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消息，这下子炸了锅，肖家父子三人都连忙请假，急急忙忙赶去卫家。


    肖庞玲开门见到三张熟悉的面庞，下意识就想关门，将他们全都拒之门外。


    “玲姐？”谷卫盈诧异的叫出声，谷卫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因为什么，他们至亲相见，玲姐会如此抗拒。


    还没等他们姐弟俩反应过来，就见肖家父子三人合力冲开大门。


    肖庞玲尖叫着挥舞双手，试图把父亲哥哥全都撵出去。


    父子三人只是抬手抵挡，没有动手的倾向。眼眶湿润，哽咽的念叨着：“快别闹了，咱们回家。”说罢就要去拉肖庞玲的手。


    可听了这话的肖庞玲，更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精神愈发崩溃，嗓子都喊到破音。


    这混乱的场景，把谷卫盈姐弟俩震惊得目瞪口呆。


    邻居也被吵闹声吓一跳，赶紧跑过来查看情况。


    谷卫盈尴尬的笑笑，迅速合拢敞开的大门，不想让邻居看到肖庞玲的疯癫模样。


    心中哀叹：“不知明天流言会传成什么鬼样子。”


    院子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大，肖庞玲尖锐的嚎叫声，更是能刺穿耳膜。


    “啊…啊…你们不要过来，不要逼我，我不要回去，我没有家，那不是我的家！啊…”


    谷卫盈想要劝解，可见到实际状况后，就下意识后退几步，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肖庞玲此时显然已经陷入六亲不认的状态，那抡圆的拳头，毫不留情的往她亲哥身上砸。


    谷卫盈瞥了身旁的小弟一眼，见谷卫民白着一张脸，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


    显然龙凤胎心有灵犀，他们都是同样的想法，不想冒着劝架不成反被打的风险，去掺和这事。


    今日休息，家里只有姐弟俩和肖庞玲。冷不丁发生这么棘手的事情，没有主心骨撑腰，他们俩也顿时没了主意。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得越来越糟。


    肖二哥挨了好几拳，终于被打出了火气。沉着脸冷声呵止道：“够了！玲儿，不想回家也行，你就在这安心住着，缺什么就来找二哥。”


    垂下眼眸，哑着嗓子又补充一句：“娘家永远是你的家，想家了你就回来。”


    说完转身就走，肖大哥和他爹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瞄见肖庞玲怒气未消的模样，抹了把眼泪，也摇摇头随之离开。


    走到门口时，还回头惆怅的看了一眼，似时有千言万语未尽于口。


    顺手拍了拍谷卫民的肩膀，踌躇半晌才叮嘱道：“这段时间，我家玲儿就麻烦你们了，要是缺什么少什么，就随时去国营饭店找我。”


    肖庞玲在这场闹剧过后，眼中的阴霾似乎消散许多。朝姐弟俩腼腆的笑笑，丝毫看不出先前母暴龙的模样。


    似是想通了什么，肖庞玲也不再继续隐瞒 。敞开心扉打开话匣子，把最近遭遇的一切通通倾诉出来。


    “你们都知道我二哥已经定亲，可你们不知道我二哥搞大了对方的肚子。现在人家拿捏着这一点，逼着我让出工作下乡。我不愿意，就被绑到了乡下。要不是遇上好心人帮忙，我都差点回不来。”


    说着说着，肖庞玲泪流满面，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掉到地上消失不见。她对亲人的眷恋，也随着眼泪倾泻而出。


    说到底，若只是二嫂所为，可能她不会如此伤心。可她消失这么久，家里人不可能不起疑心，除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刻意选择包庇。


    往往越是在乎，就伤人越深。


    肖庞玲这般想着，也渐渐冷了心。不再执着于保住工作，连能否留城也都不再重要。有一种看清生死，四大皆空的淡然。


    这次下乡动员，不同于前两年只是号召，今年显然是动真格的。


    哪怕上面没有明文规定，但还是有那黑心肝的，为了政绩，私底下把毕业证与下乡名额挂钩。


    饭店酒馆这种地方，向来消息最流通。肖庞玲的她爹听小道传言说，后续政策会要求强制下乡。于是出高价买了一份能留城的工作，只为保住闺女不去下乡。


    没想到这工作刚顺利到手，就被未过门的二儿媳盯上，还带着娘家一大家人上门来闹。


    被亲家指着鼻子怒骂，埋怨他们分不清亲疏远近，还说闺女就该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占娘家这么大的便宜。


