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卫盈一行人从招待餐厅出来，路过大食堂听见里面吵吵嚷嚷，停下脚步看得津津有味。


    卫明理嘴角噙着笑，跟自家媳妇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总有人喜欢这样自以为是，不理清前因后果，脑袋一热就冲动行事，还自诩是在主持正义。


    他们夫妻俩可不是什么热心肠，更何况此事不明前因后果，就不该胡乱揣测评判。冷眼旁观看大戏多好，还不会沾染麻烦。


    只是看着小闺女兴致勃勃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食堂里讨伐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朱家母子被言语攻击，两张嘴辩解也只是徒劳无功。


    见对方偷鸡不成蚀把米，陶桃满意的吸了吸鼻子，把泪意收了回去。


    有意捣乱的人，见风向往一边倒，闹到如此混乱的地步，也歇了想要继续挑事的心，趁乱溜出去向领导汇报情况。


    刘梅大着肚子也不消停，冲在谷卫盈前面，踮起脚尖抻着脖子往里瞅。时不时还回头跟身旁的谷卫盈讲解几句，传授自己的人生经验。


    “陶桃这姑娘这不错，盈盈你可要学着点，别见对方人多势众就犯怂。女同志在外态度就该强硬一些，要学会利用周围能利用的一切，无论是人或物，只要能帮上自己就行。”


    刘梅即使刻意压低了嗓音，身边几人也都能听见。


    负责招待他们一行人的白部长，撞见这一幕，脸臭的没法看。两颊因怒气上涌而微微泛红，嘴角抿紧向下拉，似是强忍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意。最后恶狠狠的瞪了身旁的食堂负责人一眼。


    白部长如今左右为难，里面还站着他的亲家母，不上前帮腔好像说不过去。可真要进去的话，万一朱耀祖那个没脸没皮的，又趁机攀上自己该怎么办？


    在他身旁站立的食堂主任被眼风扫过，尴尬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抬手小心翼翼擦拭着额角沁出的冷汗，见上级领导只是瞪了一眼却没表明态度，嘴唇嗫嚅许久也没敢吭声。


    做下属的最忌讳自作主张，猜的太准领导会心生防备，猜不准就要倒大霉。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个听话好用的棋子，领导怎么吩咐就怎么干。


    少做少错，不做就不会错，大不了过后被骂句没有眼力见。


    毕竟他们跟陶厂长可不属于同一派系，处理结果直接影响到双方关系。到时候领导可能不会伤筋动骨，他这小卡拉米就很有可能要背锅。


    听见食堂班长在人群中起哄，眼珠子一转，立马想到推卸责任的目标。随后不再紧张冒汗，原本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下大半。


    这场闹剧若不立即阻止，还不知最终会演变成何等结果，他这小虾米可不想卷进去成为牺牲品。这不叫推卸责任，这叫明哲保身。


    门口众人默不吭声,只有刘梅和谷卫盈还在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很快陶厂长接到消息匆匆赶来，与他一同谈论公事的几个领导，也都好奇的跟过来凑个热闹。


    与此同时，刚上任的保卫处王处长，收到消息也迅速赶来。


    在见到站在门口的谷翠玲时愣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飘忽，身体僵直顿在原地，随后又似是不可置信般往她的方向挪动步伐。


