他用啥东西做的抵押呢?没有抵押物是贷不来钱的啊! 董大田听到喇叭里补交电费的广播,觉得李民强有胆量,敢在穆庆林和王文思身上下手,这是老虎口里拔牙,他们之间将会有一场不顾情面撕破脸皮的较量,可没想到他们老老实实的把电费补交了。 玻璃钢厂的重新承包,是直接捅到穆庆林一家人心窝子的事儿,是破他们家的财路,李民强也没吵没闹顺利地解决了;王学勇毒死了他们家的猪,不但没成了仇家,反而成了有恩必报的好哥们。他不得不佩服李民强了,他觉得李民强还真是个能人。又一想,李民强是能人,不更显出自己的无能吗?他又产生了嫉妒。可总这么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这天,林彩凤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王文思进来了。 “彩凤洗衣服那?” 林彩凤边洗衣服便说:“哟,‘两面光’啊,你不是得病住院了吗,上我们家干啥来啦?” “你这个人,嘴还挺损的,你们家大田在吗?” “我们家大田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不在家待着还能到哪儿去啊!” 董大田正在屋里喝酒,见王文思进来头也没抬地问:“找我有啥事儿?” “也没别的事儿,书记让我告诉你,下午开个会,这是开会研究的内容。”说着把一份材料放在了董大田面前的桌子上。 “就这事儿?” “就这事儿。你喝吧,我走了。” 王文思出了大门,脖子一歪:“呸,别拿自个当人了,你没当上书记跟我使啥脸子!你牛个屌啊!这个村主任能不能当的长还很难说哩。哼!” 王文思离开后,董大田拿过材料看着。 林彩凤问:“上面写的啥呀?” 董大田把嘴一撇说:“哼,梦话呗。” “念给我听听。” “梦话也念得出来啊!”说完把它扔到了一边儿。 “你看你,扔它干啥,我还想看看哩。” 董大田没好气地说:“要看你自个拿!” “看你这德行。”林彩凤一扭身离开了。 村委会会议室里。李民强、董大田、王文思、萧玉林、李建新,五个支部成员全部到齐了。 李民强很高兴,说:“大家都来了,咱们开个会,开会的内容提前都发给你们了,这是我对今后工作的一些想法,不一定全面,提出的问题可能也不太准确,希望大家畅所欲言,不要有啥顾虑,集思广益吗。” 董大田说:“你写的东西我看了,是不是在说梦话啊?打井、办厂子,要办这些事儿都需要钱!这谁都知道有钱万事灵,没钱寸步难行,这钱从哪儿来?” 李民强说:“我们向银行贷款,也可以招商引资。” 董大田把眼一瞪说:“贷款!你这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银行是为你一家开的呀,你想贷就能贷了。再说了,招商引资,厂房盖在哪儿?我可提醒你,中央三令五申,也有明文规定,不许占用耕地。” 李民强说:“这我知道,可以在废砖窑建厂,那地方连草都不长。” 董大田站起来一拍桌子说:“我不同意,砖厂这么多养猪户咋办?让他们往哪搬?这是损害群众的利益!你这不是羊拉套瞎胡闹吗!”说完气呼呼地抬屁股走了。 王文思气愤地站起来说:“他也忒不像话了,简直是蹬鼻子上脸。他第一次参加支委会就来这一套,这不是给民强难堪嘛。他不同意算个屁!民强,甭理他,烂泥巴扶不上墙,离了胡萝卜照样办酒席。咱支委会上决议的事儿差他一个人照样生效。” 李建新说:“就是。好事儿不能让他给搅了。” 萧玉林正要发言,李民强却说:“今天的会就到这儿吧,以后在研究,散会。” 王文思跟在李民强后面进了办公室,说:“民强,你现在忙不?” “有事儿啊?”李民强问。 “我想跟你唠唠。” “哦,再忙也不差这一会儿,坐下说吧。” “哎,哎。”王文思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接着说,“民强,自从你上任以来,我的心情一直不太好。” 李民强笑着问:“为啥呀,是不是对我的工作不太满意?” “这倒不是。我是见董大田这样蛮不讲理地给你闹,想替你抱打不平,可又怕影响班子团结,到头来帮了倒忙,所以心里挺难受。” 李民强笑了笑说:“也许你想的太严重了,我倒觉得没啥。” “你没有这种感觉那是你宽宏大量,我这个旁观者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这个董大田就是欺负你老实,对他不能一味迁就,必须找个理由整治整治他。” “大田叔性子是急点儿,但我觉得他人不坏,再磨合磨合,慢慢会好的。” 王文思嘿嘿一笑,伸出大拇指说:“民强,你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过我得提醒你,当村干部不压茬儿可不行。好了,咱不提大田了,谈谈我吧,我得向你道个歉。” “噢,向我道啥歉啊?” 王文思一副内疚的表情说:“我对你支持不够,从这以后我一定要替你多出主意,替你多担待点儿,我这样做你不会有啥想法吧。” “当然不会了,你能这样想我挺高兴,谢谢你。文思叔……”这时电话响了。 王文思低头哈腰地说:“民强,说完了,我走了。” “好吧。”李民强拿起了电话。 晚上,王文思靠在沙发上想:看样子董大田和李民强已经势不两立了。董大田太自不量力了,简直是个糊涂蛋。李民强是啥人物,田书记捧起来的红人,论心计,三个董大田也不是他的个儿,你董大田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二杆子,肚子里没啥真本事,根本不是李民强的对手,董大田这样闹下去必然被李民强甩掉。王文思又一想,我何不来个火上浇油?对!他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趴在桌子上写好东西,对在外屋看电视的儿子喊道:“学文!你过来。” 王学文来到内屋问:“爹,啥事?” “你看看这上面有没有看不清的字?”说着把写的东西递给了王学文。 “你写的啥?” 王文思笑着说:“明天你照着我写的这个给田书记打个电话,记住,别在咱村里打,要到镇上的公共电话上去打。” “那你咋不打哩?” “你不是在镇上上班方便吗。别啰嗦了,你先看看。” 王学文一看是告董大田,不由得一愣,说:“你要告董大田!你咋能干这事儿哩?” 王文思嘿嘿一笑说:“这你就不懂了,这叫离间计。董大田这阵子跟李民强杠上了,我看他是眼睛拔火罐找死哩。另外,我这也叫借力打力,没准就能把他推下去。” “你推他干啥,你不是对李民强有意见吗?” “我说你咋就这么笨哩,外明不知里暗事,他不下来我能上去啊!再说了,这事儿把李民强也捎上了,董大田肯定认为是李民强打电话告的状,而李民强还蒙在鼓里。我让他俩稀里糊涂地掐,掐个你死我活都不知道为啥,这最后结果还不是成全我了,对不对?” 王学文低声说:“镇长是他的姐夫,鸡蛋碰不过石头,胳膊扭不过大腿,打这电话顶啥用?” 王文思急了,瞪着眼说:“你懂个屁!叫你打你就打!爹我支不动你咋的?” 王学文不高兴地将电话稿装进兜里,又到外屋看电视了。 第二天,王学文来到镇上路边的小卖部:“老板,我打个电话。” 女老板走过来说:“打吧,打一次五毛。” 王学文交了钱,拿出王文思写的东西,拨通了田永生办公室的电话:“田书记吗?”听到对方的回答后,王学文照着稿子念道:“尊敬的田书记您好,我是沙岗村的普通党员,现在代表我村广大党员,向您反映我村董大田的问题,他在村里横行霸道,简直就是个村霸。他把我村党支部书记李民强根本不放在眼里,他自个整天喝酒睡觉不干工作,不参加党支部召开的会不算,还处处捣乱拆台,我们广大党员义愤填膺,真是可忍孰不可忍。”念完便放下电话走了。 田永生接完电话,生气地来到常子明的办公室:“老常啊,我听到一个情况,说董大田不但不参加支委会,不配合民强的工作,而且还处处捣乱拆台。你去核实一下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得跟他好好谈谈。” 常子明不理解地问:“不配合,有这么严重?” “人家反映情况的人说他是‘村霸’!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个董大田,我马上就去。” 常子明非常气愤,他急蹬上自行车出了镇政府的大门,奔向通往沙岗村的公路。董大田没有当上书记心里有情绪,他预料到了,可没想到发展到“可忍孰不可忍”的成度。书记没有当上,这怪谁?还不是怪你自己?你不承认自己水平低,反而不工作,处处捣乱拆台,这不更证明你素质低吗?我在党委会上还一再为你说好话,你却……咳,你叫我这面子往哪儿搁?董大田,你怎么就这么不作脸哩! 林彩凤正在收拾院子,见常子明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忙迎上去:“姐夫来啦!” “大田在家吗?” “在。” 林彩凤朝屋里喊:“大田,姐夫来了!” 常子明进屋一看,董大田果然在睡觉,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坐在炕边的櫈子上。 董大田揉着眼睛对林彩凤说:“还站着干啥,快沏茶去啊!” 常子明摆摆手对林彩凤说:“别忙乎了,你先出去一下。” 林彩凤还是忙着给常子明沏茶。 常子明急了:“我不是说了吗,你出去一下,我代表镇政府跟他谈话。” “那你们谈吧。”林彩凤把沏好的茶放在常子明的面前出去了。 常子明气愤地说:“董大田,我没想到你的素质低到这个程度!你想当书记,人家不投你的票,说明大家的眼睛是亮的,已经看到了你水平低,素质差,不能带着大伙往前奔。你不但不认真检讨自己,找出自己存在的问题,却躺在家里睡大觉,不工作不算,还拆民强的台,你还像个共产党员吗?我在众人面前积极推荐你,你这样做不是在丢我的脸吗?” “那我……” “别我啦,给我说句痛快话,你这个村主任还想干不想干?” “我为啥不能干?”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办公室不去,大白天在家里睡大觉,还佩当这个村主任吗?人家说你是个‘村霸’!” 董大田一副委屈的样子,说:“我身体不舒服,在家里躺一会儿咋的啦?躺一会儿咋就成了‘村霸’哩。” “我告诉你董大田,是田书记让我来找你的,我再问你,你到底还想干不想干?” “我哪点儿差了不能干?” “哪点儿差啦!你不配合民强的工作,而且还拆台。身为村主任、支部副书记不参加支委会,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民强给你们说的吧?” “你甭管谁说的!有没有这事?” 董大田低着头没有吭声,常子明站起来指着他说,“董大田,我看你啥都不懂!你就这样作吧,我可告诉你,尽管我是你的姐夫,再这样下去我也保不了你。你怎么就这么不做脸哩!” “姐夫,哪我……” “别喊啦,你都把我搁进去了知道不知道?”转身往外走。 躲在院子里的林彩凤忙说:“姐夫,你这就走啊,吃了午饭再走吧。” 常子明没好气地一摆手说:“甭扯那些没用的。”推起自行车气呼呼地走了。 林彩凤赶紧跑进屋问:“咋的啦?” “啥咋的啦,李民强把我给告了。” “啊!村主任当不成啦?看你这事儿闹的。” 董大田歪着脑袋低着头没有吱声。 林彩凤又没好气地冲着董大田说:“我看你还闹不,长一身家雀骨头楞装大尾巴狼,还是把你那尾巴夹起来吧。” 董大田瞪着眼说:“你说谁哪?滚一边待着去。” 林彩凤嘟囔着出去了,董大田又躺在了炕上,他更是睡不着了。 几乎在常子明找董大田谈话的同时,李民强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喂,哪位,啊,田书记啊,有啥指示?” “哪来这么多指示。我问一下,你和大田同志之间配合的怎么样?” “我和董主任之间配合没问题。” “我再明确一点儿,我不是指你和大田同志之间的配合,我是说大田跟你的配合。” “董主任跟我配合也没问题,董主任这个人虽然有点儿小毛病,但是人品不差,我们会很好配合的。” “民强,我希望你能讲真话。” “田书记,我跟董主任之间真的没啥,虽然工作上有点儿小磨擦,这也是正常的啊。” “你大度一些好。那好,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谈。没别的事儿,有什么事儿再跟你联系。”说完电话挂了。 李民强心想,田书记为啥问我和大田叔的配合问题,难道他听到啥啦? 田永生也深思起来,这个电话是谁打的呢?为什么要打这样的电话? 李民强刚从外面进办公室,董大田就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进来了。 李民强见董大田情绪很不好,便问:“田叔,你咋的啦?” 董大田坐在椅子上说:“民强,我想跟你谈谈。” 李民强笑了,说:“好啊!” “我是来检讨的。” “检讨!为啥?” “从你上任之后,我对你的工作配合不够,尽管有一些客观原因,但是责任还是应该说是在我,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有些事儿你甭往心里去。” “大田叔,你能这样,我很感谢你。说实在的,我这心里一直没底儿,挺需要你帮助我的。” “我这个人没多大工作能力,也帮不了你啥大忙。不过说要配合好你的工作。应该说问题不大。民强,这一点儿你就放心。” “好了,这一页咱翻过去了。” “好。那我回去了。” “嗯。”李民强满意地笑了。 第五章:解 难(十二)寻根究底 十二、寻根究底 这天上午,林彩凤骑自行车到镇上赶集路过镇路边的小卖部,小卖部的老板林云燕是她娘家林家庄的,按辈分林云燕应该叫林彩凤姑姑,由于她们从小一块长大,彩凤虽然辈分大,但年龄却比林云燕小一岁,所以她们之间的辈分也就没了。她们关系很密切,林彩凤只要路过小卖部总要进去看看,和林云燕聊上一会儿。 林彩凤把自行车往小卖部门前一放走了进去。 “云燕!”林彩凤进门就喊。 “彩凤!你到镇上来啦?快进来。”接着又喊里屋的丈夫,“陈健,你出来盯一会儿。” 陈健答应着从里屋出来,林云燕把林彩凤拉到里屋,一坐下就说:“我正要找你哩,正好你来了。” “有啥事儿?” “你家大田要出事啦!” 林彩凤一惊:“大田咋的啦?” 于是林云燕把王学文在她这儿给田永生打电话告状的事儿和告状的内容,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林彩凤听完,脑子嗡嗡作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王学文真不是个东西,这叫告黑状。”林云燕气愤地说。又问,“你们和他家有啥仇啊?” “没有啊!”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难知心,看着他挺斯文的,咋也干这种缺德的事儿哩。” “这咋办哪!”林彩凤有点不知所措了。 林云燕气愤地说:“这叫告黑状,不能饶了这个小王八羔子。” 林彩凤略一沉思:“嗯。”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走,气呼呼地说,“我找那小兔崽子算账去!” “彩凤!你……”林云燕没有喊住林彩凤,“咳,咋就这么沉不住气哩,等我把话说完呀!” 王学文是镇政府不在编制的临时办事员,他的工作就是统计统计各村送来的各种报表,用微机打印一些镇政府需要的材料。这是王文思通过陈文军的关系安插进来的,已经在镇政府工作快一年了,想熬着以后有机会也能成为镇政府的正式工作人员。王文思认为,儿子在镇政府工作,当爹的脸上也光彩。 林彩凤气呼呼地推着自行车进了镇政府的院子,把自行车往院子墙根底下一放,刚要走到王学文的屋门口,又转了方向,朝田永生的办公室走去,她想的是,王学文向田书记告大田的状,我也要向田书记告你王学文的状,然后我再找你小兔崽子算账! 林彩凤敲了敲田永生办公室的门。 “请进!”田永生在里面答应了。 林彩凤进门就气呼呼地说:“田书记,我向您告状!” “噢!”田永生笑着说:“坐下,你告谁呀?” “我是沙岗村董大田的媳妇林彩凤,我告你们镇的王学文。” “王学文怎么啦?” “他为啥陷害我家大田?!” “他怎么陷害董大田啦?” 于是,林彩凤把林云燕告诉她的一切向田永生叙说了一遍。林彩凤气愤地说:“我们大田跟他家无冤无仇的,他为啥要这样害他!” 田永生神情严肃地说:“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你先回去吧。” “我要找王学文这兔崽子算账去!” “我看你不要去找王学文了,要相信我们会处理好的。” “田书记,你得给我家大田做主啊!” “我会给你个满意答复的。不过我要求你,回去后不要声张这件事。” “田书记,我相信你,那我走了。” 田永生听了林彩凤的叙说,又想到杨秀娟跟他反映王学文写假信的事儿,他坐不住了,踱步思考着:王学文为什么这样做?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是王文思的儿子,这事儿跟王文思有没有关系?一定要尽快查清这些事。他拨通了镇派出所陈所长的电话:“陈所长吗?我是田永生,请你到我这儿来一下。” 林彩凤回到家里,把王学文告黑状,她找田永生的事儿向董大田一说,董大田是七窍里冒火,五脏里生烟,“噌”地从櫈子上站起来,骂道:“这个兔崽子,我要打烂他的嘴!”骂着就往外走。 林彩凤一把拉住他:“你急啥,田书记叫我们先不要声张!” 董大田一屁股坐在櫈子上:“我咽不下这口气!” “先忍一忍吧,田书记说了一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他娘地吃他喝他了,真是绊人的桩不一定高,咬人的狗不一定叫。看他平时蔫不唧的,没想到他背后给我捅刀子!” “我也这么想,他太缺德了。难怪姐夫对你发那么大的火。” 董大田愧疚地说:“看来我们是冤枉民强了。” “是啊,起先我也以为是民强告的状,没想到是这个挨千刀的东西。” 董大田沉思了一下,说:“彩凤,我想这事儿肯定跟王文思有关系。” “为啥?” 董大田沉思着说:“我看出来了,他嘴里说让我当书记,我也答应他我当了书记让他当村主任,实际上他也想当书记,结果哩,民强当了书记,这样他书记和主任就都当不上了,他挤民强挤不动了,就来向我进攻,把我挤掉他来当主任。” “你说的是这个理儿,可不能让他的目的得成。” “哼!做梦去吧!我也不是泥捏的。” “那咱该咋办?” “田书记不是要我们先不要声张吗,咱就先沉住气,看他王文思还会使啥损招儿。我相信他不会有好结果的,一定会落个自己点火烧自己的下场。” 第三天后的下午,李民强接到田永生的电话,要他马上到镇政府。 李民强推门进了田永生的办公室,发现镇党委书记田永生、镇长常子明、镇纪委书记刘昌明,还有镇派出所的陈所长四个人在座。而且神情都很严肃,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出啥事儿啦! 常子明指着旁边的椅子说:“民强,你坐吧。” 田永生说:“民强,今天把你叫来,是向你通报一下事情。陈所长,是不是你先说说。” 陈所长打开文件包,拿出笔记本说:“遵照田书记的指示,根据杨秀娟和林彩凤提供的情况,我们对水库工地的写信事件和告状事件进行了严肃认真的调查,现将调查结果向各位领导简单地汇报一下。” 李民强心里一咯噔:咋又出了告状的事儿?告谁的状?他有些莫名其妙。 陈所长打开记录本继续说:“我先说说水库工地给村里写信要面粉的事。我们分别找沙岗村的李会计、刘村的刘二虎谈了话,他们都说出了事实真相。事实证明这封信是王学文捏造的。 第二件是王学文诬告董大田的事,我们找小卖部的林云燕谈了话,进行了核实。两件事都是王学文所为,我们和王学文先后谈了两次,在事实面前,他承认是他所为。当我们问他为什么这样做时,开始他吱吱呜呜不肯说,经过反复给他讲清利害关系,最后他承认这两件事都是他爹王文思指使他这样做的。基本情况就是这样。”陈所长从包里拿出一迭材料说,“这些是当时的笔录,上面有当事人的签名和按的手印。你们可以看看。” 听完陈所长的介绍,常子明和刘昌明都有些吃惊,但李民强却没有感到奇怪,因为他对王文思的为人是了解的。 常子明气愤地说:“做出这样的事,简直太卑鄙了,对王文思和王学文一定要严肃处理。” 刘昌明也说:“真没想到,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党支部副书记做出这样的事,真不可思议。” 田永生说:“陈所长他们行动很快,迅速查明了事情的真相。真相清楚了,下一步就看我们怎么处理这件事的问题了,大家也说说。” 常子明说:“很简单,王文思撤职,王学文停止工作回沙岗村去,他本来就是临时工嘛!” 刘昌明说:“这件事的性质是严重的,也是党纪所不允许的。对李民强同志和董大田同志造成了伤害,对这件事严肃处理是必须的!” 陈所长说:“事实上,王文思和王学文已经构成诬告陷害罪,可以追究刑事责任。” 田永生说:“民强同志,谈谈你的意见。” 李民强沉思片刻说:“王文思做出这样的事太不应该了,事情发生在我们党支部,王文思又是党支部副书记。我想,我们回去开个支委会,对他进行批评帮助,提高他的认识,根据他对问题的认识情况支部再提出处理意见,报请镇党委批准。至于王学文,他是镇政府工作人员,对他的处理,我不好发表意见,就由镇领导决定了。” “民强同志,你可不能有包庇思想,一定要严肃处理。”刘昌明说。 “是,我会坚持原则的。” 田永生说:“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就这样吧。” 王学文回到家里,把派出所找他谈话的事向王文思一说,他惊得如满月小儿听霹雳,骨头都要吓碎了。一股血直冲到脑门子,脑袋嗡嗡作响,他跳动很快的心像是要裂成两半儿。他瘫软在沙发上连声说着:“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第五章:解 难 (十三)警 示 十三、警示 当天晚上,王文思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耳聋不怕响雷轰的态度来到了村委会会议室,进门一看支部成员都到了,强笑着向大家点了点头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就像坐在着火的椅子上,烧着屁股燎着心,惴惴不安。 李民强神情严肃地说:“今天晚上我们支部召开民主生活会,这是一次非常会议,会的主要内容是,咱们村最近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两件事情,事情可能大家还不太清楚,我也是才知道。 第一件事儿是,王学文伪造了一封信,也就是水库工地上要村里送面粉的信,信的具体内容在党员大会上田书记已经让大家传看了,这封信使咱们村发生了一些混乱; 第二件事儿是,王学文冒充代表咱们村的全体党员向田书记打电话,告董大田同志的状,对大田同志进行伤害。经有关人员找当事人谈话取证,王学文也承认了自己的所为。同时,王学文说写信和给田书记打电话,两件事儿都是王文思同志指使他做的。” 李民强介绍到这儿,会场上开始了交头接耳低声议论。民强接着说:“大家静一下,咱们这次生活会就是希望王文思同志承认事实,讲明这么做的动机,提高对问题严重性的认识。当然,大家对王文思同志进行一些帮助也是必要的。下面是不是王文思同志先说一说?” 王文思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李民强说:“你坐下说吧。” 王文思没有坐下,心里在想:如果把真情讲出来,不是装病抓药自找苦吃吗?这等于往自己头上套绞索。于是低着头说:“我错了,没有教育好孩子,使他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至于说是我指使他做的这不准确,我没有指使他。” 萧玉林说:“我认为你认识上有问题,你说没有指使他,那他为啥那样做?为老不正带坏儿孙,上梁不正下梁歪!” “可能我在家里说了一些对民强不满意的话,他听后起了动议。” 董大田说:“你甭不认账,不是你指使学文他不会有这个胆儿!你伪造假信来骗我给水库工地送面粉,引起街斗,还传播谣言说民强假传圣旨给家里要面粉受到处分,关了禁闭,给民强造成多大的伤害。” 萧玉林说:“民强回村后,村里发生的一些怪事,哪一件都和你脱不了关系。” 李建新说:“你把民强在城里的对象搅黄喽是啥目的?” 王文思狡辩说:“现在是婚姻自由。建新,这事儿你可不能跟我瞎联系。” 李建新急了:“啥!瞎联系?你跟萧自贵媳妇说的那些话,别以为别人不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看你就是钻进大树里的蛀虫,暗里坏!” 王文思懵了,心想:难怪李百旺见我总是歪着脑袋爱答不理的,原来这个该死的婆娘把我说的话说出去了。 董大田说:“你伪造假信这是欺骗群众陷害民强的行为!” 王文思低声说:“信是孩子搞的,我不清楚。” 李民强说:“可学文说是你让他搞的,这里有他的供词,你可以看看。” 王文思无话可说了。 萧玉林说:“我知道你对民强来村里工作不满意,你到处散布民强的坏话,干扰民强的工作到底图个啥,有话说在当面上,何必背后捅刀子,搞那些不光明正大的事儿。” 李建新问:“你为啥诬告大田?” “我没有诬告大田。” 李民强说:“你不要不承认。学文给田书记打电话是照着稿子念的,我已经看过学文交出来的电话稿,笔迹可是你的。” 又给了王文思当头一棒。他如坐针毡,好像从最高巅峰摔下来一样,伤疤突然裂开,火灼般的剧烈疼痛,每一个人的发言都如同带刺的藤蔓和枝条抽打着负伤的嫩肉,他想站起来反驳。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证据在人家手里攥着,还有啥话可说哩。他低着头,脑子在“嗡嗡”作响,心在“怦怦”地跳,汗在脊背上流。 萧玉林一针见血地说:“你之所以这样做,目的就是为了当沙岗村的一把手,一见书记的位子没有了,又盯上了村委会主任的位子,所以告黑状把大田赶下去你好上来。” 李建新指着王文思说:“我早就看出你办事儿不地道,脑子没用在正道上,净搞些歪门邪道。” 王文思声调颤抖地说:“大伙儿说的都对,我错了,我改,我一定改,请你们监督我。” 萧玉林说:“你是老同志,我们尊重你,可你也得做出个好样子来,做事先做人,做事先立德。你总搞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别人怎么尊敬你啊!做人起码要讲点儿道德吧,你都忘了自己是名共产党员。” “玉林批评的对,我今后一定注意自己的言行。” 李民强和董大田低语了几句,然后说:“我认为,文思同志对自己的错误还有待进一步认识。大家对他进行了批评帮助,不过有些话还没有点透。文思同志除了伪造假信和诬告的事外,在民工去水库工地前,以做工作的名义,跟李小宝、王文智、穆有林说的那些话,产生了很不好的后果,也应该做深刻的检讨。回去后希望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做一个全面的、深刻的书面检讨交到党支部。” 王文思连连点头:“是,是,我一定好好反省自己。” 李民强说:“问题大家也都清楚了,生活会暂时开到这儿,文思同志先回去,其他同志留下。” 王文思走后,李民强说:“下面咱们接着开会,讨论一下对王文思同志问题的处理。” 李建新首先发言:“讨论啥,他根本不佩一个共产党员,我建议上报镇党委开除他的党籍,党内不能留着这样的人!” 萧玉林说:“王文思不光是写假信和诬告的问题,自从民强回村后,他有意制造了许多矛盾,比如他挑动王文智在大街上谩骂民强,挑拨民强和村民的关系;散布谣言说民强在部队犯了错误被开回来的,制造民强的坏影响;尤其是在向村民借麦子的事儿上,闹得满城风雨。我认为他不好再留在支部了。” 董大田说:“他在以前的表现还是可以的,他脑子好使,帮着我和老书记做了一些工作。但在庆林得病不能继续工作,尤其是民强来了以后,他一反常态,活动频繁,我认为其目的就是要当书记,书记没当上就又盯上了我这个村委会主任。” “你认为咋处理合适?”民强问。 董大田沉思了一下说:“再留在支部恐怕不太合适了。” 李建新说:“他这个人私心严重,处处为自个打算,他要当官的目的就是想为自个捞到好处。” 李民强说:“大家的意见也都说了,我们开生活会的目的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所以应该批评从严,处理从宽。再看看他下面做的书面检讨,如果做得好的话,我看是不是他的支部委员还保留,副书记就不要当了。” 李建新急了:“民强,你是不是太心善啦?他这样臭摆你,你还保护他!” 李民强笑了,说:“咱们办事不能抱有个人恩怨,要从大局着想。咱们还得帮助他,挽救他,希望他吸取教训,给他一个悔改的机会,如果顽固不化咱们再做处理。下面咱们统一一下思想,如果王文思下面检讨的好,暂时留在支部,看他以后的表现。” 会场冷了,没人表态。 李民强说:“如果王文思下面检讨的好,暂时保留支部委员,免去副书记职务的请举一下手。” 萧玉林、董大田沉思了半天,勉强举起了手。 李建新没有举手,却说:“狗改不了吃屎。不敢保证,关节炎遇上连阴雨旧病不会复发。” 李民强说:“如果他旧病复发,咱们再开会批评帮助。就这样,如果王文思下面检讨的好,暂时保留支部委员,免去副书记职务。到时我给镇党委写个报告请求批准。天不早了,散会。” 王文思满脸铁青,像斗败了的公鸡,挨了棒的狗,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在家等着消息的张桂兰,王文思一迈进门就急切地问:“情况咋样?” “还能咋样,彻底完了。” “这咋办啊!”急得她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团团转。 王文思把眼一瞪嚷道:“你娘的,别在我跟前瞎晃悠行不?烦死了。” 王文思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想着,这真是没逮着黄鼬惹了一身骚,走了脑子费了劲不但落了打虎不成反被虎伤。尤其他想到其他支部成员都留下,而把他支开,这不用说是在研究对他的处理,是开除党籍,还是赶出支部?都有可能啊!墙倒众人推,鼓破乱人捶。 李民强本来对我就抱有成见,现在又给他使了那么多绊儿,他能原谅我?甭想啦。看着他挺面善的,办起事来也狠着哩。还有董大田,我直接伤害了他,他可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 萧玉林是和李民强穿一条裤子的人,平时就和我不对劲,对我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这会儿还不完全站在李民强一边反对我?李建新这个楞头青,他的嘴就像蚊子叮人一样,一口一个疙瘩,对我更不会客气。 他又恨他的儿子是个软骨头,快刀不削自己的柄,我是你亲爹,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这个家,你为啥不顶着点儿啥都说哩?这倒好,我完了你的工作也就没戏了,肯定会把你赶回来,工作没了,对象也得吹。完了,彻底完了,老虎离山被犬欺,凤凰落架不如鸡,以后就伸着脖子让人家割吧!自己酿的酸酒自己喝,这真是没打着狐狸反招来一身骚啊! 三天没有脸面走出门的王文思,正在屋里抽着闷烟,李民强来了。 “文思叔在家吗?” 王文思听出是李民强的声音,慌忙地从屋里跑出来:“民强啊,屋里坐吧。” “我不进去了,我有几句话跟你说一下。” “好,你说吧。” “根据你犯错误的性质,支委会进行了研究,并报镇党委批准,免去你副书记职务,希望你吸取教训,不要再犯错误。” “是,我一定吸取教训,改正错误。” “今天晚上咱们开个两委会,研究一下村里下一步的工作。” “好。你到屋里坐会儿吧。” “不了,我走了。” 送走了李民强,王文思回到屋里,张桂兰忙问:“啥事?” “让我晚上参加两委会。” “这么说没有撤你的职啊!” “副书记没有了,保留了一个听喝的支部委员。” 张桂兰脸上露出了笑容,说:“这也行啊,说明你还是个村干部,啥副书记不副书记的,副书记不是也得听书记的调遣吗。” 李文思叹了一口气说:“我折腾的目的不是为了副书记,是为了当书记,当主任。你娘们家不懂就不要在这儿瞎掺和。” 张桂兰不满意地到里屋去了。 王文思坐在外屋的沙发上,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插在小黑烟嘴儿上,点着抽着,想着:没想到李民强还给我留了一点儿面子,还让我当支部委员,看来李民强的手还不是太狠。可又一想,即便还是支部委员,在支部里也是沙土岗子的弯腰树,直不起腰了。我做的事儿在村里一传开,李民强屁股后边那些人还不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群众威信是彻底没了。当书记村主任的梦就别再做了,胳膊断了捂在袖里,忍气吞声吧。人要是不走运喝凉水都塞牙,放屁都砸脚后跟。王文思正这么想着,王学文自行车上托着铺盖卷儿,哭丧着脸进门了,不用说是被开除了。 王文思见王学文进了屋,气呼呼地举起了巴掌,可是举到半截又落下了,这不怪孩子,是我做的孽啊! 第六章:排 忧 (一)寻 路 一、寻路 两委会成员都按时来到村委会会议室。 李民强打开笔记本说:“咱们今天开会研究的只有一个议题,就是水果的销售问题。大家知道,咱们村的果树是村民们致富的有利条件,所以要在这个问题上做做文章。大家也看到了,今年的水果长势不错,是个丰收年,杏和桃子马上就该摘了,再过两个来月苹果和梨也要成熟了。这些水果的销售,以前基本上都是靠中间商来收购,他们把价格压得很低,村民们吃了不少亏,对解决这个问题。看大家有啥好办法。” 萧玉林说:“这确实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原先都是二道贩子来收,他们说啥价就是啥价,还在秤上做手脚坑害大家,可大家有货卖不出去就会烂掉,只能是有苦难言,给价就卖,没办法的事儿。” 王文思说:“咱们能不能买两台货车,自己拉到城里去卖。” 李建明说:“村里那点儿钱,整修学校都用光了,玻璃钢厂补交的那点儿承包费,饭店就要去了两万多,钱哪够啊!” 董大田把头一歪说:“这些情况难道你王文思不知道?说这些没用的干啥!”看来董大田对王文思还有着一肚子的气。 王文思低头坐着一声不吭了,手腕子在人家手里攥着有啥法子哩。光棍不吃眼前亏,只能是捏着鼻子吃葱忍气吞声,这样的事儿往后还多着哩。 李建新说:“在城里摆摊卖,城里的城管人员也不让啊!” 萧玉林说:“出门看天气,买卖看行情。能不能到城里了解一下,看看城里市场上到底是啥价,不能让中间商说啥就是啥。另外,全国产水果的地方多了,也可以到其他产水果的地方问问,看人家是咋卖的。” 穆永昌说:“咱们村小卖部卖的有桃汁、梨汁、苹果汁,很受欢迎,咱们能不能从银行里贷点儿款,也办个厂子做这些东西卖。” 董大田说:“这些东西我也喝过,是不错。可是咱们贷款也不一定能贷得来,既没钱又不懂技术,咋整?我看目前不现实。” 萧玉林说:“咱们能不能招商引资啊!咱们县里有商业局,跟他们联系一下,有没有这方面的投资项目。” 董大田说:“这倒是个路子。” 李建新说:“到咱们村收水果的钱德利,从咱们这里低价买走水果,不知道他是用啥办法再高价卖出去的,他虽然和咱们不是一个县的,但也只有十几里地,是不是也可以去了解一下。” 王文思说:“跟他说说,再收的时候,价格不要压得太低。” “你这是老虎嘴里讨食吃,可能吗?净说没用的。”董大田又噘了王文思一句。 王文思又低头不语了。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虽然还是个支部委员,也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以后只能当孙子了。 李民强见大家的意见说的差不多了,便说:“大家的想法都可以考虑,但是根据咱村的现实情况,有的路子咱们目前还行不通,主要还是钱的问题。不但大家提到的事儿需要钱,就是村里打井,卖大型农机等也需要钱。目前咱们村还不是一个富裕村,等以后富裕了,我相信会逐步实现的。我到外面了解一下水果的销售渠道和市场情况。在我不在期间,家里的工作由大田叔全面负责。大家还有啥意见?” 没有人发表不同意见。民强说:“没有意见,就散会。” 李民强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正低头思考水果的销售和两委会上同志们提出的一些问题。杨秀娟来了。 “民强!” 李民强抬起头说:“秀娟你来了?” “就你一个人在家啊?” “啊,他们下地还没回来。” 杨秀娟笑着问:“在想啥呀,这么专注?我来了你都没发现。” “我在考虑咱们村水果的销售问题。” 杨秀娟坐在民强身边说:“我也在想这个事儿。我想,咱们能不能到网上去卖啊?” 李民强恍然大悟,高兴地说:“对呀,现在城里都流行网购,足不出户,键盘一敲想买的东西都有了,我咋没想到这里哩,秀娟还是你聪明。” “别夸我了,还不知道行不行哩。” “你网购过吗?” “没有。我总担心网上买来的东西和看到的不一样。” “不会的。诚招天下客,誉从信中来。只要是诚信的卖家就绝不会骗人,咱们也开个网店咋样?” “咱们试试,你有电脑吗?没有可以先用我的。” “晓英有,可以先用她的。” “有网线吗?” “有,她经常上网查资料。” “这就好了。” “你会建网店吗?” “可以上网问问呀。” “对。” 他们走进李晓英的房间,秀娟打开电脑,两人坐在电脑前搜索琢磨起来。 “你看,人家连鸡蛋都在网上卖了。”民强说。 “咱们这里是落后了。” “没关系,我们是可以追上的。” 这时宋秀琴回来了,站在他们背后竟没有察觉到。 宋秀琴笑着问:“你们在做啥呀,这么专神?” 他们猛一转身,李民强笑着说:“我们在建网店。” “网店!网店是干啥的?” 杨秀娟说:“就是通过网店把咱们村的水果卖出去。” “能行?”秀琴疑惑地问。 “我看能行。”李民强说。 宋秀琴高兴地说:“要这样就好了,你们忙吧,我给你们沏茶去。” “娘,我来吧。”民强和秀琴来到了外屋,民强茶还没沏好,秀娟兴奋地说:“民强,我们的网店建成了。” “是嘛,这么快!”民强放下杯子来到电脑前,“太好了,咱们也有自己的网店了。” “这样咱们村的水果就不怕没有销路。” “嗯。咱们的网店建成啦!秀娟,咱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啊?” “庆祝啥,这又不是开店面的。” “这不一样吗,咱们这是没有店面的店铺。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 “还要请客吃饭放鞭炮呀。” “那倒不必,咱俩单独庆祝就行了。走!到我屋去,哪儿有饮料喝。” 两人高兴地走进了李民强的房间。 第六章:排忧 (二)碰 壁 二、碰壁 买卖不懂行,瞎子撞南墙。建立网店几天过去了,却没有一个订单。李民强想是不是卖的太贵了?在网上搜索别人网店的水果价格,一比较并不贵啊!他有些着急了。 杨秀娟心里也很着急,却安慰民强说:“你别急,心急吃不得热粥,等等看。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客户会有的。” “不急不行啊秀娟,咱这桃和杏马上就要摘了。我看咱们不能光靠网店,还得找找别的路子。”沉思了一下又说,“不懂生意经,买卖做不成。我去找找钱德利,看他是咋销售的。” “他是个奸商,能告诉你吗?”