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泉的水汽像化不开的棉絮,黏在人脸上,带着股铁锈味。吴二白被绑在岩壁上,手腕上的麻绳勒得生疼,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像淬了冰的刀,直直射向站在面前的焦老板。
“田有金,别来无恙。”吴二白的声音平静,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激起层层涟漪。
焦老板——不,现在应该叫他田有金了——手里的青铜母片“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和怨毒的表情。“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他已经快三十年没听过了。自从当年被吴三省摆了一道,从十一仓的“田老板”变成江湖上的“焦老板”,他就刻意抹去了所有和过去有关的痕迹,包括这个沾满铜臭和屈辱的名字。
“我不仅知道你叫田有金,还知道你当年怎么贿赂丁根,怎么打通死当区的通道,更知道你恨我三弟入骨,是因为他‘抛弃’了你。”吴二白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你以为他带着那个听雷人离开,是为了独吞雷城的秘密?你错了,他是为了救你。”
田有金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吴二白的衣领,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救我?他把我扔在十一仓,让丁根把账都算在我头上,让我差点被枪毙!这叫救我?”
“丁根当时已经被x组织收买,那条通道早就成了陷阱,等着有人往里跳。”吴二白的声音依旧平静,“三弟带走听雷人,是为了引开x组织的注意力,给你争取逃跑的时间。他甚至故意留下半张雷城地图,让你以为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撑到今天。”
田有金愣住了,眼里的怨毒渐渐被困惑取代。他想起当年从十一仓逃出来时,确实有个神秘人给了他一笔钱和一张假身份,让他改名换姓,远走他乡。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命大,现在想来,那人的身手和眼神,确实有几分像吴三省。
“你骗我……”他喃喃道,却没那么确定了。
“信不信由你。”吴二白的目光掠过他身后的手下,那些人虽然穿着焦老板的制服,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不属于这里的警惕和冷漠,“但你该看看,你身边站着的是谁。”
田有金猛地回头,正好看到一个手下悄悄摸向腰间的枪,枪柄上刻着个模糊的“汪”字!
“汪家人!”他失声喊道。汪家是x组织的核心力量,当年就是他们操控丁根,差点让他万劫不复。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队伍里竟然混进了汪家人!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枪响,那个汪家人倒在了地上,眉心插着根银针。黑眼镜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岩石上,手里把玩着另一根银针,嘴角挂着痞笑:“焦老板,哦不,田老板,你的人可不太靠谱啊。”
张起灵站在他身边,黑金古刀出鞘,刀身在水汽中泛着冷光。两人身上都带着伤,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小哥!黑眼镜!”吴二白的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田有金却彻底慌了神,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汪家人,又看看周围蠢蠢欲动的手下,突然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是颗棋子——汪家人利用他找雷城,吴二白利用他引蛇出洞,连吴三省当年的“抛弃”,都可能是场精心策划的保护。
“我不甘心!”他突然抓起地上的青铜母片,母片的共振让他的脸都在扭曲,“雷城是我的!财富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他的嘶吼声刚落,岩壁后突然冲出更多汪家人,手里的冲锋枪对准了众人。为首的是个戴面具的男人,声音像电子合成的:“吴二白,束手就擒吧。你的人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吼泉的出口也被封死了,你们跑不掉了。”
吴二白的目光扫过被押出来的手下,他们个个面带屈辱,却没人吭声——这是他早就约定好的暗号,说明他们还没暴露,可以配合演戏。
“看来是我输了。”吴二白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刚从暗道里钻出来的吴邪,“小三爷,你带着小哥和黑眼镜进吼泉,找到雷城的‘听雷室’,那里有能摧毁汪家的秘密。我留下,给你们争取时间。”
“二叔!”吴邪想上前,却被张起灵拉住。张起灵摇摇头,眼神示意他服从——吴二白的计划,从来不会出错。
“想走?没那么容易!”田有金突然狂笑起来,他举着青铜母片,对准汪家人,“你们不是想要这个吗?来抢啊!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混乱中,吴二白突然挣脱束缚,一拳打在田有金的肚子上,青铜母片脱手飞出,落在吴邪脚边。“快走!”他大喊一声,同时从怀里掏出个烟雾弹,狠狠砸在地上。
浓烟弥漫的瞬间,吴邪捡起母片,跟着张起灵和黑眼镜冲进吼泉深处。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烟雾中,吴二白和倒地的田有金抱在了一起,汪家人的枪声和嘶吼声混杂在一起,渐渐被吼泉的水声吞没。
***吼泉深处的溶洞里,汪家人押着吴二白的手下往前走。戴面具的男人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张雷城地图,正是从田有金身上搜来的。
“焦老板,”他头也不回地说,“你的地图倒是详细,就是不知道前面的‘生门’是不是真的。”
“焦老板”——也就是乔装成田有金的吴二白——嘿嘿一笑,露出两排黄牙,脸上还沾着烟灰,看起来和真的田有金一模一样。“放心,这地图是吴三省那老东西画的,错不了。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我怀疑队伍里有内鬼,刚才在入口,有人故意给吴邪报信,不然他跑不了那么快。”
戴面具的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内鬼?焦老板怀疑谁?”
