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翠玲打开房间内的地窖，繁复隐蔽的机关，看得谷卫盈眼花缭乱。


    等真正走下去，见识到排列整齐的一排排箱子，更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随手掀开几个盖子查看，不是满满当当的金条，就是能晃花人眼的珠宝。


    谷卫盈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对上娘的双眼不确定道：“这都是给我的？”


    谷翠玲痛快的点头应道：“对！”


    瞥见女儿脸上的不可思议，这才笑吟吟的解释道：


    “这些本就是给你准备的嫁妆，只是这个世道不适合拿出去张扬。现在想来，提前送你，让你高兴高兴也无妨。”


    谷卫盈激动得扑到娘亲怀里，依旧如小时候那般依赖的拱来拱去。


    尽管骨子里的贪婪即将失控，可仍强行压制。搂着娘的胳膊，口是心非的撒娇婉拒：“我不要，这些还是娘留着自己用，以后我再买更多回来孝敬您。”


    这话说的，谷翠玲那心都软成了一摊水。


    世上向来只有财帛动人心，少有人选择将情谊放置于金钱之上。须知有钱能使鬼推磨，当钱到达一定的程度，连权利都会为此折腰。


    再说，这半大的孩子能撒什么谎？讲出来的必定都是真心话。


    母女俩腻歪许久，又经过一番拉锯，最后选择各退一步。


    谷卫盈走出地窖时，喜滋滋的捧着个大木匣子，里头装得满满当当，全都是谷翠玲精挑细选出来的珍品。


    无人知晓，当初迟家曾在群雄割据的时期当过汉奸，后来眼见上司即将倒台，迟老爷子这个心腹手下，就勾搭着二姨太卷了大批钱财私奔，顺手捎带情人的亲生儿子。


    这密室里装得宝贝，都是那汉奸头子当初从别家硬抢来的，打算拿去敬献给黄军大佐。


    没料到却被心腹联合爱妾，一起合伙端了他的老巢。后来皇军宣布无条件投降，他们这些叛徒自然落不到好下场。


    迟家老两口先是隐姓埋名守口如瓶，后来见熟人差不多死绝。干脆搬来了四九城，明目张胆的买房置地做起了生意。


    这些事情一直都隐瞒得很好，除了迟家老两口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段经历。


    谷翠玲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听公公醉酒后兴致上头说漏嘴，这才勉强拼凑出事实，揣测出一丝端倪。


    后来迟家死绝，登记成份之后，王同志又把宅子交回到她手里。


    经过这些年无数遍的研究与尝试，谷翠玲才彻底弄明白地窖该如何开启。


    里面的那些珠宝首饰她轻易不敢动用，生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流落出去撞到原主手里。


    只是在手头拮据时，用掉过一些大黄鱼，拿出去换钱易物。


    白来的财物，又是送给自己的宝贝闺女，谷翠玲自然不会心疼。


    而这些财物，谷卫盈也不是不想要。只是在记忆里，她的嫁妆跟其他人比起来虽也算得上风光，但到底没这么出格。娘几世都不曾给过这么大手笔的陪嫁。


    谷卫盈也搞不清楚，这些东西是因意外用掉，还是娘亲有其他顾虑，才没有交给自己。


    不过这地窖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早期的大户人家，基本都有隐藏财物的密室。


    即使现在有些宅子被改成政府的办公用地，还有许多被分割成大杂院。


    但仍有许多未被修缮的废墟，上头无人居住，埋在地下的密室完好无损。直到后来改革开放，才意外被人挖掘出来。


    谷卫盈想抢占先机，没事多去那些荒废的地方溜达转悠，看看能不能撞上运气。毕竟都是些无主之物，自然是谁捡到的归谁。


    小宝贝们，我来咯！


    …分割线…


    四九城


    这里是天子脚下，政治中心，也是一切争端的起始之地。


    即使风暴来临前早有预兆，但仍有许多人被打的措手不及。


    1966，风暴渐起，政策基本明朗。


    浪潮裹挟着每一个人奔涌向前，几乎无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逆流而上。


    时间可以抚平很多东西，也能淡化很多事情。而人心却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发生转变。


