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江口的云，都带着股杀伐气。二郎神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额间的天眼射出金光，将花果山的云雾劈出一道裂缝。他身后的梅山六兄弟各持兵器，哮天犬蹲在脚边，吐着舌头，盯着对面那个毛茸茸的猴子，喉咙里发出低吼。


    孙悟空把金箍棒抡得像道金虹，棒风扫得山岩哗哗掉渣：“杨戬，你不过是玉帝的走狗，也敢来管俺老孙的闲事？”


    “泼猴休狂！”杨戬的三尖两刃刀带着破空之声劈来，“你大闹天宫，拐走天马，已是弥天大罪，今日定要将你擒回天庭！”


    刀棒相碰的刹那，金光与银光炸开，震得周围的云朵都散了形。孙悟空踩着筋斗云，忽上忽下，金箍棒时而变作绣花针藏在耳中，时而化作擎天柱横扫千军；杨戬驾着祥云，天眼死死锁住悟空的踪迹，三尖两刃刀招招狠辣，逼得悟空只能腾挪躲闪。


    梅山六兄弟见状，立刻摆出“七星阵”。六柄兵器织成一张网，从六个方向罩向悟空。悟空却不慌不忙，拔下一把猴毛，放在嘴边一吹，顿时变出百十个一模一样的孙悟空，个个手持金箍棒，把梅山六兄弟围在中间。


    “打！”随着一声令下，百十个悟空同时出手。金箍棒雨点般落下，打得梅山六兄弟晕头转向，头盔都被砸飞了。哮天犬扑上来，一口咬住一个悟空的腿，却发现咬的是根猴毛，气得汪汪直叫。


    杨戬见状，额上天眼金光更盛，竟看穿了猴毛变的假身。他一刀劈向真正的悟空，却见悟空猛地一缩，化作个蜜蜂，钻进了云端。等杨戬追上去，蜜蜂却“嗡”地变成条大蛇，照着他的脖颈就咬——原来是悟空用了七十二变。


    “雕虫小技！”杨戬也不示弱，摇身一变，化作只雄鹰，尖喙直啄蛇眼。悟空慌忙变作座山，想压死雄鹰，哪料杨戬又变作开山力士，抡起巨斧就劈山。一来二去，两人从灌江口打到东海之滨，又从云端打到山脚，变了百十来种模样，依旧难分胜负。


    南天门的云端上，玉帝正领着众神观战。太白金星捋着胡须叹道：“这猴头与二郎真君竟是棋逢对手。”玉帝却眉头紧锁，看着两人打了三个时辰还没分出输赢，不耐烦地对太上老君道：“老君可有法子？”


    太上老君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个紫金葫芦，倒出颗拳头大的金圈——正是金刚琢。这法宝乃是混沌初开时炼成，能套万物，水火不侵。“陛下稍等，老道这就收了他。”


    说罢，老君将金刚琢抛向空中。那金圈在云端转了个圈，化作道金光，直奔孙悟空后脑勺飞去。此时悟空正变作头猛虎，把杨戬变的梅花鹿逼到悬崖边，冷不防被金圈砸中，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噗通”一声现了原形，滚落在地。


    “抓住他！”杨戬的哮天犬立刻扑上去，死死咬住悟空的腿。梅山六兄弟冲上来，用捆仙绳将悟空绑得结结实实，任凭他如何挣扎，那绳子越收越紧，勒得他骨头都咯吱响。


    凌霄宝殿上，玉帝看着被押上来的孙悟空，厉声喝道：“泼猴！你大闹龙宫、地府，又反下天庭，可知罪？”


    悟空被按在地上，却梗着脖子骂：“玉帝老儿！你不公！俺老孙有天大的本事，你却让俺做弼马温！俺要当齐天大圣，与你平起平坐！”


    “放肆！”玉帝气得拍案，“拖下去，斩妖台上，碎尸万段！”


    天兵们把悟空押到斩妖台，刀斧手举起千钧斧，照着他的脑袋就劈。只听“当”的一声，斧头竟被崩出个豁口，悟空的脑袋却完好无损。换了斩妖剑，剑刃卷了；用雷劈，他反倒觉得舒服，还哼起了花果山的小调；用火烧，他在火里打了个滚，毛都没焦一根——原来他是石猴出身，又偷吃了蟠桃、仙丹，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


    众神看得目瞪口呆。太白金星凑到玉帝耳边：“陛下，这猴头刀枪不入，怕是斩不得。”太上老君捋着胡须道：“陛下，老道的兜率宫有八卦炉，可用三昧真火炼他。四十九日后，保管他化为灰烬。”


