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昌府的城墙上，没羽箭张清正挽着袖子，看着城下一片狼藉的梁山营寨，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笑。他脚下的箭袋里，没装几支箭，倒是塞满了圆润光滑的鹅卵石——这才是他最得心应手的武器。


    “将军，梁山军又退了！”副将兴奋地喊道。


    张清瞥了一眼城下拖着伤兵狼狈撤退的梁山军，冷哼一声：“一群废物。卢俊义自诩河北枪棒无双，我看也不过如此。”


    这话并非狂妄。自卢俊义兵临城下，张清已连着三日，用飞石打伤了梁山十五员大将。先是宣赞被一石砸中眉心，血流如注；接着郝思文躲闪不及，被打落门牙；就连急先锋索超，也被他一石子正中手腕，差点握不住枪。此刻梁山营寨里，伤兵满营，军医忙得脚不沾地，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卢俊义在中军帐里，急得团团转。他看着地图上标记的东昌府，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张清的飞石，到底是何门道？竟如此厉害！”


    朱武在一旁叹气：“将军，张清这石子，又快又准，力道奇大，寻常盾牌根本挡不住。咱们的将领都是马战高手，在开阔地带，正好给他当靶子。”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嚣张？”卢俊义怒道。


    “不如……向宋大哥求援？”朱武犹豫道，“如今也只有宋大哥那边，能想出破敌之策了。”


    卢俊义沉默半晌，终究是点了头。他知道，再硬撑下去，只会徒增伤亡。


    三日后，宋江带着林冲、关胜、秦明等主力赶到东昌府。听闻张清连伤十五员弟兄，宋江又惊又怒，当即下令：“明日出战，务必拿下张清！”


    次日清晨，宋江亲率大军来到城下。张清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骑着马，慢悠悠地来到阵前。


    “来者可是及时雨宋江？”张清扬声道，“听说你梁山好汉个个英雄，怎么连我几块石头都接不住？”


    “匹夫休狂！”徐宁舞动钩镰枪，拍马出战。


    张清冷笑一声，等徐宁冲到近前，突然从袋中摸出一块石子，屈指一弹。那石子如流星赶月，直奔徐宁面门。徐宁急忙举枪去挡，却听“铛”的一声，石子竟把枪杆砸得一颤，余力未消，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片血花。


    “好功夫！”徐宁又惊又怒，攻势更猛。张清却不与他缠斗，边打边退，时不时弹出一石子，逼得徐宁左躲右闪，狼狈不堪。没几个回合，张清瞅准空隙，一石子正中徐宁肩头，徐宁惨叫一声，跌下马背。


    “徐宁兄弟！”宋江急喊。


    董平提着双枪冲了上去：“张清小儿，休要猖狂！”


    张清故技重施，边打边退。董平枪法虽快，却也防不住那神出鬼没的飞石。只听“哎哟”一声，他被一石子打中手腕，双枪脱手。


    “哈哈哈！”张清大笑，“还有谁敢来送死？”


    宋江看着接连受伤的弟兄，心疼又愤怒，却也不得不承认，张清的飞石确实厉害。他挥挥手，鸣金收兵。


    回到营寨，宋江召集众将商议。


    “这张清的飞石，太过霸道。”林冲皱眉道，“硬拼肯定不行，得想个法子破他。”


    吴用捻着胡须：“我看张清这石子，虽快却也有破绽。他每次发石前，手指都会微微一屈，这是蓄力的征兆。只是他动作太快，寻常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那怎么办？”李逵急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砸咱们弟兄吧？”


    吴用沉吟道：“得找个身手敏捷，能预判他动作的人。我看……时迁兄弟或许可行。”


    时迁挠挠头：“军师，我擅长偷鸡摸狗，打架可不是强项啊。”


    吴用道：“不用你打架，只需你在阵前游走，吸引他注意力，趁机摸清他发石的规律。”


    时迁点头：“好，我试试。”


    次日，时迁果然出阵。他穿着一身紧身衣，在阵前蹦蹦跳跳，嘴里还不停骂着：“张清小儿，有种别用石子，跟爷爷单挑！”


