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五的书房里,檀香燃得正旺,混着陈年宣纸的味道,倒有几分古董行的雅致。但这份雅致很快被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打破——她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捧着《盗墓笔记》的上半本,正一字一句地念着,语速平稳,连标点符号都没漏过。
“……西沙海底墓的壁画上,蛇眉铜鱼的眼睛里藏着密码,解连环用鲜血涂抹后,才显出‘阴兵借道’四个字……”
薛五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敲击着扶手,眼神锐利如鹰。这小女孩是他花高价从乡下找来的,据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能把看过的东西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他才不信《盗墓笔记》里真有雷城线索,吴邪那小子诡计多端,指不定在书里动了手脚,让这丫头先过一遍,才能放心。
“停。”他打断小女孩,“翻到第三十七页,把关于‘听雷装置’的那段背给我听。”
小女孩立刻翻到指定页码,流利地背诵起来:“……听雷装置由七块青铜片组成,对应北斗七星的位置,启动时需以吴氏血脉为引,血滴在‘启’字佩上,装置便会发出雷纹,指引雷城方向……”
薛五的眉头皱得更紧。这段内容和他从丁主管那里听来的一模一样,难道这书真是真的?他心里的贪念像野草般疯长——只要拿到完整的《盗墓笔记》,不仅能找到雷城宝藏,还能借此压刘馆长一头,在杭州古董圈彻底站稳脚跟。
这时,书房门被推开,吴邪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布包,看样子是下半本《盗墓笔记》。他的目光扫过地毯上的小女孩,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薛老板倒是懂得未雨绸缪,找了这么个宝贝疙瘩。”
“少废话。”薛五没起身,“下半本带来了?先让我看看。”
吴邪把布包扔在桌上,没急着打开,反而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上次在婚礼上,你说飘飘……她最近怎么样了?”
他记得薛五斗狠时提过飘飘,说她“不识抬举,非要跟王胖子那蠢货搅在一起”。这几天胖子发疯似的找飘飘,电话不接,店也关了,吴邪心里早有不好的预感,只是不敢问。
薛五端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嗤笑一声,语气冰冷:“还能怎么样?死了呗。”
吴邪的杯子“哐当”一声撞在茶几上,茶水溅出来,烫得他手一抖。“你说什么?”
“我说飘飘死了。”薛五的语气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前几天在码头,她想偷我一批货去卖,被我的人撞见,争执的时候掉进海里了,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泡肿了。”
他瞥了眼吴邪煞白的脸,故意添了句:“也怪她自己,好好的理发店不开,非要跟着王胖子掺和十一仓的事,还想查我偷税漏税的账,真是自寻死路。”
吴邪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飘飘倒在血泊里的样子、胖子塞钱时躲闪的眼神、小梅病床上空空的药盒……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他一直以为飘飘只是躲起来了,没想到……
“她不是想偷你的货。”吴邪的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是为了给小梅买药。你用孩子的病威胁她,逼她当眼线,现在又杀了她,薛五,你还是人吗?”
“我是不是人,轮不到你评价。”薛五站起身,一把抢过桌上的布包,“书我看过了,确实有几分意思,说吧,下半本多少钱?”
吴邪没理他,只是死死盯着薛五的脸,那上面的贪婪和冷漠,像一把钝刀,割得他心口生疼。他突然明白胖子为什么总说“有些债必须讨”,现在他心里也燃起了一团火,烧得他浑身发烫。
“下半本免费送你。”他站起身,转身就走,“慢慢看,希望你看得安心。”
薛五愣了一下,看着吴邪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安。他赶紧打开布包,里面果然是《盗墓笔记》的下半本,但翻了几页,脸色骤然大变——书页上的内容和上半本完全对不上,写的根本不是什么雷城线索,而是些东拼西凑的民间故事,甚至还有几页是《论语》的内容。
“好个吴邪!敢耍我!”薛五把书狠狠摔在地上,小女孩吓得缩了缩脖子。他刚想喊人去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进来,胸前的牌子写着“税务局稽查科”。
“薛五先生,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偷漏税,请配合调查。”为首的工作人员亮出搜查证,语气严肃。
薛五的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偷漏税是他的死穴,这些年做古董生意,账目早就一团糟,要是被查出来,少说也得判个十年八年。“你们搞错了!是谁举报的?我要告他诽谤!”
