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七八天，还是没等到方银来信。
方铜按耐不下去，带着足足十车粮食，还有闺女准备的金疮药，全拉到周宅。
一见周老，他就弯腰行礼。
周老吓一跳，连忙扶他:“方老弟，你这是做什么？”
“周老，我知道，我家没少麻烦您，我闺女也多亏了您用心，现在我遇到事，又没皮没脸求上来，惹人烦，可我没别的招啊。”
方铜没起来，说的全是掏心窝子话。
他想给边关捐粮食捐药，连地方都不知道在哪儿。
要是找去府衙，人家会不会管这事，他也不知道，万一看不上他的三瓜俩枣咋办？
闺女说了，大户人家捐粮就是几十石的捐。
再或者，遇上那贪心的，把粮食贪了，他二哥也吃不着啊。
最重要的，他还有点隐秘想法，想通过捐粮，联系上二哥，咋样了，打仗赢了没？
去找府衙，府衙能告诉他吗？肯定不会搭理他的。
他认识的，有本事和官府搭边只有周老了。
“方老弟，你别这么说话。”周老神色严肃，叹息:“这几年，老朽带孙子在淮安府，也没少受枝枝的孝敬，你有事大可直说，不必如此。”
是有孝敬，不过是平时的点心，逢年过节送礼，还有他媳妇帮着做了几套衣裳。
自家是尽心了，但方铜也不傻，人家周老缺这些吗？有的是钱，有的是下人。
但这会儿，他只能厚着脸皮，把事给说了。
周老还真不知道。
时君衍回京，孙子又去远行读书，他近来很清闲，不太关注京城的消息，一心教导弟子。
偶尔和京城有书信往来，也是和别的太医交流医术。
但他打听也不难。
“行，这事好办，你把东西交给老朽，老朽帮你。”周老一口应下。
往边关捐粮捐药，是积德行善，也不算难，找对门路就可以。
方铜感激不已，想跪下，给周老磕一个。
却被周老拽住了，他不悦:“方老弟，你我两家相交多年，一向亲厚，你要这么客气，老朽可就不高兴了。”
方铜没强求，反握着周老的手:“您老大恩，我忘不了，枝枝也忘不了。就是，还有个不情之请，东西要是到了边疆，能不能想办法给我传个二哥的消息。”
周老拉着他坐下，一时没说话。
东西好送，传信的话，能找到方银还好说，要是找不到……怎么传？
见周老为难，方铜心慌慌，忙道:“那要不这样，您老，这粮食往边疆运，也要人押送的，要不我凑个数，去送一趟。”
当然，他自个不行，得有朝廷的人领路，保护粮食。
他去，主要想亲眼看看二哥去。
“方老弟，不是老朽不帮你，军中调度自有规矩，有时候，路线都是机密。”周老知道他不懂，只能解释。
涉及军营，边关布防图、运粮队路线、粮草接应点等等，都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方铜眼眶一下就红了，他攥紧拳，再次觉得自个没用。
以前周老郑老和他说，孩子们越来越往上走，他们当爹娘的也得跟上。
他虽然往心里去，也一直努力，但有时候难免觉得这样的日子足够好，挺满足了。
最开始，他还吃不饱穿不暖呢。
可现在，他真感受到身份差距带来的无力感了。
但凡他有能耐，在朝廷上有点官职啥，起码他能知道二哥到没到边疆，情况咋样了啊。
见他如此，周老忙安慰:“但老朽能应允你，只要老朽收到方银的消息，一定通知你。方老弟，你别太担心，方银吉人自有天相。再者，老朽有个儿子还当官，没啥大用，但应该知道一些消息。”
方铜定了定神，再次行礼。
他心神不宁，没待多久，把东西留下后，就走了。
周老立刻行动，一面用以前的人脉，联系兵部运粮官，一面写信骂儿子一通，方银出征的大事都不告诉他。
远在京城的周御史，还不知道即将倒霉。
他完全不知道，把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方银，和自家还有关系。
更没想到老爹收的小弟子，能有这么厉害的二伯。
周老派人快马加鞭送信，又亲自去了一趟郡王府。
从郡王府回来，周老都惊住了。
皇帝亲封小将军，统领全军？
一个月前刚到边疆就遇到刺杀，失踪生死不明？
五天前，京城收到急报，小南蛮攻城，驻军抵挡不住，少将军带太原府借调的一万大军，从敌军后方长驱直入，力挽狂澜，还一马当先，与敌方将军斗了十个回合，直接生擒对方。
朝廷收到消息大喜，皇帝已经在朝堂表态，等少将军凯旋归来，才真坐稳少将军之位。
意思是，已经准备好品级和封号了。
前途无量。
但也拿命在拼。
至于方银为什么不给秦家传信，周老不知道。
但他先派人把打听到的，告诉秦家。
方铜父女俩一听，眼泪都下来了。
“二哥这个不省心的，好好的咋不传信，不知道家里人担心啊。”
方铜哭着哭着又笑，他二哥真厉害，直接给人家大将军抓了。
“爹，二伯现在是将军，肯定身不由己。”方南枝抹着眼泪道。
听着挺笃定，可前几天小丫头没少躲被窝偷哭，就怕二伯有个好歹。
钱凤萍眼睛红红的:“有消息就是好事，这什么小南蛮，除了将军还有王爷皇帝啥，估计二哥挨个抓，也需要许久，咱要不再准备准备，过俩月看看，再送一批粮草过去？”
这次的十车，是他们这几年存下来的。
他们现在地多，其中种的西瓜草莓、新麦子稳定赚钱。水稻，要是卖，卖不太高，还会被粮商压价，不值得。
没少被饿的兄弟几个，一商量决定存粮。
存了四年，全被方铜用了。
钱凤萍说的再送一批，就是花钱买粮了。
“媳妇，你真好。”方铜抽着鼻涕道。
谁家媳妇有他媳妇通情达理啊，为了他二哥，这是不惜掏空家底啊。