    张清被他骂得火起，扬手就是一石子。时迁早有准备，一个懒驴打滚，躲了过去。张清又发一石子，时迁如猿猴般蹿跳躲闪，竟真的躲过了几轮攻击。


    “有点意思。”张清来了兴致，加快了发石速度。时迁渐渐有些吃力，身法慢了下来。就在这时，张清一石子打来，时迁躲闪不及，被打中后腰，疼得龇牙咧嘴。


    “时迁兄弟！”宋江连忙下令撤退。


    看着时迁被抬回来，宋江叹了口气：“看来这法子也不行。”


    吴用道：“别急，我还有一计。张清年少轻狂，好大喜功。咱们可以故意示弱，让他觉得有机可乘。再用粮车做诱饵，引他出城劫粮，然后设下埋伏，在狭窄地带对付他——他的飞石在窄处难施展开，咱们就能擒住他了。”


    宋江眼睛一亮：“好主意！就这么办！”


    东昌府太守府内，张清正对着刘恒吹嘘自己的战绩。


    “太守放心，有我在，梁山军休想靠近城门一步。”张清拍着胸脯，“再过几日，我定能率军反击，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刘恒是个五十多岁的文官，素来忌惮张清的勇猛，却也看不惯他的嚣张。他捋着胡须：“张将军勇猛，本府佩服。只是梁山军势大，不可轻敌啊。”


    “太守多虑了。”张清不屑道，“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正说着，探马来报：“将军，太守，梁山军在城外十里处，囤积了大批粮车，守卫松懈。”


    张清眼睛一亮：“哦？天赐良机！太守，我愿率军去劫了这批粮草，断他们的后路！”


    刘恒皱眉：“恐怕有诈。梁山军向来狡猾。”


    “诈什么诈？”张清不耐烦道，“他们连我几石头都接不住，哪有本事设埋伏？太守若不放心，我只带五百轻骑去，速去速回！”


    刘恒拗不过他，只得答应：“那你务必小心，早去早回。”


    张清兴冲冲地带了五百轻骑，直奔梁山军的粮车而去。远远望去，果然有几十辆粮车停在一片空地上，周围只有几十个老弱残兵看守。


    “哈哈哈！果然是圈套，却是个拙劣的圈套！”张清大笑，“兄弟们，冲！抢了粮车，回府庆功！”


    五百轻骑如潮水般冲了过去。那些看守的老弱残兵，见状四散奔逃。张清率军冲到粮车前，正准备下令搬运，突然听到一声呼哨。


    “不好！有埋伏！”


    话音未落，周围的树林里，冲出无数梁山军。为首的正是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兄弟。


    “张清小儿，中了爷爷的计了！”阮小二大吼。


    张清又惊又怒，扬手就想发石。却见阮氏三兄弟一挥手，周围突然冒出许多手持渔网的士兵，撒出一张张大网，罩向张清的人马。


    轻骑兵在网中动弹不得，纷纷落马。张清虽勇，却也被几张渔网缠住了马腿。他纵身跃起，想要发石，却见阮小七一头扎进旁边的小河里，猛地掀起一股巨浪，将张清浇了个透湿。


    张清的石子被水浸湿，变得沉重，发出去也没了力道。他刚想换干燥的石子，阮小二、阮小五已经扑了上来，一个抱腿，一个锁臂，将他死死按住。


    “放开我！”张清怒吼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阮氏三兄弟水性极佳，力气又大，在湿滑的地上更是如鱼得水。没一会儿，张清就被捆得结结实实。


    五百轻骑，除了少数逃脱，其余尽数被擒。


    张清被押回梁山营寨，见到宋江，依旧傲气不减：“宋江匹夫，用如此卑劣手段擒我，算什么英雄？”


    宋江笑道：“张清将军，兵不厌诈。你用飞石伤我弟兄，难道就光明正大？”


    张清语塞，怒视宋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我归顺！”


    宋江摆摆手：“我敬重将军是条好汉，怎会杀你？来人，为张将军松绑，好生款待。”


