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是。”胡忻玥话音刚落。


    晃眼的金簪上珍珠坠子叮当一响，眼前明艳的少女似乎化作一道虚影，携着一阵凌厉呼啸的拳风迎面袭来。


    胡忻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侧身堪堪躲过。


    她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宋稚绾的下一拳又袭来了。


    她被逼得身子向后倒去，掌心撑住地面。连接了两拳，胡忻玥很快沉下心绪，趁着宋稚绾收拳的空隙，她抬起右腿，打横扫去。


    宋稚绾身子轻，脚下一点，扫过的鞋尖从裙摆边划过。


    胡忻玥也没指望一招就能撂倒她，到底是在军营里学过些皮毛的，若连这些招式都躲不过。


    那宋稚绾这将门虎女的身份可就真叫人笑掉大牙了。


    胡忻玥还在想着如何出招，宋稚绾却已经收出方才凌厉的架势了。


    她使了两拳试探胡忻玥的虚实。


    不过是些一板一眼练出来的三脚猫功夫罢了，若和成玉成碧倒还能一较高下。


    若和她，那便是实打实的自不量力。


    宋稚绾站定在原地，看着被胡忻玥鞋尖沾过的裙摆有些嫌弃，蹙了蹙眉，还是忍下了。


    而这片刻低头走神的功夫，却被胡忻玥抓了个空。


    她蓄起掌力，抬手朝宋稚绾的肩骨上袭去。


    树上的苍一二话没说，折了条树杈子作势就要对着胡忻玥扔下去。


    苍渊面色如常，正聚精会神地瞧着，好写在本子给殿下瞧。冷不丁瞧见苍一手里的树杈子，吓得笔都掉下了树，连忙伸手夺过。


    苍一恨不得把自己扔下去：“你疯……”啦！


    那一掌若是落到小主子身上，肩骨都会被打断。


    只是他的话才说两字，亭下的局势已然扭转了。少女好似看着裙摆心不在焉，却在掌风袭来之时，脚尖一转，从胡忻玥身旁擦过，瞬息间就转到了人身后。


    宋稚绾还顿了一瞬，似乎是在瞧瞧要朝哪里下手比较好。


    若对着后背，只怕是会把她震得肺腑出血，若对着腰椎，恐会伤人性命。


    于是宋稚绾的视线一路下移，对准了胡忻玥的膝盖窝。


    一脚下去，痛呼声和沉闷的磕地声同时响起。


    “啊———”


    “哇———”苍一双眼冒光，踩着树杈就想蹦起来，“这是小主子？”


    苍渊只想将笔捡回来，“你若眼睛不好使，下去瞧也行。”


    省得在他身旁咋咋呼呼的，那笔可是殿下专门赐予他用来记小本的，哪能弄丢了……


    亭下。


    胡忻玥双膝跪地，只觉得膝骨像是碎了一般，浑身瞬间冒出了冷汗，撑在地上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认输吗？”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咬着牙：“不、不认。”


    汗水滴落在地上，她强撑着起身，双目猩红，像是被逼急了眼，拼尽浑身解数，不管不顾地使出那些能要人命的招数。


    可几番打斗下来，也只是越来越吃力。


    宋稚绾的步法瞧着杂乱无章，可每次都能游刃有余地躲过她的致命一击，像是在她出手时就预料到了她的攻势。


    宋稚绾无心再看一个必输之人做无谓的挣扎。


    若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胡忻玥早就被敌寇捅成筛子了。


    宋稚绾侧身躲过胡忻玥的手，顺势捉住她的手腕，扭着转到她身后，接着抓起另一只手，将双手都钳制住，使其再也无法出招。


    胡忻玥耗了大半的体力，根本挣不开宋稚绾的手。


    “你放开我……放开！”她被怒意和心中的不平充斥双眸。


    宋稚绾缓缓平下气息。


    声线平静：“你输了，若再敢在我面前叫嚣半个字，我便把你扔进湖里。”


    正好这么大一个湖呢。


    胡忻玥下意识收了声，心慌了须臾后，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唾骂欺凌的胡氏孤女了。


    她又挣扎了几下：“你扔啊，我不会水，且我如今可是安国公府的人，就算你是郡主，出手伤人甚至想置人于死地，仅此一条，够参你了。”


    小亭从岸上连了一段小路，坐落在湖水边，只需从小亭的栏杆外一跃而下，便能投进湖中。


    而且湖水幽绿，深不见底。


    虽说栏杆有半人高，可宋稚绾有的是力气。


    她拖拽住胡忻玥的双手，三两步路就拖到了栏杆边，再将人提着往外一压。


    胡欣悦几乎半个身子都悬在外头了。


    湖面吹来的风凉津津的，直窜人口鼻。


    “你知你为何会输给我吗？”宋稚绾眯了眯眸子，“因为你没杀过人。”


    宋稚绾当年从北疆被带回来时只有八岁。


    胡忻玥也知晓，她脱口便驳道：“难道你就杀过人？”


    “当然。”宋稚绾毫不犹豫，“不然你以为我在军中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将独女，万人敬仰？还是山珍海味，嬉笑玩闹？”


    “那可是北疆，当年敌寇作乱，军中时不时便有敌寇混进来的奸细，若我像你一样，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你练的这些招，在战场上，连士卒恐怕都打不过。”


    胡忻玥此刻显然听不进这些话：“你若怕了安国公府，那便将我放开，不必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耀武扬威。”


    “哦，”宋稚绾垂下眼睫，“那我放啦。”


    说完。


    她果真一刻也没耽误，立马将双手撒开。


    变化之快，胡忻玥压根来不及反应。


    “扑通”一声。


    人已经掉进了水中。


    看着水花四溅，宋稚绾觉得心口那股气总算是呼出了，也不管水里的人如何，抬脚转头便回亭子坐下喝茶。


    只是这一落水，倒把躲在暗处的人给激出来了。


    两波人的心思都是冲着宋稚绾去的。


    一边想着自家主子金贵，若主子真动了杀心，他们得把人处理干净，省得事发攀扯到主子头上。


    一边想着自家表妹年纪小，不懂事闯下的祸，她们得帮兜着。


    树叶和灌木丛簌簌响。


    蹦出来的三人看着落在眼前的两个黑影愣了半晌。


    “我眼花了吗？”公孙向辞揉揉眼睛，“怎么有两个苍渊？”


    苍渊和苍一身形相似，又都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眉眼，乍一看的确是有些分不出来。


    “你眼瞎呀？”成玉抬手一指，“这才是苍渊，眼角有颗痣。”


    此言一出，连带着苍一苍渊二人也有些诧异，苍渊默默抬手扯了扯面罩，好似被人看了个光。


    他眼角的痣又小又淡。


    表三小姐是何时瞧得如此细微的？


    苍一探头在苍渊脸上看了看，豁然一笑。


    “还真有，小到都快看不清了。”他意味不明，好似在夸人，“我跟苍渊共事多年，竟没留意到还有这一颗痣，表三小姐的眼力不一般啊！”


    成玉若无其事地垂下脑袋。


    公孙向辞和成碧探出头一脸探究地盯着她，成玉冷不丁瞧见，双颊瞬间泛红。


    急中生智道：“快、快去救人啊，再晚些，人就要浮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