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烧红的铁丝烫在宣纸上的——“吴三省在骗你，西沙墓里的‘它’，现在在灵宫”。


    吴邪的指尖猛地收紧，宣纸在掌心皱成一团。他抬头看向陈皮，老人正眯着眼打量吴三省的方向，嘴角挂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像只蛰伏在暗处的老狐狸。“看清楚了？”陈皮的声音压得极低，气音混着牙床摩擦的声响，“这宫里的狐狸，可比西沙的多。”


    吴三省正和潘子检查玉石棺的裂痕，侧脸在廊檐漏下的光里忽明忽暗。他手里拿着根青铜探针，探进棺缝的动作熟稔得不像话——那是解连环的独门手艺，当年在杭州古玩街，吴邪亲眼见过解连环用这招辨别青铜器的年代。


    “天真，发什么呆？”王胖子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手里晃着半块啃剩的压缩饼干，“胖爷我发现个事儿，这玉石棺的纹路，跟海底墓的棺椁一模一样。”


    吴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棺壁上的云雷纹里果然藏着条蛇眉铜鱼的影子，鱼头朝向石像的方向。石像手里捧着的青铜鼎里，隐约有黑气盘旋，凑近了闻，竟和石龟裂缝里冒出的黑气是同一种味道——甜腥中带着铁锈味，像陈年的血。


    “是虫香玉。”张起灵突然开口，指尖在鼎沿划过，那里凝结着层黑色的粉末，“汪藏海用它养‘守尸虫’。”


    话音未落，杰森的一个手下突然尖叫起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人的小腿正被从棺底钻出的墙串子啃噬，青黑色的虫群顺着裤管往上爬，瞬间吞没了他的腰腹。阿宁举枪要射，被吴三省拦住：“别开枪！会惊动其他棺材里的东西！”


    陈皮突然从石墩上弹起来，手里的拐杖精准地砸在那人心口。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墙串子被震得四散逃窜。“留着也是祸害。”陈皮用拐杖挑起尸体往青铜鼎里送，“喂虫总比喂狼强。”


    吴邪眼睁睁看着尸体在鼎中被黑气裹住，骨头碎裂的声响混着虫鸣传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突然想起西沙考古队的合影，照片上的解连环站在吴三省旁边，两人都穿着潜水服，手里举着块青铜片——和鼎沿的纹路能对上。


    “小花，”吴邪拽住刚要转身的解雨臣，“你见过这鼎吗？”


    解雨臣的目光在鼎上停留片刻，指尖在腰侧的海棠花玉佩上摩挲——那是他和解连环约定的暗号，玉佩转动三圈，代表“情况危急”。“在解家老宅的密室见过拓片，”他声音压得极低，“鼎里锁着西沙墓的‘钥匙’，汪藏海怕自己忘了，特意刻在这儿。”


    王胖子突然指着石像的底座：“他娘的！这石像底下有东西！”


    众人合力推开石像，底座下露出个暗格，里面躺着个生锈的铁皮箱。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海水的腥气扑面而来，里面装着套潜水服，胸前的编号已经模糊，却能看清绣着的名字：陈文锦。


    “是文锦阿姨的！”吴邪的心脏狂跳，潜水服的口袋里露出半张照片，是西沙考古队在海底墓门口的合影，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它在镜子里”。


    “镜子？”王胖子挠头，“这宫里哪来的镜子？”


    张起灵的目光扫过架空长廊的廊柱，那些柱子都是空心的，内壁贴着层锡箔，在光线下反射出人影。“是柱镜。”他敲了敲最近的柱子，回声里带着水响，“里面灌了海水，能照出‘不该存在’的东西。”


    吴邪走到柱镜前，镜中的倒影突然变了——他穿着考古队的潜水服，身后站着解连环，正用青铜片划他的脖子。“啊！”吴邪猛地后退，撞在王胖子身上。


    “咋了？”胖子扶住他，往柱镜里看，“没东西啊，就你那张惊天地泣鬼神的脸。”


    解雨臣却脸色骤变：“你看到了什么？”


    “解连环……他要杀我。”吴邪的声音发颤，“用青铜片，和照片上的一样。”


    陈皮突然冷笑：“西沙墓里，解连环确实想杀吴三省，可惜没成。”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颗黑色的药丸，“这是当年从他身上搜的，能让人产生镜像幻觉，汪藏海的独门药。”


    吴三省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老东西，你故意的？”


    “彼此彼此。”陈皮把玩着瓷瓶，“你以为把考古队的人藏在云顶天宫，就能瞒天过海？裘德考早就知道了，他要的不是长生，是你们吴家藏的‘终极地图’。”


    石箱里突然传来“滴答”声，是块老式怀表在响。表盖打开，里面嵌着张纸条，是吴三省的笔迹：“文锦在第三层玉棺，速救。”


