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道夫的急救箱打开时，金属器械碰撞的声音在溶洞里格外刺耳。吴邪躺在临时搭起的石床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刚才为了救江子算，他被噬人蚌的毒液溅到了伤口，引发了严重的感染，连带着肺纤维化的老毛病也犯了，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


    “忍着点。”霍道夫的声音没什么温度，手里的手术刀却稳得可怕。他划开吴邪胸口的伤口，绿色的毒液顺着刀刃流出来，在白色的纱布上晕开一片污浊。“这是噬人蚌的神经毒素，会加速你肺部的衰竭，再晚点，神仙也救不了你。”


    吴邪没力气说话，意识像被泡在水里，忽沉忽浮。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阿宁，她站在西沙的海滩上，穿着红色的冲锋衣，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吴邪，别追了，雷城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他想伸手抓住她，眼前的景象却突然变了——是潘子，背着枪，站在蛇沼的泥潭里，声音嘶哑：“小三爷，往前走，别回头！”潘子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化作漫天的硝烟，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醒了？”霍道夫用酒精棉擦拭着伤口，语气依旧平淡，“刚才在说胡话，喊了两个人的名字，阿宁和潘子，是你朋友？”


    吴邪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他确实快不行了，不然也不会在幻觉里见到他们——那些在他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却又早早离开的人。


    “你的肺功能只剩下三成了。”霍道夫收起手术刀，开始缝合伤口，“就算这次能活下来，也撑不了多久。雷城的听雷装置或许能缓解，但别抱太大希望，那玩意儿更像是个催命符。”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吴邪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但他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露出一抹释然的笑：“能撑到找到小哥和二叔，就够了。”


    霍道夫缝合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冷哼一声：“疯子。”


    ***急救室外的溶洞里，吴二白正坐在篝火旁，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片。他的腿伤还没好，走路需要拄着拐杖，但眼神依旧锐利，将贰京递过来的文件扫了一遍，缓缓开口：“让霍道夫多准备些药，吴邪的身体……恐怕撑不了太久。”


    “二爷，要不我们先回去？”贰京的声音带着担忧，“雷城的事可以从长计议，小三爷的身体要紧。”


    吴二白摇摇头，目光望向溶洞深处，那里传来隐约的雷声：“雷城的秘密关系到太多人，不能半途而废。但吴邪不能再跟着冒险了，你带他回吴洲，找最好的医生，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他话音刚落，吴邪就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胸口的绷带渗着血迹，但脸色比刚才好了些。“二叔，我不回去。”他在吴二白对面坐下，篝火的光映在他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雷城的听雷装置或许能治好我的病，就算不能，我也想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值得爷爷和三叔一辈子追寻。”


    “胡闹！”吴二白的声音沉了下来，“你的身体撑不住跳伞，更别说进入雷城核心区！”


    “我有办法。”吴邪从怀里掏出张地图，是他从焦老板的余党那里搜来的，上面标着一条跳伞路线，直接通往雷城的悬崖，“霍道夫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想留下遗憾。”


    吴二白看着地图，又看看吴邪眼里的执拗，突然叹了口气。他这侄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像吴三省，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想好了？”


    “想好了。”吴邪站起身，对着吴二白深深鞠了一躬，“二叔，这些年辛苦你了。等我从雷城出来，就陪你回吴洲，好好过日子。”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诀别的意味。吴二白的眼眶有些发热，别过头，挥了挥手：“滚吧。让贰京给你准备跳伞装备，别丢了吴家的脸。”


    吴邪笑了，转身离开。他知道，二叔这是同意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其实就是溶洞里隔出的一块小空间，吴邪坐在石床上，看着墙上的涂鸦。那是他和胖子小时候画的，歪歪扭扭的小人，手里举着玩具枪，旁边写着“打倒粽子”。一晃这么多年，胖子还是老样子，吵吵闹闹，却总在最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小哥依旧沉默寡言，却会在他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挡在他身前；还有潘子，阿宁，那些永远留在回忆里的人……


    他从背包里掏出纸笔，开始写信。给胖子的，要他照顾好白昊天和小哥；给小哥的，只有简单的“等我”两个字；给白昊天的，嘱咐她看好昊山居，等他回去；最后给吴二白的，写了些家里的琐事，提醒他按时吃药，别总熬夜。


    信写完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贰京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跳伞包：“小三爷，装备准备好了。”他将包放在地上，突然压低声音，“其实还有条更隐蔽的跳伞路线，从鹰嘴崖跳，能避开雷城的防御系统，但那里气流混乱，死亡率极高，焦老板的队伍试过三次，没一个人活着落地。”


    吴邪心里一动。贰京是二叔最信任的人，他特意提起这条路线，显然是想让自己走这条路——为什么？是二叔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主意？


    但他没有多想，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谢谢。”他扛起跳伞包，转身走出房间。


    贰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溶洞深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转身走向吴二白的房间。有些计划，需要有人推动才能实现。


    ***凌晨的鹰嘴崖，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吴邪检查好跳伞装备，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溶洞，那里还亮着灯，胖子他们应该还在睡觉。他不想吵醒他们，这条路太危险，他一个人走就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下悬崖。风声在耳边呼啸，身体急速下坠，云层像棉花一样从身边掠过。就在他准备拉开降落伞时，耳机里突然传来胖子的吼声：“天真！你个兔崽子！想一个人跑？没门！”


    吴邪猛地抬头，看到三个降落伞从悬崖上跳了下来，是胖子、白昊天和张起灵！他们显然发现了他留下的信，追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吴邪的声音带着哽咽，风把眼泪吹得冰凉。


    “胖爷我答应过你，要一起去雷城，就绝不会食言！”胖子的声音在耳机里炸响，带着爽朗的笑，“再说了，你这病秧子，没我看着，死在雷城都没人收尸！”


    “吴邪哥，我也来陪你！”白昊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昊山居我已经托给宽叔了，不找到听雷装置，我不回去！”


    张起灵的声音最简单，只有两个字，却像定心丸一样让吴邪安心：“等你。”


    吴邪看着身边的三个身影，突然笑了。他以为自己是独自上路，却没想到，这些人早就把他的后路堵死，非要陪着他一起闯这刀山火海。


    “你们……”他想说些什么，却被胖子打断：“别废话！快调整方向，前面就是雷城的防御区，跟着小哥的路线走，他知道怎么避开气流！”


    张起灵的降落伞在最前面，像一只黑色的鹰，精准地穿过混乱的气流，朝着雷城的方向飞去。胖子和白昊天紧随其后，吴邪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降落伞，跟了上去。


    五个人的降落伞在云层中穿梭，像五片顽强的叶子，在狂风中紧紧相依。吴邪看着身边的同伴，突然觉得，死亡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或许，雷城的秘密并非长生不老，而是这些愿意陪你赴汤蹈火的人。


    他拉紧降落伞的绳索，加速追赶前面的身影。雷城的轮廓在云层下越来越清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险，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闯不过的难关。


    风依旧在呼啸，但这一次，吴邪的心里充满了温暖。因为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