杨秀娟怀疑地问。 “试试看吧。” 枣林县小邱庄农副产品批发公司总经理钱德利,三十六七岁,一头黑发,虽然说不上很漂亮,但是五官端正,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他正在办公室的电脑旁查看着公司的销售情况,一位身材苗条、相貌端庄的青年女职员进来通报说:“钱总,沙岗村有个叫王文智的人找你。” “王文智?”钱德利经常到沙岗村买货,对王文智是了解的,知道他是沙岗村出了名的“往里抓”。便问:“他来干啥?” “他没说,要不让他走吧。” “等一下。”钱德利心想: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沉思了一下说,“让他进来吧。” 王文智进屋低头哈腰地说:“钱总,我是沙岗村的王文智。” 钱德利仍坐在电脑前头也不抬,态度冷漠地问:“我认识你,有事儿你就说,我忙着哩。” 王文智面带笑容地说:“都说钱总快人快语办事痛快,果然名不虚传。那行,我也就开门见山。钱总,我有一笔大生意想跟你做,不知可以不可以?” 钱德利一听说做买卖来了兴趣,抬起头说:“只要是生意我都做,你是要买还是要卖?” “卖!” 钱德利不解地问:“卖!卖给我啥啊?” “卖给你全沙岗村的水果,咋样?” 钱德利不由得一愣,心想,赖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带有怀疑的态度笑着问:“全沙岗村的水果你全能弄来?是在说大话吧。” 王文智嘿嘿一笑说:“钱总,你别小看人呀,有肉的包子不在褶上。我在村里收水果那是手到擒来的事儿,没问题!”王文智说着嘻皮笑脸地给钱德利递烟。 钱德利一摆手说:“我不吸烟。好吧,你做也行,我以低于咱当地市场价的七成价格收你的货,只要货好,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七成?”王文智一愣,随着又嘿嘿一笑说,“太低了吧,能不能再高点儿?” “只能这个价。咋的,你不干?” 王文智低头沉思了半天又说,“七成就七成。” 钱德利很干脆地说:“好,成交。” 王文智乐呵呵地走了。 王文智走了不一会儿,女职员又进来了:“钱总,沙岗村的李民强要见你。” 钱德利想,今天咋的啦,沙岗村咋又来人啦?问:“他叫啥?” “李民强。” 钱德利低头想着,我常去沙岗村咋不认识他?抬头对女职员说:“让他进来。” 李民强进屋便喊:“钱老板!” 钱德利见是一位陌生的年轻人,忙站起来说:“请坐。” 李民强坐下说:“我是沙岗村党支部书记李民强,咱们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互相关照。”接着又问,“你们村我经常去,咋没见过你,董大田不干了?” 李民强笑着说:“董大田现在还是村主任。” 钱德利瞅着一身军装的李民强问:“你是部队转业来的?” “嗯,才转业回来。” “咋不在城里找个工作啊?” “在农村也是工作嘛。” 钱德利嬉笑着说:“对,对!在农村当干部喝白酒,打白条,摸白腿,也蛮潇洒的。” “你说啥呐?” 钱德利嘿嘿一笑说:“开个玩笑,别介意。你来有啥事?” “我刚来不久,没有工作经验,特意向你取经来了,请你给以帮助。” 钱德利呵呵一笑说:“我有啥经验呀,许多事儿都是摸索着干。” “钱老板就别谦虚了,我听村民们说你们这里搞得好,脱贫致富很有一套,我是慕名而来呀!” 钱德利一摆手说:“言重了,我们也是刚起步。” “听说你经常到我们村收购水果,给我们村的村民帮了大忙啊!” “互惠共赢吧。” 李民强看到钱德利办公桌上放有电脑便问:“你是靠网络销售吗?” “是啊!这是我们的主要销售渠道,当然还有其他路子。” “我们也建了个网店,想把我们村的水果从网上卖出去,但是没有生意,我们琢磨了很久也没弄明白。你是行家,可得帮帮我们啊!” 钱德利一听这话,心里犯嘀咕了,便说:“不好意思,我方便一下。”钱德利假借去厕所之际,思考着:沙岗村是我水果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如果他们自己通过网络把水果销售出去,那不是断我的财路吗?你拨你的算盘,我打我的主意。不但不能把网售的做法告诉他,而且还要给他泼冷水,要他丢掉办网店的想法。 此时的李民强也在想:我得向钱德利详细询问一下办网站的经验,不再有销售水果的中间商,让村民们得到更大的实惠。 钱德利回来重新坐在了沙发上,说:“李书记,我估计就你们目前的水平,网上肯定没有浏览量,也不会有订单,开了网店也是豆腐垫桌腿白搭。” 李民强笑着说:“我们刚刚起步,你别泼冷水呀!我们不懂才来向你学习嘛!” 钱德利冷笑了一声说:“你以为开个网店就会火起来?就会来订单?哪有这么简单啊!别公鸡下蛋、母鸡打鸣异想天开了,我也是摸索了很久很久才摸索出一点儿道儿道儿。像你这样拍个脑袋瓜子就想开网店,我看是痴人说梦。” 李民强听了这话有些反感,但一想到现在是向人家学习来的,便说:“我知道办网店不是简单的事儿,把你的经验传授给我们不就不是痴人说梦了么,我们村的网店可就靠你帮忙啦!” 钱德利有点不耐烦了,甚至有些急了,完全失去了笑容。说:“很抱歉,这是我们的商业秘密,我不能告诉你。”随着一笑又说,“哎,我说李书记,你们的水果卖不出去,可以找我呀,你把代理权交给我不就行了吗。你何再必多次一举呢。” 李民强坚定地说:“不行,我们村的东西得我们自己卖,看来你不想帮助我们,不帮就不帮吧,我们自己想办法。”心想: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啊!路在人走,事在人为。我就不信,离了你钱德利我们村的网店就开不下去! 钱德利轻蔑的一笑,说:“行,我看你能想出啥办法。” 沙岗村的大街上,围着许多人在听王文智宣讲。 王文智站在人群高处,高声喊着:“乡亲们,今天我把大家招呼到这儿来,是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小邱庄的钱德利总经理,全权委托我来收购咱们村的水果。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是绝对不会让大家吃亏的,价格嘛,就是稍微低了一点儿,比市场价低四成。”王文智又压低了一成。 人群里议论开了: “就给这么个价儿啊?” “太低了吧?” “太低了,我不卖!” 王文智说:“咋一听价格是低了一点儿,但是你们也得细想一想,细算一算……”于是掰着手指头接着说,“刨去路费、车费、时间、人工,其实也没差多少。我是替钱总经理收购,你们不卖可就没地方卖啦!咱们周围可就他独自一家啊!” 穆永昌说:“做人要讲人格,做生意要讲道德。比市场价格低四成,你‘往里抓’的心也太黑了吧?昧心钱赚不得!” 王文智说:“好驴不乱叫,好狗不挡道。我说永昌,我给村民们引了一条发财的路,你咋能这样说话哩?你不过是个跑腿的村委委员,狗鼻子里插大葱,装什么大象!不要哈巴狗咬月亮,不知天高地厚!” “你……”穆永昌一听这话有点儿急了。 王文智把眼珠子一瞪:“咋啦,你敢动手打我?” 杨树林走到王文智面前:“我说文智啊,大伙儿鼓捣那些果树不容易,钱德利变着法坑咱,咋你也跟着掺乎哩?你把价格压这么低不合适。不能光为了自己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利就忘了大伙儿的利益,要把眼光放远点儿。” 王文智一副委屈的表情说:“叔,我这样跑腿费舌也是为了大家伙儿!” 穆存利说:“你说的好听,我说‘往里抓’,你把价格压这么低,从里面黑了不少吧?你这是在从大伙儿身上吸血!” 王文智急了,说:“买卖不成交情在,你‘火药枪’不能血口喷人,往我头上盖屎盆子!我跟钱德利总经理有约在先,我是全权代理,这些杏啊桃的,卖不出去就是烂粪!再说了,你去卖人家钱德利总经理还不收哩。我倒想问你‘火药枪’一句:你有招儿把大伙的杏卖出去吗?” 穆存利被问住了,愣了半天说:“你甭在这儿蒙人,人家民强有招儿!” 王文智瞪着眼珠子说:“他有招儿,他的招儿在哪儿啊?” 李建新说:“民强和秀娟开了一个网店,把咱们村的水果放到网上去卖,价格是走当地市场价。” 下面开始议论了: “网店是啥玩艺儿?咱们也不知道啊!” “民强办事有准头,我们听他的错不了!” “对!我们听民强的!” “一个低四成,一个市场价,傻子都知道咋选!” “我们都不是傻子!” 杨树林说:“这一算大家就明白了吧。”转脸又着急地问秀娟,“那网店啥时候能弄出来啊?得快点儿,大伙都等不及了。” “很快。”秀娟回答。 杨树林摆着手说:“大伙都散了吧,回家等民强的消息。” 王文智见大伙都要走,着急地喊:“哎哎,大伙儿别走啊!” 王文智立刻打电话,把沙岗村的情况向钱德利做了报告。 钱德利恶狠狠地说:“李民强,你给我玩阴的呀!行,看看咱谁能玩得过谁!” 第六章:排 忧(三)趁火打劫 三、趁火打劫 杨秀娟正趴在电脑前,分析网店存在的问题,董大田风风火火地来了,进门就问:“秀娟,民强那?” “他到县城去了。” “秀娟,你们弄得那个网店到底能不能卖出东西去啊?” 杨秀娟为难地说:“现在还是没有订单。” 董大田着急地说:“这哪成啊,抢收如救火,这杏说话就得烂在手里啊!” 坐在一旁的李百旺轻声说:“秀娟,不行就把这网店关了吧。” 杨秀娟一摆手说:“那可不行,关了网店咱们那些东西卖给谁呀?” 董大田一副无奈的样子说:“我看干脆卖给钱德利算了,没准还能少损失点儿。” 杨秀娟说:“钱德利心黑着哩,不能卖给他。” 李百旺出主意说:“我看是王文智心黑,跟钱德利商量商量,能不能把价格提高一点儿。” 杨秀娟说:“你们别着急,我们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了,会有起色的。” 董大田说:“我相信你,可时间不等人啊!大家都急的火上房了。你可得抓紧,我走了。” 董大田刚走,王文智带着一群人涌进了李百旺的家。 王文智气呼呼地问:“秀娟,你啥时候能把大伙的杏给卖出去啊?” 杨秀娟心急面笑地说:“别着急,再等一等。” 王文智说:“我们能等,可那杏不能等啊!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不能眼看着大伙的杏都烂在树底下吧?” 李百旺说:“不是一直在为大家想办法嘛。” 王文智说:“想办法,办法在哪儿啊?秀娟,你不是在糊弄大伙儿吧?枯树无果实,空话无价值。你的空话留着送灶王爷吧!” 李百旺急了:“你咋这样说话哩?” 王文智说:“不是糊弄,那订单呢?闹了半天屁消息都没有。大伙儿为了鼓捣这些果树容易吗,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这杏可都是大伙的血汗啊!你们说干部对老百姓要有一颗真心,一颗热心,一颗良心。呸!我看你们的真心都是纸糊的,一捅就破;这热心早就放到冰箱里冻成了冰块,跟石头一样硬了;这良心也被狗吃啦!拿网店来糊弄大伙儿,这不是坏良心嘛!” 杨秀娟一听这话急了:“你咋这样说话哩?你以为开网店容易啊!开网店要是容易大家就都成了钱德利啦!” 李百旺问王文智:“你想咋样?” 王文智把头一歪说:“我想咋样,东西给大伙卖出去换成钱!” “对!换成钱!” “换成钱!” 几乎是大家一齐呼喊着。 王文智说:“把东西卖给钱德利,不就啥事儿都没有了吗?” 杨秀娟说:“东西不能卖给他!” 王文智说:“为啥不能卖给他,你想让大家的杏都烂喽!你安的啥心啊?你这是在坑害村民!” 李百旺一听这话急了:“‘往里抓’!你不要满嘴喷粪!” 王文智也急了:“李百旺,你嘴里放干净点儿!” 萧自贵拉着王文智说:“买卖买卖,和气生财。别这么大火气。” 杨秀娟急忙把气急眼的李百旺拉进了屋里。 王文智放大嗓门儿说:“大伙儿都看到了吧,他们除了骂人啥办法都没有,咱们可不能上他们的当,把杏都烂在家里,我说的对吧?” “文智,我们听你的,你把钱德利叫来吧,卖了总比烂在家里强。” “对!我们卖给钱德利,不能眼看着杏都烂掉啊!” “找钱德利去!” 大伙跟着王文智嚷嚷着走了。 钱德利接到王文智的电话,立即带着大卡车来到了沙岗村村委会。 村委会的院子里围满了人。 董大田对钱德利说:“钱经理,我们村的干部,除了书记都到了,还有一些村民代表也来了,情况你也知道,你看我们村的货……” 钱德利态度不阴不阳地说:“你们村的货都是好的,尤其是你们村的白水杏,远近有名,我肯定愿意收。” 王文智说:“那就赶快收吧。” 钱德利微微一笑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啥条件?”董大田问。 钱德利从皮包里取出一张纸说:“这是代理合同,你们签了之后,从今天起,十年之内,我以当地市场价的七成代理销售你们村的所有水果,你们不能再卖给别人,也不能自己再卖,只能卖给我,不然的话,就是毁约,要赔偿几倍的违约金。” 萧玉林马上说:“这样的合同我们不能签。” 钱德利说:“不签也成。我看到这些杏放在家里烂掉挺可惜,我可以买走,只是价钱,我只能以市场价的六成来收。” 下面议论开了: “什么?六成!” “太低了吧!” “是在开玩笑吧!” 钱德利把手一摆说:“我不是开玩笑,我今天是来做生意的。” 李建新说:“钱德利,你这样做太过分了吧?” 王明坤说:“简直是趁火打劫啊!” 钱德利说:“你们要搞清楚,我今天是来帮你们的,如果我今天不来,你们那些杏放在那里就烂了,谁来买呀。到时候连六成的钱都没有了。” 王文智说:“钱老板把话都说了,大家啥意思啊?” “六成,这价格太低啦!” “是啊!” “大田,把合同签了吧,反正早晚也是卖给他。” “卖给谁不是卖啊!” 萧玉林急了,说:“这合同绝对不能签,要是签了,咱们就让人家牵着鼻子走了。不能为了这一次,把未来的十年都给卖了呀!” 王文智问:“那你说咋办?” 萧玉林说:“依我看……” 王文智把萧玉林的话截住了,说:“你是个啥人物啊!”伸出小拇指说,“不就是个小小的支部委员嘛!还想把我们所有人都代表了?耗子抗磨盘,太不自量力吧!” 萧玉林气愤地说:“我不能代表,难道你能代表吗?” 董大田大手一扬说:“行了,你们就别吵了,我是村主任,我就代表你们做个决定。钱老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接受第二个条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李建新说:“大田叔,这价钱差的太远了。” 董大田说:“行了,别说了,总比烂掉好吧?” 杨树林叹了一口气:“唉,明明知道是坑还得跳,没办法呀!”转身离开了。 钱德利冷笑着说:“常言说:捆绑不成夫妻,强迫不成买卖,有买有卖才成买卖。我也不是非要买你们的东西。董主任,你可要考虑好。” “就这么定了,谁愿卖就卖,不愿卖就自个留着。”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王文智说:“那就马上交货吧。” 一卡车的杏很快就装好了,王文智嘻皮笑脸地凑到钱德利跟前低声说:“钱总,货都收了我的代理费?” 钱德利瞟了王文智一眼说:“啥代理费?这货是我亲自来收的,你还好意思要代理费?” “不是我给你牵的线儿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往里抓’,咱把话说清楚,这可不是你的苦劳,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说钱总,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不能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不留后路啊!” “我不是过河拆桥,也不是卸磨杀驴,我是在教你咋做生意。” 王文智一听这话火冒三丈,说:“你昧了良心,我告你去!” 钱德利呵呵一笑说:“我啥时候答应你啦,你有合约吗?”说完上车走了。 王文智气得跺着脚说:“好,钱德利!算你狠,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钱德利从车里探出头,冷笑着说:“你去告吧,我等着。” 就这样,钱德利以极低的价钱把东西拉走了。 郑金莲拉着王文智低声说:“咬着石头才知道牙疼,上当了吧?羊肉没吃着还弄了一身臊。还嚷嚷啥啊!快回家吧,别丢人现眼了。” 东西卖了,吵声停了,人们也怀着不同的心情议论着陆续散开回家了。 李民强到县城了解市场回到村里,一听杨秀娟说的情况,更是心急如焚,对秀娟说:“你继续琢磨着,我再去找一下田书记,让他帮我们想想办法。” “好,你去吧。”秀娟说。 李民强骑车来到镇政府。 “田书记!” “民强!快进来。” 李民强坐下说:“田书记,我们村的杏和桃已经熟了,我们开了一个销售网店,但收不到订单,我到小邱庄去了一趟,结果白去。” “怎么?” “咳,人家说这是商业秘密,不肯把经验告诉我,你掌握情况,知道哪儿还有办网店的介绍给我,我再去向他们请教。” “民强,你们村被列入重点扶贫村,县里确定为你们村派驻村干部,据我了解来的人都是大学学历,在驻村干部中可能有懂电脑的,到时候你可以向他们请教。” “太好了,啥时候到啊?” “应该快到了。” “田书记,你能不能打电话催一催快点儿来,我们村致富的希望就靠他们啦。” “你们在说我吗?”一位年轻漂亮的女青年进屋站在了他们面前。只见她微微卷曲的黑发拢在脑后,扎成两绺,轻巧地垂挂着。一身深红色的运动衫。可以感觉到,这个姑娘的身上充满着青春的活力和蓬勃的朝气。 田永生疑惑地问:“这位姑娘,你是……” “我叫刘彩云,是省里派来驻村扶贫的,今天来向您报到。” 田永生高兴地说:“哎呀,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你这么快就到了。” “终于把你盼来了。”李民强说着握住了她的手。 “你是……” “哦,我是沙岗村的党支部书记李民强。” 田永生说:“刘彩云同志,你刚来先在镇招待所休息一下,还有两位同志没到,等他到了我们再研究安排谁到哪个村子。” 李民强说:“田书记,就把刘彩云同志安排到我们村吧。”沉思了一下又问,“彩云同志,你懂电商吗?” 刘彩云微微一笑说:“电商!电商不就是网络开店吗?” “对!对!”李民强回答。 刘彩云微笑着说:“怎么说我也是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吧,搞电商还不是小菜儿一碟儿。再说了,我现在可是标准的网络达人哩!” 李民强高兴极了,说:“太好了!真是及时雨啊!田书记,就把刘彩云同志分到我们村吧,今天我就带她回去。刘彩云同志你愿意去我们村吗?” “我没问题,就看田书记啦。” 李民强带有恳求的口气说:“田书记,就这么定了吧。” 田永生笑着说:“你这个李民强,也不让人家休息一下。” 李民强领着刘彩云来到家里。 李民强对彩云说:“这就是我的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爹娘,还有一个妹妹叫李晓英,在镇上读高中还没回来。” 刘彩云笑着说:“大叔大婶好。” 宋秀琴问:“姑娘,你是……” “我是省里派下来的扶贫驻村干部,叫刘彩云。” “是这样,你看这姑娘长得多水灵,多好看。” 李民强说:“娘,你把我的屋子收拾一下,让彩云住我屋。” “你住哪儿?” “我住前院。” “还没有收拾好呀。” “我去收拾就行了。彩云,你先跟我娘聊着,我去收拾前院的屋子。” “好的。” 第六章:排 忧(四)一见钟情 四、一见钟情 李民强从家里出来,碰到王二婶穿着新衣服,提着个竹篮子笑呵呵地过来了。 “二婶,要出门儿啊?” “啊,到郑唐村看看我大姐去。” 李民强笑着说:“二婶啊,我想托你件事儿。” “啥事儿?强子你说。”王二婶停住脚步问。 “男人无妻不成家。你看李小宝都这么大了还一个人过日子。” 王二婶笑着问:“听你这话儿,你是要我给他说个媳妇啊?” “对呀。” “家有梧桐树,不愁凤凰来。现在这傻小子混的倒是人模人样的了。” “现在人家是月月拿工资的人民教师。” 王二婶沉思了一下说:“行,我看看吧。” “不是看看,而是要抓紧办。” “好,我抓紧办!你这孩子,还是个急茬儿的。”王二婶笑嘻嘻地离开了。 王二婶来到郑唐村大姐家,姐俩好长时间没见面,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听说你们村现在变样啦?”大姐问。 王二婶高兴地说:“可不是嘛!大街上不但按了通明的路灯,最近每户人家还用上了城里那样的自来水。强子说了,我们村会越来越好。” “是吗?” “还听强子说,还要把整个大街都修成水泥路,下多大的雨在街上走鞋上都不会沾泥,多好哇!” “强子是谁呀?” “是我们村的书记,刚从部队转业回来的军官。” “不是说军官转业都是在城里安排工作嘛,他咋还在农村哩?” “原先政府把他安排到县公安局当警官,可他坚决要求在农村,说要改变我们村的面貌。这不,前些日子大伙选他当了书记。你别说,这部队就是出息人,他上台没多久,就把我们村搞得有模有样了。” 姐俩正唠着,外甥女冯春丽下地回来了。 “二姨,您来了。” “啊,春丽回来啦。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闺女越来越出息了。”这时,王二婶想起了李民强的话。问,“姐,春丽也二十三四了吧?” “可不是嘛,都二十二了,比小霞大两岁哩。” “你看我的记性,有婆家啦?” “还没有,都这么大了,我正为她的事儿犯愁哩。” 王二婶开始走心思了:如果把外甥女嫁到沙岗村,这对自个也是个好事儿,自个岁数越来越大,小霞要是嫁到本村还好,要是像大闺女一样嫁到外村,那时家里就剩下我一个孤老婆子,春丽嫁到沙岗村,我以后也有个人照顾,便说:“大了的姑娘留不住的客人,男女婚姻贵及时。春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可不能再耽搁了。” “我觉得也是哩。” “把她给我们村的小伙子说说咋样?” “你们哪儿是出了名的穷村,春丽去了还不是吃苦受累呀!我可舍不得。” “看你说的,我是她亲姨,能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呀?况且我们村很快就会好起来。” “这倒是。” “我觉得,我们村有一个小伙子和春丽倒挺般配。” 冯春丽见大姨和娘在说她的事儿,不好意思在场,便说:“二姨,你们唠吧,我出去办点儿事儿。”躲开了。 “这人咋样?” 王二婶接着说:“他是个教书的老师,每月都有工资。” “多大了?”大姐笑着问。 “大概是二十四五吧?”想了一下又说,“对啦,二十五啦,比春丽大三岁。叫李小宝,人长得也不错,白白净净的,个头儿比春丽高半头。”王二婶高兴地说。 “他兄妹几个呀?” “没有兄弟姐妹,他是独生子,爹娘也都不在了,一个人住着一个大院子。这不,前些日子还置了新家具,重新粉刷了房子。” “条件倒合适。” “就是啊!没有公婆管着,进门儿就当家。” “那你就给孩子说说呗。” “光我说那成啊。要不这样,先让咱春丽亲眼见见,如果春丽相中了我再给男方说,如果相不中也就算了,我这当姨的得让孩子满意。” “那我给春丽说说。” “让春丽到我们村去一趟,让她见见。” “那行,明天就让她去。” 第二天,王二婶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冯春丽提着一个小包进了家门。 “二姨!” 王二婶一回头:“哎哟,春丽来啦。”她赶忙把洗的衣服放到盆里,笑着说,“快到屋里。” 王二婶把冯春丽迎到屋里,忙着倒水沏茶,说:“闺女先喝点儿水,一会儿我给你做饭。” 冯春丽赶紧接过水壶说:“二姨,您别忙活了,我又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你来的时候也不多啊。快坐下吧,咱俩唠唠。” 两人坐定,二婶说:“你娘把事儿都给你说啦?” “嗯,说啦。是娘让我来的。” “你嫁到我们村来有啥想法不?” “没啥想法,我娘说沙岗村安了路灯,装了自来水,而且会越来越好,我要是嫁过来算是腌到蜜罐里了。” “这话倒不假,李小宝的事儿你娘都跟你说了?” “说了。” “你愿意不?” 冯春丽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我娘叫我听二姨的,二姨说行就行。” 王二婶笑着说:“你也不能光听我的,你们俩过一辈子。不是姻缘莫强求,关键是你们有没有缘分。我把李小宝叫到家来,你相中了咱就下笊篱,要是相不中二姨再给你介绍别的,我们村有好几个俊小伙儿哩。这样行不?” “嗯。”冯春丽点了点头。 李小宝正在炕上躺着看书,王二婶高兴地迈进了李小宝的家门。 “大侄子在家吗?” 李小宝忙爬起来说:“二婶来啦!有事啊?” “啊,小宝你现在有空不?” 李小宝笑着说:“有空,二婶有啥教诲?” 王二婶笑了,说:“看你说的,当老师了说话都文绉绉的,啥教诲呀,想让你帮婶子搬点儿东西。” “行。搬啥东西呀?” “去了你就知道了。” 冯春丽正在院子里替王二婶凉衣服,王二婶领着李小宝来了。两人一见都不由得对视着愣住了。二婶一见此情,明白了八九不离十,忙笑着说:“我给你们俩介绍介绍。”她指着冯春丽说,“这是我的外甥女冯春丽。”又指着李小宝说,“这是我们村的老师李小宝。” 冯春丽笑着说:“小宝哥,你好?” 李小宝心里有些慌了,忙说:“你好。”转脸问,“二婶,你要搬啥东西呀?” 王二婶笑着说:“不忙不忙,进屋坐会儿,快进屋。” 三个人进了屋,二婶说:“你们俩先坐一会儿,我到隔壁秀琴家问句话就回来。”说着就笑嘻嘻地出去了。 李小宝和冯春丽面对面地坐着,两个人的心都在跳,谁也不说话。冯春丽心里明白,而李小宝却还蒙在鼓里。李小宝想:王二婶让我来搬东西,可为啥不说搬啥却又出去了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李小宝正在想着,冯春丽站起来说:“小宝哥,我给你沏杯茶吧?” 李小宝慌忙地说:“不用了,我给二婶搬了东西就走。” 冯春丽笑了,还是沏了一杯茶端到了李小宝的面前。李小宝望着春丽那俊俏的容貌心里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我不渴。二婶咋还不回来,要不我先走吧,一会儿再来。”说着就要走,二婶迎进来了。其实二婶并没走,就躲在了院子里。 “二婶,搬啥东西呀?” 王二婶笑着说:“天暖和了,我就是想把洗衣机搬到院子里自来水龙头哪儿,用着方便些。” 李小宝和冯春丽一起把洗衣机搬了过来,放在水龙头前,说:“二婶,没别的事儿我走了,有事儿您再叫我。” “好吧,谢谢你小宝。” 李小宝走了,王二婶把冯春丽拉到屋里问:“春丽,咋样?” “还行。” “咋叫还行啊!我问你愿意不愿意。” 冯春丽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人家愿意不。” 王二婶笑了,说:“这就成了。我问问李小宝去,我想他不会不愿意。”说着就往外走,刚迈了两步又停住了,问:“你有啥信物给他不?” 冯春丽说:“我没啥东西。” 王二婶笑着说:“我看你那手绢就挺好。” “那是我用过的。” “用过的怕啥,给我。” 冯春丽从兜里掏出手绢递给了王二婶。 李小宝回到家里躺在炕上,心里总是安静不下来,冯春丽的身影总在他脑子里晃悠,多好的姑娘啊!又一想,癞蛤蟆吃不到天鹅肉,别胡思乱想了,人家这么好的姑娘咋能看上我哩。 “小宝,想啥呢?这么专心。” 王二婶进来他竟没有察觉到,忙坐起来说:“二婶,又有啥事儿?” 王二婶笑嘻嘻地说:“小宝,你觉得我外甥女咋样?” “挺好的。” “那就和你交个朋友呗” “交朋友!人家会愿意?” “咋不愿意哩,你看。”说着把手绢拿了出来,“这是春丽给你的,拿着。”她见小宝直发愣,又说,“快拿着吧。”塞到了李小宝的手里。 李小宝受宠若惊了,拿着手绢不说话。 王二婶问:“今天你不教课啊?” “今天是星期天。” “那你下午有事儿不?” “准备到村西地里耪耪地。” “噢!” 王二婶回到家里,高兴地说:“春丽,手绢给他了,他挺愿意的。” 冯春丽抿嘴笑了。 “春丽,今天是星期天,下午他在村西的地里干活,你们再单独聊聊。” “这么多地,我知道哪块地是他的。总不能自己到处找吧,多不好意思。” “村西头紧靠公路的就是,地头上还有个大杨树,在路边上就能看到,很好找。” “好吧。” 李小宝耪了一会儿地,觉得有点儿累了,便打开带来的塑料布,铺在路边的树底下坐了下来。他从兜里掏出有香味带花的白手绢,看着,闻着,有些陶醉了。 冯春丽悄悄地走到李小宝的跟前,悄声叫了一声:“小宝哥!” 李小宝高兴地说:“春丽,你咋来了!” 冯春丽笑着问:“你摆弄啥呢?给我看看呗。” “手绢,就是你送给我的手绢。” “你喜欢不?” “咋能不喜欢哩,非常喜欢。” 冯春丽微笑着坐在了李小宝的身旁。 第六章:排 忧(五)奇 想 五、奇想 一晃到了秋季,网店在刘彩云的指导下已经办的很规范了,内容也很丰富了,一幅幅各种水果的彩色照片在网店上展现出来,产品的介绍十分精细,经营模式新颖多样。 李民强在家里看着网店突然大笑起来,吓了旁边收拾屋子的宋秀琴一大跳,瞪圆眼睛问:“民强,你咋啦?” “娘,订单来了!不怕卖不了,就怕货不好。咱们村的水果这么好不愁卖不出去。” 宋秀琴笑着说:“看把你高兴的,我当是你咋了哩。” “娘,我找存利叔去。” 李民强来到穆存利的家里,一进院子就高声说:“存利叔,有好消息啦!” 穆存利赶忙从屋里迎出来问:“啥好事,我的水果卖了?” “嗯,卖了,有人买你的雪花梨。” “是啊!卖了多少?” “人家说只要质量有保证有多少买多少。” “太好了!” “你赶紧准备一下,准备好了我通知人家。存利叔,这批货是咱们村电商的第一笔订单,必须好好对待,可不能有半点儿马虎。” “你放心,我一定保证质量,如果有一个质量不好我一分不要。” “你赶紧准备吧,我走了。” “好嘞!” 李民强从穆存利家里出来,在胡同口碰上了王文智和郑金莲从地里回来。 郑金莲问:“民强,遇上啥喜事儿了这么高兴?” “婶子,网店开张了,存利叔的雪花梨全卖出去啦。”李民强高兴地说。 “我哪苹果哩?”王文智问。 “还没有。你赶紧给你那苹果拍几张彩色照片给我,我好给你联系买家。不能和你们多聊了,我得赶紧走,说不定这会儿又有新客户哩。” 郑金莲说:“这电商还真管用。” 王文智说:“这‘火药枪’的梨给卖了,咱的苹果这么好他却说没有,他会不会故意不帮咱卖呀。” 郑金莲说:“脚上的泡自己走的,身上的疮自己惹的。种了蒺藜就扎脚。你以前给人家使了绊子,还不记在心里?我看还是咱自己卖吧,他不一定指得上。” 王文智一摇头说:“你说的倒轻巧,我上哪儿去找电脑?再说我也不会用啊。唉,都怪我上了钱德利的当。” 郑金莲撇了撇嘴说:“后悔了吧?人死了才抓药,晚啦!总算摔个跟头拾了个明白。” 杨秀娟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李民强来的,高兴地说:“民强,有事儿啊?” “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的网店开张了。” “太好了!卖了多少?” “存利叔的雪花梨卖出去了,而且是有多少要多少。这是网店的第一张订单,是不是该庆祝一下啊?” “还是咱俩?” “那当然啦,咱俩是网店的创始人啊!” “一会儿我去找你。” 李民强和杨秀娟在树林里,每人拿着一瓶饮料,身靠身地坐在一棵大树下,心中充满着甜美。草儿慢慢变成了黄色,绿毛毯换成了金黄的毛毯。随着一阵秋风吹过,一些黄叶落下来,像一只只黄蝴蝶随风起舞。几只小鸟在树上蹦来蹦去,好像在和黄叶比美。他们被这美丽的景色陶醉了。 杨秀娟说:“民强,你是喜欢春天还是秋天?” 李民强喝了一口饮料说:“我既喜欢春天也喜欢秋天,春天是辛勤劳动的开始,我们开始创建咱们村的网店,秋天是收获季节,咱们的网店取得了成功,如果没有春天的努力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成果。” 杨秀娟深有感触地说:“咱们的成功是多么艰辛啊!” “是啊,是不容易。做任何事情要想取得成功,不经过一番努力是不可能的。” “为咱们的成功干杯!” “干杯!”两个饮料瓶碰在了一起。 “秀娟,咱们的成功也多亏了彩云的帮助,如果没有她的指导恐怕不会成功的这么快。” “人家是大学生,又是大城市的人,见多识广,哪能和乡村姑娘一样,你是不是很崇拜她?” “不光我崇拜,就是田书记也很羡慕她的才华,说她是个人才。” “长得也很漂亮,性格也很开朗,我观察,她对你的印象也不错啊!” “哎,秀娟,你这是啥意思?” “你脸红啥呀,我是开个玩笑。” “我们只是工作关系,再说了,人家是城里的大学生,扶贫干部,一年后就得走,我是农民,要在农村干一辈子的。你別瞎琢磨,这样的玩笑不能再开了。” “好啦,不提她了行不?” “等忙了这一阵儿,把你爹娘叫在一起吃顿饭,把咱们的事儿正式定下来。我爹和我娘也放心了,你也就不瞎琢磨了。” 杨秀娟笑了,紧紧地靠在了民强的身上。 “秀娟,我在想,你看我们能不能再走一步?” “啥事儿啊?” “现在我们卖的是水果,能不能把我们村的水果也变成饮料,像咱们现在喝的苹果汁一样。” “那当然了,说不定这苹果汁就有咱们村产的苹果哩。” “我是说咱们能不能也办一个做饮料的工厂,把咱们村的苹果啊,梨啊,桃的做成饮料,运到城里的超市上去卖。” “那咱们村的收入可就高多了。” “是啊,你看这一瓶饮料就是好几块,可咱们的水果哩,一斤才卖一块来钱,差距多大啊!” “这办工厂可不是容易的事,比咱们开网店还要难,而且需要很多钱,还有个技术问题,你是不是想的太大了。” “世上有想不到的事儿,没有做不到的事儿。想是做的开始,只要努力会实现的。为了我们村尽快富裕起来,就要敢想敢做。咱们没钱,是不是可以向银行贷款,不懂技术可以学啊。” “我看你就是个野心家。” “一个人要有点儿野心,在我们部队有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没有远大的目标,就不会有更大的收获。” “你努力吧,我会支持你的。” “为了咱们幸福的未来,干杯!” 刘彩云来到沙岗村后,为了把网店办好,自己在城里买了一台电脑放在了办公室,她正趴在电脑前浏览网页,李民强低着头边走边思考着进来了。 “民强,你回来啦?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们能不能搞个提前认购?” “提前认购!”刘彩云不知何意。 “比如说,所有的卖家都在卖苹果不稀罕,咱们来个新鲜一点儿的,卖苹果树。” “卖苹果树?怎么卖呀?” “我问你,如果你买了这棵苹果树,这棵苹果树就属于你的,这棵树上长得苹果是不是也属于你的。” “应该是啊。” “你吃你自己这棵树上摘下来的苹果和吃从商店里买来的苹果感觉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 “这叫啥?这叫体验,明白了吗?” “嗯。”彩云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原生态的体验,要不许多地方搞那么多采摘园干啥呀。” 刘彩云高兴地说:“嗬!民强,你真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啊!你说的有道理。” 李民强接着说:“咱们再拍一些关于这些果树生长状况的照片放在网上,让买的人选择,谁选了这棵果树,就在果树旁立牌写上买者的名字,并拍照片给他们看,让他们了解这棵果树是个啥样子,长得多高,结了多少果子,使他们有一种成就感。这就好比一个城市人在我们农村播种下了一个生命的希望,生命的种子啊!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刘彩云高兴地说:“民强,你太有才了,你震撼到了我,我也想赶紧给自己弄一块自由宁静的家园。”彩云沉思片刻说:“哎,认购就叫做宁静的梦里田园怎么样?” “好啊!就这样。” “每一个城市人心中都有一块田园梦,我们来实现它。” 第六章:排 忧(六)误 解 六、误解 沙岗村村委会的后墙上贴出了一个告示: 现将每家每户的苹果树、梨树、杏树、桃树等果树的棵数、果树品种、用地,要进行重新丈量、统计、登记、确认。请大家要给予支持。——沙岗村村委会 告示前围满了人,看了告示议论纷纷。 王文智说:“李民强在搞啥名堂,是不是要动果园重新分配啊?” 萧自贵说:“果园重新分配?不会吧,上头可是有精神的,三十年不变啊!” 王文思背着手走了过来,一瞅这么多人围着,问:“看啥呢,谁家猫狗又丢了?” 萧自贵说:“这可不是丢猫丢狗的告示,这是村委会写的告全体村民书。” 王文智问王文思:“这事儿你不知道?” 王文思瞅了一下告示,摇了摇头,一声没吭,背着手走开了。 村委会办公室里,李民强正在思考着什么刘彩云进来了。 “民强,想什么呢?” 李民强说:“我在想,告示贴的是不是有些不妥啊。你想想,果树跟土地一样,都是村委会承包给村民的,这么去确认,是不是应该向大田叔商量一下,开会研究一下才行啊!” 刘彩云一拍脑袋说:“你看我这脑子,就想着你的创意了,一高兴把组织都忘了,既没有开会研究,也没经过董主任同意,就以村委会的名义让李会计把告示贴出去了,我真是太鲁莽了。” “晚上召开两委会研究,你也参加。” 两会委员们到齐了,李民强说:“我和彩云同志想了一个发展电商的法子,结果一激动写了一张帖子,贴在了村委会后面的墙上,这个事儿应该提前向大家通报研究一下。可是忽略了这个问题,我做个检讨。” 董大田说:“你再说说是啥意思?” 刘彩云说:“民强想在网店上卖咱们村的果树。” 董大田不由得一惊,忙说:“这可不行,果树是村民的命根子呀!” 刘彩云笑着说:“董主任,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说要把果树刨起来卖,是要卖树上的果子。” “果子不是年年都在卖吗?”王文思说。 李民强说:“是这样的,我们想让城里人来认购我们的果树,并不是把这个树给挖走,是一个承包的概念,谁承包了这棵树,那这棵树上的果子就是谁的了。至于那棵树还在哪儿不会动的,你们不必担心。当然,这么做工作量是很大的,首先我们要把村所有的果树都统计一下,做好编号,以后谁认购了哪一棵,这棵属于谁家的,必须一目了然,绝对不能搞错。” 刘彩云说:“认购之后,我们还要经常给这棵树拍照片放到网上,让买的人能够每时每刻地了解这棵树生长的状况。比如说,这棵树春天长成啥样子,夏天又长成啥样子,等到秋天这棵树上的果子那就是这个人的。我说了这么多,不知道说清楚了没有。” 董大田笑着说:“我懂了,大概就是说这棵树从开花到结果,整个过程人家都能看得见。” “对,就是这个意思。”李民强说。 刘彩云说:“城里人钢筋水泥的楼房住够了,对于他们来说,领养这样一棵硕果累累的果树,是一种精神寄托,这叫宁静的梦里田园。” 萧玉林说:“梦里田园?这名字不错。” 李民强笑着说:“这是彩云同志起的名字。” 王文思怀疑地说:“听着倒挺好,能行吗?” 刘彩云说:“我是城里长大的,懂得城里人的情感,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萧玉林说:“要是这样,将来某一天,某些买家想来看看他承包的这棵果树,说不定还能带动咱们村的旅游哩。” 穆永昌问:“旅游?” 萧玉林接着说:“啊!咱们这儿,春天各种果树的花一开,就是一个天然的大花园,秋天硕果累累,哪能不吸引人来呀!所以咱们村还可以发展旅游业。” 