“举报人提供了详细的账目副本,包括你十年前挪用十一仓公款的记录。”工作人员没理会他的咆哮,开始在店里搜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聚宝阁的大门被撞开,胖子双眼赤红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攥着根钢管。他刚从红顶水仙那里得知飘飘的死讯,一口气跑到这里,眼里只有薛五的身影。
“薛五!你给我出来!”胖子嘶吼着,钢管横扫,把博古架上的古董砸得粉碎,“我杀了你!为飘飘报仇!”
薛五被税务局的人拦着,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胖子冲过来,一拳砸在他脸上。鼻血瞬间流了下来,他捂着脸惨叫,却被胖子骑在身上,一拳接一拳地打,嘴里不停地骂:“你这个畜生!飘飘那么好的人,你也下得去手!小梅还在医院等着妈妈!你让她怎么办!”
税务局的人赶紧拉开两人,胖子被按在地上,还在不停地挣扎,眼泪混着汗水流下来,哭得像个孩子。“飘飘……我对不起你……我没保护好你……”
薛五被打得晕头转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看着被押走的胖子,又看看手里的搜查证,突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吴邪的局!用《盗墓笔记》引他上钩,故意让他拖延时间,好让税务局的人上门,而飘飘的死讯,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逼得胖子彻底失控,把事情闹大。
“吴邪……我操你祖宗!”他嘶吼着,却被工作人员强行架走,塞进了门外的警车。警笛声响起,划破了古董街的宁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着聚宝阁指指点点,没人注意到角落里,吴邪正将一个文件袋递给刘馆长。
“这里面是《盗墓笔记》的复印本,还有薛五偷漏税的详细账目,是飘飘生前偷偷抄下来的。”吴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刘馆长,你和薛五斗了一辈子,该让他付出代价了。把这些交给税务局,剩下的事,自然有人查。”
刘馆长看着文件袋里的账目,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连哪年哪月卖了个假古董给哪个冤大头都写着,旁边还附着飘飘的小字备注:“此笔未入账,涉嫌偷税”。他叹了口气,眼神复杂:“飘飘这丫头,倒是个忠烈的。”
“她只是想给孩子治病。”吴邪转身离开,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告诉税务局的人,顺着这些账目查,能挖出薛五和丁主管的勾当,还有焦老板的走私网络,都和十一仓脱不了关系。”
刘馆长握紧文件袋,看着吴邪消失在街角,突然明白了这场《盗墓笔记》拍卖会的真正意义——吴邪要的从来不是钱,是公道。为飘飘,为小梅,为所有被薛五、丁主管之流迫害过的人。
***三天后,杭州的报纸头版刊登了两条新闻:
一条是“古董大亨薛五涉嫌巨额偷漏税被查,牵连出多起走私、挪用公款案,已被正式逮捕”;
另一条是“《盗墓笔记》孤本现身昊山居,实为吴三省早年手稿,经专家鉴定,具有重要考古价值,现由刘馆长捐赠给博物馆”。
昊山居里,吴邪看着报纸,手里捏着飘飘留下的账目本,封面已经被泪水浸得发皱。胖子坐在旁边,默默擦着枪,他脸上的伤还没好,眼神却平静了许多——红顶水仙已经安排好船夫,明天一早,他们就去吼泉,救二叔和小哥。
“天真,”胖子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小梅我安顿好了,托给宽叔的侄女照顾,那丫头心细,会对她好的。”
吴邪点点头,将账目本放进保险箱,和《盗墓笔记》的真本放在一起。“飘飘不会白死,薛五、丁主管、焦老板……一个都跑不了。”
白昊天端来两杯热茶,轻声说:“税务局的人说,顺着薛五的线索,查到了假气象队的落脚点,就在雷城外围的废弃工厂,黑眼镜和小哥很可能被关在那里。”
吴邪端起茶杯,温热的液体流过喉咙,熨帖着发紧的胸口。他看向窗外,阳光正好,照在“昊山居”的牌匾上,金光闪闪。
“明天出发。”他的语气坚定,“去雷城,把该救的人救出来,把该了的债了了。”
胖子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彼此都懂。
夜色渐深,昊山居的灯依旧亮着,像黑夜里的一盏航标,指引着方向。保险箱里,飘飘的账目本和《盗墓笔记》静静躺着,一个记录着罪恶,一个书写着传奇,最终都在这场名为“公道”的较量里,找到了各自的归宿。
而雷城的方向,雷声隐隐传来,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等待。吴邪知道,真正的决战,还在前方。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