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夜色被猩红的光撕裂时，陆昭正在修复青铜义肢的齿轮组。冷却液刺鼻的气味混着焊枪的焦糊味，在临时改造的阁楼实验室里弥漫。突然，窗玻璃发出蛛网状的裂纹，他抬头望去，只见黄鹤楼方向腾起遮天蔽日的烟尘，如同远古巨兽吐出的瘴气。


    “检测到超规格能量波动！”系统警报声尖锐得像指甲刮擦金属，“污染度瞬间飙升至62%！”陆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玉化纹路在脖颈处不安分地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藤蔓在皮肤下疯狂生长。


    通讯器里传来花陵急促的喘息：“陆昭，快到长江大桥！那些...那些东西从龟山的裂缝里爬出来了！”她的声音突然被一阵金属摩擦的巨响切断，紧接着是蛊虫受惊的嗡鸣。


    陆昭抓起桌上的《天工开物》残卷，冲出实验室。街道上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路灯在不明力量的作用下扭曲成诡异的螺旋，沥青路面如同沸腾的岩浆般鼓起，裂缝中渗出带着铁锈味的黑色液体。空气中漂浮着细密的青铜粉末，吸入鼻腔时像无数微型匕首在切割黏膜。


    当他跑到桥头，终于看清了那些“东西”。十二尊足有五层楼高的机械造物正踏着破碎的护栏缓缓走来，它们周身缠绕着蛇形铜管，关节处喷射着幽蓝的火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尊机械兽的面部都雕刻着青铜器上的饕餮纹，双目处镶嵌的红宝石泛着血光，张开的巨口中探出旋转的链刃，活脱脱是从商周鼎器中爬出的凶兽。


    “这是...饕餮型攻城兽。”叶红鱼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中的青铜罗盘疯狂旋转，指针几乎要冲破玻璃罩，“天工塔的齿轮咬合准则被改写了，这些东西本该是用来守护文明火种的。”她的声音带着陆昭从未听过的颤抖，黑色风衣下摆被机械兽喷出的热浪掀起，露出腰间缠着的古老咒文绷带。


    陆昭启动文明之眼，玉色光芒中，机械兽体表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玛雅符文与墨家机关术图。他注意到每尊机械兽的腹部都有一处发光的核心，形状酷似九皇子抢走的天工密钥。“它们的弱点在核心，但外围有十二重防御结界。”陆昭握紧拳头，青铜义肢发出蓄能的嗡鸣，“而且...那些青铜粉末正在腐蚀我的系统连接。”


    花陵的声音再次传来，背景音里夹杂着蛊虫爆裂的脆响：“我在兽群后方发现了操控者！是戴着青铜面具的人，他们念的咒语...和苗疆禁术很像！”她突然发出一声痛呼，“不好！这些机械兽会吸收攻击能量！”


    话音未落，最前方的饕餮兽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它巨口大张，链刃旋转着形成漩涡，将附近的车辆、路灯甚至行人都卷入其中。陆昭看到那些被吸入的物体在接触链刃的瞬间，化作金色的粉末，顺着机械兽的铜管流向腹部核心。


    “用声波攻击！”叶红鱼将罗盘抛向空中，青铜盘面展开成三棱镜，“墨家的‘龙吟编钟’配合埃及的‘音波结界’，或许能干扰它们的能量吸收！”她咬破指尖，在空气中画出古老的图腾，鲜血在空中凝结成音符，“但我们需要一个足够响亮的共鸣点！”


    陆昭望向长江对岸的龟山电视塔。塔身已经完全玉化，在血色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突然想起系统解锁的“文明熔炉”理论——当不同文明的能量达到临界值，就能产生足以重塑规则的力量。“去电视塔！”他抓住叶红鱼的手腕，“那里有全城最高的信号发射器！”


    两人在机械兽的追击下狂奔。陆昭能清晰地感受到地面的震动，每一步都像踩在擂鼓上。身后传来花陵的呼喊：“它们的移动轨迹是按照《连山易》的卦象！下一个攻击点是...”她的声音被剧烈的爆炸声淹没。


    当他们爬上电视塔的发射层时，陆昭的污染度已经突破75%。他的左臂开始不受控制地玉化，意识也出现了间歇性的模糊。叶红鱼将罗盘嵌入发射台，古老的齿轮与现代科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启动频率调到113.6赫兹！”她喊道，“那是青铜编钟的共振音！”


    陆昭调动华夏文明的机关术与埃及文明的咒术，将能量注入发射台。刹那间，整个江城的广播系统同时响起震耳欲聋的钟鸣。声波化作肉眼可见的金色涟漪，冲向逼近的饕餮兽群。机械兽们发出痛苦的嘶吼，体表的符文开始扭曲崩解，但它们腹部的核心却亮起更耀眼的红光。


    “不对劲！”陆昭的鼻腔涌出鲜血，“它们在反向吸收声波能量！叶红鱼，快切断...”


    话未说完，电视塔突然剧烈摇晃。陆昭惊恐地看到，一只饕餮兽的链刃已经卷住了塔身。在即将倒塌的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九皇子的话：“当文明开始吞噬文明，所谓的守护就成了最华丽的杀戮。”


    “系统！强制启动文明熔炉！”陆昭在坠落的过程中嘶吼。龟甲在系统空间中炸裂，化作万千碎片融入他的血液。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无数文明的记忆撕裂又重组：商王祭祀时的青铜鼎、古埃及的太阳船、玛雅的天文台...这些记忆在他的大脑中疯狂碰撞，产生出超越认知的力量。


    当陆昭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由青铜粉末组成的星云中。十二尊饕餮兽的核心在他周围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齿轮组。叶红鱼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你做到了...但代价是什么？”


    他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玉化纹路已经蔓延到心脏位置。系统界面闪烁着最后的提示：“文明熔炉启动成功，代价：宿主将成为新的规则载体。是否确认？”


    远处，花陵的铜铃在废墟中摇晃，发出空灵的声响。陆昭想起第一次见到龟甲时的青光，想起九皇子分裂的眼神，想起叶红鱼说过的“文明收割”。他伸手触碰最近的核心，轻声说：“如果这就是文明的真相...那就让我成为新的容器吧。”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陆昭看到江城的夜空被一个巨大的青铜齿轮覆盖。齿轮的每一道纹路都刻着不同文明的符号，而饕餮兽们的面部逐渐褪去狰狞，露出孩童般纯净的表情。但他知道，这或许只是更黑暗真相的序幕——当文明开始有了自己的意志，人类，究竟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