李民强说:“城里来的游客一踏进我们这儿,天是蓝的,花是美的,空气是甜的,心情一定是爽的。” 李建新说:“要是搞起旅游来,咱们村还可以搞一个农家菜饭店。” 大家越说越兴奋,董大田说:“民强和彩云想的这个点子挺好,咱们趁着苹果还没有熟透赶紧行动起来,把果树的具体情况统计出来。” 穆永昌说:“这事儿我来办!” 一石激起千层浪。村委会贴出的告示和李建新带人统计果树的行动,在村里产生了轰动,引起了村民们的误解,纷纷拿着袋子和篮子等用具,跑到果园里抢摘果子,村子里人心乱了。 林彩凤心情紧张地跑到家里连声喊:“大田!大田!” 董大田从屋里出来不耐烦地说:“大呼小叫的,干啥呀?” “快去看看吧,大家都去抢苹果啦!说是谁抢了是谁的。” 董大田一愣:“啥?!” 林彩凤说:“永昌在统计果树,村里人怕苹果没有喽,所以就都去抢啦!” “真是无法无天!”董大田气呼呼地拔腿就往外走。 林彩凤对他喊着:“你别着急,跟民强商量着来!” 果树园里,王文智和郑金莲正在紧张地摘着苹果,刘彩云和李百旺来了。 李百旺质问王文智:“你咋摘我们家的苹果啊?” 王文智把头一扬满不在乎地说:“我说百旺,你睁眼细看看,我是站在你们家的园子里吗?” 原来,这棵苹果树的树身是在李百旺的园子界内,但靠着王文智的果园,由于这棵树的树冠较大,有的果树枝伸进了王文智园子的界内。 “我没工夫跟你磨牙。”李百旺说着就上前抢王文智摘下来的苹果。 “你要干啥!这是我摘的苹果。”王文智扑在苹果堆上喊着:“你以为你们家有村干部就可以多吃多占啊!” “你这是胡搅蛮缠不讲理!” “讲理到法院讲去,这儿可不是讲理的地方!” “你躲开!”李百旺向王文智抢夺苹果。 “打人啦!李百旺仗势欺人,抢我的东西啦!” 刘彩云对王文智的诬赖看不下去了,便说:“文智叔,虽然我进村时间不久,但我相信百旺叔绝不是这种乱说的人。这棵树到底是不是他家的,咱可以问问村里其他人啊!” 王文智趴在苹果堆上说:“问村里人,村里人当然说是他家的啦!他家里有书记,人家嘴大我嘴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谁不向着当官的啊!” “‘往里抓’,你……”李百旺又冲上去夺苹果,被刘彩云拦住了。 “你甭想从我这拿走一个苹果!” 董大田赶来了。 李百旺气愤地向董大田说:“王文智摘我们家的苹果。” “他李百旺打人!”王文智趴在苹果堆上说。 董大田急了:“你嚷啥!有理不在声高,懂吗?”他看了看现场皱着眉头说,“王文智,你甭拿着不是当理说,我看你是生就的泥鳅见软土就钻啊!你从小到大是在沙岗村长大的,不知道这片园子到底是谁家的?狗不凭尾,人不凭嘴。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啦?谁都可以证明这果树到底是谁家的!这苹果还没有熟好你就摘,这不是浪费嘛!” 郑金莲上前拉王文智,悄声说:“别丢人了,赶紧走吧。” 王文智向妻子吼道:“你这个灶火炕烧山药,吃里扒外的臭娘们,我今天打死你!”爬起来把郑金莲推倒在地,还要举拳要打。刘彩云拦住说:“王文智,你怎么还打女人啊!” “她是我的老婆,我爱咋管咋管,你甭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 董大田把眼一瞪说:“好猫不吃鸡,好男不欺妻!你打老婆还有理啦?” 刘彩云扶起郑金莲说:“王文智,你不知道现在法律保护妇女儿童吗?你这样我完全可以作为郑金莲的证人,让郑金莲告你家庭暴力,你知道吗?” 王文智一屁股蹲在地上,嚷着:“今天你们都冲我来了,我豁出去了,我今天……” 董大田怒了,瞪着眼睛问:“你要干啥?” “我今天不走啦!”又躺在了苹果堆上,“我就死在这儿,除非你们把我抬走!” “你耍赖皮是吧?”董大田对跑来的李民强说:“民强,你招呼摘苹果的人都回村里开会。” 刘彩云说:“董主任,要开咱就开现场会吧。” “好主意,咱们就在这儿开,民强,你把人叫齐喽。” 李民强和刘彩云集合人去了。 王文智说:“主任,你得给我做主啊!他李百旺是老虎身上的虱子仗势欺人。” 董大田对王文智说:“我看你这是按着葫芦抠子,越来越没德行了。” 李百旺又要往前凑,董大田拦住了他。 董大田说:“剥葱剥蒜不能剥人,百旺要是去派出所告你,你扰乱社会治安,侵吞人家的私有财产,至少也得抓你关几天禁闭。天天看报纸,看哪去啦?看狗脑子里去啦,赶紧开会去!” 郑金莲害怕了,凑到王文智身边说:“要关你禁闭。” 王文智也害怕了,问:“这能抓我?” 郑金莲说:“对呀,快点儿走吧。” 王文智像裂了口的皮球,泄气了。 人们陆续来到了集合点。 董大田说:“人还真不少,好了,大伙儿都别嚷了,听民强跟大伙儿说几句。” 李民强走到人群中间说:“今天这事儿不怪大家,是我们没把工作做好,使大家产生了误会。现在向大家说明一下。两会委员们开会商量,统计一下咱们村的果树,给果树拍个照片,留个档案,不是为了抢大家的果树,更不是重新分大家的果树园子。是为了搞一个能够让城里人来咱们村认购苹果树的活动,如果有人认购了你家这棵果树,那这棵树上的果子销路咱们就不用愁了。这叫承包,不知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这是好事啊!” “有这么好的事儿?” “不是重新分果树园子啊?” 董大田说:“我们统计果树,就是让大家伙儿把果子更快更好地卖出去,而且还让大家卖个好价钱,没别的意思。” 刘彩云说:“村干部是为咱们大家着想,是为大家好,希望你们水果的收益能最大化。咱们村所有的果树都用这种方式来认购。” 董大田说:“大家听明白了吧?这会儿还有谁去抢苹果?” 郑金莲用胳膊肘捅了捅王文智说:“你也说两句吧,快说呀!” 王文智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误会了,当是要重新分园子哩。” 董大田说:“你摘人家百旺家的苹果就白摘啦?” 王文智说:“我都收拾好了,在树底下放着哩。百旺哥,你就自个辛苦点儿拿回去吧,工钱我就不要了,就算我奉献了。篮子你到时候还给我就行了。” 树怕没根,人怕没理。王文智拉了金莲一把悄声说:“快走吧,还愣着干啥!” 董大田说:“萧自贵,你平时不是挺能说吗,要不你也发个言?” 萧自贵说:“我不是来摘苹果的,我是来凑热闹的。”说完,就像灶膛里的老鼠,灰溜溜的低着头走了。 董大田哈哈一笑说:“看看这些人,抢苹果的时候跟吃了补药似的,现在闹肚子都急着找茅房去了。” 大伙儿都笑了。 第六章:排 忧(七)走出困境 七、走出困境 刘彩云趴在电脑前认真地浏览着网店的销售情况,她发现有了客户,高兴地说:“民强快来看,有人问认购二十八号麦芽黄苹果多少钱。” 李民强高兴地凑过去说:“是谁家的?” “王文智家的。” “你让客户等一下,一会儿告诉他消息,我去问一下文智叔。” “好。” 李民强急忙来到王文智家:“文智叔!” 在屋里坐着抽烟的王文智,由于抢摘苹果的事,不好意思再见李民强,在屋里没有吱声。郑金莲从屋里走出来:“民强,啥事儿啊?” “有人要认购你家的苹果树,你赶紧报个价钱,我好回复人家。” 王文智赶忙跑出来问:“是真的?”王文智有些不相信。 “我还能骗你啊!” “看上哪一棵啦?” “二十八号麦芽黄,你自个去村委会看看吧,给人家一个认购价格。” “好,我马上去。”王文智高兴地说。 王文智高兴地来到村委会,进门就问:“有人认购我的苹果树啦?” “嗯,你快来看看吧。”刘彩云回答。 王文智凑到电脑前,瞪大眼睛瞅着。 刘彩云问:“你这棵苹果树要定个什么价?” 王文智琢磨了一下说:“这棵树咋说也得摘一百来斤果子,咱就按一百斤算吧,你认为定个啥价合适?” 刘彩云说:“这位顾客是省城的,苹果熟的时候可能没有时间过来采摘,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帮着摘一下,然后邮到城里,所以这人工成本费你也得加上,你再细算算。” 王文智离开电脑,在屋里边走动边掰着手指头算计:我把一棵树的苹果摘下来,虽然用不了半天时间,就按半天计算,这人工费按现在的行情半天就是二十五块。我这苹果品种好,长得也好,价格得高一点儿,按一块五一斤计算,这就是一百五十块,再加上箱子费、邮寄费和人工费合起来报个二百块?买家肯定还要砍价,得报高点儿。于是扭头对刘彩云说:“报二百二十块咋样?” 刘彩云笑了。 王文智认为说高了,便说:“如果太贵就再减点儿?” “不是太贵,是太便宜啦!” 李民强在旁边问:“这种苹果在省城卖多少钱一斤?” “在省城像这样好的苹果至少也得要四五块一斤。” 李民强沉思了一下说:“你们看这样行不,咱也不卖一块五那么便宜,也不卖五块那么贵,定个三块钱,然后加上人工费、邮费、箱子费,一棵树就标价三百五十块咋样?” 王文智惊喜地说:“三百五!” “文智叔,行吗?”刘彩云问。 “太行了!” 刘彩云问民强:“那咱就定三百五十块?” “你标注一下吧,三百五十块。” 刘彩云敲响了键盘,客户立即做了回答。她高兴地说:“成交了,客户同意三百五十块钱成交。到时候咱们把苹果的生长情况的照片发给他们看就行啦。” 王文智问:“肉到嘴才算吃,钱到手才算财。这钱啥时候给呀?” 刘彩云说:“钱你别着急,买的人把钱打进来才能给你。” 王文智说:“我一走你们不会再卖四百吧?” 刘彩云一听这话有些不高兴了,说:“文智叔,你对我们还不放心呀?这成交价格不是标注在这儿嘛!如果你不放心就回家自己盯着电脑看着。买家一付款你就找民强要。” 李民强一想,以后购水果的人会越来越多,这账目一定得弄清楚,于是说:“彩云,要不这样,咱们给卖水果的人另起一个账户,这个账户要有专门的人来管理。”转身问王文智,“文智叔,你来管理咋样?” “这样好吗?”王文智说。 李民强说:“这没啥不好,这样你才能信任我们呀!咱们的网店越做越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帮着管一下账。” “行!”王文智痛快的答应了。 李民强说:“但是我有一个要求,账目一定要清楚,让大伙儿信得过。” “没问题。给多少服务费呀?”王文智问。 “这也费不了多少功夫,也是为大伙儿服务嘛!” “白干啊!你找别人吧,我家里事儿太多,做不好大伙会埋怨。” 李民强知道王文智是个无利不早起的主,要么大伙叫他“往里抓”哩,便说:“我也不勉强你了。” 这时,刘彩云又兴奋地说:“民强,快来看,又来客户了!二十六号,十九号有人认购了,还有七十五号,八十六号,六号……民强,咱们的网店火啦!” 李民强自言自语地说:咱们的奋斗终于成功了,村民们不再为水果的销售犯愁了。 这时刘彩云又指着电脑说:“民强,二十八号的买家又说要来看苹果树,还说顺便来旅游。咱们的苹果出了名,还带动了旅游业,这太好了。” 刘彩云见民强没有说话,问:“你在想什么?” “这是个好事,可吃住咋解决啊?” 刘彩云说:“那也不能等咱们都准备好了再让人家来呀,既然人家要求来,咱们就要尽最大的努力招待好才行。” 李民强说:“彩云,客人的吃住是不是也可以承包给村民,认购谁家的果树就在谁家吃住。” 刘彩云说:“这倒是个办法,但是有的人家居住条件目前还不太好。比如穆存利家,一个单身男人,怎么住啊?” “接待条件不具备的,看看条件好的人家愿意不愿意做这个事儿。当然,这只能是临时的办法。你问他来几个人了吗?” “问了,说是三个人。” “他们给钱不?”王文智问。 刘彩云说:“当然给啦,人家是来旅游的,又不是来沾咱们便宜的。” 王文智说:“给钱就行。”急忙说,“来的人是买我家的苹果树,我招待他们就行了。” 李民强说:“你可得招待好,招待好了没准回去还能给咱们做宣传哩。” “你就放心吧,我媳妇做的菜好吃着哩,我再到镇上买条大鲤鱼,给他们做红烧鱼吃。” 王文智高兴地走了。 李民强对刘彩云说:“住还好说,我担心的是吃饭的问题,在饮食上出了问题可不得了。如果村里有个餐厅就好了,也让城里人尝尝咱们的绿色食品。” 刘彩云也说:“城里人最喜欢农家菜了,尤其是周末,都特意开车去农家乐吃饭。” “哎,我想起来了,看秀娟家能不能办个农家乐。大叔不但懂得中医,还在城里饭店工作过,大婶也做得一手好菜,秀娟再帮着张罗着点儿,我看应该问题不大。” “那太好了。”刘彩云高兴地说。 第六章:排 忧(八)群策群力 八、群策群力 晚上,李民强靠在铺盖卷上思考着:现在的网店已经火起来了,每天的销售量就有两千多斤,现在不光是网络销售,还有直接从各地打电话过来的经销商,照这样发展下去村民手里就不愁没钱花了。可是村里集体却没有储蓄,办点儿啥事还是缺钱。比如打几口深水井解决天旱问题,买大型农机减轻村民的劳动强度等等,这都需要钱,缺钱总不能向村民们伸手要吧?看来还得想办法搞点儿公共积累。 第二天,李民强召开两委会,在会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董大田为难地说:“你说的对,凡事没钱难,可也没有啥办法,现在地都承包给了个人,属于村里管得就是村东边那片树林子,咱们总不能把树大批地刨了卖吧,再说农林局也不会同意啊!” 李民强说:“我想,咱们能不能扩大经营范围,像钱德利那样搞收购销售,当然,咱们不能像他那样低收高卖,按咱们当地的市场价向周围产水果的村子广泛收购,然后通过网店向大城市出售。因为大城市的市场价比咱们这儿高出许多,咱们就挣这个差价,你们看行不行?” 王文思说:“钱德利是低于咱们当地市场价收购再高价出售,咱们是按当地市场价收购,低于城市市场价销售,这中间也没多少利润,赚不了多少钱啊!” 萧玉林说:“不嫌利润小,只要顾客多。聚少成多滴水成河嘛!我担心的是收来了一时销售不出去,压在手里可就麻烦了。” 董大田说:“咱们是没本钱的买卖,赚得起赔不起啊!” 王文思说:“这样和钱德利会不会发生冲突,他也在到处收购水果。” 李建新说:“他收他的咱收咱的,买卖买卖两头情愿。老百姓愿卖给谁卖给谁,他想拦也拦不住。” 李民强想了想说:“能不能这样,咱把销售渠道再扩大一下,发动村民给自己的亲戚朋友联系,让他们也来帮着推销。” “你是说先有买家再收购?”穆永昌问。 “对!” 刘彩云说:“我可以给我的同学打电话,让他(她)们也在朋友圈儿里帮着推荐咱们的水果。” 萧玉林接着说:“也可以给一些企业的领导联系,让他们来拉后分售给职工,由于低于城市的市场价职工们肯定愿意买。这也是为职工谋福利嘛。” 董大田笑着说:“我看彩云和玉林说的办法倒行。” 李民强说:“部队打仗要事先进行火力侦察,咱们做买卖也先联系一下试试,看看情况,不打无把握之仗嘛。” 董大田说:“这事儿得抓紧,苹果很快就该摘了。” 刘彩云说:“我觉得咱们也不能站在井边叫口渴,咱们村的树木资源也不是不可以利用,这里有木材,办个家具厂也不是不可能。至于要经过农林局审批的事儿,可以去问问。” 李建新说:“咱们刨了老树再栽上新的,新陈代谢嘛。” 李民强说:“麻烦彩云同志帮着联系一下农林局。” “没问题。” 李民强接着说:“就是农林局同意咱们刨一些老树办家具厂,也涉及到经费问题,没有钱就盖不了厂房,卖不了设备,招不了技术工人。所以,关键的问题还是钱。我也同意彩云和玉林哥的意见,广泛发动群众。我也和我的战友们联系一下,他们有的已经成了公司老板了。同时告诉村民们,谁联系了客户,村委会要根据情况给予表扬和奖励。” 刘彩云笑着说:“你这是打一场人民战争啊!” 李民强微笑着说:“柴多火焰旺,人多力量大。只要有了群众的积极支持和参与,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人民,只有人民,才是推动发展的动力嘛!” 大家都笑了。 会议一结束,刘彩云就开始给同学打电话:“喂!大龙,我是彩云,我挺好的,听说你高升当经理啦,谦虚什么呀,你们哪的福利怎么样啊?这么好哇!哎呀,别馋我了,我是去不了啦!有点事儿求你帮个忙,省里派我来农村做扶贫工作,我在的这里盛产水果,尤其是苹果和梨,质量很好,就是交通不方便卖不出去,我们低于城里市场价卖给你们职员,你们不能拉点儿回去分售给你们的职员啊?这也是为职员谋福利呀!也是你帮我做扶贫工作呀!好,谢谢你,我等你的消息。再见!”接着又打电话:“莉莉,听出我的声音了,你替我办件事儿,什么呀,有事儿才想起你,我什么时候都在想着你,你就知道吃,好,忘不了你这个馋嘴。哎,说正事儿,我在的这里盛产各种水果,你……” 当天晚上的碰头会上,刘彩云说,她联系的已有四家要卖,我算了一下,一共有七千多斤,还有一家大型超市说,如果质量好他们也可以进货。 萧玉林联系到在化工厂当总经理的表哥,说可以派一辆卡车来拉。同时还联系到两家超市,可以买两千斤。 李民强在食品加工厂当经理的战友来电话,说苹果和梨他们可以进货。 李民强心里有底了,马上写出广告,大量收购苹果和梨。 李民强正在街上张贴收购广告,王明坤骑着电动车过来了。 “民强,你贴啥啊?” “你看吧。” 王明坤看了一下说:“大量收购苹果和梨,而且价格也不低呀。” “我们给的价格是咱们当地的市场价。” “你是帮大伙卖水果的,咋又收购起水果来啦?” “这你就甭管啦。哎,你骑车把这些广告帮我往周围产水果的村子贴一下。” “好吧。”王明坤从民强手里接过一卷广告走了。 可是广告一贴不要紧,麻烦事又来了。 第六章:排 忧(九)寸步不让 九、寸步不让 钱德利怒气冲冲地来到沙岗村村委会,开口就说:“李民强,你是啥意思?你这是要跟我抢生意啊!你为啥把收水果的告示贴到我们村和我公司的门口?你这么做是不是要赶尽杀绝啊!太过分了吧!” 董大田赶紧劝解说:“钱老板,你坐下,有话好好说。” “你看我坐得下吗?”钱德利没好气的说。 刘彩云说:“现在是市场经济,本身就存在着竞争,强者胜弱者败这是必然的。” “没你说话的份,你算那颗葱啊!” “你……” “我咋啦?你们这样做是在挖我的‘墙脚儿’!” 李民强说:“你别急,我没有想收你们村的水果,要是想收你们村的,我直接收你的不就得了嘛。” 钱德利眼珠子一瞪说:“行啊你,现在财大气粗了是不是,我的货你也要收。你说吧,这件事儿咋解决?” “我跟你说……” “你甭跟我说废话,我告诉你,你必须马上把方圆十里的告示全给我撕了。” 李民强急了:“钱德利!别给你面子不要面子,好话给你说了,你还得寸进尺!我告诉你,财可义取不可力夺,广告既然贴了就不会去撕。买卖买卖两头情愿。水果又不是你们家的,人家愿卖给谁就卖给谁,你管不着!你想搞垄断独霸水果市场啊,这不可能!” “李民强,我就是要垄断独霸水果市场,你能咋的!咱们就走着瞧。”说完怒气冲冲地抬腿走了。 “他也太霸道了。”董大田气愤地说。 王明坤来了,说:“民强,广告我贴完了,还有不?产水果的刘庄我还没贴哩。” 李民强问:“你是不是小邱庄也贴啦?” “贴了,他们村的水果多,我还准备再贴几张。” “小邱庄就别贴了,钱德利也收水果,咱们去抢购显得不太厚道。” 王明坤说:“都是做买卖,各做各的,谁让他钱德利把价格压那么低哩。说实话,我还是为他们村的村民利益着想哩。” “还是别贴了。” 王明坤不理解地摇了摇头。 在附近各村贴出按市场价收购水果的广告后,周围产水果的村民,装满水果的马车、手扶拖拉机来往不断,就连小邱庄的村民也拉来了三手扶拖拉机。还有城里来买水果的大小车辆,把个街道堵得满满的。负责收购的萧玉林和李冬梅,负责销售的刘彩云和萧明辉,忙的不可开交。拖拉机的“嘣嘣”声,汽车的喇叭声,人们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整个沙岗村比过年还热闹。 钱德利见到此景,如坐针毡,急的在办公室里直打转,难道我真的要败在李民强的手里?他赶紧把公司员工乔春花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钱总,你找我?”乔春花走进来问。 钱德利很客气地说:“春花,你坐。” 乔春花不知所措地站着问:“钱总你找我有啥事儿?” “你坐下吧,没别的事儿,就是请你帮个忙。” “我能帮你啥忙啊?”乔春花边坐边说。 钱德利急切地说:“你先答应我行还是不行。” “当然可以了,你让我帮你做啥?” “我听说,你跟沙岗村的李民强是亲戚,是吗?” “是啊。他是我表哥。” “这就好办了,我请你帮我阻止李民强收水果。” “这……”春花作难了。 “他高收低卖,会导致我们公司的水果生意一落千丈,以前跟我们合作的客户,如果我们无法及时提供货源,就会跟我们解约。” “可是……” “我知道亲戚关系会剥不开面子,这我理解。我也想过,大不了这个水果生意不做了,可是我得考虑咱们公司的发展和职工的利益呀。” “那你和民强商量一下,合起来收购不就行了。” 钱德利冷笑了一声说:“你认为他会答应吗?” “要不我去劝劝他。” “春花,那我太感谢你了。你最好今天就去。” “好吧。” 乔春花来到沙岗村,在村委会找到了李民强。 “民强哥!” “春花,你咋有空来啦?”李民强高兴地问。 “我找你有点儿事儿,你能出来一下吗?” 李民强走到院子问:“啥事儿?” “咱们到外面说吧。” 他们走到村大街上,李民强心里有些纳闷,到底发生了啥事儿?这么神神秘秘的,着急地问:“春花,到底啥事儿?” “你们是不是也在大量收购水果?” “是啊,咋的?” “那你可不可以把收购价格压低一点儿,和钱德利收购的一个价啊?” 李民强明白了,她是来给钱德利当说客的,便说:“钱德利心太黑了,低价收高价卖,把老百姓坑的多苦啊!俗话说得好,坑人的生意不长久,长久的生意不坑人。我们不会像他那样。农民的水果不是给他一个人种的,他想垄断水果市场,这不可能。你回去告诉他,我们收购的价格不会降低,只能是随着市场变化会更高。” “可是,他现在收购不到水果,很多客户要和他解约了。” “随他去,我就是要打破他的垄断,杀杀他的威风,他不就是靠坑咱们老百姓发自己的财嘛!这些年村民们种的果树越来越多,可日子变化大吗?不大吧。你能说这跟钱德利没有关系吗?买卖看行情,早晚价不同。做买卖应该多则为贱,少则为贵。可是他钱德利哩?水果多了他就压价,水果少了价格也不见他涨。啥价他一人说了算,我就是要打破垄断,让老百姓得到应得的利益。你也是农村长大的,村民们挣点辛苦钱有多难啊!”李民强有些激动了。 “他希望你留一部分给他。” “不给!你回去告诉他,开店的不怕大肚汉,别人卖多少我们就收多少。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村现在的网店很火,一天就能卖出好几千斤。有的大型超市还表示我们有多少就收多少。我们的销售渠道已经打通了,他的垄断已经被打破。” “你真的不想再留一部分给他?” 李民强态度坚决地说:“不留,除非他抬高收购价格,跟我们的一样。” 乔春花无奈地说:“那我回去了。” “你不到家里去啦?” “下次再专门去吧,钱总还急等着我的消息哩。” 乔春花回到公司,把李民强的话向钱德利叙说了一遍。说:“对不起钱总,我没能帮上忙。” “没事儿,这不怨你。” 钱德利更是火冒三丈,暗下决心,要与李民强拼个高低。 第六章:排 忧(十)父训子 十、父训子 县工商局局长谢宝泰吃过晚饭,正和妻子钱秀敏一起看电视,外面有人敲门,钱秀敏放下手里的茶杯,从沙发上站起来,前去开门,隔着门眼儿往外瞅了瞅,急忙把门开开,满面笑容地说:“德利来啦。” “姑,姑父在家吗?” “在,快进来。” 钱德利进门叫了一声“姑父”便换上拖鞋坐在了谢宝泰的旁边。 “秀敏,给德利沏杯茶。”谢宝泰笑着说。 钱德利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几沓钱放在茶几上说:“姑父,这钱是你的分红,你收下吧。” 谢宝泰笑着说:“秀敏,把钱收一下。”钱秀敏把茶递给钱德利,接着拿起茶几上的钱到里屋去了。谢宝泰接着又问,“生意最近还可以吧?” 钱德利把茶杯放到茶几上说:“恐怕往后买卖不好做了。” “怎么?” “有人跟咱们叫上劲儿了。” “谁呀?” “沙岗村的李民强。” “就是刚从部队回来的李民强?” “姑父你认识他?” “我没见过他,赵书记在会上提过他的事儿。” “这小子在县委书记哪里也挂上了号?” “这个人很不简单啊!他怎么和你叫上劲了?” “你知道沙岗村是咱们收购水果的主要村子之一,李民强当上书记后,也和我们一样搞起了网络销售,不但阻止村民卖给咱们水果,而且他还到处贴告示收购水果,甚至把告示贴到了我们村和咱们公司的门口,而且是高价收低价卖,这不是在抢咱们的生意嘛!” 在里屋放好钱出来的钱秀敏说:“高收低卖,这不是犯傻呀。” “他这样一闹不要紧,连我们村的村民都往他那里送苹果,搞得我水果收不上来供不了货,已经有几个老客户不打算跟咱们合作了。你看咱们还有法子干吗?他这是在断咱们的财路啊!姑父你得想想办法,不能让他再继续搞下去,他再搞咱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谢宝泰说:“他们没有办理营业执照就没有经营权,向外卖是违法的?” “他们也开了个网店,是在网上向外卖,据说每天能卖几千斤。” 谢宝泰神情严肃地沉思着说:“网售是否合法,虽然目前国家还没有明确的说法,但是,他没有取得营业许可证就搞经营就是违规,就是扰乱市场,明天我派人去查查。” 村委会办公室里,萧玉林拿着账本,萧明辉按着计算器,正在核对着销售水果的收入,李民强正在打电话,刘彩云在电脑上浏览着网页。 这时,一辆萨塔纳小汽车开进了院里,李民强赶紧迎出来。从车里下来一高一矮两个人,走在前面的矮个说:“我们是县工商局的,我姓高,叫高飞。”又指身后的高个说,“他是我们宫科长。” 大家不由得一惊:他们来做啥? 李民强忙笑着说:“欢迎领导来检查我们的工作。” 刘彩云忙着沏茶倒水,萧玉林和萧明辉正要收拾桌上的东西,宫科长拦住说:“先别收拾,我们要看一看。” 李民强忙拿过椅子,让他们二位坐下,笑着说:“你们要检查啥,我给你们说。” 宫科长说:“有人反映你们非法经营水果,扰乱市场,从中牟利。” “啊!”大家又是一惊。他们互相看着不知如何回答。 刘彩云说:“我们一没摆摊销售,是在网上销售;二没牟取暴利,完全是按当地市场价买进,低于城里市场价卖出,完全是为乡亲们谋利益,怎么能说是扰乱市场呢?你们误会了吧?” 李民强想,乱麻必有头,事出必有因。既然人家来了就必然有来的原因,便说:“欢迎二位领导指导我们的工作,但是有些事儿我向你们说明一下,你们可能也在农村呆过,农民很苦啊!尤其我们这个穷村,村民们辛辛苦苦生产的水果卖不出去,全靠中间商来收购,可这些中间商低价收高价买,还在秤上做文章,害得农民有苦难言,所以我们才建立了网店自己从网上销售。” 萧明辉插话说:“小邱庄的钱德利用当地市场价的六成收购我们村的水果,可把村民坑苦了。” 萧玉林把账本拿过来说:“请你们看看,我们是不是按当地市场价买进而按城市低价销售。”说着把账本递给了过去。 宫科长翻了翻账本说:“你们的收入怎么处理?” “用于村里的基础设施建设。”李民强回答。 “你们经营了多长时间了?”姓赵的问。 “刚三天。”李民强回答。 “你们还要继续搞下去吗?” “有这个打算。” 宫科长说:“我也是农村长大的,知道农民不容易,你们是为了搞活经济,增加农民收入,这无可非议。关键是经营要合法,要到工商部门进行登记注册,你们登记了吗?” 李民强赶紧说:“还没有。我们正准备成立一个销售公司,在准备材料向你们申请营业执照。” “在没有拿到营业执照以前,你们不要再收购,明白了吗?” “明白。”李民强回答。 这时,一个老汉手里拿着鞭子来到村委会,他是宫家庄的,进门一见到宫科长惊喜地问:“连成你咋在这儿?” “爹,你咋来了。” “我听你大伯说,这里收苹果价格贵就送来了几筐。”转身对刘彩云说:“姑娘,你们就收一下吧,我还得赶紧回去到学校接我那小孙子哩。” 萧玉林知道,宫家庄离这里八里地,也产水果,但不如沙岗村多,质量也不如沙岗村的好,昨天他们村有两户送来一手扶拖拉机,便说:“大叔,我们这里不收了,对不起,你再拉回去吧。” 老汉一愣:“为啥?” 萧玉林看了宫科长一眼说:“工商局的同志说我们收购不合法,不能再收您的啦?” “啥!啥叫合法?他小邱庄的钱德利到我们哪儿收购拼命压价就合法啦?这是啥道理!他可把我们坑苦啦。你们按市场价收购,这是增加老百姓的收入都高兴着哩。我求你们就收下吧,老百姓种点水果不容易,再说我都拉来了总不能让我再拉回去啊!” 萧明辉说:“大爷,不是我们不收,是工商局的同志……。” 李民强赶紧把话接过来说:“是工商局让我们办理了营业执照以后再收。” 老汉急了:“那得猴年马月啊,等到那时候苹果就烂了。啥营业执照不营业执照的,只要老百姓满意就行了呗。”他又对着宫连成说,“是你不让他们收的?你们工商局也得为老百姓想想,你们的墙上不是也写着为人民服务吗?官爱民一尺,民敬官一丈。你们城里那些当官的也得为百姓想想!” “爹,你不明白……” “我咋不明白!他们这是为老百姓办好事儿!我不明白的是,他们为老百姓办好事儿你们咋就给他们使绊?!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们这穷老百姓活啦?我告诉你,要是不让他们收我拉来的苹果你就别进家,把你儿子也接走,我没钱给他买零食吃!人心都得朝上长,办事得凭个良心。”说完气呼呼地蹲在了地上。 李民强说:“大伯,你别着急,宫科长他们也是在执行公务。” 老汉把头一歪说:“啥公务?我看他们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就知道搬上边的条文,不知道老百姓的实际情况。条文是死的人是活的,办事得有个灵活性。” 宫连成听着老人的数叨,一声不吭地低头吸烟。他也很为难,局长明确交待停止他们收购,而且还要罚他们款,不能让他们再收购,可偏偏这时候他的亲爹来卖苹果,而且还说了这些气话,咋办?确实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高飞见到这种尴尬的局面,便说:“要不就让他们收了吧?” 宫连成抬头望了高飞一眼没有吱声。 李民强赶紧说:“明辉,你们还愣着干啥,赶紧去卸车啊。” 萧玉林、刘彩云和萧明辉跑着跟老汉一块卸车去了。 宫连成站起来说:“李书记,谢谢你,以后需要我帮忙尽管说话。不过我还要提醒你尽快去办理登记手续,免得以后麻烦。” “是,我们尽快去办,谢谢科长的关照。” 宫连成一挥手说:“小高,咱们走吧。” 宫连成是乘兴而来败兴而返。他身在车上坐着,心里却在想着回去如何向谢局长汇报。 第六章:排 忧(十一)爱的疑惑 十一、爱的疑惑 宫连成和高飞上车走了,风平浪静了,几个人围着办公桌议论了一番发生的事,便又开始核对账目。 萧明辉说:“民强哥,核对好了。” “收入多少?”民强问。 萧明辉兴奋地回答:“三万六千五百多块!” “啊!这么多啊!”李民强兴奋了。 萧玉林高兴地说:“这还扣除了给董奶奶修房子和给五爷买面粉用的钱。” 萧明辉说:“民强哥,要是这样发展下去,咱们村很快就会富起来的。” “是啊!这太使人高兴了。” 刘彩云笑着说:“民强,在这高兴的时刻,咱们合个影吧。” 李民强问:“为啥?咋突然想起合影啊?” “我爸妈知道我跟你一起工作,非得要一张你的合影。” “既然这样,那就勉为其难,满足一下你的意愿吧。” 刘彩云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萧玉林,萧玉林举起手机拍照时,刘彩云却用手把站在一起的萧明辉推开了。 萧明辉还没反应过来是啥意思照片已经照完了。他问:“彩云姐,你这是啥意思,为啥不和我照?” 刘彩云笑着说:“好,我给你照一张。”刘彩云从萧玉林手里接过手机给萧明辉照了一张单身照。 萧明辉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说:“彩云姐,你是不是喜欢民强哥,拍照片让你父母把把关啊?” 刘彩云也笑着说:“怎么,不行啊?” 李民强赶忙一拉萧明辉说:“你这嘴是不是可以缝起来啊,疯子似的胡言乱语。” “好,是我胡说八道。”萧明辉笑着说。 萧玉林抿嘴笑了笑没有吱声。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喂,我是李民强,哦,田书记啊,有啥指示,哦,我们村去几个人?啥时候?好,知道了,嗯,好。再见。”李民强放下电话说:“田书记来电话,镇上要组织各村里的书记去参观学习种植黄韭和芦笋技术。” “啥时候去?”萧玉林问。 “也就这两天。玉林哥,我走后你到县工商局咨询一下,我们成立农副产品销售公司的事。” “行,我明天就去。” 李民强又对刘彩云说:“你是否向农林局打听一下,用我们的林业资源能不能办一个木器加工厂。” “好吧。” 天渐渐黑下来了,李民强、萧玉林、杨秀娟、李晓英坐在院子灯下的小桌旁说谈着。明天民强就要外出参观了,宋秀琴在给民强整理着衣物。宋秀琴说:“天凉了你得多穿点儿衣服,没个媳妇啥事儿都得我为你操心。” “娘,你甭担心,不会太凉的,况且几天就回来了。”民强说。 “玉林能和你一块儿去就好了,互相有个照应。” 萧玉林说:“我也想去,可镇上就要书记一个人去。” 这时,刘彩云提着一个塑料袋子高兴地进来了,满带笑容地说:“民强,你看我给你准备什么了?”说着从袋子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取出一双蓝面白色厚鞋底的休闲鞋,摆弄着说,“民强外出参观肯定会在田地里来回走,穿皮鞋不方便,你们看漂亮不?” 李晓英笑着问:“漂亮。彩云姐,我哥出门儿你咋这么兴奋啊?” 刘彩云也笑着说:“我也得为咱们沙岗村建设出把力呀!” 宋秀琴说:“彩云,你想的可真周到,民强快试试看合适不。” 李民强拿起鞋穿在脚上试着。 刘彩云也边欣赏边说:“你们看是不是很合适。” “嗯,挺合适的。花了不少钱吧?你还知道民强的鞋号,我进屋给你拿钱去。”宋秀琴笑着说。 刘彩云拦住笑着说:“婶,你别拿钱了,是我送给民强的。” “还让你花钱,谢谢你。” “不用谢,我应该的。” 就在这时,杨秀娟进了大门,宋秀琴高兴的说:“娟子,快来看看,彩云给民强买的鞋多合适,多好看,这孩子心真细。” 杨秀娟借着月光,望着民强脚上的鞋,瞅着大家充满笑容的脸庞,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光顾忙活餐馆了,咋就没想到给他买点儿啥哩。 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杨秀娟心里很不平静,彩云为啥给他买鞋?而且买得又是那么合脚,她怎么知道民强脚的大小?难道刘彩云喜欢上民强?她又想起,民强在她面前总是说彩云如何聪明,如何有文化,还要我向她学习。难道民强对她也有那个意思?他们俩天天在一起工作啊,说啊笑的,哪能不产生感情哩?而且彩云又是这么漂亮,哪个男人不喜欢好看的女人?如果是这样,那我又该咋办?秀娟心神不安地回到了家里。 崔金玉见女儿没精打采地回来便问:“娟子,你咋的啦?” 杨秀娟说了一声“没事儿。” 杨立山见秀娟一脸不高兴地回到家里,急问:“闺女,咋回事?” 杨秀娟没有回答。 崔金玉凑过来说:“是不是民强不喜欢你啦?” “不知道啥情况,别乱说。”杨立山说。 崔金玉有点儿急了:“我咋是乱说,事情这不明摆着嘛,你看她哭丧着个脸回来。”心想:民强是不是心里有了别人了?又一想不会吧,前两天秀琴还死乞白赖到这儿来说定亲的事儿,咋就孙猴子似的说变就变了呢?她也想到了刘彩云,她长相好,又有文化,他俩朝夕相处,天天在一块儿,时间久了还不发生感情?是不是他们俩早已经好上了秀娟还蒙在鼓里?想到这儿便说:“我得到他家里说说去。” 杨秀娟拦住说:“你能不能不管这事儿啊?” “我管咋的啦?你是我的闺女!”崔金玉有点儿急了。 杨秀娟一扭身回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崔金玉生气地说:“你就会这一招儿,一遇到不高兴的事儿就往屋里一扎,民强变了心,你去找他闹啊,干么自己在这儿受罪?窝囊废!” 杨立山说:“闺女要是那样,不就跟你一样啦。” “我咋的啦?我哪不好?你说说!” “你好,我不跟你说了。”杨立山摇着头离开了。 “两个窝囊废!” 李民强这天下午参观回来了,他拨通了杨秀娟的电话:“喂,秀娟,你有空吗?咱们……”民强话还没说完,秀娟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没工夫”就关机了。民强遗憾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她怎么了?口气不对呀! 天黑下来了,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崔金玉把一大碗做好的酸菜鱼放在桌子上说:“秀娟,民强刚回来,在外面一定没吃好,你把我做的酸菜鱼给民强送去,他可能在办公室还没有吃晚饭。” 杨秀娟把嘴一噘说:“我不去。” 崔金玉不高兴地说:“你这妮子,咋跟我反着劲儿哩,我不让你去找他,你拼命地往前扑,现在有正经事儿了你倒拿捏起来了,你不去我去。” 杨秀娟忙拦住说:“这黑灯瞎火的你摔着咋办,还是我去吧。” 崔金玉笑了,说:“让他尝尝我的手艺,不是我吹,保证他吃的连汤都不剩。”转脸对站在身边的秀娟说,“你还愣着啥,去拿饭盒啊!” 李民强和刘彩云两人从办公室出来,边走边聊着: “你真聪明,一学就会。”刘彩云笑着说。 “是你教的好,我得好好谢谢你。”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呀?” “到镇上看电影。” “好。”刘彩云很满意。 “叫上秀娟和晓英,咱们一起吃饭,看看电影,放松一下。” “为什么要叫这么多人呀?” “人多热闹呀。” “你真是个木头。” 李民强不由得一愣:“啊!” 还没等李民强缓过神来,刘彩云凑上前亲了民强一口,扭头笑着跑开了。 李民强傻愣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晃着脑袋自言自语地说:“彩云,你咋这样哩?” 太巧了,李民强没有想到,刘彩云这一动作被来送酸菜鱼的杨秀娟看到了。她心如刀绞,他们真的好上了,这是自己亲眼见到的,那没见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儿哩。李民强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假的,我太傻了,受了他的骗,他骗走了我的感情,骗走了我的心。杨秀娟伤心透了。她没有急着回家,而在街上慢慢地走着,她想稳一稳激烈跳动的心,她没有落泪,她觉得为这样的负心之人落泪不值得。 杨秀娟一进门崔金玉就问:“民强说好吃吗?” “他不在。” “他不在你留个条儿把东西留下不就得了,咋又拿回来哩?真是个死心眼子!” “娘,我饿了,我吃了吧。”秀娟说着打开饭盒,从旁边的餐桌上拿起醋瓶子就往里面倒。 “你这是干啥?咋还放这么多醋?不能这么吃!”崔金玉一把从秀娟手里夺过了醋瓶子。 “娘!”秀娟一下子扑到了金玉的怀里哭了起来。 “闺女别哭,咋回事儿,跟娘说。” 餐馆装修好了,杨秀娟正在餐馆的院子里擦洗桌椅,送货员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你是叫杨秀娟吗?” “啥事儿?”秀娟问。 “你买的餐具。” “餐具?我没有买餐具啊!” “你签收一下吧。” 杨秀娟朝屋里喊,“娘,你们买餐具了吗?” 崔金玉从屋里走出来说:“没有啊!” 杨秀娟仔细一看单子上的电话,说:“娘,是民强买的。” 崔金玉一听便说:“小伙子,这东西不是我们买的,你搬回去吧,我们不能收。” 送货员为难地说:“地址、收货人都对,您不收我往哪儿送啊!您别难为我了。” 崔金玉说:“不是难为你,你把这些东西送到村委会去,你就找李民强,你把东西给他,跟他说,我们开得起饭店就买得起餐具,我们不需要。” 一旁的杨立山说:“给他送回去不合适吧,干脆我们付钱把东西留下算了。” “不行!”