    玉帝点头：“就依老君。”


    于是，悟空被扔进了八卦炉。那炉子分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炉火是天地间最烈的三昧真火，蓝色的火苗舔着炉壁，把周围的金砖都烤得发红。老君亲自守在炉边，时不时添些六丁神火，嘴角挂着得意的笑——任你铜头铁脑，也架不住这真火炼。


    悟空在炉里可没闲着。他见炉底有风门，知道是巽位，那里只有风没有火，便一骨碌滚到巽位，用手捂着鼻子，任凭上下左右的火怎么烧，他只在风里躲着。说来也奇，那三昧真火虽没烧着他，炉壁上的烟却呛得他眼泪直流，一双眼睛被熏得通红，反倒比以前更亮了，连炉外的动静都看得一清二楚。


    四十九日一到，老君觉得火候已到，得意洋洋地打开炉门：“出来吧，你的骨头渣子！”


    话音未落，一只毛茸茸的手猛地从炉里伸出来，紧接着，孙悟空蹦了出来！他此刻双眼赤红，像燃着两团火，正是被烟熏出的火眼金睛，能辨善恶，识妖魔。


    “老道士！俺老孙谢你炼眼之恩！”悟空一把推开老君，抡起金箍棒就打。兜率宫的丹炉被他砸得粉碎，炼了千年的仙丹滚了一地，他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


    一路打出兜率宫，悟空直奔凌霄宝殿。天兵天将们拦上来，却被他一棒一个，打得鼻青脸肿。巨灵神的斧子被打飞，哪吒的混天绫被扯断，连托塔李天王的宝塔都被他一脚踹翻，塔身“哗啦啦”掉了一地零件。


    “玉帝老儿！出来受死！”悟空一棒砸在凌霄宝殿的门槛上，金砖铺的地面裂开一道缝，吓得玉帝躲到桌子底下，大喊：“快请如来佛祖！”


    众神慌作一团，有的往桌子底下钻，有的往殿外跑，把个庄严的凌霄宝殿闹得像菜市场。悟空跳到玉帝的九龙椅上，扯下桌布当披风，举着金箍棒喊道：“从今日起，这天庭就是俺齐天大圣的！玉帝给俺搬出去！”


    正闹得欢，殿外忽然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只见一位身披袈裟、手持锡杖的佛陀缓缓走来，正是如来佛祖。他身后跟着十八罗汉，金光万丈，把悟空的妖气都压下去几分。


    “泼猴，你为何在此撒野？”如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威严。


    悟空跳到佛祖面前，叉着腰道：“那玉帝无能，凭什么占着天庭？俺老孙本领大，该让俺来坐这宝座！”


    如来微微一笑：“你若能翻出我的手掌心，我就让玉帝把天庭让给你；若翻不出去，就回你的花果山，再修五百年。”


    悟空心想：“这老和尚的手掌还没我的棒子大，翻出去还不容易？”便一口答应，纵身跳上如来的手掌，一个筋斗云翻了出去。


    他觉得飞了十万八千里，看见五根柱子，以为到了天边，便得意地撒了泡尿，还在中间那根柱子上写下“齐天大圣到此一游”，才转身翻了回去。


    “老和尚，俺老孙翻出去了！”悟空得意地说。


    如来却指着自己的手指：“你看看这是什么？”


    悟空低头一看，只见如来的中指上有泡猴尿，还写着“齐天大圣到此一游”，顿时傻了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如来翻掌一扣，将他压在掌下，又唤来土地神：“在这山上贴张符咒，让他在山下压五百年，好好反省。”


    一座大山从天而降，将孙悟空死死压住，只露出个脑袋。他在山下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掀不开大山，只能眼睁睁看着如来佛祖离去，听着天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五百年的岁月，足够山边长满青苔，足够石头被雨水冲刷得光滑。孙悟空在山下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听着路过的樵夫讲人间的故事，渐渐明白了些道理——本事再大，也不能无法无天。只是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还藏在心底，等着有朝一日重见天日。


    而天庭之上，玉帝看着修复好的凌霄宝殿，心有余悸地对众神说：“这猴头，真是个泼猴。”太上老君却捋着胡须，若有所思：“五百年后，或许他还有用呢。”


    山脚下的风，年复一年地吹过，带着花果山的气息，也带着远方的呼唤。孙悟空知道，他的故事，还没结束。当那道符咒被揭下的那天，他将踏上新的征途，去完成比大闹天宫更重要的事。而“齐天大圣”这四个字，早已刻在了三界的记忆里，成为一个永不褪色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