    “他娘的！胖爷我就说这老狐狸有事瞒着！”王胖子扛起工兵铲，“走！救人文锦阿姨！”


    第三层墓室的门是用活人骨粉混合青铜浇筑的，上面刻满了往生咒。张起灵的刀砍上去，发出沉闷的响声，火星四溅。“得用西沙的海水。”解雨臣突然开口，从背包里掏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半袋浑浊的水，“我从海底墓带的，能破骨咒。”


    海水泼在门上的瞬间，骨粉发出“滋滋”的响声，门缓缓向内开启。墓室中央的玉棺敞开着，里面躺着的却不是陈文锦，是具穿着吴三省衣服的尸体，胸口插着的青铜片，正是照片上解连环手里的那块。


    “是解连环！”吴邪的声音发抖，尸体的手指上戴着枚戒指，是他小时候偷戴过的那枚，内侧刻着“连环”二字。


    尸体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里映出柱镜的影子——里面站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给躺在手术台上的陈文锦注射什么，那人的侧脸，和裘德考一模一样。


    “是裘德考！”阿宁的枪掉在地上，“他当年根本不是资助考古队，是在做人体实验！”


    玉棺突然剧烈震动，棺底裂开，露出下面的通道，里面传来熟悉的歌声——是西沙渔民唱的《捞尸谣》，陈文锦的声音混在其中：“镜中影，水中魂，青铜门外是归人……”


    “文锦阿姨在下面！”吴邪想跳下去，被张起灵拉住。


    通道里突然涌出大量海水，带着无数墙串子，青黑色的虫潮瞬间淹没了半个墓室。陈皮的拐杖在地上画出道火符，虫群碰到火苗就往后退，在中间让出条路来。“走！”他率先跳下去，“晚了就真成守尸虫的点心了！”


    众人跟着跳进通道，海水没过膝盖，冰冷刺骨。吴邪的手电照向前方，通道尽头的石壁上刻着幅巨大的星图，和云顶天宫穹顶的一模一样，中央的位置，陈文锦正背对着他们，手里举着青铜片，对准星图上的北极星。


    “文锦阿姨！”吴邪喊出声。


    陈文锦转过身，脸上带着诡异的笑，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片青黑——和那些墙串子的眼睛一样。“吴邪，”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你终于来了，‘它’等你很久了。”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突然出鞘，刀光劈向陈文锦身后的石壁。石壁应声而碎，露出后面的密室，里面摆满了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具尸体，都是西沙考古队的成员，包括霍玲。


    “是长生药的副作用。”解雨臣的声音带着颤抖，“汪藏海的药能让人不死，却会让人变成行尸走肉，就像……禁婆。”


    吴三省突然举起青铜片，对准星图：“关闭通道！快！”


    青铜片插进星图的瞬间，海水开始退去，墙串子的嘶吼渐渐消失。陈文锦的身体在慢慢透明，像冰雪消融，她最后看了吴邪一眼，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对不起”。


    通道开始坍塌，吴三省拽着吴邪往外跑，张起灵断后，用刀砍断坠落的石块。跑出墓室的刹那，吴邪回头望去，只见解雨臣站在星图前，正用匕首划开手掌，将血滴在霍玲的玻璃罐上——那是解家的血脉术，能用至亲的血唤醒被药物控制的人。


    “小花！”吴邪大喊。


    解雨臣回头笑了笑，挥手的动作在坍塌的烟尘中渐渐模糊：“告诉秀秀，我找到她姑姑了。”


    墓室彻底封闭的瞬间，吴邪的手里多了样东西——是解雨臣塞给他的海棠花玉佩，已经转动了三圈。他突然明白，小花根本没打算出来，他要留在那里，完成解连环未完成的事。


    海水退尽的通道里，只剩下青铜片掉在地上的脆响。吴三省捡起碎片，上面的纹路突然亮起，映出解连环的脸，正在对他微笑，像在说“终于结束了”。


    “三叔，”吴邪的声音沙哑，“西沙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吴三省的眼眶红了，他从怀里掏出半块青铜片，和吴邪手里的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蛇眉铜鱼。“是救赎，吴邪。”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们欠考古队的，欠解连环的，今天总算能还一点了。”


    王胖子拍着吴邪的肩膀，没说话。张起灵望着墓室封闭的方向，黑金古刀在手里轻轻转动，刀身映出的，是三个紧紧靠在一起的影子——铁三角，无论少了谁，都不算完整。


    通道外的阳光刺破烟尘，照在他们身上，带着久违的暖意。吴邪握紧手里的青铜鱼，知道有些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就像西沙的海水总会涨潮，长白山的雪总会融化，只要他们还记得彼此的约定，就一定能在某天，笑着说声“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