崔金玉很干脆地说。她把手里的抹布往餐桌上一摔,说,“他的东西我用着别扭。小伙子,麻烦你拿走吧,拿到村委会交给李民强。” “送村委会!你们真是的……”送货员不快地搬着东西走了。 李民强把餐具从村委会搬回家放在了屋外的窗台底下,坐在餐具箱前,心想:装修餐馆我没有帮把手,她可能生我的气了?要不为啥电话不接还躲着我,送东西也不收哩?秀娟,你难道不理解我的心思? 宋秀琴凑过来问:“强子,你买这么多碗啊碟的干啥呀?” “我是送给秀娟他们餐馆的。” “那你赶紧送过去呀。” “她不收退回来了。” “她不收!咋的啦,你俩闹意见啦?” “娘,你说是不是我送的东西不对呀?” “餐具咋的啦?” “餐具,这不成了‘惨剧’了吗。” 宋秀琴说:“叫我说这不是根本问题。”秀琴坐在民强跟前说,“依我分析她是认为你跟彩云好了。强子,你要跟娘说实话,你到底是喜欢彩云,还是喜欢秀娟?” “轻声点儿,人家就在屋里,听见多不好。” 宋秀琴朝屋里瞅了瞅轻声说:“我观察好久了,彩云对你很有那个意思。你可不能两头都占着,秀娟和彩云都是好姑娘,你选哪个我都愿意,我给你们算过了,你们三个人都合。” “娘,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只能给你娶一个儿媳妇,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宋秀琴有点儿急了,说:“你不要以为你是书记我就不能管你了,就因为你当了书记我才要管你,你可不能有作风问题。” 李民强急了,说:“娘,你说啥呀!我和彩云只是工作关系。再说了,人家彩云是驻村干部,用不了多久就要走的。” 宋秀琴的口气缓和了些,说:“噢,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和彩云会……” “你别瞎猜了,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尽管秀琴和民强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也被屋里的刘彩云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大概的内容,她确实对李民强产生了感情,只是由于他和杨秀娟有了恋爱关系,而且互相爱的很深,所以她只能是心里有而不敢公开表露出来,如果没有杨秀娟,她早已扑在了李民强的怀里,她在忍受着感情的折磨。每逢和李民强单独在一起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情,往往难以控制怦怦乱跳的心,她心里深深地爱着李民强。 李民强想:难道秀娟也误会我和彩云好啦?即便是彩云有这个心,我也没这个意啊!我的心里只有你秀娟!他动情地深思着:秀娟是那样的聪明、善良,对我的工作是那样的支持和帮助。回到沙岗村后和秀娟接触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展现。他又想到刘彩云,这是不可能的事儿。秀娟可能误会了,我得跟她说清楚。 有情却被多情恼。杨秀娟躺在床上,望着墙上挂的民强照片,心里也在思考着:难道民强真的喜欢上了彩云?我看到彩云亲他的时候是彩云主动的,民强并没有啥反应,是不是彩云一厢情愿啊!民强是个做事光明磊落的人,要是他也有和彩云好的意思,他会跟我公开提出来的,不会脚踩两只船,背着我再跟别人好,他不是这样的人。 杨秀娟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民强给她发来的短信:“你睡了吗?我还没有,我想见你。”她看完没做任何回答就把手机放下了,刚放下又响了,“我想你。”秀娟看后又放下了,心想:他到底是啥意思呀,不行,我得问个清楚。 第六章:排 忧(十二)好事难办 十二、好事难办 村委会办公室里,在召开两委会。 李民强说:“咱们今天开个会,有三个议题,一是我介绍一下外出参观的事儿;二是由玉林哥谈一下我们水果的销售情况;三是结合咱们村的实际情况研究一下下一步要做的事。” 李民强打开笔记本说:“我在参观过程中,联想到了咱们村的一些情况,感到咱们的种植作物有些单调,咱们除种植棉花、粮食和水果外,还可以种植其他一些经济作物。镇里组织这次参观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我们这次参观了两个地方。” 董大田问:“你们都参观啥啦?” 李民强回答说:“一个是咱们县北胡村的黄韭种植基地,另一个是河南丰源芦笋种植基地。黄韭适合种植在土地肥沃,排灌条件好的地方,咱们这里大部分是沙土地,而且浇灌条件目前也达不到,所以我着重说一下芦笋。芦笋又叫龙须菜,是一种多年生植物,芦笋幼茎出土见光后呈绿色,称绿芦笋,是鲜美的绿色食品。培土软化则呈白色,称白芦笋,多作罐头食品原料。是驰名世界的名菜,畅销国内外。” 刘彩云说:“我看过有关芦笋的报道,芦笋里含有蛋白质、脂肪、钙、铁和多种维生素,是名贵蔬菜,味道鲜美,营养丰富,还有较高的药用价值,可降血压,防治心血管、泌尿、淋巴等系统的疾病,还具有独特的抗癌作用。” 王文思说:“这还是很好的药材啊!” 李建新问:“民强,说的这么好,咱们这沙土地能种吗?” 李民强说:“当然能种了,芦笋适合在沙土地生长。在咱们北方地区冬季进入休眠状态,第二年会继续生长,一次种植可以连续收获十到十五年,不但产量逐年增高,而且还不需要过高的成本投入。” 董大田问:“这东西种起来会很复杂吧?” “不复杂,芦笋适应性强,对气温要求不严,容易栽培,芦笋的栽培并不难,管理也很方便。” 李建明问:“这芦笋的经济效益咋样?” “我问了一家种植芦笋的农户,他已经种了四年,每亩地平均收入三千多块。” “啊!效益这么好啊,比咱们种粮食强多了。”大伙发出了感叹。 李民强接着说:“我刚才说了,芦笋适合咱们这样的沙土地种植,根据咱们村的情况,种植可以不占用好的耕地,可以在果树园里种植,也就是说在果树两行距之间的空地种植,这样既不影响果树的生长,还收获了芦笋。” “这是一举两得啊!”萧玉林高兴地说。 李建新问:“民强,咱们啥时候开始种?” “芦笋种植的时间是在春天,如果咱们确定种植的话,明年开春咱们就开始种植。” 董大田说:“咱们种!这么好的东西为啥不种啊。” “咱们种!”几乎是齐声回答。 “要是这样的话,我给镇上报告一下,可能镇上还要根据要种植的村子多少请技术人员来指导种植。” “这就更好了。”董大田高兴地说。 李民强对萧玉林说:“玉林哥,你再谈一下水果的销售情况?” 萧玉林说:“好吧,我说不到的地方彩云同志再作补充。”萧玉林打开账本,接着说:“我们这次收购销售苹果、梨等水果,由于没有销售权只进行了三天就停止了,三天时间净赚三万六千五百七十元。” 大家一听,兴奋地议论开了。 董大田高兴地说:“这么短的时间就挣了这么多钱,真没想到。” 萧玉林接着说:“这还扣出了给董奶奶修房子和给五爷买面粉用的钱。” 刘彩云说:“再加上村民们卖水果的收入和认购的果树,我估计今年的全村收入就是上百万啦!” 穆永昌说:“如果这样发展下去,咱们村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成了富裕村了。” 李民强说:“为了咱们村的持续发展,我一直在想,咱们必须持有经营权,像小邱庄那样办一个销售公司,扩大经营范围,把咱们的农副产品推向全国。” 董大田高兴地说:“民强,你详细说说。” 李民强说:“我想,咱们不能单凭水果来增加村民们的收入。是不是还可以办一个畜牧场,现在一只成羊就卖近千块,再养些鸡,养些猪,如果可能的话,在废砖窑附近那些烧砖挖土形成的荒废大坑进行整修,建个养鱼塘,这样收入会更高一些。” 刘彩云笑着说:“民强,你这是走农牧副渔全面发展的路子啊!” 董大田也说:“民强的脑子想的就是多。” 李民强说:“我说的只是咱们村的发展方向,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得一件一件做。要想实现咱们的理想还得一步一步来。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将来有了条件还可以办一个水果加工厂,把咱们的水果变成饮料,将会有更好的利润。” 李建新说:“还可以办一个木器加工厂。” 王文思说:“要这样咱村的农民不就变成工人了吗?” 萧玉林说:“我到县工商局问过了,他们说可以成立公司,但要写申请报告和确定注册资金,要办很多手续哩。” “注册资金规定多少?”民强问。 “根据咱们的经营范围,最少也得三万。” 刘彩云说:“农林局我也去过了,他们认为可以开木器加工厂,但要求一定要做到刨老树栽新树,而且他们还要来检查落实情况。同时也必须到工商局办理注册登记。” “这也需要注册资金啊!”李民强有些为难了,咱们这几个钱儿还是不够用。于是他说,“吃饭穿衣量家当,根据咱们目前的资金情况,先把销售公司办下来。” 董大田说:“有了钱万事圆。没钱办点儿啥事儿都难。” 李民强说:“还有,咱村的街道,夏天一下雨满街都是泥水,大家走路很不方便。街道需要硬化,街道两旁和房前屋后也栽上树;另外村里垃圾到处都是,要在一些胡同口合适的地方建几个垃圾站,垃圾集中管理,使咱们村整洁起来,绿化起来……” 没等李民强说完,董大田说:“这得需要不少钱哩。” 李民强说:“是啊。玻璃钢厂补交了过去十万元的承包费,还了账还剩七万多,我们卖水果挣了三万多,我再到玻璃钢厂和庆森叔商量一下,把今年的承包费预交一部分,先用这些钱把咱们村的主要街道整修一下,不知我这个想法行不?” 穆永昌说:“街道一下雨到处存水,村民意见很大。” 董大田说:“街道确实需要整治,我没意见。” 李民强说:“玉林哥,你尽快起草一个申请报告,办公司的各种手续由你来具体负责,咋样?” “没问题!”萧玉林愉快地答应了。 李民强说:“街道整修和建垃圾站的事儿,大田叔是不是亲自抓一下。” “行!”董大田痛快地答应。 李民强接着说:“上面这些事儿都需要钱,其他事儿只能暂时先放一放了。大家还有啥事儿没有?”见没人答应,便说,“散会!” 第六章:排 忧(十三)爱的表白 十三、爱的表白 李民强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刘彩云告诉他:“民强,我接到县委办公室的电话,要我到县委去一趟。” “啥事儿啊?”民强问。 “我也不太清楚,猜测可能是我驻村扶贫的事儿。” “现在就去吗?” “嗯。” “我正好也要到县商业局办点儿事儿,咱们一块儿走吧。” “好的,估计车快到了,咱们走吧。” 李民强说:“你在村口等我一会儿,我办点儿事儿就过来。” “嗯。” 李民强在惦记着和秀娟的事,急忙朝秀娟家走来。 崔金玉正端着一盆子水从院子里出来,见民强来了,一盆水泼在民强面前。 “哎呦,您……” 崔金玉不快地说:“哦,是大书记啊!对不起,我没看见。” “没事儿,秀娟在家吗?” 崔金玉没好脸色地回答:“出去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 “她手机也打不通,又总躲着我,她到底咋啦?” 崔金玉急了,说:“你甭装糊涂,是咋回事你心里最清楚!以后你不要再缠着我们家秀娟,你快走吧!” “我哪儿又得罪您啦?” 崔金玉没好气地说:“没有,你言重了,啥得罪,我可不敢当,你现在是书记,我们是小老百姓,我们高攀不上。你现在应该找那个刘彩云去呀,一个是书记,一个是干部,你们俩是蚂蚱配蝗虫,门当户对。” 李民强有点儿着急了,说:“你说啥呀,我跟彩云只是工作关系。” 崔金玉气呼呼地说:“我不想听你解释,赶快去找刘彩云吧,别再来了,狼心狗肺的东西!”说着“呯”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这……” 李民强本想和秀娟解释一下,消除误会,表示一下自己对她的爱。结果他失望了,没精打采地来到村口的车站。 “彩云,我没误车吧?” “没有。” “民强,我在沙岗村驻村帮扶的工作就要到期了,也不知道省里会不会派我到别的地方去。” “你想去哪儿?” 刘彩云摇了摇头,脸色有些红润了,说:“不知道,这就看你了。” 李民强不知道是啥意思,愣了半天说:“我不明白,你……” 刘彩云把话接过去说:“民强,我想过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想和你共进退,不论你做什么我都喜欢你。” 李民强说:“彩云,你是一位好姑娘,可是……” “可是你心里有秀娟,对吗?” 李民强点了点头。 刘彩云苦笑着说:“好尴尬,长这么大第一次表白就失败了。” “其实我……” “别说了,车来了,咱们上车吧。”刘彩云说。 杨秀娟想找民强问个明白,到家里找他,秀琴说民强和彩云刚走,进县城了。她赶紧跑到村口的汽车站,看到民强和彩云一起上了车,含泪离开了。 李民强和刘彩云两人乘车来到县城下了车,刘彩云说:“民强,你办完事就先回去吧,不要等我了,我还有别的事儿要办。” “好吧,你要注意安全。” “嗯。” 刘彩云从县委回来了,告诉民强说:“民强,县委赵书记告诉我,我要回省里述职了,可能述职完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是吗?啥时候走?”李民强有些吃惊。 刘彩云回答说:“就在这几天。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啥想法,能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你坐下我跟你说。” 两人在屋台阶上坐下,民强接着说:“我想,咱们这个地区盛产水果,可咱们不能只满足于卖水果,能不能把水果变成饮料,那样经济效益将会更好。” “你想办饮料厂?” “嗯。可是办厂投资很大,咱们目前还不具备办厂条件,所以我到商业局去了解情况,看有没有愿意在咱们这儿投资的。” “你想招商引资?” “对。咱们没有经济实力,又不懂技术,只能走这条路。” “商业局怎样答复的?” “他们说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投资者。” “是这样。”彩云陷入沉思。 刘彩云发现一箱子餐具还在旁边放着。便问:“东西还没送出去啊?” 李民强为难地说:“秀娟还是不肯收。” “我去送吧。” “不用了,我想你去送她更不肯收。” 刘彩云笑着说:“你这么小瞧我,要是送不出去我就全买了。” “你这么有把握?”李民强高兴地说。 刘彩云微微一笑。 第六章:排 忧(十四)双喜盈门 十四、双喜盈门 餐馆已经全部装修好了,是杨树林的老房改造的,他搬到儿子院里住了,把这靠街的房子腾出来做了餐馆。餐馆的外墙面刷了米黄色的涂料,室内四壁洁白,花样吊顶,门窗也换成了开关方便的塑钢的,五间大北房打通做餐厅,餐厅的墙上挂着各种炒菜的图片,室内地面铺上了带图案的防滑瓷砖。两间东屋做厨房,两间西屋做储藏室,院子里也铺了水泥地砖,院子的大枣树上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大门口黑底金黄字的横匾上,“农家宴”三个大字更是引人注目。 杨树林、杨立山和崔金玉正在餐馆院子里观赏着。杨树林说:“你别说,这房子经这么一收拾还真像回子事儿。” 崔金玉说:“是啊,倒也像个样子。” 杨树林笑着说:“我早说了,秀娟这孩子办事有准头。” “这话您说早了,我看是赔是赚还两说着哩。” “做生意哪有光赚不赔的。”杨树林说。 “我也做了赔钱的思想准备,我不过是心疼秀娟,她太辛苦了,这饭馆一开,她就没时间出去玩儿了。” “不是还有立山吗。” “他呀,得了吧。” 杨立山答话了:“咋的?你看不起我?” 崔金玉撇着嘴说:“你可比秀娟差远了。”接着又说,“反正我觉着一个姑娘家不能太逞强,只要能够养活自己就可以了。” 杨树林一挥手说:“闺女大了,就随她去吧。”接着又问:“她和强子的婚事啥时候办,商量了没有?都老大不小了。” 崔金玉不高兴的说:“成不成还两说着哩。” “咋的,她俩闹别扭啦?” 崔金玉一扭脸说:“哼!人家喜欢上新的啦。” 杨树林说:“别疑神疑鬼的,强子不是那样花心的人。” “花不花心,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杨树林转身往外走,刚出门发现刘彩云来了,便问“彩云,你来啦?” “二爷,叔婶和秀娟都在吗?”刘彩云笑着问。 “都在,你进去吧。” 刘彩云进了门,便问:“叔、婶,秀娟在吗?” 崔金玉没好气地说:“她不在,你来干啥?” “婶,我是来送餐具的。” “送餐具!” “啊,是民强订的餐具。” “民强订的餐具咋你送来呀?你和他是啥关系?”崔金玉面不高兴地问。 杨立山说:“彩云,我们无功不受禄,他的东西我们不能收。” 崔金玉没好气地说:“你咋拿来的还是咋拿走,我们这儿不稀罕。” 刘彩云坐下来说:“婶,是这样的,这些碗、碟、杯子都是配套的,是具有特色的餐厅专用餐具,民强说了,等客人来了都要用这些餐具吃饭。” “专用餐具?”崔金玉不解的问。 “啊,民强说以后咱们村来的客人用餐都包给你们了,婶做菜的手艺好,还有这么干净卫生的餐厅,我敢保证,客人来了一定会满意的。” 杨立山高兴地说:“为了提高菜的营养价值,我们研究了很多食谱。” 崔金玉笑着说:“我们的餐馆不但干净,做的菜还有营养,客人肯定喜欢。” “这是肯定的。叔,婶,那就把我搬来的餐具收下吧。” “这……”崔金玉和立山对视着 杨立山说:“那就搬进屋吧。” 刘彩云说:“那好,我搬进去。” “不用了,我搬就行了。”杨立山将餐具搬进了屋。 刘彩云离开了。 其实,此时秀娟就在餐馆里屋跟金花说话。 赵金花说:“秀娟,我看你这几天不高兴,咋的啦?” 杨秀娟情绪低落地说:“没啥。”秀娟的手机响了,秀娟一看是民强打来的便关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打来的,你给我手机,我替你打过去。” “你不用打了。”杨秀娟说。 “为啥呀?你俩是不是有啥误会呀?” “没有误会,我亲眼看见他和……” “你看见啥啦?” “金花姐,你看民强是不是跟彩云好上了?” “不可能,你快说,你看见啥了?”金花着急地问。 “我亲眼看见彩云给他买了新鞋,还亲了他。” “啊!不可能。你看错了吧?” “没有看错。” 赵金花急了:“不行,我必须打电话问清楚。他俩要是真好了,你说……”说着又要秀娟的手机。 杨秀娟着急地说:“你别打了,要问也得是我亲自去问,行吗?” “必须问清楚。这叫啥事儿啊!” 赵金花离开秀娟后,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民强是她在沙岗村最信服的人,秀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们之间发生了矛盾她咋能不管哩?她回到家里立刻拨通了李民强的电话。 李民强的电话响了。 赵金花直截了当地说:“民强,我是金花,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喜欢彩云还是秀娟,必须马上明确的告诉我。” 李民强很干脆地回答了五个字:“非秀娟不娶!”就把电话关了。 赵金花放心了,看来是秀娟多疑了,即是彩云有心可民强无意啊,误会解除了,他得把民强说的话告诉秀娟,可又一想,既然两个人一个痴情,一个非秀娟不娶,何不让两个有情人早成眷属呢?她没去找秀娟,而是走进了董大田的家。两人合计了一番,最后董大田拍板说:“就这么办!” “农家宴”餐馆今天正式开业了。 崔金玉边收拾餐厅的东西边说:“秀娟,咱们的餐馆开业,该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了吗?” “通知到了,是金花姐主动要求替我通知的。那会儿我还问她了,她说该通知的都通知到了。” “这就好,这是个大喜的日子,来的人越多越好,给咱们捧捧场,搞得热热闹闹的。” 满桌的菜肴都准备好了,杨树林叼着烟袋,坐在餐厅里等着客人的到来。可是就餐的人却迟迟没到。崔金玉有些不放心,跑到门外一看,来了一群人,细一瞅,人群里除了董大田、萧玉林几个村干部和一些年轻人外,还有王二婶和李百旺一家子,而且都是那样的高兴,这是咋回事儿?崔金玉赶紧跑回餐厅,说:“立山!秀娟!他们咋都来了?” “谁呀?” “百旺一家子,你看这事儿弄得。” “有民强吗?”杨秀娟问。 “没看见。” “刘彩云哩?” “也没有。”崔金玉急的直打转儿。 杨秀娟心想:看来他真的和彩云好了,没脸来。她脸上失去了笑容。 大家说着祝贺词,谈笑着进了餐厅。 整个餐厅都坐满了。董大田站起来说:“今天咱们村的‘农家宴’开业了,首先我代表沙岗村的村民们表示祝贺!乡亲们,开饭馆在咱们村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咱们村有了这么好的饭馆,不光是方便了来咱们的客人,也给村民们带来了方便,现在咱们的生活好了,谁家来个亲戚朋友,或者过年过节来这里聚一聚该多好啊!所以餐馆的开业是一件大好事儿,也是一件大喜事儿!今天,除了饭馆开业这个喜事儿之外,还有一件大喜事儿……” 这时,刘彩云走了进来,站在大家面前高兴地宣布:“李民强和杨秀娟的订婚仪式现在开始!” 正在忙前忙后的杨立山、崔金玉和杨秀娟都愣住了。只见打扮一新的李民强拿着一束鲜花从外面走了进来,走到秀娟面前说:“秀娟,我爱你!” 下边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呼喊声。 杨秀娟激动的接过鲜花,秀娟两眼含着热泪,和民强拥抱在了一起。餐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杨树林老汉也乐得合不容嘴。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刘彩云要走了,村干部和一些群众来到村口的汽车站送行,人人都是依依不舍。 李民强的心里更是沉甸甸的,彩云在沙岗村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为了沙岗村的发展付出了多少心血,把她的才华毫不保留地献给了沙岗村,同时也使自己在工作中受到了启发,沙岗村多么需要她啊!我多么需要她的帮助啊!彩云,你的一切我都会铭记心里。 刘彩云心中更多的也是不舍,我在沙岗村和大家一起度过了艰难,眼看就要迎来美好的光景,却要离开了,有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瞅了一下民强和秀娟,见他俩眼里含着泪。她要哭,却又强忍着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哭泣。 汽车来了,大家含泪挥手向她道别。相送千里终有一别,可沙岗村人永远不会忘记你——刘彩云! 第七章:圆 梦(一)人离情在 一、人离情在 省城刘彩云的家里,餐桌上已摆满菜肴,为了这丰盛的晚餐,彩云妈头晌就开始忙活,儿媳韩腊梅也早早前来帮厨,刘彩云的哥哥刘云霄也已下班在家中等候,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彩云的到来。 刘彩云在省委述职结束后,和父亲刘天明高兴地回到家中,进门喊了一声“妈”便扑在妈妈的怀里,妈妈细瞅着女儿,虽然没有消瘦,但面部已变得黑里透红,像一个农村姑娘了,身体比走时壮实了许多。妈妈含着兴奋的泪水抱怨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可你倒好,走了这么长时间,只打电话不回家,一走心就野了,不想妈了是不?” 刘彩云摇晃着妈妈的胳臂撒娇说:“妈!看你说的,女儿哪有不想妈的,不是太忙嘛。” 韩腊梅笑着问:“彩云,农村很苦吧?” 刘彩云说:“不算苦,当然不能跟城市比了。但是农村有农村的乐趣,我越来越喜欢那里的一草一木,还有那些乡亲们,他们真的很可爱,他们那种淳朴、憨厚、热情、真诚,我越来越像他们的亲人,我真的舍不得离开。” 刘云霄说:“看来我妹妹对农村还真有感情了。” 刘彩云把头一歪说:“那当然。” 已经坐在餐桌前的刘天明说活了:“菜都凉了,是不是边吃边说啊?” 大家嬉笑着入了座。 刘云霄打开一瓶红酒,给每个人斟上,刘天明端起酒杯说:“为我胜利归来的女儿干杯!”大家一起端起了酒杯。 一家人边吃边谈着。 刘天明喝了一口酒,接着说:“听了彩云的述职,我也受到了启发,怎样彻底改变农村的贫困面貌,确实是个大课题。彩云做的很不错,为发展农村经济想了很多办法,而且很有成效。值得表扬。” 刘彩云说:“爸,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不是我的功劳,我只是起了敲边鼓的作用,主要是沙岗村选了一个好的党支部书记。” 妈妈把一块清蒸鱼夹到彩云的碗里,笑着问。“就是你在电话里说的哪个李民强?” “嗯,他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他当书记一年多时间就使村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刘天明放下酒杯说:“他是一名军转干部,放弃城市工作不要,到农村当农民,就凭这一点就值得赞赏,我已经给宣传部邵部长打了电话,让省报宣扬他这种精神。” 刘彩云问:“嫂子,你们商贸口上有没有搞水果加工投资的啊?沙岗村盛产各种水果,而且质量很好,民强正在找投资商哩。” “有啊。前几天来了个新加坡的投资商叫陈玉明,我们已经推荐到冀南县去了。” 刘彩云赶紧说:“你赶紧让他到沙岗村投资吧。” 韩腊梅笑着说:“我这小萝卜头儿哪有这么大能耐呀,你让爸说吧,他是省委副书记有权威。” 刘天明说:“我也不能滥用职权给投资人下命令,这要人家自己选择,人家是买卖人,是要赚钱的。不过……” “不过什么?”刘彩云赶紧问。 “沙岗村是个贫困村,他们脱贫我们也有责任啊!” 刘云霄说:“爸说得对。腊梅,爸出面不合适,你就帮着联系一下呗。” “我不知道他的电话怎么联系呀。” 刘彩云说:“嫂子你打听一下呗。” “我明天上班查一下。” “宜早不宜迟,嫂子,你现在就打听一下吧,求嫂子啦!” “看你急的。好,我问问。”韩腊梅放下筷子,拨通了电话,“小秦,我是腊梅,你负责接待的从新加坡来的陈玉明的电话是多少?好,我记一下。”接着她拨通了陈玉明的电话,“喂,陈老板,你好,我是省商业厅的腊梅,不客气,项目进行的怎么样了?哦,我随便问问。哎,你住在哪儿了?哦,住的条件怎么样?你满意就好。没别的事。不客气,好,再见!” 腊梅挂了电话说,“他正在考察,已经去了两个地方,最后在哪儿投资还没有最后确定。” 刘彩云高兴地说:“太好啦,我赶紧叫民强去找他。陈老板住哪儿。” “县招待所三〇八房间。” 刘彩云放下筷子,立即拨通了李民强的电话。 李民强接到刘彩云的电话,急忙来到了县政府招待所,敲响了三〇八房间的门。开门的是一位四十五六岁的男子,中等的个子,体型微胖但很匀称。 “您是新加坡来的陈先生吗?” “我是。你是……” “我是沙岗村党支部书记李民强。” “哦。”陈玉明很客气地说,“那请里边坐吧。”一坐下陈玉明便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民强直截了当地问:“陈先生,您是准备投资建水果加工厂吗?” 陈玉明笑着回答:“是啊,你怎么知道?” “省城的朋友告诉我的。听说你正在考察,是不是也可以到我们村去看看。” “我已经看了两个地方,都是产水果的。你哪里也产水果?” “水果园子有三千多亩,各种水果是我们村的主打产品,不但品种多而且质量好,已网销到许多大小城市。” “虽然建厂在哪儿还没有最后确定,但基本上已有了意向。” “是吗?我们哪里也请您去看看,比较一下,优中选优嘛。” 陈玉明沉思了一下,说:“那好,如果可能的话我去看看。”说到这,他看了一下手表说,“不好意思,我今晚还有个宴请,得马上走,不能多陪你了,请你谅解。” “那好,您先忙吧。” 两人说着话下了楼。 李民强离开县招待所,一边走一边想,既然来了,就应该摸清楚他已有意向的是哪个村子,如果我们比他哪里优越,那就有争取到的可能,如果条件不相上下也还可以努力争取,如果哪个地方确实占优势,那我也就不走这个心思另想别的办法。他又想到陈老板说的宴请,他宴请谁呢?肯定和他的投资有关,何不摸摸情况哩?陈老板是乘出租车离开的招待所,在啥地方宴请呢?他想到了天成饭店,因为哪儿是县城档次最高的饭店。 李民强来到天成饭店,走到服务台前问:“请问,新加坡来的陈先生是在这儿就餐吗?” “对,在二〇六房间,你有事儿需要我们帮助吗?” “不必了,谢谢。” 李民强自己走到二层,悄悄地推开了二〇六房间的门,往里一瞅,看到了侧身坐着的钱德利,他赶紧退了出来。不用说,陈老板是准备在小邱庄建厂了,真是狭路相逢啊!如果这次宴请上确定了,那到我们哪里去也就是戏台上的小卒走过场了。也可能找个理由就不去沙岗村了。咋办?他拨通了刘彩云的电话,把情况详细地向她叙说了一遍,请刘彩云也帮他想想办法。 这时刘家一家人吃完饭,收拾完餐具坐在一起说了一阵子话,哥嫂正准备回自己的住处,刘彩云又拉住了韩腊梅:“嫂子,你等一下。” “什么事?” “帮人帮到底,好事做到家。你再给陈老板打个电话,请他到沙岗村考察考察,哪儿投资环境确实挺好的。” “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也是为他的利益着想嘛。” 韩腊梅把手提包放在沙发上,坐下又拨通了陈玉明的电话:“陈老板,对,我是韩腊梅,我听说沙岗村的投资环境不错,你可以去看看,优中选优嘛。没别的事儿。好,再见!”韩腊梅关掉电话笑着说,“陈老板说明天下午去,我可以走了吧?” 刘彩云笑了,说:“谢谢嫂子。” 刘彩云又拨通了李民强的电话,告诉他陈玉明答应明天下午去沙岗村。 陈玉明接到韩腊梅的电话后,心里犯起了嘀咕,韩腊梅两次给我打电话是啥意思,韩腊梅是省委副书记刘天明的儿媳妇,他们和沙岗村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你关心是你关心,我也不能为了满足你们的愿望而牺牲我的利益,我做的是买卖,商场如战场,在商战中是没有情分可讲的。 钱德利举起了酒杯,说:“陈老板,我相信咱们的合作一定会愉快的,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陈玉明端起酒杯说:“好,谢谢!” 陈玉明虽然没在餐桌上说电话的内容,但钱德利已隐隐约约知道了电话的意思,尤其他清楚地听到了“沙岗村”三个字,他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尤其他看到陈玉明的表情变化,心里更是不安,真是冤家路窄啊! 第七章:圆 梦(二)揭穿阴谋 二、揭穿阴谋 宴请结束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钱德利来到县工商局长谢宝泰的家,两人坐在沙发上,钱德利心神不安地说:“在餐桌上时,不知是谁给陈老板打的电话,要他去沙岗村考察。” “陈老板答应啦?” “嗯。而且陈老板跟对方说话很客气。” 谢宝泰开始开动脑筋了,谁给陈老板打的电话哩?肯定是有地位或有名望的人,是县里的赵书记?不会,他到市里开会没在家啊!陈老板到冀南县来可能他还不知道。是县长还是哪位副县长?还是商业局的齐局长?不可能啊!是我让齐局长从冀南县把陈老板硬推荐到枣林县小邱庄去的啊!我们俩是吃喝不分的铁哥们,而且我为他办了不少事,他的老婆就是我从县企业调出来安排到工商局的,他不会脚踩两只船。我得给他打电话问个明白,他可能知道底细。他拨通了齐局长的电话:“齐局,影响你休息啦,我问一下,咱们县谁推荐新加坡的陈老板到沙岗村考察了?”对方的回答是不清楚。 钱德利说:“听声音给陈老板打电话的是个女的。” “女的?那是谁哩?”谢宝泰更是莫名其妙了,说,“不管是谁,肯定是个有来头的人,这对我们很不利,我们不能大意。沙岗村我没去过,你觉得沙岗村和小邱庄比较那个村对投资者更有利?” “这咋说哩,要说水果的产量不相上下,基础设施小邱庄肯定比沙岗村好。” “你认为陈老板会在沙岗村投资吗?” “这不好说,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因素呀,比如上边权势的压力。” “我在县城工作这么多年,在冀南县这个地盘上的各级领导都很熟悉,这点事儿难道还能把咱难住?我再跟各个局的头头沟通一下,让他们也帮帮忙,给陈老板出点难题施加压力,一定要把项目拿到咱们手里。” “这就好,这几天我也不回去了,盯着陈老板点儿,咱们上下一齐活动。” “嗯。前几天我派人到沙岗村去过了,不允许他们再收购水果,如果再收购就依规处罚。但听宫科长说,李民强也要成立营销公司,如果成立了公司,他们的收购销售也就合法了。” 钱德利赶紧说:“姑父,你可不能让他们成立营销公司,他要成立了公司对咱们是很不利的。” “这我知道。不过李民强也不是等闲之辈,不会轻易罢休的,咱还必须给他点眼色看看,要让他知道鸡蛋是碰不过石头的。” 陈玉明从沙岗村考察回来,反复对比着沙岗村和小邱庄的条件,小邱庄和沙岗村的水果资源不相上下,小邱庄建厂房需要租用农民的承包地,征用起来比较麻烦,除了支付土地出让金外,还要负责农民承包地的补偿金;沙岗村是在废砖窑建厂房,省下了补偿金,可用地需要平整,也需要投资。小邱庄比沙岗村富有,基础设施比较好。可他又想到在沙岗村农家宴餐桌上的一席话: 在餐桌上,陈玉明问民强:“李书记,你省城有认识人吗?” “有啊!”李民强很干脆地回答。 董大田说:“她是驻我们村的扶贫干部。” 李民强说:“要不是她帮忙我们还不会在此相聚哩。” 陈玉明笑了,说:“你们可靠上大树喽。” “咋的?”李民强有些不明白。” 陈玉明说:“省商业厅的韩腊梅科长是省委副书记的儿媳妇。” “陈总,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韩科长,是刘彩云。”民强说。 “刘彩云!” “啊!” “她哥哥是不是叫刘云霄?” “对,我听彩云说过。” 陈玉明大笑了,说:“刘云霄是刘副书记的儿子,韩腊梅是他的儿媳妇,不用说,刘彩云就是刘副书记的千金喽!” 在场的人不由得一愣。 王文思说:“这么说我们还真攀上高枝儿啦!” 董大田说:“彩云是省里派驻我们村的扶贫干部” 李民强说:“她来扶贫,你到沙岗村来投资也是扶贫工作啊!” 陈玉明笑着说:“对对,我也是扶贫!” 李民强说:“我们向镇上和县里反映,把这个项目列入扶贫项目。” 陈玉明想到这儿,觉得虽然沙岗村的基础设施不如小邱庄好,但是他可以收到好的社会效益,如果把项目带上扶贫的色彩,那在各方面就方便多了,社会影响也就大了,而且还有省里这层关系,以后办事就会方便些。他决定把投资放在沙岗村。他拨通了李民强的电话:“李书记,我准备先派几名人员到你们村勘察测量地形,请你们给他们安排一下临时住处好吗?我的想法是抓紧建厂,争取在夏季水果上市时能够投产,时间就是金钱嘛。” “好的,我给他们准备好住房。”李民强痛快地答应了。 陈玉明刚放下电话,招待所服务员敲门进来了,说:“陈先生,有人给你送来一封信。”说着把信递给陈玉明便出去了。陈玉明打开信一看,信中写道: 陈老板: 您好。 我们是沙岗村的村民,我们坚决反对你在沙岗村投资建厂,因为这是李民强设的一个骗局,沙岗村的人穷疯了,你的投资必然会打了水漂。如果你一意孤行,必定遭到难以收拾的残局。请你慎重考虑。——沙岗村部分村民。 这是怎么回事,陈玉明思考了一下,又拨通了李民强的电话:“李书记,房子暂时不要准备了,你来一下吧。” 李民强急忙来到招待所,陈玉明把信交给他说:“李书记,你看看吧。” 李民强看完信,气愤地说:“陈老板,你相信上面写的是真实的吗?” 陈玉明无奈地说:“怎么说呢,我现在只能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我把一千多万投进去,万一最后落个不好收场怎么办?我不能不考虑啊!” 这时,陈玉明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说:“喂,钱经理啊,什么事?哦,我有点事就不参加了,谢谢你的盛情。” 李民强猜到这电话是小邱庄钱德利打来的。他脑子里不由得一亮,这封信是不是他搞的?于是说:“陈老板,我敢肯定这封信是伪造的,并不是沙岗村的村民所为。” 陈玉明神情严肃地问:“你这么肯定?” 李民强激动地说:“我敢肯定!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召集全村村民,你可以当场亲自向他们提问。” 陈玉明踱步沉思了片刻便走了出去,在楼道里喊:“服务员!你来一下。” 服务员来到房间问:“陈先生,您有事?” “刚才给我信的是什么人?” 服务员回答说:“是住在一〇五房间的一位客人让我送给你的。” 李民强问:“多大岁数?” “三十多岁。” “他现在还在吗?” “还没有退房。” “他是不是姓钱,叫钱德利?” “我不太清楚,你可以到服务台看一看。” “是不是留着小平头?” “是。” 李民强对陈玉明说:“这封信很可能是他写的。咱们要不要去房间看看。” “你自己去吧。”陈玉明开始踱步思索起来。 李民强来到服务台查看登记簿,上面写着一〇五房间住着两个人,登记的名字是钱永贵,本人住址栏里只写着“枣林县”二字。他让服务员领他来到一〇五房间一看,正是钱德利。便说:“钱总,你住在这儿呀?” 钱德利从铺上爬起来强笑着说:“李书记,你咋有空到这来呀?坐吧。” 李民强说:“不坐了,你休息吧。” 李民强退出房间问服务员:“是他给你的信吗?” 服务员点了点头。 李民强回到陈玉明的房间一说,陈玉明气呼呼地说:“卑鄙!小人!和这样的人怎么能打交道。”转身对民强说,“你们准备吧,我决定投资你们村!” 李民强正要走,陈玉明说:“你先别走,咱们再谈谈合作方式。” 李民强重新坐了下来:“陈老板,您是投资方,您先说说您的想法吧。” 陈玉明说:“我准备投资一千万,你们的土地上边一批,我马上把土地出让金打过去。因为我对你们当地的施工队伍不熟悉,建厂施工由你们负责比较方便,我派技术人员进行施工质量检验和财务监督。怎么样?” 李民强说:“我回去研究一下,应该没问题。陈老板,我们是个穷村,在利润方面您是不是再考虑……” 陈玉明明白了李民强的意思,笑了笑说:“我用的是报废的砖窑,土地出让金照样付,还要帮你们建一个饲料加工厂,加工厂建成投产后,在利润上你们已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分成,条件已经够优惠的了,你再提要求不太合适吧。” “现在不少户已经在哪儿建了养猪场,你已经看到了;我们还准备进一步扩大,用砖厂遗留下来的废弃挖土坑再建起养鱼塘和扩大养猪场,这样经济效益也是很客观的。” “李书记,你们村产的水果,工厂全部按市场价收购,解决了你们水果的销售问题;工人全用你们村的人,由工厂发工资,增加了村民的收入;以后的产品你们还有代销权,这经济效益也是很可观的。” “这我知道,可是我们村里啥情况您可能还不太清楚,穷啊!土地和果树都承包给了个人,村里没钱。不管是您去了,还是上级领导去了,吃个饭都困难。” “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但是目前基于我们这种合作,我真的不能让步。”沉思了一下又说,“建厂都是我个人投资,经费也不宽裕。