    这些年谷卫盈成长了不少，谷翠玲既欣慰又有些不是滋味，心中莫名升起愧疚惋惜。


    她本想娇养女儿一生，让闺女能一直无忧无虑。可周遭的变化太快，她自己都要时刻谨慎，生怕一不小心便沦为炮灰。


    好在如今闺女变了心性，不再像之前那样单纯好哄，这才让她放心许多。


    时间飞速流逝，四季变幻，秋去冬又来，翻过年又长一岁。


    时间来到了1967。


    谷卫盈和五哥小弟也都临近毕业。


    纺织厂筹备许久的扩建，终于落下帷幕。崭新的厂房设备，还有配套的筒子楼，均已完成验收。


    现如今工作岗位一位难求，根本不需要搞公开招聘，就有一窝蜂的人跑过来拉关系。


    有许多人花钱都找不到门路，而厂子里的员工却早在几年前，刚有消息时就做好了准备。


    各家该选人的选人，该借钱的借钱，该走关系走关系，该联络感情也早早行动起来。一切提前准备妥当，总不能临时跑去抱佛脚，那黄花菜都得凉。


    大家各有各的私心，自然把这消息瞒得严严实实。


    自古以来都是人情社会，这种惯性自然就不可避免地影响了所谓的公平公正。


    除了一部分必要的应届生被招收进来，其他岗位几乎都被瓜分殆尽。


    要么是各家领导亲戚的关系户，要么就是厂子里的老员工花钱托关系弄来试卷给自家孩子用。


    谷翠玲要来两个岗位，打算用来安排自家这对即将毕业的小儿女。


    至于卫谷余，本就是中专生，毕业也不用愁分配。再说那又不是谷翠玲的亲生血脉，这些年关系一直淡淡的也不亲近，自然不值当她为他忙上忙下浪费关系。


    姐弟俩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笔，埋头狂写纺织厂的招聘试卷。


    谷翠玲双手环胸站在一边，双眼紧紧盯着两个孩子的答卷。


    谷卫民只觉如芒在背，娘这眼神搞得他坐立不安，根本没心思答题。


    再说，他本就不擅文科，这工会部门的试卷，上头出的题多数都是要回答出处理方案。


    这岂不是在为难他胖虎？


    不同于谷卫盈那边，连绵不绝传来“沙沙沙”的写字声。


    他这边不仅写一字顿一下，后来甚至越发过分，竟然发展到写一笔都要停下来思考。


    谷翠玲已经生不出气，这些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小儿子这性子好像是天生的，怎么都扳不过来。


    就如同那张小臭嘴一样，最多只能要求他闭上，甭指望那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等时间拖得差不多了，谷卫民也终于糊弄着填满试卷。


    接过试卷，谷翠玲都气笑了。


    看着上面的填空题，第一题问：


    工会的主要职责是维护职工的______和______。原本正确答案是合法权益，民主权利。


    结果这小子写的啥，工资和待遇。


    乍一听，似乎还觉得挺合理。


    好家伙，在这个人人都讲奉献精神的时候，敢跑出来冒头顶风作案，还真是头铁不怕死。


    谷翠玲视线下移，转到第二题，问：


    我国工会的组织原则是______。


    正确答案是，民主集中制。


    结果这兔崽子填写成：自愿


    这明显是连审题都没用心，答案牛头对不上马嘴。谷翠玲被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马赏他一顿爱的教育。


    勉强压制住怒火，看向最后一题,问：


    工会在组织开展活动时，应围绕______、______等方面进行。


    正确答案本该是，生产经营与职工生活。


    看着卷面上写的“开心，快乐”四个大字。


    谷翠玲额角绷起青筋，咬牙切齿朝谷卫民吼道：


    “但凡能动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想，都不能写出这么离谱的答案。”


    后续的选择题，简答题，论述题，更是没眼看，错的一塌糊涂。


    填写满满的一张卷子，愣是找不出一道正确的答案。每一个回答都出乎她意料之外，与正确答案相距十万八千里之外。


    是不是夸他一句？能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也是种了不得的本事。


    谷翠玲最后无奈的摇头，只得教儿子钻空子。


    “填空题记不住你就空着，选择题记不住你就全选单一选项，总能瞎猫撞上死耗子，蒙对几道题。”


    “简答题和论述题你若答不上来，就大概归类一下。让你分析对错的，你就写（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遇到让你回答如何解决，你就写（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胜利）”


    哪怕答案仍旧歪楼，但起码面子上能糊弄过去，不至于错的太过离谱。写上教员语录也能堵住不少人的嘴。


    谷翠玲心想：“要是连这两句话都背不下来，那就证明这小崽子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等考试回来就剥了他的皮。”


