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服的拉链卡在最后一节，吴邪咬着牙拽了两下，金属扣“咔哒”一声扣死，冰凉的橡胶瞬间贴紧皮肤。白昊天蹲在旁边帮他检查氧气瓶，手指在压力表上敲了敲：“负二层的水下仓库压强很大，最多只能待四十分钟，超时会有危险。”


    “知道了。”吴邪调整着面镜，镜片映出白昊天紧绷的脸。自从上次萤火虫考核后，他就觉得这小姑娘藏了太多事——她总能提前知道十一仓的隐秘，总能在关键时刻拿出“恰好”的工具，甚至连水下仓库的结构都熟稔得不像普通员工。


    “走吧。”白昊天率先跳进闸门后的水池，青色的潜水服在幽暗的水里像条灵活的鱼。吴邪深吸一口气跟进去，冰冷的液体瞬间包裹全身，带着股铁锈和水草混合的腥气。


    水下仓库比想象中更广阔，探照灯的光柱穿透水波，能看到成排的货架在黑暗中悬浮，像沉在海底的宫殿。白昊天在前面引路，手势利落得像专业潜水员，她指向左前方的阴影处，那里隐约能看到两个庞大的轮廓。


    靠近了才发现是两具巨大的青铜棺，棺身雕刻着繁复的云雷纹，四角各蹲着一只玄武雕像，嘴里衔着的锁链沉入水底，系着一圈半人高的陶俑。最诡异的是，棺木周围的水里悬浮着点点荧光，细看才发现是无数细小的珍珠，贴在陶俑的皮肤上，像某种诡异的鳞片。


    而在青铜棺前，三个穿着潜水服的仓员正举着防水香炉，动作僵硬地鞠躬，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他们的潜水服上标着“特备部”的字样，显然是丁主管的人。


    “他们在祭拜。”白昊天的声音通过水下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这两具棺材是十一仓的‘镇仓之宝’。”


    吴邪凑近其中一具棺材，棺盖边缘的缝隙里卡着块腐朽的木牌，上面模糊的字迹依稀能辨认出“张”“尹”两个字。他心里一动，看向白昊天：“张启山和尹新月？”


    “嗯。”通讯器里的声音顿了顿，“传说当年张启山把自己和夫人的灵柩存进十一仓，用重兵看守，还带来了这些人俑陪葬。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棺材藏在水下，只知道这里的规矩——每月十五，特备部的人必须来祭拜，否则会出事。”


    吴邪的目光落在人俑身上。这些陶俑都是女性形象，梳着双环髻，穿着曲裾深衣，姿态各异，却都面朝着青铜棺，像是在守护什么。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她们的脖颈、手腕、腰间都有明显的凹槽——原本应该佩戴配饰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


    “她们的配饰呢？”吴邪用潜水刀轻轻敲了敲人俑的手腕，凹槽边缘很光滑，像是被人刻意撬走的。


    “不知道。”白昊天的声音有些含糊，“老档案里只说人俑‘饰金玉’，没提后来去哪了。”


    吴邪没再追问，注意力被人俑皮肤上的珍珠吸引。这些珍珠比普通珍珠小得多，呈灰白色，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在探照灯下泛着奇异的光泽。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下一颗，装进防水袋里——这东西看着太奇怪，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就在这时，祭拜的仓员似乎察觉到了他们，其中一个转过身，面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吴邪，手势凶狠地比划着，像是在警告他们离开。


    白昊天拉了拉吴邪的胳膊，通讯器里传来急促的声音：“快走，他们是丁主管的心腹，发现我们碰人俑会动手的！”


    吴邪最后看了眼青铜棺，棺盖的缝隙里似乎有水流涌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呼吸。他跟着白昊天往回游，身后的探照灯光柱追了过来，在水里拉出长长的影子，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浮出水面的瞬间，吴邪猛地扯下面镜，大口喘着气。水下的压抑感还没散去，那些人俑的脸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她们的表情太逼真了，尤其是眼睛，空洞的陶土眼眶里仿佛藏着活人的怨怼。