要不这样,你想法筹集五十万,注入到我们厂里来,这样我们就可以谈利润了。” “也就是说,我们只有注入资金才有可能分到利润,只有投钱才能分利。” “对呀。” “那我们投资五十万该咋说哩?” 陈玉明沉思片刻,说:“这样吧,考虑到咱们的友好合作,给你们的利润再增加百分之六怎么样?不少吧。” 李民强回答说:“我们回去研究一下吧。” “好,我等你的消息。” 李民强作难了:五十万!这五十万我上那儿弄去啊! 第七章:圆 梦(三)困 惑 三、困惑 李民强回来的当天晚上召开支委会。 李民强首先介绍了这次招商的经过,然后说:“陈老板的意思是,咱们出让土地,人家拿了土地出让金,并为咱们建一个饲料加工厂房,饲料厂虽然投资不大,可这也需要钱。所以咱们只能占百分之十的利润分配,工人全部由咱们出。他说如果咱们再投资五十万才可以给咱们再增加百分之六的利润。” “你答应他了?”董大田问。 “我说回来咱们研究后答复他。” 王文思说:“百分之六不低啊!” 李建新担心地说:“如果咱们要求太高,他会不会撤走?” 李民强说:“我分析他撤走的可能性不大。按投资环境来说只有小邱庄能和咱们有竞争力,但小邱庄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他是倾向于咱们的。” 萧玉林说:“在咱们这儿办厂,一是咱们不再考虑水果的销售问题,稳定了村民的收入,提高了村民种果树的积极性;二是安排咱们村的一些人到工厂上班,可以拿到工资;三是他投资给咱们建了一个饲料加工厂,生产果汁剩下的水果渣还可以加工成牲畜饲料,促进咱们的养殖业,饲料咱们用不完还可向外销售,这也是收入。” 李建新说:“咱那破砖窑地啥都种不了。” “我已经跟他说了,咱们准备在哪儿建鱼塘和和扩大养猪场。” 董大田说:“可现在没建成啊!我认为再投资五十万是合算的。” “可咱们拿不出五十万啊!玻璃钢厂的承包费和网店挣得的哪点儿钱,大部分用了整治村里街道,而且开公司还要用。”李民强说。 萧玉林说:“土地出让金是不是应该拨给咱们村里一部分啊?” 李民强说:“我问过财政局了,应该给咱们一部分,到底给咱们多少还不清楚,至于啥时候能拨到咱们村也不好说。打油的钱不能买醋,这笔钱只能用于土地再开发和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不能用于入股。” 董大田说:“办了工厂水果就直接卖给了工厂,就不需要我们销售了,是不是公司就暂时不要办了?” 李民强说:“公司还是得办,因为咱们还要扩大经营范围,比如以后咱们产出了芦笋,代理工厂销售果汁,生产的饲料咱们用不完还要向外销售等,都需要由公司来办。” 王文思说:“我琢磨着,现在来钱的路子有三种:一是人找钱,就是用汗水和劳动来挣钱。二是钱找钱,就是靠银行借贷来挣钱;三是人找钱,就是用名声和权力来得到钱;刘彩云的父亲是省委副书记,既有名声又有权力,能不能让他帮帮忙贷款啊。” 李民强说:“这是银行的事情,恐怕人家也帮不了啥忙,只能打电话问问彩云。你们想到了没有,如果咱们把这个项目申请到扶贫项目,在税收上可以享受优惠政策,咱们是不是可以把这部分争取过来。” 萧玉林说:“我看可能性不大。咱们再投资五十万达到百分之十六的利润已经不错了。咱们再把代理销售权拿过一部分,饲料厂一投产,咱们的实际收入也是很高的。” 董大田说:“咱们也不能得寸进尺,人家也不容易,毕竟一次投资一千万啊!人家是生意人,不就是为了赚钱嘛。” 萧玉林说:“关键还是这五十万,这是个大难题。” 李民强说:“五十万贷款的问题我再想想办法。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厂房和冷库的建筑施工问题,陈老板的意思是由咱们组织实施,他派技术和财务监管人员,你们看有啥问题没有?” 董大田说:“文思在建筑公司干过,程序熟悉,施工管理应该没啥问题。” 李建新说:“穆永昌也干过一年多。” “那我就答应他了?” “没问题。”王文思说。 第二天,李民强来到镇政府,向田永生和常子明汇报。 李民强说:“田书记,常镇长,陈玉明投资到我们村的事儿你们都知道,把这两天的情况再向你们汇报一下。” 田永生问:“有新情况吗?” “昨天晚上我们召开了支委会研究了一下。”于是,李民强把陈玉明提出的要他们投资五十万可以分得利润的情况说了一遍。 田永生说:“引进一个项目不容易,多亏了刘彩云同志啊!你们一定要运作好,如果这个项目运作的好,你们村的面貌将会有一个大的改变,对我们镇的招商引资工作也是一个推动,需要我们帮忙的话你尽管说。老常,这是我们镇引进的第一个大项目,我们也应该想法儿给予帮助,需要我们出面的话我们就出面。” 常子明说:“这对我们镇的招商引资工作确实是个带动。” 田永生接着说:“贷款的事民强先到银行问一下,如果需要我们出面的话,我们就出面协调。关于利润的问题,能争取多少就争取多少,要看到你们的综合效益,不要把问题弄得太死,人家投资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嘛,不让人家赚钱才不会来哩,要跟大家讲清楚,双赢嘛!” 常子明插话说:“无论如何,不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田永生接着说:“你们要尽快把公司成立起来,公司的负责人一定要选好,你也要对公司加强领导,把好这个关,不能出现违规的问题。” “我准备让支部委员萧玉林同志负责公司的工作。” 常子明说:“往后你们的摊子大了,加强党的集体领导很重要。” 田永生问:“工厂施工你准备让谁负责?尽管是别人投资,我们对人家也得负责任啊!” “准备让王文思负责,他在建筑公司干过,施工程序比较熟悉,他自个也愿意干……” 李民强正说着电话响了,一看是刘彩云来的电话,便说:“彩云,我过一会儿给你回电话。”便把电话挂了。 田永生说:“彩云对你们沙岗村很有感情啊!” 李民强高兴地说:“田书记,常镇长,你们知道吗?刘彩云是咱省委刘副书记的女儿。” “啊!”田永生和常子明不由得一愣,“是真的?” “嗯。” 田永生说:“她从来没有提起过啊!” “我也是听陈老板说的,开始我也不相信,后来我打电话问彩云她也没有否认。” 常子明说:“这对你们的工作会很有帮助的。” “是啊,我听陈老板说,这次我们引资就是彩云在省商业厅的嫂子韩腊梅给他两次打了电话。” 常子明说:“民强,你要很好地利用这个资源啊!” 田永生说:“人家走了还在想着沙岗村,民强,你应该很好地谢谢韩腊梅和彩云。” “嗯。” 李民强离开镇政府,骑自行车直奔县农业银行。 银行服务大厅里人来人往,李民强来到门旁挂着“行长室”的门口,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听到“请进”的回音后,推门进去:“行长你好?” “你好,你是?” “我是沙岗村党支部书记李民强,咱们初次见面还互不认识。” “是啊,我姓张,你坐吧。”张行长指着旁边的沙发说。 李民强坐下后,张行长笑着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李民强笑着说:“我看到你们大厅里写着‘农民致富奔小康,农业银行是桥梁’的话,很感动。现在我们在致富奔小康的路上遇到了困难,所以就找你这桥梁来了。” “不用客气,我们就是为农业发展服务的,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我们会尽力的。” “想请你帮个忙,给我们村贷点儿款。我们保证到期就还款。” “做什么用?” “外商要在我们村建一个食品饮料加工厂,需要我们注入钱才能获利。” “你说的外商是新加坡来的吗?” “是啊!张行长知道这事?” “我听说了。”李民强哪里知道,陈玉明在天成饭店宴请钱德利时张行长也在场,他和钱德利是同班同学,钱德利的不少经费是从他这周转的,他从中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他不是到小邱庄办厂了吗,怎么又到你们哪啦?” “可能是人家认为我们哪儿更合适呗。” “你贷多少?” “五十万。” 张行长不由得一惊:“海龙王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对不起,这个忙我可帮不了。” “张行长,我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就帮帮忙吧。”李民强哀求说。 张行长边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边阴阳怪气地说:“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没有这个实力为啥还把项目从小邱庄抢走啊。这个忙我帮不了。” “你们大厅墙上写的标语是‘农民奔小康,农行是桥梁’,不能光说也得做啊!” “嗬,你给我上政治课来啦?” “行长,我可没这个意思,现在我们村真的非常需要这笔贷款,求你就帮我们一把吧。” “没工夫跟你磨牙,我还有别的事。”说完抬屁股就往外走。 李民强离开农业银行来到建设银行,得到的答复是:可以贷款,但得有抵押物,而且还得有人担保,否则是不可以贷款的。 李民强琢磨着,贷不到款,就分不到利润,可贷款又用啥做抵押物呢?村里没有可抵押的东西,用自家的房子,可也顶不了多少钱啊!他想到了村东边的那片树林子,能做抵押吗?可抵押了木器加工厂就办不成了。还有担保问题,这么大的数额,谁能够担保呢?办件事儿真难啊! 李民强失望地回到村里,刚到村委会门口碰到了杨秀娟。 “民强,我正来找你。” “啥事儿?” 杨秀娟高兴地说:“我刚从我的同学那儿来,她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听她说上边儿有一笔三农扶持资金要拨到咱们镇里来,所以我赶紧来找你。” “真的?”李民强喜出望外了。 “嗯。” 李民强高兴地说:“这是雪里送炭啊!我现在就到镇上去。” 李民强来到镇政府,敲响了农业办公室主任黄炳强的门。 “黄主任。” “民强啊,你咋来啦?” “我顺便路过,来看看您。” “谢谢。” “我们老书记跟我说,黄主任对我们沙岗村的帮助很大,有啥好事儿总想着我们。” “应该的。民强,你找我有事儿?” “事儿倒没啥事儿,主要是来看看您。顺便问一下,听说咱们镇上要来一笔扶贫资金,有这事儿吗?” “我没听说啊!你这消息是从哪儿听来的?” “您不会不告诉我吧?”李民强笑着说。 “看你说的,我能不告诉你吗,我还不了解你呀!田书记还要我们向你学习,支持你的工作哩。你放心,只要有这事儿,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们沙岗村。” “谢谢黄主任,您忙吧我走了。” “再见!” 第七章:圆 梦(四)借力打力 四、借力打力 萧玉林吃完午饭便乘公交车来到县城,他要到工商局问问成立营销公司的事,成立公司所需要的各种材料上报好几天了,看看批了没有。 萧玉林来到工商局业务大厅,问办事人员他们的营业执照啥时能办下来,办事人员告诉他不清楚,上报材料局长拿走了。他去找局长谢宝泰,谢局长说现在成立的各种公司太多,太乱,要进行整顿,在没整顿之前,停止成立新的公司,问他啥时候整顿结束,他说这可不好说,看进展情况。 萧玉林从谢宝泰办公室出来想请宫科长帮帮忙,必定有了一面之交,况且他还说过有啥事儿找他。他轻轻地敲响了宫科长办公室的门,里面应声后他推门进去,宫科长正在接电话,萧玉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宫科长接完电话他说:“宫科长,你真忙啊。” 宫科长笑着说:“咳,只要一进办公室,不是这事儿就是哪事儿。咋的,你进城办事儿?” “啊,来问问我们公司的营业执照啥时候能批下来,顺便来看看你。” 宫连成问:“办下来了吗?” “局长说公司要进行整顿,在整顿前停止办理。” 宫连成一愣:“整顿?啥整顿?昨天局里开会他还说根据县政府要求,要大家解放思想,提高工作效率,对申请成立公司的要减少工作环节,迅速办理不得拖延哩。” “那我们的公司为啥迟迟批不下来?” 宫连成摇了摇头说:“这事儿不好说。” “那请科长帮着催一催呗。” “这个忙我可不好帮,局长已经把你们的材料取走了,看来他要亲自干预这件事儿。” “所有公司都要经过局长批准吗?” “一般大厅工作人员在柜台上直接就办理了。” “那我们的为啥不能办?” “你们的情况有些特殊呗。” “有啥特殊的,不就是个水果销售嘛。” “可是……” 宫连成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又响了:“喂,哪位?好。”宫连成放下电话说,“对不起了,局长要我马上过去。” 萧玉林不明白了,没有公司整顿这一说,为啥局长要说整顿?到底是啥原因不给办宫科长也没有说清楚,这到底是咋回事儿?萧玉林怀着这样的疑问出了办公楼,没想到在院子里却碰见了正要从自行车棚推车要走的老同学崔晓辉,喊道:“晓辉!” 崔晓辉一扭头:“玉林!”推着电动车赶紧高兴地走了过来。 崔晓辉推着电动车和萧玉林走出大院,他们边走边聊着,萧玉林问:“你干啥来了?” “我在县城中心繁华地段租了几间门面房,要开个食品批发公司,来取营业执照。”崔晓辉说着高兴地从包里拿出执照让萧玉林看。接着问,“你干啥来啦?” “我也是办营业执照。” “你也要开公司?” “我们村里盛产水果,要办一个水果营销公司。” “执照拿到了吗?” “还没有办好。” “现在营业执照很好办,我昨天来了一趟,他们说我的材料不齐全,今天把材料带来后他们看了一下,马上就把执照发给我了。” “这么快?” “啊!现在县里号召集体和个人大办企业,能不快嘛。玉林,咱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今天我做东,咱们在一块聊聊。” 萧玉林思索了一下说:“行。今天是周末,我还有一个朋友一块叫着咋样?” 崔晓辉高兴地答应说:“没问题,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去叫他。” “现在还不到下班时间。” 崔晓辉看了一下手表说:“离下班还有二十分钟,我在顺风饭庄等你,你去请朋友吧。” “行。” 崔晓辉登上电动车走了,萧玉林站在工商局大门外边等着宫科长下班。他想在饭桌上把事情弄个明白。 下午五点,工作人员有步行的,推自行车的,骑电动车的互相打着招呼嬉笑着陆续从工商局大院里出来了。站在路边的萧玉林看到了推自行车的宫连成便迎上去:“宫科长!” 宫连成停住问:“你咋还没走哇?” 萧玉林笑着说:“我在等你。” “等我!还有啥事儿?” “没啥事儿,我觉得你很讲情义,想和你交个朋友不知道行不行?” “好哇!朋友多了路好走,多个朋友多条路,咋能不行哩。”宫连成愉快地答应了。 萧玉林说:“我还有一个朋友在顺风饭庄等我,咱们在一块坐坐,加强友谊嘛。” 宫连成推辞说:“你们朋友相聚,我就别去了。” “不是外人,他是我的同学,就住在县城,说不定你们还认识哩。” 宫连成笑了,说:“是吗?那行。”于是从兜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告诉媳妇不要等他回家吃饭了。 萧玉林和宫连成边走边聊着,县城本来就不大,几分钟就到了顺风饭庄。 这顺风饭庄虽然不很大,但装修却很典雅,桌椅餐具整洁美观,里面就餐的人并不很多,显得很安静。 萧玉林和宫连成向靠里边的一张餐桌走去,还没靠近餐桌,宫连成就对正在低头看手机的崔晓辉喊:“小辉!” 崔晓辉一抬头也喊:“舅!原来玉林说的朋友是你呀?快坐。” 真是不巧不成书。宫连成和崔晓辉还真的认识。听完宫连成的介绍萧玉林才知道,崔晓辉的姥姥家是宫家庄,崔晓辉的姥姥和宫连成家不仅是邻居,而且还是没出五服的一家子,按辈分讲崔晓辉应该叫宫连成舅。 崔晓辉是在姥姥家长大的,上中学了他才和娘从宫家庄搬到了县城和当时在县教育局当科长的爹生活在一起。所以宫连成对崔晓辉很熟悉。熟人相见格外亲切,两人高兴的说笑调侃起来。宫连成嬉笑着揭露崔晓辉小时候那些调皮捣蛋的事儿:啥往姥爷棉鞋里撒尿,被姥爷打屁股啦;啥上树掏鸟窝从树上摔下来,捂着屁股哭着喊姥爷啦;啥带着小家伙们偷摘人家的苹果被追的到处跑啦……。不时引起一阵笑声。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酒菜崔晓辉已经提前点好了,酒是当地产的冀南大曲,菜虽然不多但也够丰盛的,热菜有铁板牛柳、红烧鲤鱼、清炖排骨,西芹百合;凉菜有酱牛肉、海蜇丝、油炸花生米。 萧玉林说:“今天晓辉做东请我们吃饭,我谢谢了。” “谢啥,都不是外人。”接着又喊,“服务员再上壶好茶,要最好的。” 宫连成笑着说:“你崔晓辉是不是发大财啦,说话这么气粗。” 崔晓辉嘿嘿一笑说:“发啥财呀!在深圳折腾了几年挣了几个小钱,回来准备开一个食品批发公司,现在还没有正式开业。” “你也开公司啦?”宫连成问。 “嗯。今天下午刚拿到营业执照,最近两天就开始进货,你这当舅的可得多加关照,让你那些弟兄们别到时候老找我的事儿。” “只要你合法经营,别搞那些邪的歪的能有啥事儿。” 崔晓辉说:“舅你放心,你外甥不是那种搞歪门邪道的人,保证合法经营,不给你添麻烦。” “这就好。” 萧玉林把每个人的酒杯漫好,端起酒杯说:“科长,我借酒献佛,先敬你一杯。” 宫连成碰杯喝下酒,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说:“玉林,咱关上门没外人,我看你们那个公司就别办了,你的营业执照不好办,就是办了以后运作起来也麻烦。” 萧玉林一听这话,不由得一惊:“咋的?有啥问题?” 宫连成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崔晓辉端起酒杯说:“舅,外甥敬你一杯!”两人一碰杯干了。崔晓辉边给宫连成漫酒边说:“办个执照有啥难的,玉林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帮着给他办不就得了。” “不是我不帮,是我不好帮。这里边有事儿。” “咳!有啥事儿啊,不就是办个营业执照吗,又不是啥违纪的事儿。” 宫连成摇了摇头说:“话是这么说,这事儿得看放在谁身上,放在你身上这事儿很容易,可在玉林身上就不那么好办了。” 崔晓辉说:“哎!我的大舅科长,你们工商局办事儿还分人那?”接着又说,“不下高粱本得不着老酒喝。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儿办。现在是没钱难办事儿,是不是得给你们进点贡啊?” 宫连成有点儿急了:“你可别胡咧咧,我可没那个想法。” “那你们为啥不给人家办哩?” 宫连成问萧玉林:“你们是不是和小邱庄的钱德利发生矛盾啦?” “是啊,为了收购水果的事。” “这不得啦,你知道钱德利是谁吗?是我们局长媳妇的亲侄子。钱德利那个公司是和我们局长合办的,你们再搞收购必然影响他们的生意,那还不打起来!同行是冤家这谁不知道。还有,你们从小邱庄手里抢走了他们的外资项目他们能甘心?你们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嘛。” 萧玉林明白了,问题原来出在这里。便说:“引资项目是投资方考察后自己确定在我们村投资的,并不是从小邱庄硬抢走的啊。” 宫连成笑了笑说:“据说,外商已经选定在小邱庄投资了,如果没啥原因外商根本不会到你们村考察。” “这是人家刘彩云给帮了忙才到我们村考察的。” “刘彩云,刘彩云是谁呀?” “就是你在我们村见到的那位女扶贫干部。” “她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我不相信。” 这时萧玉林想,你们局长以权压人,我何不也来个拉大旗作虎皮,借权势压压他的威风,便说:“科长,我给你说实话吧,就凭我们的社交能力,我们那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子,外商根本不可能会到哪儿考察投资。是人家刘彩云通过她在省机关当领导的亲嫂子韩腊梅,也就是省委刘副书记的儿媳妇帮着给外商联系后才去的。” 宫连成瞪大眼睛吃惊地问:“听你这么说,在你们村扶贫的刘彩云是省委刘天明副书记的女儿。” “对啊!没有她们的帮助,外商咋会到我们村去哩。” 萧玉林喝了一口酒又说:“不瞒你说,我听说刘彩云还是咱们县赵书记的表妹。” 宫科长有点傻了,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沙岗村竟有这么大的后台。便笑着说:“玉林,你们有这样大的靠山就不用担心事情办不成啦。”这时他觉得谢宝泰才是鸡蛋碰石头。 崔晓辉插话说:“他们局长以权谋私,叫刘彩云给她爸汇报一下,让纪委收拾收拾他,这小子太不识时务。” 宫连成说:“天高皇帝远,省里那管他这样的小萝卜头。” “谁不知道官官相连,省里管着市里,市里管着县里,刘书记给市里打个招呼,市里能不给县里打电话治治他?” 宫连成无话可说了,连忙说:“来来来,喝酒喝酒,那是上边的事儿,咱管他干啥。” 三个人端杯喝了以后,宫连成对萧玉林说:“玉林,我猜测你们的营业执照很快就会办下来。” “好,谢谢科长的关照。” 第二天一上班,宫连成就来到谢宝泰的办公室。 “局长,我有个信息给你汇报一下。” 谢宝泰放下茶杯问:“啥事?你坐下说。” 宫连成在沙发上坐下来说:“昨天我听沙岗村的萧玉林说,外商在沙岗村投资是省委刘天明副书记的儿媳妇韩腊梅给外商联系的。” “噢!”谢宝泰不由得一愣,“难怪外商很快就改变了在小邱庄建厂的主意。” 宫连成接着又说:“省里派来在沙岗村扶贫的女干部刘彩云就是刘副书记的亲女儿。” 谢宝泰又是一惊:“有这事儿?你咋知道?” “也是萧玉林说的,我前几天到沙岗村去也见过她,说话嘴巴很厉害。听说她和我们赵书记也是亲戚。” 谢宝泰思索了半天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我是来给你通个信,那我走了。” “好吧。” 宫连成走了,谢宝泰心里不安了,他点烟抽着,站起来望着窗外想着:李民强这小子还真找到靠山了。他早就知道县委赵青山书记就是刘天明的亲外甥,去年刘天明到市里检查工作路过还到县委看望了他。刘天明把他女儿派到这里来扶贫,原来是为了有赵青山对他女儿的照顾啊!” 这时电话响了,谢宝泰拿起电话:“喂,你是哪里?哦,郝主任长啊,你外甥要办的营业执照,我让小陈给你送过去。我托你办的那事……好,好,谢谢你啊!” 谢宝泰放下电话,手托着嘴下巴在办公室里踱开了步,继续想着:如果沙岗村办执照的事,通过刘彩云或李民强捅到县委书记哪儿,不知自己会发生啥情况哩,况且李民强在赵书记那儿已经是挂了号的人。他有些害怕了。 谢宝泰望到墙上挂的赵书记来局里时和大家的合影,又想到:自从赵青山来当县委书记后,干部调整频繁,基本上是“一年看,二年干,三年等着换。”现在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干了快四年了,人过四十天过午,自己年龄已经四十三岁,比县委书记还大一岁,再不动还有啥机会?也该动动了,不少人在议论自己要当副县长或人大副主任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问题,那损失可就大了,不但不会上去很可能还会下来。都说钱是万能的,我看不对,权力才是万能的,有了权啥事都好办,都说商场如战场,官场也是如此,为了一官半职,那个人不在争抢?拘小节者不能立大事。我不能为了打耗子伤玉瓶,因小失大,就是经济上暂时受点儿损失,也要保住权力,有了权力就会有一切,失去权力就会失去一切。 谢宝泰赶忙从柜子里拿出沙岗村申报公司的材料向业务大厅走去。 当天下午,一辆桑塔纳小汽车开进了沙岗村村委会,李民强见到院里来了汽车,知道上边来人了,他和萧玉林赶忙出来迎接,原来是谢宝泰和宫连成从车上下来。李民强连忙说:“宫科长你来了。”谢宝泰李民强还不认识,但萧玉林已经和他见过面了,忙说:“局长你也来啦!”他们互相握手寒暄着走进了办公室。 谢宝泰把办公室四周看了看,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萧玉林把茶水端到两位客人面前。谢宝泰微笑着说:“您们的办公室虽然不大,但很干净整齐,像个办事的样子。” “请领导多多指教。”李民强站着说。 谢宝泰说:“你坐下吧。”接着又问,“这里就你们俩人?” “其他人都忙别的事去啦。”李民强回答。 宫连成问:“刘彩云到哪儿去啦?” “她回省城了。”李民强回答。 谢宝泰说:“刘彩云是省委刘书记的女儿,你们可得照顾好啊!” 李民强说:“我们对彩云同志没关照多少,她却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为我们村办了不少的好事,实事。” 谢宝泰说:“你们成立公司的营业执照办好了,给你们送来,顺便来这里看看。” 李民强接过宫连成从提包里取出的营业执照说:“感谢二位领导,还亲自给我们送来,非常感激。” 谢宝泰笑着说:“为你们服务是我们的责任,以后工作中遇到啥困难我们能帮助的一定尽力帮助,我们有做得不周的地方也请你们谅解,都是为了搞好农村建设嘛。” 李民强说:“我们应该学习二位领导的服务精神。” 谢宝泰亲自来的目的是为了见刘彩云,让她知道自己的工作态度,给她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而且希望把这好的印象传到县委赵书记的耳朵里。再就是顺便和她好好地谈一谈,加强印象,以后好互相关照。没想到她不在,他失望了。 第七章:圆 梦(五)收买勇士 五、收买勇士 李民强和董大田、萧玉林、王文思、李建新来到废砖窑再次查看情况。部分村民们利用废砖窑改修的养猪圈一个挨着一个,一头头大肥猪在圈里面躺着的,卧着的,站着的,有的靠着墙边蹭痒痒,还真不少。一只老母猪刚生下一窝小猪不久,大概有十几头,只有猫那么大。小猪长着小眼睛大耳朵,肥嘟嘟的很招人喜欢,看到来人,瞪着眼睛瞅着他们。王文思说:“这个猪圈是萧殿卿家的。” 李民强说:“养的猪还真不少啊!” “我数了一下,一共十一个猪圈。”李建新说。 “怕这些养猪户不会痛快的答应迁走。”萧玉林说。 “可往哪儿迁哩?”董大田有些为难地说。 萧玉林说:“当初大田叔有再把砖窑整修一下烧砖的想法,制止他们在这养猪,穆庆林却支持,说这是发展养殖业。为这事在村里还发生了不少矛盾。” 王文思微笑着说:“穆庆林到底为啥支持?傻子都明白。” “是啥原因?”李民强不解的问。 “你看看在这儿养猪的都是哪些人就会明白。” 李建新说:“在这儿养猪的一共十一户,有八户姓穆,都是穆庆林家族的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王文思说:“这些人有老书记这个后台才敢哄抢,别人谁敢呀!” 董大田说:“当别人发现也来占时,已经被他们分割完了,为这事差点动手打起来。” 萧玉林说:“萧自贵死皮赖脸耍无赖才占了个边。” 李民强沉思着说:“看来让他们迁走会有难度。” 李建新满不在乎地说:“有难度也得迁,这砖窑本来就是村里的,并没有承包给哪一个人!” 王文思说:“我同意建新的意见,谁要不同意迁就给他来硬的。” 董大田说:“话不能这么说,他们毕竟在这儿养猪好几年了。”沉思了一下又说,“要不这样,让他们先赶到自个家里养着,然后让他们在村边的果树园里建新猪圈。” 李民强说:“先让李会计写个通知贴出去,看看有啥反应再说。” 张兰翠急匆匆地来到萧殿卿开的小卖部。 正在盘货的萧殿卿见张翠兰到来笑脸相迎:“你来啦,你缺点儿啥自己拿吧。” 张兰翠着急地说:“我不是为这事儿来的,你看到了吧?村里贴出告示啦,要砖窑的猪圈尽快迁走。这可咋办?我那两头猪还不到出栏的时候,你家的老母猪也是才下了猪崽啊!” 萧殿卿把张兰翠拉到内屋说:“你急啥?车到山前必有路,人还能让尿憋死?告示我看过了,咱就是不迁,他们能咋样?他们总不能把猪都给打死吧?要是打死了更好,叫他们加倍赔偿,还要告他们破坏养殖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话是这么说,可那地不是咱们承包的,是咱私自占的,我怕……。” 萧殿卿把眼一瞪说:“怕啥?私自占的咋的啦?那又不是耕地,那地方连草都不长,这么多年荒废着谁管啦?咱村里地方有的是,不会到别的地方建厂子,为啥非让我们迁!” “那告示上写的挺硬气的。” “他们硬气,我们也不是面捏的!” 张兰翠丧气地说:“庆林一下台,大伙儿也不以前那么硬气了。” 萧殿卿沉思了一下说:“迁也可以,得让他们加倍给损失费。否则,就是苍蝇围着鸡蛋转,没门!” “就凭咱俩就能顶住?” “不是有十一户人家嘛!我就不信过雁都想拔毛的‘往里抓’和见钱眼开的‘老财迷’就那么甘心把猪圈让出去。” “你是说让他们和咱一块儿顶?” “嗯。” “可现在‘往里抓’已经被李民强捏咕蔫儿巴了。” “少了他这个葱花儿就不炒菜啦?还有其他人嘛,只要把大伙都动员起来一块儿顶,他李民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顶个屁!” “对,人多力量大。人心齐泰山移,我跟他们说去。” “你也跟老书记说说这事去,让他出出主意。” 张兰翠摇着头说:“现在庆林叔不当家了,又是个病身子,谁还听他的。” “老虎虽死雄风在啊!” “甭指望他了,这棵树靠不上了。哎,殿卿,咱们村顶数你有文化有谋略,又有在市里当官的亲戚撑腰,你领着大伙儿跟他们死顶,看他们能咋的!” “看你说的,我那行啊!冲锋陷阵的还得是靠张飞。” “你是说,你只当幕后诸葛亮?” 萧殿卿嘿嘿一笑说:“我出马得看是啥时候。” “你真是个白了尾巴尖的狐狸,老奸巨猾。” “咋开着门没人啊?”萧殿卿听到外面有动静,赶忙从里屋出来,笑嘻嘻地说:“你来啦,想买点儿啥?” “咳,我那外孙子来了,要喝苹果汁。” 萧殿卿从货架上拿了一瓶苹果汁递给王二婶:“四块五。” “给你钱。”王二婶付了钱拿着苹果汁走了。 萧殿卿又回到内屋,对坐在櫈子上发呆的张兰翠嬉笑着说:“这儿人来人往的说话不方便,晚上我到你家去再仔细合计,想个万全之策。” 张兰翠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馋了?” “我是怕你寂寞,嘿嘿。” 张兰翠在萧殿卿身上拧了一把:“你这吃不饱的馋猫。”扭着屁股走了。 第二天,萧自贵一家三口正在吃早饭,张兰翠扭着屁股来了,说:“你们吃饭哪。” “啊,你吃了没有?”王桂莲问。 “刚吃过。”张兰翠说着自个拿过一个小板櫈坐下说,“自贵,和你商量个事儿。” 萧自贵端着饭碗说:“你来忽悠啥呀?” 张兰翠不高兴地说:“看你说的,咋是忽悠啥啊。不是贴出告示了嘛,李民强要扒猪圈了。” “扒谁家猪圈啊?”王桂莲问。 张兰翠说:“还能是谁家的,扒大伙的猪圈呗。听说砖窑那些猪圈都得搬走,给工厂腾地方。” “这跟我们家有啥关系?”萧自贵问。 张兰翠说:“看你说的,咋没关系哩?没有你们家的猪圈啊?” “和你们比那也叫猪圈?”萧自贵摇了摇头说。 张兰翠不高兴地说:“不叫猪圈叫啥?鸡窝啊!看你这话说的。”接着又笑着说,“皮袍不能没有领子,人群不能没有领袖,大伙说了,咱沙岗村顶数你们家铁柱勇敢,想让他带领大家伙开展一场抵抗运动,那铁柱要一旦出了头,那就是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你们要是应了,铁柱就是大伙的领袖。” 萧自贵笑着疑惑地问:“这些词难道是你想出来的?” “我那有这么深的文化。” “是殿卿教你的吧?” 张兰翠嘿嘿一笑说:“你可真精。” 萧自贵放下饭碗,用手抹了一下嘴巴说:“萧殿卿有在市里当官的亲戚后台硬,又顶数他家猪圈大,他咋不出头?” “殿卿说了,就是因为他和市里当官的是亲戚,这事儿才不好出头,只能在幕后。” 萧自贵把头一歪:“哼!叫铁柱出头,除非骡子下崽儿!” “看你这话说的,再说了,那砖窑也有你们家的猪圈啊!” 萧自贵拿出烟袋装着烟末说:“就那俩猪崽,我明天就杀了吃肉。” 张兰翠赶紧说:“你甭不高兴,不是让铁柱白干,大伙儿说了,要凑钱给铁柱一笔劳务费。殿卿说这叫重金培养勇士。” “拿俩糖块儿哄小孩啊,这勇士不当!” “自贵,难怪大伙都叫你‘老财迷’。哪是俩糖块儿呀!这笔重金是两千,这些钱要买糖块儿都能买一卡车。” “真是两千?”萧铁柱瞪大眼问。 “那还有假,这样的好事儿你们还不干哪?” 萧铁柱把饭碗一放说:“爹,这事儿咱干!” 萧自贵把眼一瞪说:“你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被猪拱了?不怕人家把你当猴儿耍?说得好听,到时候没人给你钱。” 张兰翠说:“自贵,你可听清了,现在是商品社会,我现在就先交二百块钱定金。”说着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往桌子上一拍说,“看清了,这是两百块,这事儿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蒙你。” “爹,两百呀!”萧铁柱说。 萧自贵抽了一口烟说:“要这样,你先回去,让我再想想。” “你可仔细想想,到哪儿找这样的好失去。”张兰翠说着走了。 萧自贵在大街上碰到背着手走来的王文思。 萧自贵说:“文思,我正想找你哩。” “有啥事儿?” “我有件事儿,想请你帮我拿个主意。” “啥事儿,说吧。” “不是要砖窑的猪圈迁走嘛。” “是啊!都得挪走,咋的?” 萧自贵试探着问:“砖窑养猪户给铁柱两千块钱,要他当领袖开展抵抗搬迁运动,你看这事儿违法不违法啊?”见王文思低头不语,又说,“这事儿我寻思着,这是宠了媳妇得罪娘的事儿,我左右为难。你见多识广,你给我拿个主意。” 王文思啥也没说,背着手,低着头走开了。 “这是啥意思啊?”萧自贵望着离去的王文思思索着。 第七章:圆 梦(六)冒险之举 六、冒险之举 村委会会议室里,李民强召集养猪户开会。 李民强说:“大伙都已经知道了,为了咱们村的经济发展,引进外资在咱村里办一个食品饮料厂,为了不占用大家承包的耕地,厂址选定在废砖窑。所以得把砖窑推平才行。今天请大家来,就是希望你们顾全大局,支持村里的工作,尽快把猪圈迁走,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啥困难,有啥困难可以提出来,村里能帮助的会尽量帮助你们解决。” “没困难。”坐在一边的萧铁柱歪着脑袋说。 李民强说:“没困难就好,那就希望大家赶快把猪圈迁走。” 萧铁柱把手一摆说:“我们不迁!” 养猪户齐声说:“对,我们不迁!” 李民强说:“不是没有困难吗,为啥不迁啊?” 萧铁柱说:“你这话问的,我们不迁哪来的困难呀,是吧?” “就是。”养猪户回答。 李民强说:“办厂是为了彻底改变咱们沙岗村的贫困,这个道理我不说大家也应该明白,我也不多说了,希望大家好好地想一想,但也要告诉大家,村里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 萧铁柱说:“早想好了,你说啥也是瞎子点灯白搭,就是不迁。” 李建新说:“砖窑是村里的,不是你们自个的,为啥不迁?” 萧铁柱把眼一瞪说:“你们愿咋的就咋的,就是不迁!” “不迁!不迁!走!”养猪户一哄而散。 萧自贵正坐在屋里炕沿上抽烟想心事。萧铁柱拿着茶缸子走过来,笑嘻嘻地说:“爹,那两百块钱定金呢?” 萧自贵把头一抬问:“你问这个干啥?” 萧铁柱带着哀求的口气说:“你把它给我吧。” 萧自贵把眼一瞪说:“有你吃的,喝的,穿的,你要钱干啥?” “你看你说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咋说兜里也得有俩零花钱啊!” “不行,这钱我攒着给你娶媳妇哩。” 萧铁柱不高兴地说:“那是猴年马月的事儿呀!” “不娶媳妇也不给!”萧自贵头也没抬地说。 萧铁柱不满意地说:“你为啥不给啊,那是我挣的钱呀。” “你挣的也不给!” “真是钱财分上无父子。”萧铁柱嘴里嘟囔着。 “你嘴里嘟囔啥?” 这时,张兰翠扭着屁股又满面笑容地来了,说:“自贵,你们家财运可太旺了,这铁柱可是棵摇钱树啊!” 萧自贵说:“你别忽悠了,两百块钱也叫钱哪。” “两百块钱!”从兜里掏出钱,在手里晃着说,“看看,这是一千八!” 萧自贵把头一扬说:“定金涨价了?” 张兰翠嬉笑着说:“不是定金涨价,是一次付清。” 萧铁柱问:“不是说事成之后再付吗?” “殿卿说了,人多了也没用,铁柱的英雄气概能抵挡千军万马!”想了一下说。“啊,对啦,这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萧铁柱握着拳头说:“爹,听到没用,万夫莫开!” 萧自贵磕着烟灰说:“傻小子,你留点儿心眼儿吧,当心这酒里有蒙汗药。” 张兰翠一听这话有点儿急了,说:“你说的这叫啥话啊?这是钱,不是药!” “我虽然读书不多,也明白你们那一套。” “哪一套啊?”张兰翠问。 “你们用的这是金蝉脱壳之计,事成了你们得利,出事儿了你们脚底抹油溜了,把铁柱晾哪儿,和孩子耍心眼儿,你们也好意思。” 张兰翠说:“自贵,我可不是当面夸你,那殿卿可不是你的个儿,我实话告诉你,现在村干部正挨家挨户做工作,有些人表面上都假装叛变了,可心里头还是拿铁柱当领袖。殿卿说,铁柱是座堡垒。这不,大伙儿就都把钱拿出来先修堡垒。” 萧自贵笑着说:“这倒是真实情报。” 张兰翠说:“铁柱啊,咱得把话说明白,这钱可是付给你了,到时候你可得顶住,一定要人在堡垒在,可不能到时候拉稀当怂包,让大伙儿失望。” “你放心,我不会当怂包!”萧铁柱说着就要接张兰翠手里的钱。 “别动!”萧自贵发话了。 张兰翠假装不满地说:“咋的,这钱扎手啊?不挣啦?不挣我可拿走啦。哼!这钱你们不挣我找别人去。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有猪头找不到庙门!”说完抬腿要走。 “等等。” “咋啦?” “你把钱放哪儿。” 张兰翠扭头撇嘴一笑,把钱放下,扭着屁股走了。 第二天,村里流传开了这样的消息:投资商要沙岗村也投钱才行,村里拿不出钱,李民强在银行又贷不到款,工厂办不成了。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把村里搞得沸沸扬扬。 萧自贵从沙河里削来了一捆柳条,正在院子里编着筐,穆殿卿和张兰翠带着养猪户来了。 张兰翠进门就喊:“自贵,萧自贵!” 萧自贵见一块儿来了七八个人,为啥事而来,心里也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低头不语,只顾忙着手里的活儿。 “萧自贵!喊你呢。” 萧自贵编着筐问:“啥事儿啊?” “我们来跟你商量点儿事儿。”张兰翠说。 “商量啥事儿?” 张兰翠说:“厂子办不成了,这猪圈也就不用迁了,也就用不着铁柱当领袖了,我们大伙儿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不明白。”萧自贵头不抬,手不停地编着筐说。 张兰翠有点儿急了,说:“你咋不明白哩!不明白我就干脆跟你挑明了吧,厂子建不成了,猪圈不用迁了,也不用你家铁柱当领袖了。你要知道,大伙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辛苦换来的,这些钱总不能打了水漂吧?你明白不?” 萧自贵不紧不慢地编着筐,摇了摇头说:“不明白。”