    原本的谈好的彩礼也不作数，非得把这个工作名额要过来，当作闺女嫁人的结婚条件。


    经不住儿媳的连哄带吓，外加周围人起哄劝阻，肖父到底还是产生了动摇。


    倒是肖老二发了脾气，宁愿退亲孤独终老，也不想让妹妹下乡遭罪。


    早些年下乡的那批人回城探亲，一个个灰头土脸眼神疲惫，像是生生苍老十岁。哪里还有出发前的青春靓丽，阳光明媚。


    巨大的反差，谁看了不觉得心酸。如今但凡是疼爱孩子的人家，谁会舍得让自家孩子遭那份罪。


    有不少家长，甚至把自己的工作让出来叫自家孩子接班，哪怕收入少了一大截也在所不惜。


    肖父回家跟媳妇合计半宿，第二天就宣布了决定。


    老两口扭捏的提出，让闺女把工作让出来，先到下乡待一段时间。


    苦口婆心分析利弊，想让闺女退让一步，先把新媳妇儿哄进门。


    临了，还不忘画个大饼。说等二嫂怀孕就让她把工作让出来，到时候再接肖庞玲回城。


    但凡脑子没出毛病，都不会相信这鬼话。


    肖胖玲也是被这饼噎得直翻白眼。


    她早就不像原先那么好骗，之前让她休学帮大嫂带孩子，后来要不是豁出去作天作地闹上一场，她可能连高中都没机会念下去。


    好在那时爹娘只是产生动摇，大哥二哥都还站在她这边，光靠大嫂一个人还无法拍板做主，这才勉强逃过一劫。


    没想到下个嫂子也不省心，还没进门就迫不及待管天管地，跳到肖家人头顶上指手画脚。


    其实二嫂娘家那边，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他们家是否好拿捏，偏偏爹娘身在局中看不清。


    现在退让一步，后续就要退无数步，底线也会随之一点一点拉低。


    她试图分析对方的意图，可父母几句话就彻底堵住她的嘴。


    “我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


    “女人迟早要家人，你要换位思考，多多体谅你二嫂。”


    这话撂在这，肖庞玲哪里还有心情争辩


    不过事到如今，这个工作既然已经到手，她就绝不会轻易让出来。


    凭什么每次都是叫她退让受委屈？明明嘴上说着最疼闺女，原来一切都不过是权衡利弊下的骗局。


    对她所谓的好，也不过是在替一个莫须有的婆家弥补。


    好像她的命运从出生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只能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


    牺牲理想，为娘家勤恳奉献，最后嫁为人妇生儿育女，去过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


    肖庞玲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于是据理力争，咬死不肯同意。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父母再次产生动摇，转而第二天拎上重礼，去跟亲家重新商议。


    这老两口就跟那不倒翁似的，摇摇摆摆没个主见。好得并非真心实意，坏又坏得不够彻底，让人爱不得恨不起。


    结果自然不出肖庞玲所料，对方看他们一家都是软包子，自然选择伸手出来捏两把。


    一口咬定必须把工作拿到手，若是做不到，那就要去告肖二哥乱搞男女关系。


    说完甩出孕检证明，趾高气昂的提出更多要求。


    拿捏着肖家致命的把柄，行事越发肆无忌惮。特别是肖家老两口看起来软弱可欺，不狠狠压榨一番，都对不起这天赐良机。


    面对威胁，肖家两口子心中的天平又不自觉倾斜，歪向儿子这边。


    肖庞玲没想到事情发生这么大的转变，二嫂怀孕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明知这世道本就女子艰难，为了能让未过门的二嫂满意，一向疼爱自己的爹娘，转瞬就变了脸色。不顾反对意愿，执意要把自己送去下乡。


    肖庞玲沉默着说不出话，木愣愣的看着爹娘老泪纵横。听他们诉说起种种不易，摆事实讲道理，时不时抽泣两下抹抹眼泪。


    倒是肖二哥这个当事人，垂着头白着脸，像个木头人似的沉默不语。


    肖庞玲看了心里头也泛酸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爹娘的絮絮叨叨声声哭诉，更是吵得她脑仁都疼。


    她也舍不得让二哥背负罪名，可又不甘心把这个机会让出去，只回复说要好好考虑考虑。


    正处于左右为难之际，这二嫂家又闹出了幺蛾子。趁着没人注意，直接把她绑到了乡下，打算卖给村支书家，给他那傻儿子当媳妇。


    那村子地处山林，肖庞玲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费尽千辛万苦才逃出来，跌跌撞撞跑回城里，可却不敢回娘家。


    往日温馨的港湾，如今却好似能吞噬她的虎狼窝。


    肖庞玲孤身走在路上，眼里尽是茫然，仿佛天大地大，却容不下小小一个她。


    好在路上碰巧遇到谷卫盈，看出她处境艰难，不仅没有追问，还提出去可以去她家暂住。


    这对于肖庞玲来说，不亚于黑暗中的一盏灯，饥寒时的一碗粥。正因如此，才打消了轻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