    “怎么样？”白昊天递过来一条毛巾，自己的头发还在滴水，“人俑上的珍珠很奇怪吧？”


    “你早就知道珍珠的事，对不对？”吴邪接过毛巾，却没擦脸，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还知道什么？关于张启山的棺材，关于人俑的配饰，关于……王俊义。”


    白昊天的手猛地一抖，毛巾掉在地上。她低下头，手指绞着潜水服的袖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吴邪的声音沉了下去，“王俊义每次发信息的时间，都和你离开我视线的时间重合；他知道的十一仓秘密，你也恰好‘听说过’；甚至连我要找的线索，你总能‘刚好’找到相关资料。小白，你到底是谁？”


    自从在子仓发现那个刻着“邪”字的木牌，他就开始怀疑了。那木牌的材质和白昊天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一模一样，而王俊义发来的照片里，背景里总有个模糊的青色身影，和白昊天的潜水服颜色完全一致。


    白昊天的肩膀开始发抖，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那你告诉我实话。”吴邪放软了语气，蹲下来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冒充王俊义？为什么要帮我？”


    “我没有冒充！”白昊天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王俊义是我的代号！但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混杂着水下仓库的回声，听起来格外委屈：“我爷爷是十一仓的老仓管，他临终前说，一定要帮吴三省守住十一仓的秘密，还要保护好他的侄子。他给了我这个代号，说关键时刻能帮你避开危险……”


    吴邪愣住了。他想起三叔视频里提到的“老仓管”，想起白昊天总能拿出的那些“祖传”工具，心里的疑团解开了大半，却又生出新的困惑。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爷爷说，十一仓里眼线太多，不能暴露身份。”白昊天抹了把眼泪，“丁主管一直在找王俊义，要是知道是我，不仅我会有危险，你也会被连累……”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甚至带着少女的坦诚，可吴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想起子仓里那个对着摄像头笑的男孩，想起李加乐哥哥照片里的模糊身影，总觉得白昊天知道的比她说出来的要多得多。


    “那些珍珠，”吴邪换了个话题，拿出装着珍珠的防水袋，“你知道是什么吗？”


    白昊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在陆晨的遗物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陆晨——那个在十一仓离奇死亡的仓员，死时怀里抱着个装满珍珠的罐子，和人俑身上的一模一样。


    “果然和他有关。”吴邪捏紧防水袋，珍珠的棱角隔着塑料硌着手心，“陆晨的死，人俑配饰的失踪，还有这些珍珠……肯定有联系。”


    ***回到宿舍，吴邪立刻把珍珠拿到台灯下观察。用放大镜一看，珍珠表面的纹路更清晰了，竟然是由无数细小的符号组成的，和魂瓶上的西周铭文有些相似。


    “以珠载文？”他翻出三叔留下的笔记，里面记载着一种古代秘术，用贝类生物的分泌物包裹文字，形成“活珠”，据说能保存信息千年。


    如果这些珍珠是人俑配饰上的，那上面的符号很可能记录着张启山棺材的秘密。而陆晨的死，说不定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被人灭口了。


    正想得入神，门外传来敲门声。吴邪警惕地收起珍珠，开门发现是李加乐，手里拿着个u盘。


    “这是陆晨的验尸报告。”李加乐的眼圈发黑，像是熬了通宵，“我从医疗部的旧档案里找到的，你看看这个。”


    u盘里的照片让吴邪倒吸一口凉气。陆晨的尸体表面没有任何外伤，但内脏全部衰竭，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而他的指甲缝里，残留着一点灰白色的粉末——和珍珠磨碎后的颜色一模一样。


    “是珍珠害死了他？”吴邪的声音发紧。


    “不止。”李加乐压低声音，“我还查到，陆晨死前一直在调查人俑配饰的下落，他的笔记本里记着个名字——‘丁主管’。”