心里也在想:到手的钱还能让你拿走?槐树底下做春梦,想得美。 张兰翠说:“你看他,跟咱们大伙儿饭盒里盛稀饭,装糊涂了。” 大伙七嘴八舌地说:“还给我们的钱!” “快给我们吧!装糊涂也没用!” “不要见钱眼开!耍赖也没用!” 张兰翠说:“我告诉你‘老财迷’,我身后站着的这些人,眼睛可是雪亮的,也不是好惹的,不把钱退给大伙,谁也不会答应!” “对!不答应!”后面的人说。 萧自贵急了,站起来说:“你们嚷啥!你们拉屎往回坐,得问问我手里的镰刀答应不答应。” 张兰翠猴吃芥末傻眼了:“他要来邪的啊!这……”她拉了拉身边的萧殿卿说,“殿卿,我是说不过他,你说两句吧。” 萧殿卿嘻皮笑脸地凑到萧自贵面前,把头伸过来说:“你来,来砍呀!自贵老哥,常言说得好,无功不受禄。铁柱这座堡垒没用上,你应该把钱退回来,否则你良心不得安宁吧!” 萧自贵冷笑一声说:“殿卿,堡垒是没用上,可钢筋水泥用完了,我良心宁静如水。” 萧殿卿歪着脑袋说:“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不是你的,最好别拿,赖来的东西不长盛。” 萧自贵把手里的镰刀往地下一摔说:“你这是花钱不买正道,自食其果。” 萧殿卿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这钱是要不回来了,认倒霉吧!背着手扭头扫兴地走了。 张兰翠急了:“殿卿,你咋走哇!这事儿整的。” 萧自贵把眼一瞪吼道:“你们还呆在这儿干啥!” 大伙儿都失望地走了,萧自贵发出了轻声的冷笑。 三天后的上午,萧自贵正独自在屋里抽着烟想着事儿,萧铁柱跑来了。 “爹,马上要平砖窑了,这事儿你知道不?” “听说啦。” “那咱咋办哩,我这领袖还当不当啦?” 萧自贵在鞋底上磕掉烟灰说:“我看还是干吧,两千块钱不是小数,拿了人家的钱,也得对得起良心哪。萧殿卿说的有道理。” “行!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那就人在堡垒在!” 萧殿卿正在砖窑的猪圈喂猪,张兰翠走过来说:“殿卿啊,我看咱是不是得给铁柱打打气儿啊!他别在像公鸡拉的屎,上节硬下节软,关键时刻掉链子。” 萧殿卿放下手里的猪食桶,走到在一边搂着铁锨蹲着的萧铁柱跟前,笑嘻嘻地说:“铁柱啊,我不得不承认你爹是条汉子,你是你爹的儿子,可不能给你爹丢脸。” “我爹又说啥了?” “你爹说,我们的钢筋水泥用完了,该堡垒投入战斗了,这个堡垒就是你。” “明白!人在堡垒在!”萧铁柱晃着脑袋说。 张兰翠说:“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你千万别心虚,我们这些人都是你的坚强后盾。” 萧殿卿说:“你放心,咱们铁柱一个就能顶他千军万马!” 此时,有人喊:“推土机开过来了!” 张兰翠慌了,说:“真的,推土机开过来了。” 萧殿卿神情严肃地说:“铁柱,整个沙岗村都瞪着眼珠子看着你,全沙岗村都不会忘记你的名字!” 张兰翠说:“对!挺起胸膛,做一回真正的男子汉。铁柱,勇敢点儿,让你的名字写在沙岗村的大地上!” “对,猫急上树,狗急跳墙,行动!”萧殿卿说。 萧铁柱大喊一声:“躲开!”提着铁锨冲到推土机前进的路上,把铁锨往地上一戳,一挥手喊道:“站住!” 推土机停住了,萧铁柱蹲在了推土机前面。 站在推土机上的王文思一见傻眼了,说:“铁柱!你想干啥?” 萧铁柱说:“干啥!王文思我告诉你,今天我萧铁柱这一关你就过不去!” 王文思大声地说:“你不让开,轧着你咋办?” “王文思,有种你从我身上轧过去!告诉你,我萧铁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吧!” 王文思轻声告诉司机:“先把火熄了吧。”便给李民强打电话,说明情况。 李民强和李建新跑来了。 李民强走到萧铁柱面前:“铁柱!你要干啥?你给我起来!” “李民强,有能耐你从我身上轧过去!” 李建新凑过去气愤地说:“铁柱,你这个愣头青倒是腰里掖扁担横起来了,没王法了是不是?”说着就上前拉萧铁柱。 萧铁柱拿起了铁锨,嚷道:“李建新,你要干啥?要打人咋的?” 李民强把李建新拉开。 萧铁柱别愣着脑袋说:“我告诉你们,老鼠急了还会咬猫哩!谁再往前走一步,我把他脑瓜子削了!” 李建新又凑了上去说:“你削我看看,你动手啊!你有种给我动手看看!” 萧铁柱有些胆怯了,蹲在地上白瞪着眼不说话。 李民强说:“铁柱,你不起来是不是?” “咋的吧,今天我萧铁柱就是死也要和你们抗争!” 李民强气愤地说:“铁柱,你坚决不躲开是吧?那就在这儿蹲着吧。”然后向围观的人挥手说,“大家都闪开!都闪开!” 围观的人纷纷闪开。 萧铁柱见萧殿卿、张兰翠等人也都跟着躲开了,心里虚了,也可以说是胆战心惊了。自言自语地说:“咋都躲开了。” 李民强登上推土机对司机说:“开吧。” 司机担心地说:“这能行吗?” 李民强说:“没事儿,我看出来了,这小子没那个胆儿,一吓唬准得跑,你开吧,可以开慢点儿。” 推土机轰轰地开过来了,大家伙都惊呆了,几乎每人都捏着一把汗。 萧铁柱见李民强动真个儿的了,铁锨也不要了,撒腿就跑。 人群里发出了笑声。 第七章:圆 梦(七)醉 酒 七、醉酒 镇农办主任黄炳强从办公室出来,碰到镇经委副主任郑善明正推着电动车要外出,便问:“郑主任外出啊?” “啊,镇里不是确定我包沙岗村了嘛,我到哪儿去看看。” 黄炳强笑着说:“正好,县里下来一笔支援三农项目的无息贷款,你去了赶紧告诉李民强来我这里一趟。” 郑善明一愣,问:“无息贷款,多少钱啊?” “四十万。” “都给他呀?” “咋的,你还有啥想法?” “没有,这是好事儿啊!” “你让他抓紧时间来,麻烦你了。” “应该的。”郑善明心想,这李民强真是有福之人不用愁,啥好事儿都有人惦记着。 郑善明今年三十六岁,胖乎乎的中等个,原先是县信访办的主任,由于违规吃被举报人的请,私自把群众的举报信扣下没有上报,被发现后挨了批评受了处分,便离开了信访办,到镇政府经委当了一名副主任。他骑着电动车刚一出大门,碰见了北王村的村主任赵长贵,他们是老熟人。 赵长贵热情地问:“郑主任,干啥去啊?” “到沙岗村去。” “去哪儿干啥呀?” “咋的,啥事都得跟你汇报啊?” 赵长贵嘿嘿一笑说:“看你说的。吃饭了吗?” “早饭吃了。” 赵长贵知道郑善明是蚂蚱旅行,走到那里吃到哪里,是个有请必到,见酒就醉的主。便说:“你看都快中午了,咱们好久没在一块儿坐坐了,走,咱哥俩喝点儿去。” “不喝了。” “咋的!中午你不吃饭了?” “吃啊。” 赵长贵把头一歪说:“这不得了,沙岗村那个穷酸劲儿,还能有你好吃好喝啊?” “你这话说的,我去也不是为了吃饭喝酒啊!” 郑善明推车要走,赵长贵拉住他说:“人是铁饭是钢,酒是篱笆菜是桩。不吃不喝那成啊!走咱哥俩喝点儿去,我还找你有点儿事儿。” “你真有事儿?” “啊!” “那行,就喝一杯啊!” “走吧。” 郑善明和赵长贵骑车来到聚贤饭庄坐下。赵长贵要了四个菜,一瓶剑南春酒,酒菜上齐了,赵长贵边漫酒便说:“咱们整天总是为别人忙乎,只有吃饭喝酒才是为了自己。这酒我喝过,不错,入口绵软,回味悠长,还不上头,来,咱哥俩先干一个。” 郑善明端起酒杯瞅着说:“这杯子太大了,一杯就得有一两多。” “大啥呀,谁不知道你是酒仙啊!” 两人端起来一碰杯,干了。赵长贵又给郑善明满上。 “咱不是说好了就喝一杯吗?” 赵长贵嘿嘿一笑,说:“天上无云地下旱,刚才那杯不能算。” “我不是还有事儿嘛!” “你是不是看不起大哥我?” “你这话说的。”郑善明嘿嘿笑着说,“好好,再来一杯。” 杯一碰又干了。 赵长贵边漫着酒说:“你忘了人家说的了,男人不喝酒白在世上走。”又给他满了一杯,说:“你在县机关工作多好,干么到这儿吃苦受累哩。” 郑善明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啥苦不苦累不累的,活着就是吃苦受累,谁不苦谁不累啊,苦就苦累就累呗,躲都躲不开,啥人啥命。” 赵长贵端起酒杯说:“不说这些了,来,喝酒!”两人一碰杯干了。赵长贵又满上一杯。 郑善明咧了咧嘴说:“咋又满了,喝多了会耽误事儿的。” 赵长贵夹了一块肉,搁在嘴里嚼着说:“不就是去沙岗村嘛!今天去不了明天再去呗。” 郑善明揉了揉眼睛说:“我必须得今天去,有急事儿,这事儿得赶紧办,你可能知道,李民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办不成还不跟我急。” “啥大不了的事儿啊?” 郑善明手夹着菜说:“我给你说……”觉得不对,摆摆手又说,“这事儿不能说,对谁也不能说。” 赵长贵听出郑善明话里有话,嘿嘿一笑挥手说:“不说就不说,反正这事儿跟我又没啥关系。来,咱哥俩喝酒,整一口。” 常言说,醉后没有不说的话。郑善明说:“咱哥俩酒都端上了,我要不跟你说,好像咱哥俩隔着啥似的。” 赵长贵把手一摇说:“你甭跟我说,这与我没啥关系,你就是说,我也是聋子的耳朵听不见,咱哥俩只管喝酒。来来,喝酒。” 郑善明喝了一口酒咧着嘴说:“是这么回事儿,这农业办来了一笔无息贷款,说是扶持农业项目的,黄主任让我告诉一下李民强,让他赶紧去,你说这别人都打破脑袋得不到的事儿,他李民强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你说这上哪儿说理儿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长贵心里完全明白了,说:“你别说了,这事儿与你大哥我啥关系没有,他爱给谁给谁。今朝有酒今朝醉,甭管他人是与非。来喝酒。” “我说的可是真的。” “管他真的假的,来,咱喝酒。”酒在肚里事儿在心头。赵长贵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漫在杯里的酒他没有喝,趁郑善明端杯不注意倒在了旁边的碗里。 “你说这个李民强跟黄主任是不是亲戚啊?” “这我还真不知道。” “咱分析分析,会不会是……” “费那脑筋干啥,来,喝酒。” “我吃口菜,吃口菜。” 赵长贵又给郑善明满上:“咱俩再干了。” “干!” 赵长贵又把酒倒了。 这时的郑善明,已经把去沙岗村的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咱今儿就喝个痛快。”他摇摇晃晃,眨巴着眼睛,来到柜台前,“服务员,再来,来一瓶。”他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酒瓶,嘴里说着:"美酒!好喝!好喝。”一转身“砰”的一声,头撞在了餐厅的柱子上,“哎呀!痛,痛好,痛好……”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突然,他停了下来,嘿嘿一笑,手一松,伴着酒瓶的碎声一头栽在了地上。赵长贵和服务员赶紧把他扶到隔壁的房间。 郑善明醉了,赵长贵溜了。 赵长贵把郑善明灌醉后,急忙来到镇政府,敲响了农办主任黄炳强办公室的门。一进门就来了个下马威,说:“黄主任,你说我赵长贵哪点儿对不住你啊?” 赵长贵的话把黄炳强搞得莫名其妙,笑着说:“看你这话说的,你有啥对不住我的呀!” 赵长贵瞪着眼说:“那你为啥有好事儿不想着我们村,把贷款给沙岗村?你跟李民强是啥关系?是不是他给你啥好处啦?” 黄炳强急了,神情严肃地说:“赵长贵,你别酒汉发酒疯胡言乱语!” “你为啥把贷款给他们不想着我们?咱们关系也一直不错吧?” “长贵啊,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在这之前人家李民强就来找过我,咱办啥事儿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对不对?” 赵长贵把嘴一咧说:“啥先来后到,我明白。”说着从提包里拿出两条中华香烟说,“不就这事儿吗,哥给你带来了,拿着。” 黄炳强态度严肃地说:“赵长贵,你这是干啥?” 赵长贵嘿嘿一笑说:“一点儿小意思。” 黄炳强叹了一口气说:“咳,我跟李民强啥关系都没有,也没收他啥礼物,你把东西拿回去。行了,我还有事儿。”说着就往外走。 “黄主任,别价啊!” 黄炳强不高兴地出了办公室,赵长贵紧跟其后:“黄主任,别走啊!” “你别跟着我磨叽了,没用。” “你上哪儿我上哪儿,今天我就黏上你了。” “你这个人真是的。”黄炳强想,这不是个诬赖嘛。 赵长贵心想,我就不信这个邪,跟着黄炳强出了大门。嘻皮笑脸地说:“主任,你就……” 黄炳强又急了:“你是不是疯了?” 赵长贵哀求说:“我没疯,主任,你把这笔贷款就给我们村呗。” “沙岗村现在还是个贫困村,你们村已经富了还缺这点儿钱啊!况且我已经让郑主任给民强捎信了,我把贷款给你,那民强来找我咋说呀?做人得讲点儿信用吧?” 赵长贵嘿嘿一笑说:“啥信用不信用的,告诉你吧,他李民强来不了啦。” “咋的?” “郑主任已经喝好了,现在正睡觉哩,要不我咋知道这事儿哩。” “这个郑善明,这不是耽误事儿嘛!” 赵长贵又嘿嘿一笑说:“这按理说啊,还真不能怪人家郑主任,这人算不如天算,李民强就不该得到这笔贷款。黄主任,这北王村和沙岗村不都是你的村吗,是不是?你给谁不是给,你就给我们村得了。你要给了我们村,事成之后,我赵长贵绝不会亏待你。” “你说的这是啥话啊!” “回去吧,走,走。”拉着黄炳强往回走。 黄炳强苦笑着说:“我算服你赵长贵了。” 第七章:圆 梦(八)追 贷 八、追贷 郑善明被餐厅服务员叫醒,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迷迷糊糊地骑车来到了沙岗村,在村委会门口见到了推着自行车的李民强。 “郑主任,你来啦?” “民强,你干,干啥去啊?” “找董主任商量点儿事儿。” “别去了,他,他叫你去哩。” “上哪儿去呀?你又喝多了。” “我,我没喝多,没事儿,你快点儿去吧,别耽误了事儿。” “我上哪儿去啊?干啥去呀?” “农办的黄主任说来了一笔无偿贷款,让你去哩。” “无偿贷款,不用还了,是无息贷款吧?” “对,对,就是无息贷款,你赶紧去,别,别耽误事儿。” 李民强高兴地说:“太好了,谢谢你,你给我打个电话不就行了,还亲自跑一趟。” “我怕你不开机,误,误事儿。我没事儿,你快去吧。” “我走了,你到屋里先休息会儿。” “不了,我没事儿。” 李民强骑着自行车在前面走,郑善明骑着电动车摇晃着跟在后面,一块儿到了镇政府大院。 李民强来到农办主任办公室,高兴地说:“黄主任,你好。郑主任给我捎信儿,说有笔无息贷款我就跑来了。谢谢黄主任想着我们。” 黄炳强问:“郑主任刚把话儿给你带过去?” “是啊!他给我一说,我马上就来了。” 黄炳强叹了一口气,把事情的经过向李民强说了一遍。 “啊!”李民强的脑袋“嗡”的一声。 李民强气呼呼地来到郑善明的办公室,郑善明正在沙发上躺下,李民强大声喊道:“郑善明!你给我起来!” 郑善明“噌”地坐起来,揉了揉迷糊的眼睛,见是李民强,说:“我还当是谁哩,你咋叫我的大名哩?” 李民强气愤地说:“我叫你大名咋的?我告诉你,我今天还要追究你的责任!” “我咋的了,你,你追究我?” “你说你咋的了,你把眼睛睁开,看你喝成啥样子了!我问你,黄主任是不是说那笔无息贷款给我们村啦?” “是啊,咋啦?” “你凭啥让赵长贵拿走?” “我没让他拿走啊!” “是不是你告诉他贷款的事啦?” 郑善明满不在乎地说:“我就是随便这么一说。” “我就知道是你干的。郑主任,你是我们村的包村干部,明明知道我们急需这笔贷款,你却让别人弄走!你是咋工作的?” 郑善明眨巴着眼睛问:“他真的给撬走了?” “废话,狗窝里能剩下骨头啊!” “要这样我也没办法。”郑善明无可奈何地又躺在了沙发上。 李民强越说越气,指着郑善明说:“我告诉你,现在有两条道儿你可以选择:第一,你无论如何想啥办法必须把这笔贷款追回来;第二,这事儿你要是办不好的话,我就告诉田书记和常镇长你喝酒误事,看咋处理你。” 郑善明害怕了,噌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赶紧说:“别别,你告诉了田书记和常镇长,那我不就下岗了吗。” “你这样工作不就是想下岗吗?你说咋办?”他拉了一把迷迷糊糊的郑善明,“你说话呀!” 郑善明一声不吭,又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他的酒劲儿还没过去。李民强又拉了他一把说:“干啥那!又睡着了?” “这不是在想办法嘛!”郑善明咧着嘴说。 “想出来了?” “正想着哩,你这一拉又断了。”郑善明又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 “我真服你了。”李民强在屋里低头踱步,想着办法,他回过头来对郑善明说:“你睁开眼看着我,把眼睁开!” “睁着呢。” 李民强低声说:“我有一个办法,你能配合吗?” “只要我下不了岗,你说啥都行。” 李民强凑到郑善明跟前把自己的办法说了一下:“听明白了吗?” 郑善明点了点头:“明白了,听你的。” 李民强和郑善明来到黄炳强的办公室,李民强把他的想法说了一遍,黄炳强笑着说:“郑主任,这可是你同意让我说的?” 郑善明说:“只要能解,解决问题,你想咋说就咋说吧。” “那我真说了?” “说,说吧。” 黄炳强沉思了一下拿起了电话:“长贵,你在哪儿啊?你赶快回来吧,出大事儿了,还能啥事儿呀,郑主任在饭店里喝酒喝醉过去了,拉到医院就停止了呼吸!我跟你说,派出所都介入了,县公安局也要来人。要是查出来你为了贷款的事儿把郑主任给喝死了,你能脱得了关系啊?会认为你为贷款的事儿把郑主任给喝死的,你的罪可就大啦!你赶快把贷款退回来吧,你这样就说,你们喝闲酒出的事儿,到时候处理起来会轻点儿,对不对?你赶快回来吧,你就别多问了,你晚了可就退不回来啦!” 黄炳强打完电话呵呵笑了,郑善明迷迷糊糊地靠在沙发上,像睡着了一样,酒劲儿还在发作。李民强笑着拉起他,搀扶着离开了。 赵长贵接了黄炳强的电话,心惊胆战地来到黄炳强的办公室。 “黄主任,我把贷款的材料都带来了。”慌慌张张地把贷款的材料全部从包里掏了出来。 “好,好。”黄炳强把材料收起来锁进了抽屉。 “郑主任真的没了?” 黄炳强没有吱声。 “就说我和他喝闲酒了,是不是?” 黄炳强还是没有回答。 “你千万别把我露出去,我求你了。”说着跪在了地上。 “起来,快起来。你这是干啥,放心吧。” “你说这老郑啊!”说着就哭了起来,嘴里念叨着,“郑主任啊,我的兄弟,这么好的人咋说没就没了哩。我的好兄弟啊!” 这时,李民强拉着郑善明进来站在了门口,赵长贵“啊”的一声,吓得倒退几步。李民强和黄炳强放声笑了。 赵长贵明白了。嚷道:“李民强,你们啥损招都使得出来啊!” 李民强拿到了四十万贷款,心里踏实了。他走进了田永生的办公室,把情况说了说,田永生呵呵地笑了。说:“祝贺你啊!” “祝贺我啥?” “首先是你聪明,其次还是聪明。” 李民强不好意思的一笑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都是钱逼的。” 田永生沉思着说:“你还差十万,我请信用社想想办法。”想了一下又说,“实在不行我就发动镇上工作人员暂时给你凑凑,到时候你还上就是了,他们手里也不会宽裕。” 李民强说:“田书记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的。我也还有一万多转业费拿出来凑上,也向支部成员和村里骨干动员一下。” 第七章:圆 梦(九)诱 惑 九、诱惑 沙岗村食品饮料厂奠基仪式开始了。 沙岗村的村民们都早早的来到了现场,一片欢声笑语。 在锣鼓声、鞭炮声,和人们的欢呼声中,各位来宾在杨秀娟和王玉玲的引导下进入奠基仪式现场。 李民强走到村民前面讲话说: 各位领导、各位父老乡亲: 上午好! 在这春意盎然的美好日子,由陈玉明先生投资,我村负责建设的田园食品饮料厂今天正式开工了!这是沙岗村的一件大事,也是一件大喜事。在此,我首先对田园食品饮料厂的开工建设表示热烈的祝贺,向前来参加奠基仪式的各位领导表示热烈的欢迎,向陈玉明先生表示崇高的敬意! 出席今天奠基仪式的有:陈玉明先生,还有镇党委书记田永生同志,镇长常子明同志,镇经委副主任郑善明同志,建筑公司经理蔡慧铎同志等。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对各位领导的光临表示欢迎! 掌声过后,李民强宣布:“下面请镇党委书记田永生同志致辞!” 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各位乡亲们: 今天,我非常高兴地参加沙岗村田园食品饮料厂工程的奠基仪式。首先,我代表镇党委和镇政府对此表示热烈的祝贺! 田园食品饮料厂工程的正式开工建设,可以说,沙岗村在“经营乡村”方面迈出了可喜的一步。陈玉明先生选择沙岗村为合作伙伴,可以说是非常有远见卓识的,不久的将来,投资者必将获得丰厚的回报。食品饮料厂的建设,需要方方面面的共同努力来完成。在此,希望建设者精心组织,规范施工,高标准、高质量、高速度地完成工程建设。镇政府也要进一步关心和支持这项工程建设,积极帮助解决工程中遇到的问题,同心协力推进工程建设。最后,预祝工程建设进展顺利、双方合作圆满成功!衷心祝愿各位来宾、乡亲们工作顺利、身体健康!谢谢大家! 又是一片掌声。 李民强宣布:请田永生书记、陈玉明总经理剪彩。 紧接着,李民强说:“有请陈玉明总经理、田书记、常镇长、郑副主任、蔡慧铎经理为食品饮料厂奠基培土。” 各位领导走到奠基石前培土。 鞭炮齐鸣,礼仪乐队奏乐。 奠基仪式结束了,田永生和沙岗村的领导班子成员从奠基现场出来,边走边说着。 田永生说:“不错,你们动作很快。民强,陈老板把款子打过来了吗?” “我们已经说好了,明天就到。” 王文思说:“民强的工作做的比较超前,我们赊了一部分建筑材料,就是钱不到位,我们也能准时开工。” 田永生说:“做好一件事情是不容易的,会遇到一些困难,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就跟我们说,我们就是为你们服务吗。” 王文思表态说:“在共产党员的眼里就没有困难两个字。田书记,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工程做好。” 田永生问:“工程具体由文思同志来负责吗?” “具体由我来负责。”王文思回答说。 李民强说:“田书记,县土管局的批文到现在还没下来,我跑了好几趟,人家说我们不等批准就动土,是先斩后奏。” 田永生说:“这不是为了赶季节吗,再说那个破砖窑能干什么呀,办工厂不正合适嘛。这样吧,我去找找他们。” 王文思说:“有田书记出面,这啥事儿就好办了。” 常子明说:“田书记在问民强哩。” 王文思点了点头说:“民强你说。” 李民强说:“我们做了一下简单的分工,大田主任侧重村务。芦笋的种植也快开始了,具体由李建新负责,萧玉林负责营销公司的筹建。工地由王文思来负责。设备的订货和进货,设备的安装由投资方负责,我们只负责土建工程。” 田永生说:“人家投资方把施工交给你们是对你们的信任,一定要对投资方负责。我要提醒你们,不仅要保证工程质量,而且不能在经济上出问题,基建管理要透明,账目要公开,要坚决杜绝暗箱操作。” 李民强说:“这事儿我们已经研究过了。” 王文思说:“民强说了,马上就要成立村民监督小组,我们的口号是,不浪费一分钱,不流失一分钱。” 李民强说:“投资方也要来技术检验和经济监督人员。” 建筑施工在紧张地进行着,运砖的,搬水泥的,抬钢筋的,来来往往,一派繁忙景象。 在王文思的家里,王文思和建筑队经理蔡慧铎也在吃着,喝着,聊着。 王文思漫着酒说:“在我家吃饭,酒菜还要你带来,真不好意思。” 蔡慧铎嘴里嚼着菜说:“有啥不好意思,咱谁跟谁呀还说这话。” 王文思端起酒杯说:“这倒是,为了我们的兄弟友谊干一个。” “来,干!”两人一饮而尽。 王文思边漫酒边说:“这茅台酒不愧为名酒,就是好喝。” 蔡慧铎笑着说:“我哪儿还有一箱,方便的时候让司机给你搬来。” “那就感谢蔡经理啦。” “感谢我啥呀,我应该感谢你。” 王文思说:“蔡经理啊,你也知道,这个工程虽然不是太大的工程,但竞标的施工队就有四五家,我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给你争取过来,实在不易啊!” 蔡慧铎又把一块肉放在嘴里嚼着说:“多亏了你的帮忙,要不是你把标底告诉我,我哪能这么顺利的中标啊,你的帮助我心里明镜似的,小弟忘不了,得感谢你呀!”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说,“一点儿小意思,也算小弟对你的回报。” “这……” “哎呀,两袖清风是那些大领导要求自己用的,你这在最基层摸爬滚打的小人物要那四个字有啥用啊,能拿它养活老婆孩子?拿着。” 馋猫改不了吃腥,老鼠改不了打洞。这时的王文思已完全忘记了以前的教训,笑着说:“这,这多不好意思。”接着又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我听人说过,只有把周围的人口袋里装满了,自己口袋里才能装的更多。” “这个道理我懂。嘿嘿。” “只要哥我能办到的你就放心好啦。为了我们的合作再干一个。” “干!”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蔡慧铎放下酒杯说:“卡的密码就是我手机号码的最后六位。” “嗯,过程中有啥事儿你尽管说。”王文思又把酒给蔡慧铎漫上。 “这工程又不是你们村投资,在费用上不必卡的那么死,节省了钱又不是你们的,何必哩,你说是吧?” “是,是。我们那书记是个不通气的烟袋,死心眼儿。啥事儿都爱叫个真儿。” “他叫真儿管个屁用,你忘说了,县官不如现管。靠山有柴烧,靠水有鱼吃。现在实权在你的手里。你忘了说啦,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天下道理千千万,没钱不能把事儿办。有钱高三辈,没钱爷变孙。你趁这个机会能捞就捞点儿,不捞白不捞,不捞也没人说你不捞。我算知道了,只要手里有了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是啊,现在哪儿离了钱都不行。” 蔡慧铎的话,正对王文思的心思,人生在世不是为了权就是为了钱,实际上要权也是为了捞钱。自己书记没有当上,趁这个机会就得捞点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蔡慧铎说:“李民强那么精明就不知道钱是好的?我就不信他就那么廉洁。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当官的没有不贪的,只不过是没有被发现罢了。抓住了就是贪官,抓不住就是清官,就看运气咋样了。” “这倒是。那李民强对建筑施工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要不他也不会舍得让我管这个事儿。” “董大田办事儿活泛不?” “他呀,一根筋,就知道吹胡子瞪眼,屁本事没有,说白了就是草包一个,只会跟着别人瞎跑,没啥脑子。” “李民强不懂,董大田草包,那咱就方便了。” “可不是嘛。来端一个。” “来,干!” 李民强正在办公室审查各种建筑材料的清单,王文思进来了,说:“民强,这是开工前后所有的票据,你审审?” 李民强说:“你先放这儿吧。” 王文思又说:“还有,工地上等着用螺纹钢,我联系了几家,价格都不低,你看买不买?” 李民强说:“你先把各家的报价单给我看看。” “报价单我带来了,你看看。”王文思把报价单放在李民强的办公桌上。 “文思叔,在建筑用材料方面一定要多项选择,既要考虑质量,也要考虑价格,一定要对投资方负责,经得住审计的审查。” “这我知道,你放心吧。” 董大田进来了问“民强,你找我?” “啊,你坐下吧。” 王文思见董大田进来便说:“民强,那我先走了。” 李民强说:“田叔,我刚从工地回来,工程进展还是比较快的。我找你来是商量一下招工的事儿。” “你说。” “招工的事情得抓紧了。” “投产之前再招来不及吗?” “有人认为这事儿很简单,农民摇身一变就成工人了,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儿,农民还不具备工人的素质,组织纪律性差,生产技能低。在咱村里招的人,还得经过上岗培训才行。” “你说的有道理,要这样的话,应该马上进行了。” “招工我们在年龄上应该划个杠儿,完了还得在文化上有个要求。” “咱们可以考试,把文化程度高的留下来。” “嗯。这样吧,今天我去趟县城找陈老板一下,让他尽快把质检人员派来,提前检查一下工程质量,同时到县职业培训中心联系一下新工人上岗培训的事,你在家里跟玉林哥和会计议一下招工的事,广播个通知,你看行吗?” “行,这事儿你放心吧。” 第七章:圆 梦(十)招 工 十、招工 村里的高音喇叭发出了董大田的声音:各位村民请注意,田园食品饮料厂招工开始了,请村民们到村委会领取招工简章和报名登记表,请村民们到村委会领取招工简章和报名登记表。 村民们听到广播,陆续来到村委会的院子,在嬉笑着,议论着: “咱农民也要像城里人那样当拿工资的工人了。” “这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的事儿。” “都成了工人那地谁种啊?” “工厂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呀,只是一部分人当工人。” “啥样的人才能当啊?” “简章上肯定写着哩,看了不就知道了。” …… 会计李建明把一张桌子放在院子里,随后又回办公室拿着一沓子简章和登记表从办公室出来,大家一拥而上把李建明围住了。李建明高举着招工简章说:“大家不要乱,请排好队,一个一个地来领,甭着急,每个人都能领到。” 队排好了,李建明坐在了办公桌前。五婶第一个人拿到了简章,高兴地转身要走,被李建明喊住了:“五婶,你别着急走,还得签个名。” “我不会写字。” “那我代你签了。” “好吧。” 轮到萧自贵了,他连讽带刺地说:“李大会计,你真是脱裤子放屁不嫌费事,又不是发钱发物签哪门子字啊。” 李建明不高兴了,说:“你这话说的,这招工简章谁领谁没领得有个数啊!随便乱领那不乱套了。” 萧自贵领了一张,签上名字摇了摇头走了。 萧自贵领回招工简章交给了儿子萧铁柱,萧铁柱坐在炕沿上看了看,嘴一咧扔在了一边。 萧自贵见状不解地问:“咋的,你不想当工人啊?” 萧铁柱把头一扬说:“我想有啥用!你不想想,李民强恨不得把我推到井里再压块石头,能让我当吗?” 萧自贵说:“王学文比你的错误不严重?镇政府都把他开除回来了,他都参加考试你怕啥?只要你考好喽他敢不用你,不用你我去告他,官再大也大不过理去。” 萧铁柱把脑袋一歪说:“得了吧,你整不过人家,胳膊扭不过大腿,你告也没用。谁不知道官官相护,百姓没路。饭糊了捂在锅里,胳膊断了捂在袖里,就忍了吧。再说了,我能考好吗,我上学的时候贪玩儿,你明明看我不学习也不管。现在打完架想起了猴拳,晚了。” 萧自贵急了:“你放屁,咋没管你,管你你听吗?你甭给我东扯葫芦西扯瓢的,你必须给我考去!” 萧铁柱眨巴着眼珠子不说话了。 王二婶的小女儿李小霞,刚从省城饭馆打工回来正好赶上村里工厂招工,王二婶很高兴地领来了一份招工简章。心想:女儿在身边上班,每天都能够生活在一起,再不用为她担心受怕了。可是招工登记表领回来都一整天了还没有填好,她心里有些不高兴。 这天,王二婶的外甥女冯春丽来了,饭菜都上桌了李小霞才从外面回来。 王二婶着急地问:“小霞,你到哪儿疯去了,招工表儿咋还没填好,是有时间要求的,明天就得交了。” 李小霞满不在乎地说:“那破表儿好填,着哪门子急呀,吃了饭再说呗。” 王二婶撇了撇嘴说:“吹牛不上税还不犯罪,你就吹吧。” 冯春丽问:“二姨,工厂招工能不能让我也报名啊?” “只招本村的,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王二婶说。 “你跟村干部说说呗,全当我娘在求你,行不?” 王二婶有些为难,说:“人家村干部能听我的呀!” “行就行,不行拉倒,咱又不搭啥。” 王二婶沉思着说:“你说的也是,这么着,一会儿吃完饭我去那院找强子说说去。” 冯春丽高兴地说:“谢谢二姨。” 李小霞把嘴一噘,说:“净玩儿虚的,整哪些没用的干啥呀。”放下饭碗走开了。 “啥是虚的,你倒是不虚,一天就知道傻疯,你可愁死我了。” 王二婶来到民强家,宋秀琴正在院子里喂鸡。 王二婶笑呵呵地说:“秀琴,喂鸡那?” “啊,他婶来啦,快屋里坐。” “强子不在家呀?” “到工地去了,你有事儿?” 正说着李民强回来了,说:“二婶来啦?” 王二婶笑着说:“强子,你回来啦。” “二婶找你有事儿,你们进屋唠吧。”秀琴说。 屋里坐定,李民强问:“啥事儿呀?二婶。” 王二婶说:“我想求你点儿事儿,我外甥女也想参加招工考试。不过她是外村人,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进来行不?” “不是咱村的人暂时还不行,这是党支部和村委会集体研究定的。” “那就再研究一次呗。” “二婶,您想过没有?要是在您这儿开了口子,那十里八村的七大姑八大姨,沾亲带故的都来找我,让我咋办啊?” 王二婶一琢磨倒也是,便说:“你说的也对,这可咋办哩?真愁死我了。” 正在家等着消息的冯春丽见二姨回来了,忙站起来问:“二姨,书记咋说的呀?” 王二婶无奈地说:“说了,不是本村的不行。” “那咋办啊?” 王二婶叹了一口气,安慰说:“不过你也别上火,就是报上名考不上也是白搭。” 冯春丽蛮有把握地说:“那不可能,我考大学才差几分,考这个肯定没问题。” “说的也是,一个大学漏考个工人还真是很容易的事儿。”王二婶沉思了一下,笑着说,“春丽,你和小宝现在黏糊得咋样了?” 冯春丽不高兴地说:“二姨,啥叫黏糊啊!” 王二婶笑了,说:“你这孩子,都啥节骨眼儿了还挑词儿。” “还行吧。” 王二婶沉思了一会儿说:“春丽,我倒有一招儿,不知道能不能用?” “啥招儿,二姨你说。”冯春丽高兴了。 “你和小宝登上,不就一妥百妥了吗。” 冯春丽一愣,问:“啥登上啊?” 王二婶笑了,说:“就是登记结婚,不怪你不明白,这是行话。” “登记!才认识不久就登记?再说了,小宝就要到县师范学习去,他能同意吗?” “小宝同意不同意先甭说,看你同意不同意,你要同意就跟小宝商量一下。” 冯春丽找李小宝来了,李小宝正在准备东西,因为明天一早就要到县师范学校进修了。他见春丽来了,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高兴地说:“春丽,你来了,我当是你走了哩。” “我住在二姨家里了,准备你走时送你。” “谢谢你,我又没啥东西,不需要送。” “看你说的,人家的心意嘛。”冯春丽又说,“你回来就成正式的人民教师了,你还喜欢我不?” “别说是教师,就是当了县长我也爱你。” 冯春丽笑了,问:“这是心里话?” “那当然啦!你要是不答应嫁给我我就去死。” “瞎说啥呀,多不吉利。小宝,你要真心爱我就答应我一件事儿呗。” “啥事儿你说。” “咱俩登记吧。” 李小宝一愣:“登记!咋这么着急?” “登了记我就是你们村的人了,就能进厂当工人了。” “就为了这事儿?” 冯春丽说:“咋的,你不愿意你媳妇当工人,天天和你在一块儿啊?” “当然愿意了,可是……” “可是啥?” “你为啥不早说哩?” “我也是才知道的。” “登记来不及呀!” “明天啥时候走?” “明天吃过早饭就走,到车站集合,和其他老师一块儿坐车走。” 冯春丽失望了。 第七章:圆 梦(十一)考 题 十一、考题 李民强从县城回来,路过镇中学,来到齐校长的办公室。 “齐校长。” 齐校长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李书记,你咋来了?快坐下。” 李民强说:“齐校长,我麻烦您来了。” “啥麻烦不麻烦的,你说啥事儿?” 李民强坐下说:“我们村要进行招工考试,请你帮我们出一下考试题。” “就这事儿,没问题,啥时候?” “现在,希望您能在两天之内把考题搞出来,我们急着用,出题不要太深,咱农村人文化水平大部分都不太高。” “放心吧,我会掌握好的,都是一些基本知识呗。” “还有一件事儿,希望你能够理解。” “你说。” “为了确保考试的公平和公正,也确保你不受外界的干扰,我想请您到我们村的小学去出题,不知道是不是可以。” “这是必要的,出题的人在考试前应该避免与外界接触,任何考试都是这样的。” “要这样您准备一下,明天上午就去咋样?” “没问题。” “谢谢您了。” 李民强回到村委会,正好董大田在办公室。 “大田叔!” “民强,你回来啦。” “嗯。报名通知发了吗?” “招生简章和招工报名登记表已经发了,要求明天报上来。” “好。刚才我路过镇中学,把出题的工作拜托给齐校长了,他明天上午就可以工作了,他就住在咱们村的小学出题,在齐校长出题期间,需要您和建新两个人做两件事儿。第一是保安工作,千万不能让村民接触齐校长,尤其是晚上,辛苦你们两个人轮流值班,行吗?” “没问题。”董大田痛快地答应。 “还有就是,照顾好齐校长的生活,伙食一定要搞好。” “行,这事儿我亲自办。” 这时,会计李建明凑过来说:“萧殿卿在小卖部门前贴出了卖招工考试题的广告。” 李民强一惊:“哦,我去看看。” 李民强来到小卖部,果然门前贴出了一个小广告,红纸黑字写着:“好消息,本店出售招工考试题每份五元”。 李民强走进小卖部,神情严肃地问:“叔,您这题是哪来的?” 萧殿卿笑嘻嘻地说:“是我自个押的。” “您这题在哪儿,能让我看看吗?” “可以。”萧殿卿从柜台底下拿出一张笑嘻嘻着递给了李民强,“你看吧。” “叔,您这题准吗?要押不准可耽误人啊。” “我押的都是基础知识,保管有用。再说了,我这也是传播文化知识呀,你说是不是?” “刺激大家学文化知识是好事儿,但是卖钱就不好了吧?这一张纸五块钱。” 萧殿卿蛮有理地说:“我这是知识产权,有价值啊!” “叔,还是别卖了吧,就算您是为村里做点儿好事儿,行吗?” 萧殿卿沉思了一下说:“行,我听书记的,无私奉献。” “我就替大伙儿谢谢您了。” “甭谢。” “我走了。” 萧殿卿望着李民强的背影喷了一口吐沫:“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倒宽!” 天已经很晚了,林彩凤正要铺被睡觉,见董大田穿上外衣要外出便问:“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干啥去呀?” 董大田说:“齐校长不是在出考试题嘛,我去替建新换一下岗,不干别的,放心吧。” 林彩凤笑了,说:“哪个女人会喜欢你这老东西,早点儿回来!” 林彩凤自个躺下睡了。 董大田来到学校,敲了一下门,轻声说:“建新,我是大田。” 李建新开了门,大田问:“咋样,没啥事儿吧?” “没事儿,一切正常。” “你回去吧。” “那我走了。” 李建新刚走,萧自贵和萧铁柱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萧自贵悄声说:“我去敲门,找大田喝酒把他缠住,你借这个工夫赶紧下手,明白了吗?” “明白。”萧铁柱悄声回答。 萧自贵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董大田在屋里问:“谁呀?” “是我呀,大田。” 董大田开了门问:“你来干啥?” “我在家里闷得慌,想和你喝两杯说说话儿。”