    激动的心情，在瞥见谷翠玲身旁站着的卫明理时，又瞬间冷静下来。调整步伐方向，带着身后保卫科的一众人走进食堂。


    朱母脾气暴躁，早已被骂得失去理智。但凡有人开口，她就扯着尖锐的嗓子开喷，唾沫星子满天飞，脏话跟连珠炮似的往外嘣。


    遇见说不过的，就使出老母猪冲撞，一头拱到人家身上。把人撞倒后，骑在人家身上撸起袖子左右开弓。


    钢厂也有不少厉害的大娘小媳妇儿，赶紧上前拉偏架，趁乱在她身上又掐又挠，把平日里积累的怨气通通发泄到她身上。


    谁叫她这副做派不讨喜，很容易代入仇人的身影。


    朱母双拳难敌四手，被众人围攻，扯下来按到地上一顿摩擦。局面逐渐失控，由吵架演变成动手。


    等保卫科的人冲进来时，众人立马一哄而散，只剩朱母头发散乱，跟个翻了壳的乌龟似的，手脚并用四处划拉。


    感受到气氛静谧，再没有人攻击自己，这才气喘吁吁的爬起来，痛得身体直打晃，勉强支撑着站在原地。


    眼眶青紫肿胀，脸颊脖颈处有几道明显的抓伤，衣领被扯开几颗扣子，隐约露出不堪入目的肥腻，整个人看起来凄凄惨惨。


    朱母一边叫嚷一边跺脚，身上的肥肉随着节奏乱颤，配上她那狰狞的面孔显得滑稽又可笑。


    见没人搭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地干嚎起来 。


    要说这朱母多少有点表演人格，人越多她越来兴奋，越劝阻就越来劲。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她通通都当没听见。保卫处的人好说歹说也没用，她就赖在地上撒泼打滚，死活也不肯起来。


    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两条腿也不消停，一个劲儿的乱蹬。


    大家心中无比厌烦，索性也就闭上嘴不再继续劝说。


    这下子没人捧场，朱母反倒不再撒泼，换了一副嘴脸，改成恶人先告状。


    嘴里还不停的抱怨保卫科来得慢，凄厉的叫嚷着：“你们怎么才来啊，瞅瞅我都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了！”说罢停下动作，坐起身撩开头发，把整颗猪头脸完整展示出来。


    听见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那小火苗噌噌的往上窜。刚想起身动手，眼珠子一转又坐回地上继续哭天抢地。一边抹泪一边喋喋不休，那嘴就没闲着，整得像唱大戏似的。


    “哎哟我不活啦！工人欺负农民啦！你们蛇鼠一窝呀！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他们一个个就是想巴结厂长，这才不分青红皂白对我出手，你们就干看着也不管管呐！”


    见保卫科这些人还在那傻愣愣的站着，丝毫没有动作，朱母就气不打一处来。


    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朝他们逼近，唾沫星子横飞，开口便是阴阳怪气的埋怨：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你们就在这干看着，对得起身上这身衣服吗？指望你们？都不如乡下的大鹅管用。”


    朱母边说边伸手比比划划，眼看那手指头快戳到王处长脸上，对方动作干脆利落，一个反擒拿把她按得弯下腰，疼得险些背过气去。嘴里“哎呦，疼疼疼”的嚷个不停。


    王处长才刚退伍转业，身上煞气未消，眼神阴鸷，像刀子一样锋锐，显得凶神恶煞看得人不寒而栗。


    撞见对方犀利的眼刀子，朱耀祖想要上前的脚步退缩了回去。


    偏偏朱母是个粗神经，外加跟丈夫同床共枕那么多年，早就习惯对这种煞气视而不见。


    即使被擒拿控制住，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哔哔赖赖个不停。


    自从局面失控，开始上演全武行，政委夫人就立马后退几步，以免误伤到自己。


    如今更是尴尬得脚趾头扣地，此时心中满是悔意。往日苦苦维持的形象，今儿个被连累得碎了一地。


    早知道这趟她就不该跟着来，谁能想到自家小姑子如此彪悍，连提亲都能折腾出这么大的乱子，连累她也跟着丢脸。


    朱耀祖这个亲儿子也不遑多让，同样在气氛不妙时立刻蹿出去，生怕战火波及到自己。


    眼睁睁瞅着亲妈挨揍，不仅不上去帮忙，甚至连劝阻的意思都没有。


    真是个冷心冷肺的白眼狼，生他都不如养条狗，好歹狗都知道忠心护主，他就知道让亲娘在前头冲锋陷阵，自己个在后边儿坐享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