    又是丁主管。吴邪的手指在桌面上敲着，思路渐渐清晰：丁主管偷走了人俑的金玉配饰，用某种方法将上面的铭文转移到珍珠里，陆晨发现后想揭发他，结果被用珍珠里的秘术害死。而那些祭拜棺材的仓员，很可能就是帮丁主管处理赃物的帮凶。


    “得再去趟水下仓库。”吴邪站起身，“必须找到被偷走的配饰，那才是关键证据。”


    “我跟你去。”李加乐握紧拳头，“我哥的死也和丁主管有关，这次我一定要揭穿他。”


    两人正准备出发，吴邪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信息，是王俊义发来的：“别去水下，丁主管设了陷阱，目标是你。”


    吴邪看着信息，突然回头看向窗外。白昊天的宿舍就在对面，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她怎么知道丁主管设了陷阱？”李加乐也看到了信息，疑惑地问，“难道她一直在监视丁主管？”


    吴邪没说话，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如果白昊天是王俊义，她应该知道他和李加乐的计划，为什么现在才发信息？如果她不是，那真正的王俊义又是谁？


    “不管是不是陷阱，都得去。”吴邪把珍珠塞进兜里，“现在是揭穿丁主管的最好机会。”


    ***白昊天是在档案室的第三排书架前被打晕的。


    她刚找到记载人俑配饰的卷宗，还没来得及翻开，后颈就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一双穿着黑色皮鞋的脚停在卷宗旁，鞋跟沾着点灰白色的粉末——和陆晨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


    卷宗被翻开，其中一页的照片上，人俑的腰间挂着块玉佩，上面刻着个“启”字。玉佩的边缘有个缺口，像是被人故意敲掉了一角。


    黑色皮鞋的主人拿起照片，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将卷宗塞进怀里，然后扛起晕倒的白昊天，朝着档案室的后门走去。那里连接着通往水下仓库的秘密通道，是丁主管特意为“处理麻烦”准备的。


    “吴邪啊吴邪，”黑影低声自语，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听起来既像男人又像女人，“你以为小白是王俊义？太天真了。”


    他扛起白昊天走进通道，身后的档案架突然晃动了一下，最上层的一个木箱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巨响。箱子里滚出一堆青铜碎片，上面刻着的铭文在应急灯的光线下闪着幽光——正是吴邪一直在找的，和听雷装置有关的符号。


    这些碎片，原本是白昊天准备交给吴邪的“惊喜”。


    ***水下仓库的闸门再次被打开，吴邪和李加乐穿着潜水服潜入水中。这次他们没带探照灯，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在货架间穿梭，目标是青铜棺后面的暗格——李加乐的哥哥曾在日记里提过，那里是张启山存放“最重要之物”的地方。


    离青铜棺还有十米远时，吴邪突然拉住李加乐。前面的水里漂浮着很多细小的珍珠，比他们之前看到的更多，密密麻麻的像一片灰白色的云。


    “是陷阱。”吴邪用潜水刀拨开一颗珍珠，发现后面连着根细如发丝的线，线的另一端连着货架上的金属装置，“这些珍珠是触发器，碰到就会启动机关。”


    李加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想起陆晨尸体的样子，要是被这些珍珠围住，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水里挣扎。声音来自青铜棺的方向，还夹杂着熟悉的呼救声——是白昊天的声音！


    “她怎么会在这里？”李加乐急得想冲过去，被吴邪死死按住。


    “别冲动！”吴邪的心跳得飞快，“这是丁主管的圈套，用白昊天引我们过去！”


    可呼救声越来越微弱，还带着痛苦的呜咽，不像是装出来的。吴邪咬了咬牙，从潜水服的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之前从人俑身上取下的那颗珍珠。


    “帮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把珍珠塞进李加乐手里，“往左边游，把珍珠扔向货架，越多越好。”