萧自贵说着提着酒瓶子挤进了屋。 萧铁柱趁机窜到齐校长屋外窗户前,轻敲了几下窗户。 齐校长见状走过来打开了窗户。 萧铁柱轻声喊:“齐校长!” 齐校长问:“黑灯瞎火的你来干啥?” “齐校长,你把题给我。”摇晃着一百块钱说,“这钱给你,咋样?” “去!”齐校长生气地关上了窗户。 萧铁柱着急地在窗外摇晃着钱轻声喊:“齐校长,齐校长……” 齐校长没有理他,回到原位继续写题。 萧铁柱嘴里嘟囔着:“到手的钱都不要,这不是傻瓜蛋嘛。”没趣儿地离开了。 第七章:圆 梦(十二)考 试 十二、考试 招工考试开始了。 今天是星期天,学生们放假了,考场就设在学校的教室里,考者一人一桌。 考场上,有的在认真做题,有的在思考着,学校的陈老师监考,她在教室里来回走动着。董大田在室外通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往里看着。 萧铁柱趁监考老师走过去之际,东张西望看别人的答题,看不清楚,便站起来看前面考者的,他的动作被外面的董大田看的一清二楚。董大田推门走到萧铁柱跟前,严肃地说:“铁柱!你再看别人的我把你揪出去!” 萧铁柱眨巴着眼睛说:“我,我没看。” 董大田说:“你还嘴硬?陈老师,他看了好几回了,你盯着他点儿。” “好。”陈老师回答。 董大田离去后,萧铁柱轻声嘟囔着:“不会做看看咋的了。” 考试成绩张榜公布了,许多人围在榜前说笑着,指点着,议论着。 王二婶也挤了进来,笑着说:“招工名单这么快就贴出来了,都有谁呀?”认真地找着李小霞的名字。 萧自贵说:“别看了,没有你家小霞。” 王二婶没好气地说:“也没看见你家铁柱啊。” “他是驴见驴踢,猪见猪踩,咋会有我们家铁柱哩。” “咋的啦?” “董大田盯上了,考试时不让看别人的。” “那就对了,你家铁柱要能考上,那就没有公平了。” “屁话!”萧自贵扭头气呼呼地走了。 萧自贵来到村委会,在门口碰到了李民强。问:“民强,你要出去啊?” 李民强问:“叔,你有事儿?” “有,我有大事儿。” “大事儿!那你说。” “我们家铁柱冤啊!” “你家铁柱在考试的时候违反考场纪律,东张西望看人家的答题才得了三十六分,这有啥冤的。” “我是说他被穆殿卿给坑了!穆殿卿押的那叫啥题呀,一道也没押上,铁柱复习偏了,他得负责任!” “那你找穆殿卿去呀!”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铁柱没考好事出有因,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的意思是说让铁柱补考?” “对,他复习深了。” “那你回去让他复习简单的。” “你同意让他补考?” “我不是同意他一个人补考,没考好的都有一次机会,你赶紧回家去,让他好好复习吧,我去工地了。” “哎。” 萧自贵回到家里,把李民强同意补考的话向铁柱说了一遍。 萧铁柱摸着脑瓜子说:“爹,我就不考了吧。” “咋不考,考!”萧自贵瞪眼了。 “恐怕考也没戏。” “咋没戏,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哩,一定得考。” “还考啥啊!”萧铁柱没有信心。 补考开始了,考场还是在小学的教室里。李民强、董大田、齐校长和监考的陈老师坐在考场前面的桌前。 齐校长说:“各位考生,在考试前请李书记讲几句话。” 室内响起了掌声。 李民强说:“我也没有太多要说的,只是希望你们能够考好,在上一次考试中你们没有考好,这还不能说明你们没有水平,可能是你们没有发挥好。大伙可能都看过《三国演义》,诸葛亮还有失算的时候哩,他失了街亭;这关公武艺高吧,他还走了麦城。所以,村党支部决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采取面试的方式,再选出几个人。实话告诉你们,招工还差五个名额。谁抢在前五名谁就能入取,你们就大胆地往前抢吧,我的话讲完了。” 齐校长说:“各位考生,这次的考试题,每个考生可以自己来摸,摸了哪道答哪道,五道题全答对了为优,答对四道题为良,答对三道题为及格,余下的自然就是不及格了。现在我宣布一下考场纪律,不准交头接耳,不准做小动作或暗示。当然更不准提词儿喽。如有违反者,坚决取消考试资格。现在考试开始。第一位是李小霞。” 李小霞心里一惊,问:“我第一个呀?” 齐校长说:“对,你是第一位,快来摸题吧。” 李小霞小心翼翼地来到桌前,从一个大玻璃罐里摸出一个纸团儿,递给了齐校长后又回到了原位,等着提问。 齐校长打开纸团儿说道:“请你回答一道历史题,清朝末期最后一位皇帝是谁,叫什么名字?” 李小霞瞪眼沉思了一下,心想:皇帝?皇帝不就是人们常说的秦始皇嘛,太简单了,于是蛮有把握地回答:“秦始皇!” 台下哄堂大笑。 李小霞不服气地说:“你们笑啥,不是秦始皇是谁啊?秦始皇就是皇帝嘛!” 齐校长说:“你答错了,秦始皇是秦朝的皇帝,清朝末期的皇帝是宣统,名字答出溥仪就对了。” 大伙又笑了。 李民强说:“你们别光笑,听听答案也是一个学习的机会。” 李小霞噘着嘴说:“这是啥题啊,太古怪,太难了。” 齐校长说:“但愿下道题不难,请你来抽题。” 李小霞走向前摸出了第二道题,递给了齐校长。 齐校长打开纸团儿说:“请解释成语,胸有成竹。” 李小霞心想,这道题简单,“胸”就是胸膛呗,于是很干脆地回答:“胸膛里有根成熟的竹子。” 又是哄堂大笑。 齐校长笑着说:“很遗憾,你又答错了。这道题你回答在做事之前已经拿定了主意就对了。请你答第三道题,来抽吧。” 李小霞摸出了第三道题。 齐校长打开纸团儿说:“这道题简单,请你用‘有……没有’造个句子。” 李小霞低声说着:“有,没有”正在思考着。 萧铁柱大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钱说话如放屁。” 考场上哄堂大笑。 李小霞高兴地说:“对对对,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钱说话如放屁。” 齐校长说:“有人提词儿,这道题不算,答题无效。” 李小霞急了,说:“咋能无效哩,好容易遇到简单题,凭啥无效啊!再说了,他自个愿意提的,又不是我让他提的。” 齐校长凑到李民强耳边,耳语交换了一下意见说:“现在我宣布:萧铁柱违反考试纪律,取消其考试资格。” 萧铁柱不干了,站起来说:“哎,为啥啊!你们这是暗箭伤人!有纪律咋不早说啊!” 董大田急了,说:“咋没说啊,齐校长一开始就说了,你没听见?耳朵里塞鸡毛啦!” 萧铁柱不服气地说:“你耳朵才塞鸡毛哩!书记说了,让往前抢,我这不是往前抢了嘛!”头又转向大伙问,“是不是?” 李民强厉声说道:“铁柱,甭胡搅蛮缠,你出去!” 萧铁柱歪着脑袋嚷道:“凭啥呀?” 董大田站了起来,气愤地指着萧铁柱说:“叫你出去!” 萧铁柱说:“我还考试哩。”萧铁柱坐着不动,董大田上前拉他出去,萧铁柱嚷道:“五道题我就答了一道,还有四道哩,为啥把我轰出去,你们这是欺负人!” 董大田把萧铁柱硬拉出了考场。 李民强说:“请大家安静,我们继续考试。” 王二婶心急火燎地来到董大田家,进门就说:“彩凤,你看这可咋办呀!” 林彩凤不解地问:“咋的啦?” “就是小霞考试的事儿,可愁死我了。” “这事儿跟我说有啥用啊?” “东南风,西北风,不抵老婆枕头风。我是让你给大田吹吹枕头风,不管咋说,咱不能就瞅着小霞在家里干闲着吧?” “我实话跟你说吧,这大田的枕头风我是没少吹,再吹就吹伤风了。” “吹不动了?” “可不是嘛。” “那看你成不成心吹,枕头风最硬,这边吹不动就上那边吹,早晚吹他个地动山摇。” “地动山摇也没用,你想啊,再摇大田也是二把手,说了也不算啊!这个事儿,如果民强不点头儿谁也没办法。” “瞧你这话说的,我要是能让强子点头儿还跟你费啥话啊!” “那你就别跟我费话了,我要说了算,我让你家小霞当村里书记,行不行?” 王二婶一挥手说:“行了,别说了,尽说些没用的。”起身气呼呼地走了。 王二婶本来是个爱脸面的人,为了女儿小霞也顾不了这些了,她心慌意乱地来到李民强的办公室,进屋就说:“强子,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说。” 李民强站起来问:“啥事?二婶您坐下说。” 王二婶苦笑着说:“小霞真是不争气,可愁死我了。你看吧,这补考也考完了,马上就要公布了,我厚着脸皮来找你,看在咱街坊邻居多年,关系处的也挺好,你就给我点儿面子,小霞这事儿……” “婶,你别说了,这事儿不好办。我知道你对我一直很好,为我的事操了不少心,这些我永远忘不了。情是情理是理,黑白要分明。小霞考试的也太差了,啥‘胸有成竹’就是胸膛里有根竹子,甚至还让死了两千多年的秦始皇复活了,到清朝来当皇帝,这不是笑话嘛。我知道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你说说,要是让小霞把前边的人顶了,咱沙岗村还有没有公平啊!” 王二婶心想,小霞看来是真的没戏了,又见董大田走进来,便说:“你们说话儿吧,我就不打扰了,我走了。”王二婶失望地离开了。 萧铁柱垂头丧气地躺在炕上,萧自贵走到跟前说:“听说你让人家从考场上像提拎小鸡儿似的拎了出来?”铁柱两手捂着耳朵,把头扭到了里边。萧自贵生气地说,“真给我丢人,你哪像我萧自贵的儿子!” 萧铁柱猛地坐起来说:“李民强这小子算是黑上我了,我毁在了他的手里。” 萧自贵说:“你拉不出屎来还怨地球没有吸引力啊!脸丑怪不着镜子,你就作吧你!” 萧铁柱又躺在了炕上。 两天后,招收的工人在村委会院里集合了,他们要到县培训中心进行上岗培训。 考试第一名的萧明辉站在人群前面说:“后面的别说话了,都站好,现在我们请村领导给大家训话。” 大家一齐鼓掌。 李民强笑着说:“大田叔,你说几句吧。” “那我就说说……”董大田高兴地走到队伍前说:“我也没有啥好说的,就是希望你们出去好好学习长本事,乡亲们都瞪着眼珠子盼着你们有出息。上车吧!” 萧明辉把手一挥说:“大家按着先后顺序跟着上车。” 车外送行的亲人招手嘱咐着: “要好好学习,不要惦记家里!” “有事儿打电话!” “要照顾好自个!” 车内车外互相招手,充满着欢声笑语。 第七章:圆 梦(十三)交 易 十三、交易 工地施工进行的很顺利,厂房主体工程已经接近尾声。 蔡慧铎把王文思叫到工地旁边的树荫坐下,这是他俩经常在一起谈事儿的地方。 蔡慧铎从兜里掏出一包玉溪牌香烟,递给王文思一支,两人点上抽着。 蔡慧铎说:“文思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你看行不?” “啥事儿?” “你们账上钱多不多?” 王文思笑着说:“咋的,还怕竣工时给不了你钱啊?我早就给你说过,陈老板把建筑经费早就全部拨到位啦,向你保证,有我在不会欠你的账。” “我是说,我的其他工地资金周转不开,你们这工程很快就要完工了,是不是你给你们书记说一下,再给我拨点儿钱呀?” “钱该拨的都按时拨给你了,再要钱恐怕不那么容易。” “这咋办呀?”蔡慧铎一副为难的样子。 王文思沉思了一会儿说:“你整天在建筑上折腾,难道不知道建设方最担心的是啥?” “当然知道了,施工质量和工期啊!” “我们这个工程,民强为啥盯的这么紧,就怕你拖了工期,你懂了吗?” 蔡慧铎明白了,问:“你是说用拖延工期的办法逼他拨款?” 王文思笑了笑没有吱声。 蔡慧铎一拍大腿说:“对!就用这办法。” 王文思说:“他们的计划是在水果上市时能够投产,如果完不了工,不能按时投产,他们还不急得跟猴儿烧屁股似的。” 蔡慧铎嘿嘿一笑说:“老哥,在竣工决算时,你也得手放松一点儿,不要抠的那么紧。”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王文思喝了人家的酒,拿了人家的钱,对人家的要求还能说啥,只好笑着说:“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老弟吃亏。” “就是,互惠互利嘛。” 王文思话题一转说:“蔡老弟,有件事儿得请你帮个忙。” “啥事儿你说吧,只要老弟我能办到的。” “为盖这厂房把在这儿的猪圈拆了,现在院子里散养着,想再盖一个猪圈。” 蔡慧铎满不在乎地说:“哎呀,这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儿一碟嘛!今天下午我就派几个人拉着材料去给你盖。” “不用你们盖,你只提供点儿材料就行了。” “还怕我我们盖好哇?” “这倒不是,怕是让别人看见……” “噢,我明白了,你是怕影响不好?你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鬼不知。今天晚上我就让人把材料送过去。” “我在村边上等着。” “行。” 这天晚上,一辆卡车开到了张兰翠的门前,王文思敲响了张兰翠的家门低声说:“兰翠,东西到了卸哪儿?” 张兰翠扭着身子从屋里走出来说:“就放到后院吧。”她打开了后院的门。 王文思和跟车来的几位工人叽里咕噜地往下卸东西。 有事难瞒四邻。住在张兰翠斜对门的萧殿卿,先是听到汽车声,然后又听到噪杂的声音,他爬上梯子,从墙头上往外一看,王文思正指挥着往张兰翠的后院卸砖搬水泥,心里顿时醋意大发。 原来,萧殿卿和张兰翠斜对门住着,萧殿卿老婆前几年得心脏病去逝,一个女儿在县城上高中住校,平时就孤身一人。二茬子光棍儿不好过,总想再续个媳妇,可总碰不到合适的。 张兰翠哩,男人穆长生在县木器厂搞营销,据说和城里一个寡妇混在了一起,平常不回家,他和张兰翠都结婚十几年了也没有一男半女,村里有人说张兰翠没有生育能力,还有的说穆长生和张兰翠没感情,根本没有床上那事儿,反正说啥的都有。 常言说得好,死寡易守活寡难熬。况且张兰翠又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有事儿没事儿总往斜对门萧殿卿院里跑。孤男寡女,你来我往,两人由调侃到调情,最后到脱衣服上炕。两人有了这层关系,张兰翠需要啥就到萧殿卿的小卖部拿起来就走,萧殿卿也是一声不吭,平时还不断给她个零花钱。 一天夜里,萧殿卿提着一只烧鸡和一瓶酒,悄声溜进了张兰翠的家,想和张兰翠吃喝过后销魂一夜,他悄声推开了门儿,正碰上王文思躺在张兰翠炕上,他醋劲儿大发,怒火直撞脑门子。 王文思是村干部,萧殿卿敢怒不敢言,扭头退了回来。这样张兰翠除了萧殿卿又有了王文思。萧殿卿与王文思争风吃醋,明争暗斗,但这是不光彩的事儿,谁也不敢声张,只能是暗中叫劲儿。现在他发现王文思给张兰翠拉建材,不用说这是工地的东西,咬牙切齿地自言道:王文思!今天我要你小子好看! 李民强上班刚走进办公室,王文思急急忙忙地进来说:“民强,建筑公司要求再付一部分工程款。” 李民强说:“不是说等完工以后再付吗。” “他说在等着钱进材料。”王文思一副着急的样子。 李民强说:“材料钱咱们已经全部拨给他们了。” “可能是资金周转出了点儿问题。” 董大田说:“他们就是有天大的困难,也不能用咱们的工程钱去周转呀!” “对呀,我也是这么说的。”王文思说。 李民强说:“你告诉他,必须按照合同保证质量按时完工。” 王文思说:“我跟他去商量商量。” “不是商量,是必须履行合同。”李民强严肃地说。 “知道了。”王文思走了。 “大田叔,咱们到工地看看。” 李民强和董大田来到工地,工地上却没人干活。 李民强急了,说:“孙工长,工程为啥停啦?” “在停工待料,其他事儿你们问蔡经理吧。” 李民强生气地说:“文思叔,你通知蔡经理,一小时后到我办公室,如果不来后果自负。” 蔡慧铎夹着小皮包急忙来到李民强的办公室,一副无赖的样子坐在沙发里。 李民强严肃地问:“蔡经理,你为啥私自停工啊?” 蔡慧铎说:“李书记,你就通融通融吧,再给我们拨点儿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我也是被逼无奈,就差上吊了。” 李民强态度严肃地说:“蔡经理,该给的钱我们都给了,现在是我们向你要进度,我就问你一句话,明天到底能不能开工?” 蔡慧铎把手一摊说:“开不了。我知道我不对,可我也没办法啊。” 董大田说:“蔡经理,你要开不了工,责任可就大了。” “我知道我有责任,可责任也不能当材料使呀!” 李民强站起来说:“蔡经理,我现在不想跟你费吐沫,我给你的最后期限是明天中午十二点,如果到中午还开不了工的话,那咱们就法庭上说话,你现在可以走了。” “李书记,你最好冷静一下,法庭上说话也说不出材料来呀。” 王文思见李民强态度很强硬,再磨叽也不会有好的结果,便对蔡慧铎说:“你赶紧走吧。” 董大田站起来说:“走走走,赶紧走。” 蔡慧铎失望地夹着小皮包走了。 李民强说:“大田叔,你在家里张罗着,我去县城找律师。” “好。” 董大田和王文思走开了。 吃过晚饭,张桂兰出去串门了,王文思一个人坐在炕沿上,心里像搅拌机的一块石子,翻上倒下的。用牙签剔着牙琢磨开了:工地停了工,蔡慧铎躲出去了,如果明天材料运不来,蔡慧铎再不露面开不了工,追查起责任来会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后悔不该给蔡慧铎出主意。又想到那张卡,他到银行查过,里面整整十万,如果真的到了法庭上就是受贿,还不判几年?人有了心病猫叫也心惊,他浑身出了一身冷汗。他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王文思发颤的手拨通了电话,开口就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得赶紧回来呀!”对方发出了质问,他浑身一哆嗦,细一看号码拨错了,说了一句“对不起”赶紧把电话挂了又重新拨,再拨他小心了,一个字一字的看着拨,电话通了,直到对方发出问声他才开始说话,“是蔡经理吗?你赶紧回来吧,要出大事儿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蔡慧铎夹着小皮包紧跑慢跑来到王文思的家。气喘吁吁地问:“文思哥,你找我啥事儿?” 王文思瞪着眼说:“还能有啥事儿,李民强要告你啦!都急死我了。” 蔡慧铎一惊,瞪大眼睛问:“李民强真的要告我?” “这还有假,律师都请了。” “这咋办?”蔡慧铎也害怕了。 王文思背着手在屋里急的转圈儿,说:“你再不开工,那可就真的法庭上见了。” “李民强这小子还真不是好对付的。” “我早就跟你说过,他不好对付。你赶紧开工吧。” “再挺挺不行吗?” “蔡经理,要挺你自己挺吧,对啦……”从兜里拿出银行卡,“这个给你,上面的数我没动,到了法庭上与我没关系。” 蔡慧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拿着银行卡沉思片刻,嘿嘿一笑说:“你看你,吃猪肉就不要怕油嘴。怕啥呀?我明天开工不就得了。”把银行卡又塞给了王文思。 王文思笑了,说:“这就对了。”把银行卡装到兜里说,“再喝点儿不?” 蔡慧铎没好气地说:“还喝啥呀,我得赶紧崔材料去,下次再喝吧,我走了。” “那我不送你啦!” 王文思脸上现出了笑意。 第二天,李民强、董大田和王文思来到工地,已经开工了。 蔡慧铎跑过来说:“李书记你看,我不到十点钟就开工了,保证把进度抢回来。” 李民强说:“蔡经理,你不是说你就差上吊了吗,这哪来的钱啊?” “李书记,我这是昨天晚上连磕头带作揖借的。” 李民强说:“蔡经理,我话都给你说明白了,如果工程质量出现问题,我还得委屈你。” 蔡慧铎嘻皮笑脸地说:“李书记,你就放心,我可不愿意跟你上法庭。” 董大田把手一挥说:“别啰嗦了,快忙你的去吧。” 蔡慧铎离开后,董大田说:“看样子施工进度按原计划提前了,两天后就可以封顶了。” 王文思说:“再有十天半月整个厂房就可以竣工了。” 董大田说:“民强,是不是通知陈老板该进设备了?” “我已经告诉他了,设备正在路上,这几天就要进场了。” 王文思说:“我得赶紧告诉蔡经理,让他抓紧清理地面,迎接设备进场。” 李民强说:“我们的建筑施工任务即将完成,下一步主要就是陈老板的工作了,晚上咱们开个会,研究一下下一步的工作。” 可就在这时,一件使李民强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七章:圆 梦(十四)查 证 十四、查证 萧自贵带着在砖窑有猪圈的村民气冲冲地闯进了村委会。进门就嚷:“李民强!你得给大伙儿说清楚!” 李民强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感到莫名其妙,便问:“你们这是咋的啦,都这样气呼呼的?” 萧自贵手指着李民强说:“啥咋的啦!你甭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降不住猪肉降豆腐,软的欺硬的怕,把我们当猴儿耍!” “谁把你们当猴儿耍啦?”董大田问。 “你们当干部的为啥一样的人两种对待?” “你们村干部有偏向!” “为啥不一碗水端平!” 李民强觉得一定事出有因,微笑着说:“大伙都坐下吧,把事儿说清楚。” 萧自贵说:“我问你,你们为啥只给张兰翠家送盖猪圈的材料不给我们送?” “谁给她送材料啦?”董大田问。 萧自贵说:“你们不承认是不是?走!我领你们看看去,咱们用事实说话!” 李民强和董大田跟着萧自贵等人来到张兰翠的后院,果然有三个人正在盖猪圈。 正在给施工人员指手划脚的张兰翠见李民强后面跟着一些人闯了进来,不由得一惊,忙迎上去嘻皮笑脸地问:“李书记,你们咋来啦?” 李民强没有吱声,看了看正在建猪圈的人,问:“你们是哪个村的?” 张兰翠忙说:“他们是孙庄我娘家的人,砖窑的猪圈不是被你们拆了吗,我请他们来帮着盖一个。” 董大田从旁边拿过一个水泥袋子轻声对民强说:“和咱们工地的是一个标号。”接着问张兰翠,“你这水泥是从哪儿买来的?多少钱一袋?” 李民强也问:“还有这砖是从哪儿买来的?花了多少钱?” 张兰翠心慌了,吱吱呜呜地说:“是我托人买的,还没给人家钱哩。” 李民强问施工的人,他们也说不清楚,只是说他们是来帮忙的。 李民强对跟着来的萧自贵等人说:“你们都回去吧,这件事儿我们一定要查清楚,给你们一个答复。” 萧自贵等人互相低声议论着走了。 李民强和董大田回到办公室,立刻找来了建筑队经理蔡慧铎。 蔡慧铎惊慌地问:“李书记,你找我又有啥事儿?” 李民强神情严肃地说:“你坐下吧。”蔡慧铎坐下后,李民强单刀直入地问,“蔡经理,你把我们的建筑材料运到哪儿去啦?请你说清楚。” 蔡慧铎一愣,说:“没运哪儿啊!” “你不要打马虎眼,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叫你来的。” 董大田把带回来的水泥袋子扔到蔡慧铎面前说:“你看看这个。” 蔡慧铎瞅着水泥袋子说:“这能说明啥问题,这样的水泥袋子咱们工地上到处都有啊。” 李民强说:“你别打岔,这个水泥袋子不是在我们工地上捡到的。” “这也不能说明就是我们的呀!” 董大田说:“你不要抵赖,难道还要我把证人也给你请来吗?” 蔡慧铎心慌了,难道王文思让送的材料被发现了?不会吧,那可是夜里送的,我问过了,没有人发现啊。又想是不是我们内部有人告了密?不会吧。于是说:“李书记,你们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李民强站起来要走,蔡慧铎忙说:“工地还有事儿,过一会儿再去行吗?” “不行!”李民强态度强硬地说。 蔡慧铎猜到事情可能已经暴露了,去了也是一件尴尬的事儿,便说:“你说的是不是盖猪圈用材料的事儿啊?” “你说说吧。” 蔡慧铎满不在乎地说:“这算啥事儿啊,在我们施工队帮甲方的人盖个厨房啦,垒个墙头啦,修修房子啥的,这是常有的事儿。” “你拉出去多少材料?” “没多少。就是一车砖,几袋水泥和几块水泥顶板。” “你把东西运到哪儿啦?” “文思大哥家啊。” “不对吧?” “是他家啊,是他亲自领我们的人拉去的。” “你去过他家吗?” “去过。他家我很熟悉。” “你能确信是送到他的家吗?” “我没有跟着去。” “你还给谁家送过?” “就他一家,不信你去调查。如果再有我认罚。” “你敢签字吗?” “当然敢了!” “那你签字说明一下吧。”李民强递给他一张纸。 蔡慧铎无奈地从兜里拿出笔,在纸上写道:送王文思家盖猪圈用砖一车,水泥五袋,四块水泥板。后面签上了他的名字和年月日。递给了李民强。 李民强看过放进了抽屉里,问:“是他让你送的,还是你主动送的?” 蔡慧铎说:“这算不了啥事儿,你也就别问了,要不我们把东西再拉回来?” “这些东西你拉不拉回来是你的事儿,但是我们对你要进行处罚。” “处罚!这……” “一定要处罚,因为你没经我们同意私自将材料转移出去,你认为对吗?” 蔡慧铎低头哈腰地说:“是不对,咋处罚?” “你转移材料数的三倍处罚,我们在竣工决算时扣出。” “啊!李书记,你这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做啊?” “一点儿都不过分,在我们沙岗村绝不允许这种不良现象存在!” 蔡慧铎抬屁股要走,李民强叫住他:“你等一下。” “还有啥事儿?” “咱们的谈话你不能对任何人讲,包括王文思,如果泄露出去,我要追究你的责任。” “行。” 蔡慧铎走了,李民强问:“大田叔,王文思为啥要给张兰翠家送材料啊?” 董大田嘿嘿一笑说:“这有啥奇怪的,他俩是相好,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全村谁不知道啊。” “王文思还有这个嗜好。” 董大田轻蔑地一笑说:“哼,鱼找鱼,虾找虾,乌龟爱王八,对上眼儿了呗。” 李民强沉思着说:“看来王文思也是本性难移啊。” 董大田说:“老鼠改不了打洞,馋猫改不了吃腥,好吃屎的闻到屁也香。民强,我还听到这样一个情况。” “啥情况?” “彩凤曾经跟我说过,蔡慧铎的司机给王文思家里送过一箱茅台酒。” “啊!你为啥不早说?” “我想给你说,可一想这都是没有证据的传说,也没当回事儿,今天出了这事儿我才又想起来了。” “婶子听谁说的?” “她说是听冬梅说的。” “嗯,我找冬梅聊聊。” 李民强立刻找来了李冬梅。 “民强哥,你找我有事儿?” “啊,你坐吧。”李民强很和气的说,“冬梅啊,你招工没考好,不要灰心,以后还会有机会进厂的。” “谢谢民强哥的关心。” “我知道你是个有责任心,有正义感的人。叫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儿。” “啥事儿?” 李民强态度温和地问:“你听谁说蔡经理的司机给文思叔家里送酒了?你不要担心,这事儿我会保密的。” “不是听说,是我亲眼见到的。” “哦!那你说说。” 李冬梅沉思了一下,说出了那天的经过: 晚上,李冬梅到翠芬家里玩儿回来,在街上碰到蔡慧铎的司机抱着一个纸箱子,便问:“小苏,你干啥去啊?” 小苏说:“串个门儿。” “抱得啥好吃的?” “不是吃的,是喝的。” 李冬梅凑近一看箱子:“嗬,是茅台酒啊!” “我们经理说,文思叔爱这一口儿,就让我送过来了。” “你们经理也会拍马屁呀!” 小苏嘿嘿一笑,抱着箱子进了王文思的家。 李冬梅认为这是不正之风,在路过董大田家门口时,决定把这件事儿告诉董大田。可进屋一看,董大田没在家,只有林彩凤一个人在收拾家务。便说:“田叔不在家啊?” 林彩凤说:“他回家哪里有个准点儿啊。冬梅,你找他有事儿?” “婶子,蔡经理的司机给文思叔家送了一箱茅台酒。” “是吗?这可是行贿!” “是啊,所以我来找田叔哩。” 李民强听到这儿,问:“这事儿你都是跟谁说过?” “我没跟别人说过,就是给田婶说了。” “你咋认识小苏的?” “我跟着他的车进过一次县城买东西,所以就认识他了。” 事情已经清楚了,民强说:“谢谢你冬梅,给我介绍了情况,不过我还要嘱咐你,咱们谈话的事儿你不要对任何人讲。” “嗯。”冬梅点了点头。 “咱就谈到这儿。” “那我走了民强哥。” “你忙去吧。” 送走了李冬梅,李民强从工地上把董大田找回来,说:“大田叔,刚才我跟冬梅谈了,蔡经理给文思送酒的事儿是她亲眼所见。” 董大田气愤地说:“这简直是违法乱纪,把他抓起来!” “大田叔,你先别急,咱们研究一下再说。” “还研究啥!这明摆着是行贿受贿!” “我在想,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肯定还会有,要不为啥他总替建筑队说话。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他和蔡慧铎好的都穿一条裤子了。” “我想把挪用建筑材料和收酒的事儿向田书记汇报一下,让上级组织帮着调查处理这件事儿。” “要不要停止王文思的工作?” “先不要惊动他,我向田书记汇报以后再说。” “对!要快,如果张兰翠或蔡慧铎把事情告诉了王文思,事情就难办了。” “我马上打电话。你在工地上盯紧点儿,工程进度不能受到影响。” “嗯!” 第七章:圆 梦(十五)法不容情 十五、法不容情 李民强给田永生电话汇报不到两个小时,田永生就带着两位县纪委的人来到沙岗村村委会。 严立本科长说:“李书记,根据掌握的情况,为了查清问题,我们建议暂停王文思的工作,对他进行调查。” “我没意见。”李民强说。 田永生神情严肃地对站在一旁的董大田说:“大田同志,请你立刻通知王文思到村委会来。” “好吧。” 董大田走了。 田永生说:“民强,王文思出了问题,也涉及到建筑公司的蔡慧铎,你要采取有效措施,不能影响工程的进度和质量。” “田书记,我和董主任已经研究过了,从现在开始,由董主任直接接管工程建设。” “好。” “田书记,发生这样的事儿,是我工作的失误,我要承担责任。” “这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主要是要查清问题,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但是,你作为一个党支部书记,也应该吸取教训。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你们商量研究吧,我还有事得赶紧回去。” “嗯。” 王文思来了,他见屋里的阵势不同往常,向大家点了点头,笑着问:“民强,你找我啥事儿?” 严立本说:“你是王文思吗?” “是。”王文思点着头说。 严立本厉声说道:“跟我到隔壁的会议室去。” 做贼心虚,盗墓怕鬼。王文思像满月儿听到霹雳声,惊得骨头都要碎了。他的心跳在加快,呼吸也急促起来。跟着纪委的两位同志心惊肉跳地来到会议室。 严立本说:“我们是县纪委的。王文思,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来吗?” “我不清楚,请领导指点。”吃鱼口腥做贼心惊。王文思意感到了事情的不妙。 “据我们了解,建筑公司的蔡慧铎给你送了一些东西,请你说清楚。” “东西,啥东西?没送我啥东西啊!”王文思来了个装傻充愣。 “没送啥东西?这么说你很廉洁了?” “这倒不是,他请我喝过几次酒,吃过几次饭。” “就这些?” “是,就这些。” “你的手机呢?” “在兜里。” “你拿出来给我看看。”严立本接过手机问,“这确实是你的吗?” “确实是我的。” “那好吧,手机我们先替你保管着。从现在开始你暂时不要离开这里,也不能跟任何人接触,好好想想你的问题,你也应该清楚,你没有问题我们不会找你的。你很好地回忆一下,过一会儿咱们再接着谈。”说完便离开了。 王文思害怕了,出啥事儿能惊动县纪委,他立即想到了蔡慧铎给的银行卡,又一想不会呀,这是他知我知的事儿,别人不会知道的。事怕说出,酒怕斟出,莫非蔡慧铎告发啦?上午董大田把他叫走回来后脸色不好,跟他说话爱答不理的,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坐着车走了,很有可能这小子把事儿说了,这个软骨头。糟了!这下子完了,贪了横财种了祸胎,他后背嗖嗖直冒冷汗。他又一想,这是我们俩的事儿,他要是说了他也没啥好处,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甭想跑,行贿受贿同罪啊!难道他就不怕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不会说。 王文思拍着脑袋又想到猪圈的事,很有可能张兰翠嘴不严说出去了,这个骚娘们真她娘的是个惹祸精!我真是糊涂,为了一时的开心毁了自个。早知道这样……嗐,屁放出了再捂屁股,晚了。没想到做了一辈子狐狸却让鸡啄了眼睛。只有老实地交待了,这也没多少钱的事儿,况且又不是为了我自己。可是,这点儿小事儿也不至于惊动县纪委啊!喝凉酒拿赃钱早晚是病。他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害怕。 李建新和纪委的小唐来到王文思的家,正好张桂兰在家。 李建新问:“婶子,蔡经理拿来的酒在哪儿,我来拿一下,一会儿有客人要来。” “是哪一种啊?有两种哩,你来看看拿哪一种。”说着打开了柜子。 “这都是蔡经理拿来的吗?” “啊,你文思叔说是好酒,不让我随便动,就把它锁在柜子里啦。” “那我们搬走了。” “都搬走呀?” “啊,来的客人多,少了不够用。” 张桂兰嘴里嘟囔着:“来多少人呀,喝这么多酒。”眼看着李建新和小唐把两箱酒搬走。甚至连零散的两瓶也拿走了。 李建新直接把两箱酒搬到了李民强的办公室,一箱零两瓶茅台酒,一箱五粮液酒。 就在这时,王文思的手机响了,严立本打开一看,是一条短信:“银行卡的事儿不能说。”严立本问:“李书记,你看这是谁的手机号?” 李民强看后说:“是蔡慧铎的。” 严立本笑了,说:“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 严立本又来到会议室。问正在坐着发呆的王文思:“你想的怎么样啦?” “我想起来了,我让建筑队给我们村的村民送了建筑材料。” “送给谁了?” “张兰翠家。” “为什么给她家送?” “我见她家在猪圈拆迁中损失大,她对村干部的意见也最大,她向我提出了要求,我就答应了。” “这件事儿你向民强书记或大田主任报告了吗?” “没有。我知道报告他们也不会同意,要不我让建筑队再把东西拉回来。” “这不用你费心了。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了。” 严立本的语气严肃了,问:“是吗!?你还是老实说吧,想蒙混过去是不可能的,请你不要把我们当傻子!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们是不会找你的。我问你,银行卡是怎么回事?” “银行卡!”王文思蒙了,他没有想到蔡慧铎真把这件事儿交待了,真是他娘的软骨头。看来是蒙混不过去了,双腿一软,跪在严立本面前,哭着说:“我一时财迷心窍,收了蔡慧铎送的两张卡。” “就两张?” “是,就两张,分两次送的。” “一共多少钱?” “一张是十万,另一张我不知道,是前两天刚给我的。” “他为什么给你银行卡?” “让我在工程决算时做些手脚,给他多算点儿钱。” “卡里的钱你用了多少?” “我一分也没敢用,想等建筑队走了再把里面的钱取出来。” “卡放在什么地方?” “在我家里。” 严立本和旁边的小唐低语了几句,说:“你立即把银行卡拿来。” 小唐跟着王文思去取卡了。严立本拨通了县纪委书记的电话,汇报了情况,建议立刻对王文思采取措施。随后又拨通了田永生的电话。 小唐和王文思回来后,把银行卡交给了严立本。 严立本问王文思:“你告诉我卡的密码。” “是蔡慧铎手机号的最后六个数字。” 半小时后,县纪委的汽车来了,把王文思押上汽车带走了。 县纪委的车刚走田永生就到了,他急匆匆地走进李民强的办公室。 “民强!” “田书记,你来了。” 田永生一坐下就说:“这是一期严重的行贿受贿事件,你们很好地配合了纪委同志的调查,这是对的,对王文思不能有一点儿包庇思想。我建议你们党支部立即召开会议,研究对王文思的党内处理问题,要根据党纪党规严肃处理。我想县纪委也会提交检察院立案的,他已经构成犯罪。我强调一下,这件事的发生,绝不能影响厂房工程按期完成,这个项目是我们镇引进的第一个大项目,县里也很重视,一定要把它搞好。” 李民强说:“我们晚上就召开支委会。我请示一下,对蔡慧铎应该如何对待?” “先不惊动他,工期还需要多长时间?” “再有十几天就要竣工了。” “你有什么想法?” 李民强说:“要想不惊动他也是不可能的,王文思的被带走,他一定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况且在挪用建筑材料的问题上已经惊动了他,他一定有了思想准备,要不他不会给王文思发短信。” 田永生说:“还是尽量稳住他。你们先装一下糊涂,他要问起来你们只说建筑材料的问题。等工程竣工后再把这个问题交有关部门,王文思的问题查清了,他的问题也就清楚了。至于怎样稳住蔡慧铎,我想你是有办法的。我走了,你们晚上开会吧。” 晚上,李民强召开支委会,他神情严肃地说:“今天会议只有一个议题,就是研究对王文思的处理问题。对于王文思的问题,可能有的同志还知道的不太清楚,我先说明一下,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已查明王文思的违纪违法有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他指使建筑队经理蔡慧铎给张兰翠家里送去咱们工程的一卡车砖,十袋水泥,四块水泥顶板; 第二件事是他收受蔡慧铎茅台酒一箱,五粮液酒一箱; 第三件事是他收受蔡慧铎银行卡两张。这三件事他已经承认。至于卡中有多少钱还不清楚,还在调查中。田书记要我们根据党纪党规对王文思做出处理意见。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第一个发言的是李建新,他气愤地说:“我总看着他不地道,上次对他的处理就轻了,这次他又犯了更严重的错误。”随着又赶紧更正说,“不是犯错误的问题,是犯罪!” 董大田说:“不说别的,就两箱酒就值一两万块,就已经构成受贿罪。那银行卡就更甭说了。” 萧玉林说:“人赃俱获,百口难辞。王文思的犯罪事实已经清楚,怎样处理他都不为过,我建议开除他的党籍,犯罪问题向法院起诉定罪。” “对!开除党籍,也没啥可讨论的。”李建新说。 董大田说:“民强,这次你不能再心软了,就报镇党委开除他的党籍吧,我们共产党内不能留着这样的腐败分子。” 李民强说:“大家的一致意见是开除王文思的党籍,我也同意。咱们支部就报请镇党委批准,免去王文思党支部委员职务,开除党籍。至于他的犯罪行为,由司法部门追究。咱们要……”这时电话响了,电话是严立本打来的,告诉李民强银行卡的钱数已查清,一张是十万元,另一张是六万元。李民强挂掉电话说,“王文思受贿钱数已查清,两张卡共十六万。” 大家不由得一惊。 李建新说:“这小子胆子真够大的,十六万他也敢拿!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这下子王文思的班房是坐定了,咋的也得判个十年八年。” “这是罪有应得!”董大田说。 萧玉林说:“根据法律规定,受贿和行贿同罪,那蔡慧铎咋办?” 李民强说:“为了我们的工程不受影响,田书记要咱们暂时不要惊动他。但我想到,即是我们不找他,他也有了察觉,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可咱们还是装聋作哑,不向他提供任何信息,他要问起,只跟他限制在建筑材料这件事儿上,因为这件事儿他已经知道了,其他的事儿一律不许向他透露。咱们对他的态度还要和没出事儿前一样,放松他的警惕,再有十几天工程就竣工了,那时再报请有关部门处理。” 