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庄的炊烟，总带着几分愁绪。高老汉站在门首，望着西边的山路，眉头拧成了疙瘩——三女儿翠兰被那妖怪锁在后花园快半年了，官府来过，道士请过，都奈何不得那长嘴大耳的怪物，如今只能盼着有路过的高僧大能，能救女儿脱离苦海。


    忽听庄外传来马蹄声，高老汉眼睛一亮，迎出去一看，见是个和尚骑着白马，身后跟着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挑着担子，像是远游的僧人。他连忙上前作揖：“长老可是往西天去的？若不嫌弃，请到寒舍歇脚。”


    唐僧勒住马，合十道：“多谢老施主。贫僧正是东土大唐来的，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贵庄，想借宿一晚。”


    悟空在一旁眯着眼，火眼金睛早扫过庄院，见后花园的方向妖气缭绕，却不似凶恶之辈，便扯了扯唐僧的衣袖：“师父，这庄里有点意思，咱们就住下吧。”


    高老汉将师徒请进正房，奉上茶水，说起女儿的事，眼泪就掉了下来：“那妖怪是半年前来的，自称猪悟能，说有一身本事，能帮俺家种地挑水。俺见他人还算老实，就招他做了上门女婿，哪想……”


    原来这猪悟能初来时，倒也勤快，耕田不用牛，挑水不用桶，高老庄的收成比往年翻了倍。可成亲那日，他喝多了酒，忽然现了原形——长嘴大耳，獠牙外露，浑身黑毛，像头成了精的野猪。宾客们吓得魂飞魄散，高小姐更是当场晕了过去。


    “从那以后，他就把翠兰锁在后花园，不许俺老两口靠近。”高老汉抹着眼泪，“长老若能救小女，老汉愿倾家荡产相谢！”


    唐僧听得心惊，悟空却拍着胸脯：“老施主放心，俺老孙最会降妖！今夜俺就去会会那妖怪！”


    入夜，悟空变作一只小飞虫，从窗缝钻进后花园。只见一间厢房锁得严实，窗纸上映着个女子的身影，正是高小姐。她对着铜镜垂泪，唉声叹气，旁边守着个老妈子，也是一脸愁苦。


    “小姐，那妖怪又来了。”老妈子忽然道。


    只听“哐当”一声，房门被踹开，一个黑胖大汉走了进来。这汉头戴黑帽，身穿蓝布褂，肚子溜圆，手里提着个食盒，脸上堆着笑：“娘子，俺给你带了桂花糕。”


    高小姐吓得缩到墙角：“你这妖怪，快放我出去！”


    “娘子别生气嘛。”猪悟能放下食盒，伸手想去拉她，“俺虽丑，却真心待你好。等俺跟取经人成了正果，保你也成仙。”


    “取经人？”悟空在梁上听得真切，心里一动。


    正这时，猪悟能忽然打了个哈欠：“俺困了，先去睡了，娘子好好吃饭。”说罢，摇摇晃晃地往隔壁房间走去，倒头就睡，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悟空变回原形，踹开房门，抡起金箍棒就打：“泼怪！竟敢强抢民女！”


    猪悟能被惊醒，慌忙抓起钉耙迎战。两人在后花园打了起来，一个棒影如电，一个耙法娴熟，打得假山崩塌，花木乱飞。猪悟能渐渐不敌，跳出圈外：“你这猴子，俺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打俺？”


    “俺是东土唐僧的徒弟，特来救高小姐！”悟空道。


    猪悟能闻言，忽然收了钉耙，喜道：“你是取经人的徒弟？俺等候多时了！”


    原来这猪悟能本是天庭的天蓬元帅，因在蟠桃会上喝醉了酒，调戏嫦娥，被玉帝打了两千锤，贬下凡尘。谁知投错了胎，变成了这般模样。后来观音菩萨路过，点化他在此等候取经人，保唐僧西天取经，修成正果。他见高老庄招女婿，便想先讨个老婆，等取经人来了再走，没成想喝醉现了原形，闹成这样。


    “你若真是等候我师父的，就跟俺去见他。”悟空半信半疑。


    猪悟能连忙点头，跟着悟空来到前厅。唐僧见他虽丑，却不像凶恶之辈，又听他说了来历，便问道：“你愿皈依我佛，随我西行吗？”


    “愿意！愿意！”猪悟能连忙跪下，“弟子猪悟能，愿拜师父为师！”


    唐僧取出戒刀，为他剃了发，取法名“八戒”，嘱咐他戒杀、戒盗、戒淫、戒妄语、戒酒、戒香华、戒坐卧高广大床、戒非时食。猪悟能一一应下，只是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小声问：“师父，那‘戒非时食’，是不是不许吃夜宵啊？”


    悟空在一旁笑道：“呆子，师父让你别乱吃，可不是不让你吃！”


    高老汉见妖怪成了和尚，又惊又喜，连忙备了素斋。席间，八戒说起自己的本事：“俺会三十六变，能腾云驾雾，还有这九齿钉耙，是太上老君亲手打造的宝贝！”


    悟空故意逗他：“你那钉耙再厉害，能有俺的金箍棒厉害？”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唐僧笑着劝道：“你们都是为师的徒弟，当同心协力，不可争强好胜。”


    次日清晨，高老庄的百姓都来看热闹。见那妖怪变成了和尚，还跟着唐僧要去西天取经，无不称奇。高小姐也从后花园出来，对着八戒盈盈一拜：“多谢长老放我自由。”


    八戒挠挠头，嘿嘿笑道：“娘子放心，等俺取了经，成了佛，再来接你……哦不，师父说要戒淫，俺不娶你了。”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高老汉夫妇拿出银两相谢，唐僧婉言谢绝，只取了些干粮。八戒扛着行李，跟在唐僧和悟空身后，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高老庄——他虽舍不得这里的安逸，却更盼着修成正果，变回原来的模样。


    “呆子，快走！”悟空在前面喊道。


    “来了来了！”八戒应着，加快脚步跟上。白龙马打着响鼻，仿佛也在催促。


    一行人渐渐远去，高老庄的炊烟依旧升起，却比往日轻快了许多。高小姐站在门首，望着西行的方向，忽然觉得那长嘴大耳的呆子，若是真能修成正果，倒也是段奇事。


    路上，八戒见悟空总能腾云驾雾，便央求道：“猴哥，你教俺筋斗云呗？俺这云太慢了。”


    悟空翻了个白眼：“你那肚子，能翻得起来吗？好好走路，少偷懒！”


    八戒撇撇嘴，却也不敢顶嘴，只是悄悄从怀里摸出块桂花糕，塞进口中——戒了酒，可这嘴馋的毛病，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


    唐僧回头看看两个徒弟，一个机灵跳脱，一个憨厚贪吃，不禁笑了。他知道，这西行的路上，有这两个徒弟相伴，定不会寂寞。而八戒摸着头上的戒疤，望着远方的天际，忽然觉得：或许离开高老庄，并不是件坏事。这西天之路，或许真能让他找回失去的尊严，修成真正的道。


    夕阳下，师徒三人一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八戒扛着行李，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虽沉，却透着股新鲜劲儿。他还不知道，前方有多少苦头等着他，有多少诱惑等着他，但此刻，他只想跟着师父，往前走去——就像观音菩萨说的，路在脚下，佛在心中，只要肯走，总有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