    李加乐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他抓起一把珍珠，猛地向左游去，将珍珠狠狠砸向最近的货架。


    “砰！”珍珠撞到金属架，瞬间碎裂，灰白色的粉末在水里散开。货架上的机关果然启动了，无数道水流喷射而出，在水里形成一道屏障。


    趁着混乱，吴邪朝着青铜棺的方向游去。靠近了才发现，白昊天被绑在玄武雕像上，面镜掉在一边，嘴唇发紫，显然快窒息了。而丁主管就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个装满珍珠的罐子，正狞笑着看着他。


    “吴邪，你果然来了。”丁主管的声音通过水下通讯器传来，带着病态的兴奋，“你以为能揭穿我？今天就让你和这丫头一起，变成人俑的新‘配饰’！”


    他举起罐子，就要把珍珠撒向吴邪。那些珍珠一旦接触到水，就会释放出能致人衰竭的毒素。


    千钧一发之际，吴邪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朝着丁主管扔过去——是那颗从人俑身上取下的珍珠。


    但他扔的不是珍珠本身，而是装珍珠的防水袋。袋子在丁主管面前炸开，里面的东西不是珍珠，而是萤火虫！


    这些萤火虫是他特意带来的，翅膀上涂了能溶解珍珠毒素的药剂。它们在水里飞舞，绿光瞬间驱散了灰白色的粉末，丁主管的罐子刚打开就被萤火虫围住，珍珠在绿光中迅速融化，变成无害的液体。


    “这不可能！”丁主管惊恐地后退，撞到了青铜棺。棺盖突然松动，一道缝隙裂开，里面涌出无数细小的水流，在水里形成一个漩涡，将丁主管卷了进去。


    吴邪趁机解开白昊天的绳子，将自己的氧气瓶摘下来给她戴上。白昊天呛了几口水，慢慢缓过来，指着青铜棺的缝隙，虚弱地说：“里面……里面有东西……”


    吴邪看向缝隙，里面的水流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金玉碎片，像是被人从配饰上敲下来的。而在碎片中间，有块玉佩闪着光，正是卷宗照片里的那块“启”字佩，缺口处沾着点黑色的物质——像是干涸的血迹。


    “是张启山的玉佩。”吴邪用镊子夹起玉佩，缺口的形状突然让他想起什么，“小白，你之前给我的那块平安符……”


    白昊天的脸色突然变了。她下意识地摸向脖子，平安符已经不见了——那是块玉牌，边缘的缺口和“启”字佩完美吻合。


    “原来如此。”吴邪看着两块能拼合的玉佩，突然明白了，“王俊义不是你，也不是某个人，是‘我们’——你爷爷留下的线索，需要我手里的平安符和张启山的玉佩合在一起，才能解开听雷的秘密。”


    白昊天还没来得及说话，青铜棺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整个水下仓库开始剧烈晃动。丁主管的惨叫声从棺内传来，很快就消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快走！棺材要塌了！”李加乐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已经游到了闸门处。


    吴邪拉着白昊天往回游，手里紧紧攥着两块拼合的玉佩。玉佩合在一起后，上面的铭文开始发光，在水里映出一行字：“雷城入口，在十一仓最深之处。”


    浮出水面时，吴邪回头看了眼水下仓库的方向，那里的水面已经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知道，十一仓最深的秘密，才刚刚开始被揭开。


    白昊天靠在他怀里，还在发抖，却突然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不管我是谁，不管王俊义是谁，我都会帮你找到雷城。”


    吴邪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觉得，真相或许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此刻身边有可以信任的人，有继续前行的方向。


    至于打晕白昊天的黑影，至于丁主管在棺里遇到了什么，他相信，只要顺着玉佩的线索查下去，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十一仓的灯光在头顶闪烁，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吴邪握紧怀里的玉佩，知道下一站，就是十一仓的“最深之处”——那个连丁主管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藏着听雷秘密的最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