萧玉林说:“好事儿不出门,丑事儿传千里。王文思被抓,肯定村里会传的沸沸扬扬,也会出现一些不切实际的猜测和议论,对这个问题咱们也应该加强引导。” 李民强说:“玉林哥说的对,咱们要加强引导,防止产生一些负面影响。如果村民向咱们提出问题,也是只谈建筑材料的事儿,其他事情暂时不谈,等工厂建成后再说。” 董大田说:“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李民强说:“这件事儿的发生对我震动很大,尽管咱们反复强调严格要求,也采取了一些措施,可还是出了问题,出现了行贿受贿。我将向镇党委作出书面检讨。” 李建新说:“王文思搞腐败你作哪门子检讨!” “我是书记,应该承担领导责任,这也是我工作的失误。” 李建新摇了摇头没有再吱声。 李民强接着说:“对于搞腐败的人咱们绝不能容忍!同时,咱们也应该从这件事儿中吸取教训,绝不能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咱们村已经走上了市场经济,手里掌管的钱会越来越多,但是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不能丢,咱们是村民的公仆,绝不能拿村民的辛苦钱挥霍浪费,更不能为己所用。” 萧玉林说:“咱们要建立起严格的管理制度,厂房建成后经济监督小组不但要继续存在,而且还应该加强。” 董大田一拍桌子说:“对!咱们每一位村干部都要接受监督。” 哦李民强高兴地说:“要把咱们的领导班子建设成一个思想强,作风硬,清正廉洁,能为村民办好事,办实事,村民信得过的班子。把咱们一定要把沙岗村建成一个富有、和谐、文明的新农村!” 听到这些,大家不由得点头赞许。 支委会的第二天,李民强就来到了镇政府,向田永生汇报支委会的情况。汇报完后,田永生说:“我同意你们党支部的决定,开除王文思的党籍,我们党内决不能存在搞腐败的人。民强,你把很大的精力放在了工厂建设上,沙岗村其他方面的工作也不能受到影响,对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我考虑过,我们要严格执行分工负责制,人在位必须谋其政,充分调动每一个人的积极性。我之所以把这个水果饮料厂作为重点,是因为他的综合效益很高,它一方面给我们解决了剩余劳动力的就业问题,况且还有我们百分之十六的利润分成。更重要的是,我们有了一个饲料加工厂,会使我们村的养殖业得到大的发展。” 田永生听着李民强滔滔不绝的话语,满意的笑了。说:“你的想法很好,我支持你,在工作中有什么困难,咱们共同研究解决。” 第七章:圆 梦(十六)信 任 十六、信任 李民强来到县招待所,敲响了陈玉明办公室的门。 陈玉明正在和别人谈话,见李民强来了,站起相迎,说:“你来的很快啊。我跟你介绍一下。”指着旁边的一位五十岁开外,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人说,“这是冯志宽先生,是省农研所的高级工程师,是专门研究食品生产的专家,现在下海经商了,我准备聘任他为技术副厂长,他也已经同意。”又指着李民强对冯志宽说,“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沙岗村的李民强书记。” 李民强和冯志宽握手互相问候。 陈玉明对冯志宽说:“李书记是来谈工厂建设的事,冯先生也一块儿听听吧。” “好的。”冯志宽回答。 这时的陈玉明已经从县招待所搬到了天成宾馆,租下了一个会议室作为自己的办公室,房间有五十多平方米,各种办公设备齐全,整个房间布置的既典雅又气派。 三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后,服务员送来茶水,放在每个人的面前。 李民强详细介绍了厂房建设和招工情况后,说:“厂房即将建成,下面的工作就是设备安装问题,不知陈老板是怎样考虑的。” 陈玉明说:“设备明后天就到了,具体安装已经委托设备生产厂家派技术人员负责安装调试。李书记,技术人员来后可以住在工厂里,厂里的食堂还没有正式启动,就餐问题还得请你考虑一下。” “这个不成问题,我们村不是有个‘农家宴’餐馆吗。你定个技术人员每天的伙食标准,让餐厅按标准定做不就可以了。” “这倒是个办法,麻烦你给餐馆老板商量一下。” “没问题。” 陈玉明接着说:“设备安装虽然有技术人员,但还需要一些辅助人员,到时候你还得派几名人员帮忙。” “可以。” 冯志宽说:“设备安装时在墙上钻个孔打个眼儿的事儿是避免不了的,是不是建筑队撤出时能留下两个人员配合,因为他们对建筑物的各种管线熟悉。” “我回去和建筑队商量。”李民强说。 陈玉明说:“他们的待遇我来负责。” 李民强问:“陈总,厂子建成后,是不是还需要勤务人员?比如保安、保洁、水电管理、内部服务等。” 陈玉明回答说:“这也是不可缺少的,但人员不可太多。保安人员我和县保安公司商量一下,看他们能不能派人负责,其他人员到时还得请李书记安排一下。” “没问题。”李民强痛快地答应了。 陈玉明接着说:“还有一个问题我说一下,营销和财务我聘人负责,技术问题由冯先生负责。李书记,我想让你给我挑选一位管生产和行政工作的副厂长,因为工人都是你们村的,管理起来方便一些。” “你有相中的人选没有?”李民强微笑着问。 “我对你们村的人不熟悉,还是你帮我物色一下吧。另外,还请你帮我再选两个人,一位是办公室主任,帮我处理一些日常事务,这位先生素质要好,年龄不要太大,但脑子要灵活会办事。再就是选一位办公室工作人员,主要是做一些文字性的工作,比如生产报表的统计,文档的管理和来人接待等,这人要有一定的文化素质,办事勤快,最好是位女士。怎么样?” “我回去研究一下再答复你。” “好的。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了咱们就先谈到这,快中午了,我请你们吃饭。” 从县城回来的路上,李民强的脑子里反复琢磨着陈玉明提出的三个人,人家提出让我替他选人,而且是关键岗位的人,这是对我的信任,一定得选好。副厂长谁合适呢?萧玉林?李建新?穆有林?萧玉林不能去,今后公司的发展全靠他来抓哩;李建新也不能离开,芦笋基地建立起来也是村里的支柱产业;穆有林?他是护林队的队长,以后家具厂建成后他负责很合适。 谁合适呢?李民强有些为难了。又一想,穆永昌可以吗?他是村委会成员,工作很认真,也有责任心,处事果断,就是脾气有些暴。话又说回来,村里那些年轻人,虽然进厂当了工人,但工作马虎,生活涣散还会存在的,需要严格管理,没人镇住他们是不行的。嗯,就把他拿到会上讨论。 办公室主任选谁呢,李民强立刻想到了杨秀娟,她比较合适,她很精明,处事能力也不错,但她经营着农家宴,不知她能不能离开;办公室工作人员谁合适呢?陈老板还提出要女士,可村里文化程度高一点儿的都参加岗位培训去了,没有再合适的人了。唉,会上再说吧,不行从外村找一个,反正是徐老板聘用。 春季时节,各色的野花都开了,红的、紫的、粉的、黄的,像绣在一块绿色大地毯上的灿烂斑点;成群的蜜蜂在花丛中忙绿着,吸吮着花蕊,辛勤地飞来飞去。杨秀娟採了几支粉色的小花拿在手里,和李民强并肩坐在沙岗斜坡上的树下。笑着,谈着。 李民强问:“秀娟,你那餐馆生意咋样?” “吃饭的人不多,但还能维持。” “别着急,随着咱们村的发展,你的餐馆一定会兴旺起来。这几天工厂的设备安装人员就要来,他们来后在你的餐馆里就餐。陈老板定个伙食标准,到时候你们按标准给他们做。哎!秀娟,餐馆离开你行不?” “吃饭的人不很多,我爹和我娘也应酬得过来。咋啦?你要给我安排啥事儿啊?” “想让你到工厂上班。” 杨秀娟笑了,说:“我没有报名考试,要是去了村民们还不对你有意见?再说了,我又没参加上岗培训,去了啥都不懂,还不是个傻子,让人家看不起!多没脸面啊。” “我是说让你到工厂当官儿。” 杨秀娟笑着说:“当官儿!是当厂长还是经理啊?别开玩笑了,你看我是那块儿料儿吗?” “既不是厂长也不是经理。” “那是啥啊?” “我准备向陈老板推荐你做办公室主任。” “得了吧,我还是当我的餐馆主人吧,我不是那块料儿。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这么说你是不愿去了?” 杨秀娟沉思了一下说:“不是我不愿去,我去了餐馆咋办?我爹还得照顾果园和那几亩地,忙起来我娘一个人那应酬得了哇!更主要的是怕去了干不好。” “我看你还是去好,你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可以找两个人帮忙嘛。再说,谁也不是娘肚子里一生下来就啥都会,不会就学呗。如果你这次不去,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你答应陈老板啦?” “还没有,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要知道,虽然这个厂子不是咱们村自己投资建的,但是对咱们村今后的发展是很重要的,咱们进去的人一定得精明能干。你也不要怕这儿怕那儿的,在干中学嘛,我认为你会胜任的。” “你这么相信我?就不怕我干砸锅了给你丢面子?” “我对你的水平还不了解吗,我考虑过了,在咱们村里非你莫属。” 杨秀娟推了民强一把,说:“你别夸我了,人家都说情人眼里有西施。” 李民强笑了,问“这么说你同意去了?” “我听你的,你可得帮助我。哎,王文思出事儿跟你也有责任。我早就提醒过你,他这个人不地道,可你还是让他管这么重要的事儿。” 李民强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地说:“是啊!当时只考虑到他搞过建筑施工有经验,他也应该接受以前的教训,没想到他旧性不改,又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这是我的工作失误,我已经向镇党委递交了检讨报告。” 杨秀娟很认真地说:“你是得很好地检讨一下自己,你这是用人不当,对人管理不严造成的。” 李民强说:“你批评的对。我的心太善了。秀娟,我在想:你看这人吧,真是多种多样:有的人像辣椒一样有脾气,有的像洋葱一样有层次,有的像莲藕一样有心眼儿,有的像狐狸一样狡诈,有的像豺狼一样贪婪。” “你想做啥样的人?”秀娟笑着问。 李民强沉思着说:“我要做像甘蔗一样的人,它有节,但内心很甜,它直,不拐弯抹角,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虽然这样的性格容易得罪人,但我还要坚持这种性格,这种性格会赶走一些人,但留下的却都是真实的人。” 秀娟满意地点了点头。 “秀娟,你以后可要当好我的参谋和监督员啊!”李民强很认真地说。 秀娟笑着说:“我还要当好你的老婆哩!” “你啥时候能成为我正式的老婆啊?” “咋的,着急啦?” “难道你不想?” “想又有啥用,你整天忙得脚后跟都朝前了,想约你都不敢。” “咱们一个锅里吃饭,一个炕上睡觉的时候就不用你约了。” “不害臊,你打算咱们啥时候能登记办事儿啊?” “我想在工厂落成后举行咱们的婚礼。” “举行啥婚礼啊,领了证就在咱的餐馆里请亲戚朋友吃顿饭喝杯酒,一宣布就得了,没必要搞那么铺张,我爹和我娘也同意这样做。” “你跟老人都商量过啦?” “他们老催着我结婚,急着抱外孙子哩。” “那咱过几天就去登记,登了记你就是我的合法媳妇了。” “我得声明,登了记我也不能到你家去住。等请亲戚朋友吃了婚宴,喝了喜酒,当众宣布结婚以后才行。” “那咱登记那天就请亲戚朋友喝喜酒,吃喜糖,宣布结婚。” “瞧你这个急劲儿,人家也得准备一下啊!” “有啥准备的,咱俩的铺盖卷往一块儿一凑就得了,既节约又方便。” “你倒图省事儿。” 杨秀娟靠在李民强的身上,望着天,天好蓝,云好白,这云真美,好似一幅画,如绵羊,在空中追逐打闹;如棉花糖,让人馋涎欲滴;如轻纱,缠绕着天空。看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再配上旁边树上小鸟的啼鸣,别有一番韵味,她沉醉在其中,无法自拔了! 第七章:圆 梦(十七)荐 贤 十七、荐贤 扯了鸡毛鸡骨痛。王文思被抓走以后,蔡慧铎好一阵心神不安,四处打听王文思的消息,得到的就是王文思指使他挪用了建筑材料,是王文思违反了党纪,在接受审查,没有听到别的信息,村里村民议论了一阵子也平静了下来。他虽然心里慢慢平静了下来,但心有余悸,做事也就更加小心谨慎,恐怕再出啥问题引火烧身。他说话少了,做事多了,几乎每天都在工地上,有时还和工人一起推砂子运砖。再加上董大田在工地上盯得死抓得紧,工程进度更快了。整个工程竣工后,经过质量验收,达到了优质工程。 陈玉明来了,李民强和董大田陪着他仔细地查看了每一个房间,他满意地笑着,赞不绝口,他拉着李民强的手说:“李书记,你是好样的,你办事我信得过,沙岗村人我信得过!看来沙岗村这个地方我是选对啦!李书记,今晚我在农家宴宴请你们,表示感谢,请你们村的领导全部参加。” 李民强马上给秀娟打电话做好准备。 宴席上酒杯频频举起,充满着喜庆。几杯敬酒过后,李民强对陈玉明说:“陈老板,这两天参加培训的工人就回来了。” 陈玉明高兴地说:“好好,我到培训中心看了他们两次,都是一些很有朝气的年轻人,学习的也不错。哎,李书记,我托你帮我选的副厂长和办公室主任有人选了没有啊?” “有了,就是不知道你满意不满意?” “你满意我就满意,来了没有?” “来了。”李民强把穆永昌和杨秀娟叫了过来,说,“这是我替你挑选的副厂穆永昌。” 陈玉明望着穆永昌那健壮而匀称的身躯,白中透红的清秀面孔,两条漆黑的、细长的眉毛,一双像熟透了的葡萄一样又黑又大的眼睛透露着机灵。他站起来握着穆永昌的手说:“嗯,很精神,名字也好。永昌,永昌,我们的厂子永远昌盛!” 宴席上响起了掌声。 掌声停息,李民强指着杨秀娟说:“这是我替你挑选的办公室主任杨秀娟。” 陈玉明细细地打量着杨秀娟说:“看样子就很精明,跟你们李书记一样精明。你什么学校毕业?” “县高中毕业。”杨秀娟回答。 萧玉林说:“秀娟可是我们村有名的的精英,连我们镇的田书记都夸她。” 陈玉明笑着说:“我很满意。” 坐在陈玉明旁边的董大田说:“她是我们书记的未婚妻。” “哦!这我就更放心了。李书记好眼力啊!”陈玉明说着让秀娟和穆永昌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说,“穆厂长,我希望你设备安装一开始就进厂,尽快熟悉掌握情况,这个厂的发展就靠你、冯先生和杨主任你们了。” 穆永昌说:“请陈老板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好!我们干一杯!” 宴会在欢快的气氛中结束了,陈玉明也回县城去了。李民强回到家里刚坐下,杨秀娟就来了。 “民强,今天两桌饭一共消费是九百二十元,陈老板付了一千元,找的钱他说啥也不要了,说这是小费,你说这事儿咋办呀?” 李民强说:“下次他来吃饭你再少收他的不就行了,他今后会经常在农家宴吃饭的。反正咱不能占他的便宜。” “这样也行。” 李民强笑着说:“陈老板对你的印象不错,你可不能骄傲。” “瞧你说的。” “咋的,秀娟也要到厂里上班了?”宋秀琴问。 李民强说:“要到厂里当办公室主任了。” “这太好了。”秀琴高兴地说,可又说,“那餐馆咋办啊?” 杨秀娟说:“实在不行就雇个人呗。” “雇啥人啊,我过去帮把手不就行了,何必再花那份钱哩。” 李百旺也说:“我也可以帮着张罗张罗打打杂。不要雇人了。” “谢谢您。” 宋秀琴笑着说:“谢啥,都是一家人了。秀娟,你们啥时候把事儿办了啊?” 杨秀娟笑着看了看民强没有吱声。 李民强笑着说:“等厂子开过建成典礼我们就去登记。” “是真的?” “我对娘还能说假话。” “这也没几天了,我得赶紧准备准备。” 杨秀娟说:“您啥也甭准备,我和民强说好了,我们登了记,把亲戚朋友请来在咱们餐馆热热闹闹地吃顿饭,宣布一下就行了,不举行大的婚礼。” 李百旺说话了:“那咋行哩!咱是省事了,可人家旁人会笑话的。” 杨秀娟说:“笑话啥呀,我和民强都是党员,应该带头移风易俗,不能铺张浪费。” “你爹娘也会同意?”李百旺问。 “我跟他们说过,他们同意。” 李百旺不再说啥了,面带笑容地低头抽着烟。 宋秀琴说:“我们听你们俩的,你们说咋办就咋办。” 李民强笑着说:“爹想热闹,可以买几挂鞭炮放一放。” 李晓英放下作业,从里屋跑出来说:“姐,我的好朋友能参加你们的婚宴吗?” “当然可以。” “好!我明天就去买鞭炮。” “啥喜事儿啊,屋里这么热闹。”王二婶笑着进来了。 “二婶,我哥和秀娟姐要结婚啦!”晓英高兴地说。 “这可是大喜事儿,啥时候?” “他俩很快就去登记。” “也该办了,都老大不小了,省的秀琴总挂记这事儿。秀琴,需要我办啥事儿你就说话。” “谢谢,有事儿我找你。” 宋秀琴说:“他二婶,你那外甥女春丽啥时候和小宝成亲那?” “咳,别提了,我还为这事儿着急哩,我叫他们赶紧登记,她好到咱们村的厂子里上班当工人,可是赶上小宝去学习,这不就耽误了。” “她真的愿意到咱村厂子上班?”民强问。 “啊!我不是还专门为这事儿找过你嘛,我也跟大田说了,你们都说不是咱村的人不行。当时小霞那事儿闹得我心里也挺烦的,再也没好意思跟你说,现在小宝回来了,登记结了婚她还能到厂里上班不?” “厂里工人可是通过考试培训后上岗啊!” 王二婶认真地说:“那闺女聪明着哩,只差几分就考上大学了,是个大学漏。” “您那外甥女我见过,长相也挺好。如果她有时间让她找我一下,我想见见她。” “我回去就给她打电话。”转脸又说,“秀琴,我是来找你的,小霞让我给她织个帽子,毛线不够了,你给英子织帽子的红毛线还有剩余不?给我一点儿。” “还有。”秀琴忙从里屋拿出毛线交给王二婶说,“就这些了,你看够不?” “足够了,你们唠吧,我走了。” 王二婶高兴地走了。 杨秀娟问:“民强,你想让二婶的外甥女到厂里上班。” 李民强说:“陈老板让我给他选一位办公室工作人员,春丽我在小宝那儿见过,很文静,是个不错的姑娘。” “她可是外村的。” “陈老板提出最好是个女士,而且要求有一定的文化素质,我把咱村的女青年过了一遍,没有很合适的。再说,小宝已经学习回来,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哎,春丽到了厂里你可是她的直接领导啊。” 杨秀娟笑着说:“我管好我自己就可以了,可没想过管别人。” 李民强说:“等春丽来了,我跟她谈时,你也认识一下,她毕竟是你的直接下属。” “嗯。” 宋秀琴说:“没想到小宝那浑小子还找了个好媳妇。” 杨秀娟说:“您可不能用老眼光看人,现在人家是为人师表的人民教师。” “他还真有好运气。” 李百旺在鞋底子上磕着烟灰说:“他还不多亏了民强。” 第七章:圆 梦(十八)庆 典 十八、庆典 工人上岗培训结束了,他(她)们满怀激情地回到沙岗村,村干部和工人的亲人们在村委会门口等候迎接。 大轿车一直开到村委会门口,工人们一下车,就和迎接的人握手、拥抱,充满着喜悦和激动。 李民强站在人群里高兴地说:“你们圆满地完成了培训任务胜利归来了。通过培训你们开阔了眼界,增长了知识,各方面都得到了提高,我为你们高兴。现在你们由农民转变成了工人,这是人生中一个大的飞跃,希望你们把学到的知识用到实际工作中,为食品饮料厂的发展做出贡献,不要辜负沙岗村村民对你们的希望。” 工人们热烈鼓掌。 就在工人培训回村的第三天,沙岗村田园食品饮料厂落成典礼在工厂前的广场举行。 杨秀娟和冯春丽在忙着布置会场,村民们穿着款式各异的服装坐在广场上谈笑着,穆永昌带领身着崭新工作服的工人坐在广场的最前面,大家在等着庆典的开始。 沙岗村的学生们,像过节一样手持小红旗,排队站在通道两旁,迎接参加庆典客人的到来。 客人一到,锣鼓声、鞭炮声、口号声响成一片。 主持庆典大会的董大田,手持话筒满面笑容地走上讲台,高兴地大声说:“请大家静一静,请大家静一静!庆典大会现在开始,请沙岗村党支部书记李民强同志讲话!” 李民强手持话筒,走到台上。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村民们,大家好! 今天,不论是远来的贵宾,尊贵的合作伙伴,还是我们坦诚的沙岗村人,心情同样的激动;我们怀着创伟业的雄心聚在此地,我们带着讲诚信、闯市场的信念聚在一起,庆祝田园食品饮料厂的落成。 我们首先热烈欢迎田园食品饮料厂的投资者陈玉明先生前来参加工厂的落成典礼! 广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掌声过后,董大田说:今天,前来参加庆典活动的领导有:镇党委书记田永生同志,镇党委副书记、镇长常子明同志,镇经委副主任郑善明同志,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各位领导。并表示衷心的感谢!” 掌声一落,董大田说:“现在,请镇党委书记田永生同志致辞。” 田永生站起来,拿着话筒说: 各位来宾、各位村民: 今天,沙岗村田园食品饮料厂在这里隆重举行落成仪式,这标志着陈玉明先生在我们沙岗村投资创业迈出了可喜的、顺利的第一步。值此机会,我谨代表镇党委、镇政府向投资者陈玉明先生表示热烈的祝贺!同时,对辛勤劳动、艰苦奋斗,团结拼搏并取得优异成绩的沙岗村村民,表示亲切的慰问和崇高的敬意! 广场上又响起热烈的掌声。 田永生接着说:田园食品饮料厂的建立,是沙岗村寻求新发展、开创新局面的正确举措,今天食品饮料厂的建成,不仅是沙岗村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也是沙岗村的一件大喜事,它必将给沙岗村的发展增添新的生机和活力。 今天田园食品饮料厂的落成,表明了沙岗村与陈玉明先生紧密合作、共创未来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我们镇党委、镇政府将一如既往地帮助支持田园食品饮料厂的发展,全力以赴为企业搞好服务,着力营造“亲商、扶商、爱商、富商”的浓厚氛围,为企业的快速、健康发展创造良好的环境。我们相信,田园食品饮料厂在陈玉明先生的领导下,在各级政府和社会各界朋友的大力支持帮助下,一定能够把工厂办好,成为我镇农业经济发展的龙头,为振兴我镇的经济发展作出新的贡献。 最后,祝田园食品饮料厂兴旺发达! 鞭炮声、掌声、欢呼声响成一片。 董大田在欢呼声中高声说:“请镇党委书记田永生同志,陈玉明先生为庆典剪裁!” 在欢快的音乐声中,田永生和陈玉明,起立稳步走向彩带,其他人员尾随其后走下讲台。剪彩完毕后,田永生和陈玉明转身向四周人们鼓掌致意,所有与会人员鼓掌响应。 董大田宣布:“沙岗村田园食品饮料厂落成典礼圆满结束!” 掌声、欢呼声和鞭炮声交织在一起,一片欢腾景象。 工厂落成典礼后,镇领导和陈玉明总经理,一起来到村委会的会议室,畅谈今后工厂的发展前景。 田永生说:“陈先生,我们这儿产品资源丰富,各种水果品质很好,你在这儿投资建水果饮料厂地方是选对了,你很有眼光啊!夏季就要到了,杏和桃子很快就要成熟,要尽快做好生产准备,不要错过时机。” 陈玉明说:“现在设备已经安装调试完毕。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会准时投产,时间就是金钱嘛。” 常子明问:“品牌定了吗?” “叫‘田园’牌。”李民强回答。 常子明说:“名字不错,你们要立刻到有关部门注册商标。” 田永生说:“民强啊,你们不要认为厂子建成就完成任务了,你们还要继续为厂的正常运转和发展做好保障和服务,帮助陈先生及时解决生产中的问题,使厂子健康地发展。” 陈玉明说:“厂子是在镇领导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下建成的,李书记、董主任为厂子的建成费尽了心血,我很感动。村民们也都很宽厚朴实,我投资在这里建厂心里很踏实。我相信在镇领导的关怀下,在李书记、董主任和村民的帮助下,厂子一定会顺利发展。” 第七章:圆 梦(十九)走向幸福 十九、走向幸福 厂房落成典礼的当天晚上,李民强就召开了两委会。 李民强说:“工厂落成典礼开过了,接着就要进入正式生产。所以今天咱们开会,主要是研究分析一下目前和今后咱们村的主要工作。是不是先抖一抖眼前工作的进展情况。” 董大田说:“民强说得对,现在工厂已经建成了,研究一下今后的工作是必要的。” 李建新说:“在技术人员的指导下,经过大田叔反复解释,讲清意义,村民们对芦笋的种植由不认识到认识,最后到积极参加,而且热情很高。芦笋的种植已经完成,我估计了一下,目前在果园里大概种植了六百多亩。” 李民强说:“目前芦笋还是试种阶段,咱们村有三千多亩沙土地,由于芦笋的营养价值和经济价值都很好,以后肯定会大发展,田书记曾经跟我商讨过,准备以后以咱们村为龙头,建立一个芦笋生产基地,” 萧玉林说:“咱们的销售公司各种手续已经完成,注册名称是,冀南县沙岗村利民食品饮料营销公司。公司法人代表是我。冬梅和小霞已到公司上班,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可以用公司的名义开展工作了。” 穆永昌说:“支部动员发展养殖业以后,村民们的热情很高,村里有五户已建起了养猪场,买了许多小猪仔,还有几户还要办养鸡场,养羊场。” 李民强见大家都发了言,便说:“大家脱贫致富的劲头确实很高,咱们必须认真帮助他们发展起来。” 董大田说:“村里的街道硬化已经完工,垃圾站也建立起来了,房前屋后还栽上了各种观赏树,村里环境显得整洁漂亮了。” 穆永昌说:“街道这么一整修,走在街上感到很舒服。” 大家一阵议论之后,李民强说:“大家确实为咱们村的建设付出了很大的心血,我很感动。咱们招商引资的食品饮料厂就要投产,芦笋种植、公司注册、街道硬化也已完成。咱们的饲料加工厂也和饮料厂一起建成了,饮料厂一投产,饲料加工也就得跟着上了。我看了一些资料,饲料加工工艺虽然不很复杂,但也有一定的技术性,所以我想派李民顺和王学勇到河南的饲料加工厂学习一下,你们看怎么样?” 董大田首先表态说:“行,没意见。” 李建新说:“派人学习很必要,我没意见。饲料加工厂也是村里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它关系到全村养殖业的发展。不过在派学习的人选上是不是慎重一些。” 萧玉林笑着问:“你是不是对王学勇搞饲料加工不放心啊?” 李建新没有否认。 李建明说:“他哪能和他叔一样不吸取教训,还会做傻事哩。” “狗改不了吃屎。”李建新还是不放心。 李民强说:“我想学勇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再说了,你看咱们村目前的情况,除了到饮料厂上班的、外出打工的,没有几个有点儿文化的人了。民顺和学勇虽然没有参加食品饮料厂工人考试,但他们也是个初中生,学起来掌握的快一点儿。厂里以后还得增加人,两个人是不够的。” 董大田说:“就这么着吧,不行以后再调整。” 李民强笑着问发言少的李建明:“建明哥,你的意见呢?” “我没意见。” “那这个问题就定了。下面咱们详细研究一下存在的问题和解决的办法。” 董大田说:“咱们村最近的情况,通过介绍都已经清楚了。当前要解决的问题是芦笋的灌溉问题,是不是可以在芦笋种植密集的地方打两口深水井。” 穆永昌说:“我同意大田叔的意见,应该在芦笋产地打井解决灌溉问题。可是经费问题不好解决。” 李民强说:“大家提出的问题很实际,也很好。打井如修仓,积水如积粮。这井一定要打,如果咱们的芦笋种好了,它的经济效益将是很客观的。关于经费问题,我可以告诉大家,现在已经不成问题,我已接到通知,县财政最近两天要拨给咱们一部分土地出让金,具体数目是八十万。” “八十万!” “八十万!” 大家兴奋极了。 李民强接着说:“我到玻璃钢厂去了解了一下,厂里发展也很好,现在已签订合同四百多万元,这也是咱们村很大的一笔收入。” 李建明笑着说:“咱们手里有了这么多钱,日子好过了!” 董大田高兴地说:“这真是雪中送炭啊!要这样的话,咱们还可以多打几口井,往村西和村北也打几口,满足庄稼灌溉的需要。” 李民强说:“对!具体打在啥地方,打多少井合适,请大田叔和建新哥具体商量着落实。今年冬季农闲时,咱们在村东的沙河里再修一个水库,水库里还可以养鱼,使我们村尽快实现农业水利化。” 穆永昌说:“工厂建成了,工人也培训过了,很快就要投入生产,可是工厂的勤务人员还没有确定,是不是也应该考虑一下。在外打工的人听说咱们村办了工厂,现在不少在外打工的人回来了,要求在咱们村上班。” 李民强说:“工厂的勤务人员是必不可少的,这些人员要求文化程度不很高,没必要通过考试招收,在年龄和性别上根据不同岗位也应该有所不同。到底有哪些岗位,需要些啥样的人,需要多少人,我没有办过厂子,也没有在工厂干过,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所以这个问题我和陈老板商量一下再说。工厂毕竟是人家管理经营,人家要给这些人开工资,咱们只是做好服务。” 李民强说:“还有一个好消息,镇上已经通知,为了净化环境,要求各村安装天然气,今后村民做饭不再烧柴火,冬天取暖不再生炉子烧煤。” “什么时候开工?”穆永昌问。 “很快就开始。” 李建明接着问:“这是好事,得需要不少钱吧?是不是得向村民收钱啊?” 李民强说:“按规定进户费还是像安装自来水一样,进户费由村民出,具体每户收多少还没有通知,肯定比安装自来水费用要高,可我们村现在已有了条件,不用再向村民们收,一切费用由村里出,我们挣钱的目的就是为了咱村建设,改善村民生活条件嘛。” 穆永昌也高兴地说:“这太好了,我们村真的抖起来啦!” 李建新说:“咱们村不到两年时间变化多大啊!大街上按了路灯,有了宽敞整洁的街道,家家用上了自来水,再用上煤气。这么多人进厂当工人。通过网络销售,村民手里也有了钱。我们搞得这样红火,在外打工的人谁还在外面待的住哇!” 李建明说:“谁不愿意在家门口上班挣钱啊!” 穆永昌说:“东挣钱西挣钱,不如田园挣大钱。” 李民强说:“要让咱们村的年轻人在家门口就能安居乐业,尽孝道,育儿女。” 董大田高兴地说:“食品饮料厂一投产,公司开业,农民进厂当工人拿工资,今年的水果和庄稼长势非常好,肯定是个大丰收,芦笋上市,年底养的猪、羊一出栏卖钱,饲料厂再一投产销售,好家伙,我们村说富‘噌’的一下子就富起来了!” 李民强接着说:“咱们村是富了,村民们富起来是咱们的奋斗目标啊!” 董大田说:“民强,你快快说说,下一步我们该做啥!” 李民强说:“咱们村大批村民进了工厂和参加公司的经营工作,种地的人员就少了,但地还得要种好,果树还得管理好,这样村民的劳动强度必然加大,如何减少村民的劳动强度,还要提高粮棉和水果的产量,方法是提高农业生产的机械化,所以咱们还得购置大型农业机械,成立一个机耕小组,帮助村民耕种收割,现在购置大型农机的经济条件已经成熟,我准备派王明坤和王大庆去县农机站学习农机技术去,等他们学习回来就去购置农业机械。” 大家兴奋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李建新高兴地说:“农民成了工人,种地实现了水利化,机械化。我们真的成了亦农亦工的新型农民啦!” 李民强说:“我还有一个想法,用剩余的钱,在村委会南边的空地盖点儿像样的房子,建个养老院,让孤寡老人搬进来住,他们的房子太破旧了。吃饭问题咱们定个标准,让咱村的‘农家宴’根据老人的饮食习惯给他们定做。” 萧玉林说:“能不能在学校旁边建一个幼儿园,这样不但可以减轻家长的负担,还能使孩子从小就接受教育。” 李民强说:“老有所养,小有所教。要明确,老人用餐和小孩进幼儿园全部实行免费,一切开支由村委会承担。” 萧玉林高兴地说:“太好啦!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老人没儿没女,生活很孤独,我们得管起来。” 李民强说:“在我们村要做到老有所养,老有所依,老有所乐。让辛苦一辈子的老人过一个幸福的晚年。” 萧玉林说:“是不是把村中心那块空地铺上水泥砖,安上灯,建个文化广场,组建个秧歌队、腰鼓队。晚上村民们也可以像城里人一样,扭扭秧歌,跳跳广场舞。” 李民强问:“这些事大家议一下该不该做?” “这些都是对村民有利的事,当然该做了。”李建新高兴地说。 穆永昌说:“这些事甭讨论,民强你发话吧,啥时动工?” “如果大伙儿认为可行,很快就可以动工。” 董大田笑着说:“还是你们文化人,想的事儿就是全面。民强,就按你说的办。” 李民强说:“等工厂投了产,我们的芦笋上了市,有了丰厚的经济收入,再建一个文化馆,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普及法制知识,传播科学文化,提高村民的文化素质。” 董大田高兴地说:“民强跟我商量过,过两年有了更多的钱,还要建设新的居住区,村民们也能像城里人那样,住上可心的楼房。” 李建新拍着手说:“这太好啦!” 李民强说:“现在村民们攒点儿钱都用在盖房子上了,从娶媳妇到儿子成家,大约二十来年一个周期。拆旧房盖新房,不断反复,村民世世代代就是一个房奴。如果住上新民居,改变了居住模式,农民就不再是二十年一个周期,而是七十年、八十年一个周期,只要村民们不再是房奴,就会积累更多的财富,也就更加富有。” 萧玉林说:“要把我们村建设成一个富裕、和谐、文明、幸福的新农村。” 李建新站起来兴奋地说:“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梦想,在我们沙岗村实现啦!” 这天下午,李民强来到镇政府,向田永生和常子明汇报了两会研究的沙岗村的发展设想。他们听完汇报表示同意。 常子明笑着说:“工厂建成了,你和秀娟的婚事也该办了吧?” “我和秀娟商量好了,很快就办理结婚登记。” “我们可等着吃你的喜糖哩。” 第七章:圆 梦(二十)婚 宴 二十、婚宴 田野里的小麦,在不知不觉间由青色逐渐地变黄,使一片原野换了一副面目。风儿带着微微的暖意吹着,时时送来布谷鸟的叫声,这是告诉人们“春已归去”而是初夏五月的季节了。 李民强和杨秀娟骑着电动车,并排行在通往镇政府的公路上,他们边走边说笑着,性情格外兴奋,因为他们希望的一天来了——到镇政府领取结婚证。 李民强和杨秀娟刚要进政府的门,李小宝和冯春丽从镇政府院里满面笑容地走出来。 杨秀娟一见忙问:“小宝,春丽你们……” 冯春丽害羞地把脸扭到了一边。 李小宝高兴地说:“我们领证来了。那你们……” 李民强笑着说:“你看呢?” “哦,明白了,你们也是来登记领证的啊!你们快去吧,咱们回村见。” “回村见。” 李小宝用电动车驮着春丽走了,李民强和杨秀娟走进了镇政府办公室。 李百旺头天就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今儿一大早,他就在大门口贴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喜字,林彩凤还把洞房铺开的红被子里放上了大枣和栗子,意思是早生贵子。 在李小宝的家里,王二婶和金花也在忙活着,因为已经商定,小宝和民强一块儿办喜事儿。虽然不是大办婚礼,可该做的也得做啊!她们贴喜字,贴窗花,准备糖果喜烟,忙得不可开交。 “农家宴”的大门口也贴上了一个大红双喜字,挂在枣树上的两个大红灯笼上也贴上了喜字。 小青年们早早地来到餐馆,帮着忙这忙那,搬桌子,挪椅子,划分位子。说笑着,嬉闹着,一片繁忙喜庆的景象。 男女双方的亲朋好友到了,李百旺和宋秀琴站在门口迎接着。 客人陆续到齐了,整个餐厅坐的满满的,董大田站起来说:“婚宴现在开始,请新郎新娘入场!” 两对新人手拉手地步入餐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呼喊声。 两对新人和百旺、秀琴、二婶坐在最前面的席位上。外面响起了清脆的鞭炮声。晓英跑上前,给两位新娘献上了鲜花。 董大田站起来说:“今天是民强和小宝大喜的日子,大家要吃好喝好,甭给他们省着!但别喝倒!” “好!好!”年轻人呼喊着。 根据当地风俗,女方娘家人是不参加婚礼的。自然,婚宴杨树林和杨秀娟的爹娘也就回避了。杨秀娟见大家都坐下了,便跑进厨房,系上围裙给大家端茶、上菜。 年长者吃菜喝酒,说着吉祥话,议论着村里的变化,年轻人可不太安分。 李民顺说:“新媳妇系着围裙下厨端茶上菜,在我们沙岗村还是头一回哩!” 萧明辉说:“秀娟姐!不,错了,应该叫嫂子。嫂子,大伙为你们辛苦了半天,你得敬杯酒啊!” “对!对!”大伙响应着。 杨秀娟笑着说:“就你事儿多,喝你的吧。”说着放下菜碟躲开了。 “哎哎,嫂子你咋走哇!”穆庆田说。 萧明辉站起来说:“我提议,新郎新娘喝个交杯酒咋样?赞成的就鼓掌。” 响起了赞成的掌声。 李民强站起来说:“这有啥难的。秀娟,来!”又对李小宝说,“你们俩也站起来,一起喝。” 四位新人大大方方地站在一起,向大家鞠了一躬,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响起了掌声和欢呼声。 杨秀娟红着脸又到厨房去了,冯春丽脸红的低着头,女青年们在抿着嘴笑。 萧明辉得寸进尺,又喊了起来:“让新郎新娘抱一抱亲一亲咋样?” “好!”青年们又鼓起了掌。 赵金花说:“要抱要亲人家回家抱着亲去,还能给你们看啊!” 王二婶也说:“明辉,你小子可得留点儿后路,要不你和兰香结婚的时候,看大伙咋对付你。” 萧明辉瞅了一眼坐在旁边桌上低头抿嘴笑的兰香,伸了伸舌头,坐下不吭气了。 李民顺说:“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难成婚。咱村的人丁兴旺离不开王二婶的辛劳,咱们是不是应该敬王二婶一杯酒啊!” 王二婶摇手笑着说:“好马不用鞭挞,有情人不用媒人。还得看两个人的缘分!” 萧明辉又接茬儿了:“顺子哥,你拍王二婶的马屁,是不是也要王二婶给你牵牵线啊?千里姻缘一线牵嘛!” 王二婶笑着说:“人家和冬梅早好上啦,还用得着我牵线。” 餐厅里一片欢呼声。 王二婶站起来笑着大声说:“凤凰不落无宝地,梧桐树高凤凰来。现在咱们村都富得流油啦,咋愁招不来凤凰!不用人介绍别村的大姑娘就会往咱村跑。你们这帮秃小子们就学着强子的样子好好干吧!” 又是一片欢呼声。 已担任村妇女主任的赵金花又说:“春丽,现在咱们村富了,把你娘家的好姑娘给咱们村的小伙儿们介绍介绍。” 冯春丽很痛快地说:“没问题。” 穆庆田高声说:“还是明坤嫂子关心我们这些光棍儿!嫂子,我谢谢你啦!” 王二婶说:“你们可不能媳妇进了房,介绍人丢一旁,把介绍人给忘喽!” 餐厅里又发出了一片欢笑声。 尾声 三年后,沙岗村的宏伟蓝图变成了现实,为使农业有更大的发展,进行了土地流转,成立了农业生产合作社,土地实现了统筹规划,规模经营,减轻了村民的劳动负担。 饲料加工厂投产以后,村里又建起了粮食加工厂、木器加工厂、芦笋加工厂、大型养殖场,各业都在健康的发展;在外打工的年轻人都返乡就业;村里建起了文化馆、影视厅、医务室、便民综合服务部;老人免费住进养老院,小孩免费进了幼儿园,实现了小有所教,老有所养;许多人家里购买了小轿车;统一规划的、设施配套的花园式住宅小区建设已接近尾声,村民们即将免费住进花园式的二层小楼,整个村庄充满着欢声笑语。 贫穷的沙岗村富起来了,但他们并没有就此停步。夜深了,村委会会议室的灯还在亮着,李民强在和两委们一起,认真研究着如何率领村民们向更高的方向迈进。展望未来,沙岗村一定会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