    张清一愣，没想到宋江会放了他。他梗着脖子：“谁要你款待？我要回东昌府！”


    “可以。”宋江点头，“我放你回去。只是希望将军回去后，劝太守归顺，免得生灵涂炭。”


    张清狐疑地看着宋江，见他不似作伪，便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张清回到东昌府，直奔太守府。


    “太守，我回来了！”


    刘恒见他毫发无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将军……你怎么逃出来的？”


    “什么逃出来？”张清傲然道，“是宋江那厮敬佩我的本事，放我回来的。他还说，劝你归顺梁山，免得……”


    “够了！”刘恒突然打断他，脸色阴沉，“你被擒了，却毫发无损地回来，还替宋江说话，你是不是已经归顺了他们？”


    张清一愣：“太守何出此言？我张清对朝廷忠心耿耿，岂能归顺反贼？”


    “忠心耿耿？”刘恒冷笑，“那梁山军为何偏偏放了你？又为何不杀你？我看你分明是与他们勾结，想里应外合，夺取东昌府！”


    张清又惊又怒：“你……你竟如此看我？”


    两人争吵起来，不欢而散。张清回到府中，越想越气，却也隐隐觉得，刘恒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


    几日后，燕青扮成一个卖绸缎的商人，混进了东昌府。他找到张清的副将，递上一匹大红锦袍：“我家主人说了，张将军英勇过人，这锦袍是特意送给将军的，略表敬佩之意。”


    副将不敢收，连忙禀报张清。张清看着那匹鲜艳的红袍，心中一动，竟鬼使神差地收下了。


    这事很快传到了刘恒耳朵里。


    “果然如此！”刘恒拍着桌子，“他还说没勾结梁山！这红袍，就是他们勾结的信物！”


    他当即下令：“密切监视张清的动向，若有异动，立刻拿下！”


    张清得知刘恒派人监视自己，彻底怒了。他本就对刘恒积怨已久，如今更是忍无可忍。


    “这东昌府，我待不下去了！”张清对副将道，“收拾东西，咱们走！”


    “将军，去哪？”


    张清沉默半晌，咬咬牙：“去梁山！”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除了梁山，无处可去。


    张清带着副将和几个亲信，连夜投奔梁山。宋江大喜，亲自出城迎接。


    谁知到了营寨，宋江却对他颇为冷淡，既没摆酒接风，也没给他安排高位，只是让他暂且住下。


    张清心中纳闷，却也不好多问。他本就傲气，见宋江冷淡，更是心灰意冷，整日在营中饮酒解闷。


    几日后，戴宗匆匆来报：“宋大哥，不好了！东昌府太守刘恒，联合童贯，要捉拿张清将军的家眷，押往京城问罪！”


    张清闻言，大惊失色：“什么？我妻儿……”


    宋江道：“张清将军放心，我已派卢俊义将军，带人去救你家眷了。”


    张清一愣：“你……你为何要帮我？”


    宋江叹道：“将军虽与我为敌，却也是条好汉。你的家眷是无辜的，我岂能坐视不理？”


    没过多久，卢俊义果然带着张清的家眷回来了。张清的妻子抱着孩子，见到张清，哭着说：“夫君，多亏了卢将军相救，不然我们母子……”


    张清看着安然无恙的妻儿，又看了看一脸真诚的宋江，心中百感交集。他“噗通”一声跪在宋江面前：“宋大哥，我张清有眼无珠，之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从今往后，我愿归顺梁山，任凭差遣！”


    宋江连忙扶起他：“将军快快请起！能得将军相助，实乃梁山之幸！”


    他当即摆酒设宴，为张清接风。席间，宋江宣布，让张清坐第十六把交椅，位在董平之后。


    张清看着满座英雄，又看了看身边的妻儿，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他举起酒杯：“宋大哥，诸位兄弟，我张清敬大家一杯！从今往后，生死与共，绝不反悔！”


    “干杯！”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带着几分释然，几分豪迈。东昌府的飞石之威，终究化作了梁山的又一段佳话。而没羽箭张清，也在梁山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