“不好说。”吴二白的目光扫过吴二白的手下,他们个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不过我有个办法,能把内鬼揪出来。”他从怀里掏出把左轮手枪,枪口对着众人,“吴家人最讲义气,内鬼肯定不忍心看着同伴死。我每开枪打一个,内鬼就会暴露。”
手下们脸色大变,戴面具的男人却饶有兴致地看着:“有点意思,你试试。”
吴二白举起枪,对准第一个手下的腿,“砰”的一声枪响,手下惨叫着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他的目光扫过其他人,没人动。
“不是他。”吴二白又举起枪,对准第二个手下,同样是腿,枪声再次响起。
接连倒下五个人后,队伍里开始出现骚动。一个年轻的伙计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哦?有反应了?”吴二白冷笑,枪口转向他,“是不是你?”
就在这时,戴面具的男人突然抬手,示意他停下:“不用试了,内鬼……是你。”他的手伸向自己的面具,缓缓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和吴二白有七分像的脸,是多年前被汪家收养的吴家旁支,吴二白的远房侄子,吴忧。
“你怎么知道?”吴二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手里的枪却没放下。
“因为你太急着找内鬼了。”吴忧笑了,笑容里带着疯狂,“真正的田有金眼里只有财富,根本不在乎什么内鬼。你这么做,无非是想趁机放走你的人。”他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汪家人立刻举起枪,对准“焦老板”,“吴二白,别装了,你以为换身衣服就能骗得过我?”
吴二白看着吴忧,突然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回头。”
“回头?回哪里去?”吴忧的眼神变得怨毒,“当年你们把我赶出吴家,让我在汪家长大,受尽屈辱,现在让我回头?晚了!”他夺过吴二白手里的枪,对准他的胸口,“今天,我就要替汪家清理门户,让你知道,背叛汪家的下场!”
千钧一发之际,地上“死去”的手下们突然同时发难!他们从伤口里掏出藏着的匕首,刺向身边的汪家人——所谓的“鲜血”,不过是提前准备好的动物血,伤口也是伪装的。
胖子从溶洞顶部的岩石后跳下来,手里的工兵铲横扫,将两个汪家人拍倒在地。“吴忧小崽子,没想到吧?胖爷我早就看穿你的把戏了!”
原来,吴二白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假死”——他故意让汪家人押着“手下”进入吼泉,这些手下都是他的心腹,早就做好了伪装。而他自己乔装成田有金,就是为了引吴忧暴露。刚才的枪声,不过是为了让吴忧放松警惕的障眼法。
混乱中,吴二白夺过吴忧手里的枪,却没有开枪,只是用枪柄狠狠砸在他的头上。吴忧晕过去的瞬间,嘴里还在嘶吼:“我不会输……汪家不会输……”
战斗很快结束,汪家人被悉数制服,吴二白的手下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二叔,你没事吧?”胖子递过来瓶水。
吴二白摇摇头,摘下头上的假发,露出花白的头发。他看着被捆起来的吴忧,眼神复杂:“把他看好,别让他跑了。”
他走到溶洞深处,那里有扇暗门,正是雷城的“生门”。门后的通道里,传来隐约的雷声,像是在呼唤他们。
“走。”吴二白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去雷城,找小三爷他们。”
队伍跟在他身后,走进暗门。溶洞里的灯光越来越远,吼泉的水声渐渐被雷声取代。没人知道雷城里面有什么,但他们知道,只要吴二白在,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闯不过的难关。
而在雷城的听雷室里,吴邪正将青铜母片嵌入墙壁的凹槽。母片与墙壁上的雷纹吻合的瞬间,整个听雷室开始震动,无数青铜片从穹顶落下,在地面拼出一张完整的雷城地图,地图的中心,标着三个古老的字:
“听雷者,长生。”
雷声在耳边炸响,吴邪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三叔在十一仓的背影,阿宁在西沙的笑容,二叔在溶洞里的决绝,胖子和白昊天的笑脸,还有张起灵永远平静的眼神。
他知道,答案,就在这雷声里。而他的家人和朋友,正在赶来的路上。
雷城的秘密,即将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