    似是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恶意，谷卫民惊疑的缩了缩脖子。触及到亲娘黑沉沉的眼睛，心虚的低下头，硬是给下巴挤出两层肥膘。


    他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好像大脑可以自动删除他不感兴趣的记忆，根本不受他控制。


    再说，这些东西他根本不感兴趣，这份工作要是长期干下去，估计这辈子都完了会抑郁而终。


    有小儿子的鸭蛋当垫底，闺女的答卷，显然令谷翠玲感到满意。


    即使排除掉主考官的思想倾向，保底最起码也能拿到八十分。


    谷翠玲这才感到一丝欣慰，起码不是塞一对笨蛋进厂子里，不然她日后真要为此操碎心。


    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标准答案交给闺女，叮嘱她多看两遍，不必死记硬背。


    只需理会中心思想，用自己的语言去描写，免得一眼就被看出来是在作弊。


    连续抽考几遍，感觉儿女都能稳稳录取，谷翠玲这才松了一口气。


    心情一好，就想带闺女出门逛逛。


    昨天才刚下了雨，外头空气还夹杂着清新香气。随着一场场细雨降临，宣告生机勃勃的春日正式到来。


    谷翠玲连忙催促闺女回屋换件轻薄衣裳，免得等下逛久了会出汗。


    如今才刚立春，天气乍暖还寒。即使脱掉了厚重的棉袄，也要在外头穿上一件外套。


    谷卫盈有许多毛线织品，毛衣，毛马甲，毛线连衣裙。各种颜色各种款式 ，整个冬天轮换着穿。


    谷翠玲嫌弃旧毛线洗久了会掉色泛黄，不像其他人那样反复拆掉重织，而是每年都会买新毛线送去裁缝铺，给闺女做新衣。


    这个时期的内衫普遍肥大，并没有收腰合体这么一说。


    再加上毛线又自带弹力，两者相结合，谷卫盈身材发育也看不出来。


    裤子原本就有预留一块加长，连续放开两次，才勉强撑到开春。


    五月，花香满枝桠，金钗之年，少女初绽光华。


    谷卫盈褪去先前的稚嫩圆润，五官棱角渐显，眉眼越发惊艳。


    好在轮廓弧度柔缓，增添了一份柔和娇俏，看起来不那么具有攻击性。


    上一季合体的长裤，随着身形抽条，已经能完整的露出脚踝。


    这下谷翠玲才猛然惊觉，闺女身高确实长了不少。


    许是冬日年节吃的好，营养充足，原本单薄的前胸，随着发育日渐丰盈。去岁宽松的薄衫，根本遮不住羞人的曲线。


    去除厚重的衣服，陡然换上春衫，谷翠玲这才恍然，闺女这不是长胖，而是已经变成了大姑娘。


    心中感慨：“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曾经的小肉团，不知不觉也长成了大人模样。”


    谷卫盈不知道亲娘心中的感慨，只觉得浑身紧绷不舒坦，举止也变得扭扭捏捏。


    原本宽松的衬衫被撑起，扣子绷紧隐约露出诱人的缝隙。


    谷卫盈羞涩的捂住胸前，赖在房间里磨叽着不肯出来。


    先前还没注意，月事也一直没来，谷卫盈也就没注意到这些，只当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根本想象不到几十年前，她这个岁数的姑娘家已经可以嫁人生娃。


    谷翠玲知道小丫头怕羞，打趣道：“怕什么，这里只有娘在，又没有外人。等着，娘回屋找找有没有适合你穿的衣裳。”


    说完连忙回到自己房间，翻出两件叠放整齐的衣服给闺女送来。


    背带裤，白衬衫，这是许多年前流行的工人阶级装扮。她只试穿过一次，就压进箱底。


    谷翠玲的长相偏妖艳，穿正装会显得有气势。穿这种休闲装，举止就会带上几慵懒。再加上这种风格与她的职业不符，穿出去倒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还是拿给闺女穿正好。


    谷卫盈换上白衬衫，套上蓝色背带裤，脚踩一双小白鞋。将头发梳成两根长长的麻花辫，戴上嫩黄色的草编小帽子。


    整个人显得青春又活泼。


    身姿修长窈窕，肌肤白皙气色红润。脸颊浮上淡淡的粉意，整个人看起来娇艳欲滴。


    就如同枝桠上绽放的春花，展现出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